退出閱讀

我們的千闕歌

作者:青衫落拓
我們的千闕歌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Chapter 09 註定回不到最初

Chapter 09 註定回不到最初

「不然怎麼樣?」
「別急著趕我走,軼則。我就算回去,也是面對冷戰而已。我真的已經受夠了。」
司凌雲在心底迅速盤算她有印象的法律條款,萬一找不到張黎黎,司霄漢真的被指控參与內幕交易,或者與劉邦林的經濟問題有關聯,該怎麼辯護;萬一罪名成立,會面臨多重的法律處罰……就算張黎黎不在她考慮範圍內,司霄漢畢竟是她父親,而且他已經是一個老人。一時之前,她心亂如麻,突然又想起來,問司建宇,「我負責公司的投資部,如果調查內幕交易,怎麼會根本沒找我去問話?」

如果我向你要求承諾
「想來跟我誇耀你早就預言過這一切嗎?對,你說得全中,你大哥開始反擊我了,用的招數是我萬萬沒有料到的;軼則還是不會接受我。可是別以為你贏了,司凌雲,你只是完全沒有感情,既不懂得愛,也不可能得到愛,最終什麼也得不到,我可憐你。」
琪琪挽住她的胳膊,搖動撒嬌,「幫我個忙,找阿樂約他一起出來吃飯吧。」
「不一定。我認真回想了一下和你相處的過程,從六年前跟我做完愛后叫男友過來接你開始,我確實多少被你的姿態迷惑住了。」
秘書小劉敲開司凌雲辦公室的門,送進來一大束用淺粉色棉紙包著的玫瑰,「司小姐,傅先生讓花店送來的花。」
「不行,」司建宇回絕得很乾脆,「我等會兒要去幼兒園接冬冬。」
她不願意跟他談這個話題,「我跟軼則之間不存在誤解。大哥,你剛剛批評我天真,我得表現我不夠天真的那一面了。軼則既然主動提出讓豐華加入項目,你應該考慮他也許已經跟那邊達成了某種協議,不要指望我能夠影響他放棄出資方的利益。」
司霄漢嘆了口氣,「小雲,有些事你不知道也好。」
聞潔順利聯絡到了司霄漢的司機,將電話交給司凌雲。司凌雲讓他想辦法進入會場,把司霄漢叫出來帶回公司,司機為難地支吾著,「司小姐,這個會議聽說是市長主持,很重要……」她正要說話,聞潔伸手示意,她將電話交過去,聞潔沉穩地吩咐司機,「公司有緊急情況,馬上按司小姐的話去做,一分鐘也不要耽擱。」聞潔放下電話,笑道:「我跟司機打交道多一些,他們需要比較直接的指令。出了什麼事,司小姐?」
I'm out of work, I'm out of my head
他這個態度竟然震懾住了一向暴躁的張毅。張毅面現驚慌之色,鬆了手繼續追問:「到底出了什麼事?」
傅軼則讓花店每天定時送花到她的辦公室,已經成為全公司年輕員工談論的話題,她沒料到他居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卻無從解釋他們之間自那天不歡而散之後尷尬的狀態。
沒有人愛我 飢餓無比 我想回家
張黎黎趕忙也說:「哎喲,霄漢,你臉色不大好,得趕緊量一下血壓。我叫聞潔把血壓計送過來。」
他看著她,神色莫測,「我倒沒想到你把婚約當成束縛了。等不到明年你生日時再反悔嗎?」
司凌雲還沒來得及回答,辦公室的門被大力推開,張黎黎出現在門口,「聞潔,董事長……」她看到司凌雲,驟然止步住口。
……
她對這種問題早有準備輕描淡寫地說:「做生意想賺錢就不能怕麻煩,沒什麼。」
司建宇猶豫一下,但顯然知道司凌雲不會被隨便糊弄過去,「本來爸爸和王豐是有些交情的,但王豐當年被收押,爸爸脫身之後,馬上對豐華的項目下了狠手,弄得豐華元氣大傷,差點被逼到破產的邊緣,所以,我們兩家的宿怨很深。」
「你頻道不要轉換太快好不好,一會兒還為電影前景憂傷,一會兒就有心情關心八卦了。」
司建宇皺眉,「凌雲,這些天我跟曉嵐溝通得不錯,她願意原諒、寬容我做的錯事,修補我們的婚姻。」
她回頭看他,按摩浴缸內水蒸氣升騰繚繞,看不清他的表情。
「琪琪果然是在亂傳消息。」李樂川笑著撫胸,做一塊大石落地狀,「我算是放心了。」
李樂川忙不迭搖手,「為了寫劇本和籌錢拍電影的事,老頭子已經天天大罵我不幹正經事,恨不得把我從李家戶口本上除名,如果我再把嫂子的表妹介紹給男明星,他肯定得說我是在拉皮條。你們兩個別害我。」
「有趣很重要,我完全同意。過來坐。」她繞過沙發坐到他旁邊,他給她倒酒,「喝點老高剛從西班牙帶回來的葡萄酒,味道很不錯。」
聞潔離開辦公室后,司凌雲花了幾分鐘考慮要不要給司建宇打電話。她不放心他的身體狀況,可是也不能向他隱瞞如此重大的消息。權衡之下,她還是撥了他的手機。
哪怕永恆是一個美麗的錯
司建宇的聲音喑啞,「凌雲,有件事我必須請你幫忙。」
「在家裡。」
「你也要對爸爸有信心,他見識過大風大浪,能夠扛得過調查的。現在形勢確實糟糕,我同意想辦法找張總,不過我們更應該做的是儘快讓房地產公司恢復造血功能,才過得了這一關。所以我才需要你給我穩住軼則,爭取時間。」
「我沒有……」
「你有沒有想過,你今天的行為其實有違你對我性格的基本判斷了——你跟你大嫂詳細分析過我,指出我這個人熱衷征服遊戲,對於女人主動的逢迎沒興趣,你繼續做出一個高傲的姿態應該更有利嘛。」
「不外就是讓我們別提起阿凱以前的女朋友。」李樂川笑笑,「不用理她。阿恆,到你上場了。」司凌雲驚訝地看向曲恆,只見他皺起眉,隨著工作人員向舞台走去。李樂川解釋,「阿凱要唱一首歌,我好說歹說,將了無數軍,阿恆才答應幫著上去伴奏。」這時場內突然安靜下來,台上溫令愷在高腳凳上坐下,接過工作人員遞過來的一把吉他,而曲恆抱著吉他坐在稍後的位置。
「我怎麼想無所謂啊,反正現在爸爸不在公司,隨便你要怎麼做,沒人能阻繞你,還有什麼需要我效勞的?」她這個明確帶著嘲諷的語氣讓司建宇沉默了一下,「凌雲,你不要誤會我。」
一句尖刻的嘲諷已經涌到了司凌雲嘴邊,然而曲恆及時開口攔住了她,「小姐,有什麼事嗎?」
司霄漢疾步進來,沒來得及開口問,司凌雲便跟他講收到的最新消息,張黎黎做著補充,他同樣為之色變,馬上便開始打電話。他以頂峰董事長的身份數次往來那邊,跟不少人有私人交情,雖然正值敏感時刻,但幾通電話過後,還是打探到了有價值的情況。
張黎黎不理會聞潔,盯著司凌雲,「這麼說,你也已經聽到了風聲。」
「受教受教。我只當我們做房地產的面臨調整資金緊張,沒想到你們也一樣。」
司凌雲詫異了,「你寫的劇本真好到讓人願意無償演出的份了嗎?」
「什麼時候?我怎麼不知道?」
她將車停到Fly吧一側,這裏和平常一樣,沒有變幻不定的燈光,沒有喧囂的音樂,更沒有往日不息的客流,安靜得幾乎不像一間酒吧。她下了車,風裹挾雨點而來,她只穿了薄薄一件襯衫,頓時覺得有點涼意。保安及時過來撐傘遮住了她,她回身取了外套披上,突然意識到,這個城市已經結束漫長的夏季和怡人的初秋,現在秋意轉濃,而她在忙碌中完全忽略了季節更替。最讓她疲憊的是,她看不到這份忙碌的盡頭,更不知道她為什麼已經停不下來了。一時之間,她心灰意冷,幾乎打不起精神走進酒吧了。
「那個蠢人要是能懂分寸就怪了。」
「喂,你直接約他不行嗎?有什麼必要裝得這麼嬌羞委婉的,完全不是你的風格。」
……
司凌雲被司建宇嘲諷的口氣惹火了,「你既然知道他蠢,為什麼要把這事告訴他?」
「別說得好像一切為我著想一樣。你呢,你真正愛過誰沒有?」
「你父親在豪賭,也許最終他能夠做到贏家通吃。我就算對他的計劃持疑議,但也能理解。可是你,」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聲音放得更加低沉,「司凌雲,你也陪著押上一切,甚至包括我對你的感情。最後一個問題,你最終想得到的是什麼?」
「別打岔。」司凌雲瞪他一眼,「誰都有第一次,阿恆,你總不能說你不識譜沒做過曲吧。之前沒做過電影配樂有什麼關係?」
聞潔定定神,帶著喘息說:「剛才來了幾個紀委和檢察院的人,說是請董事長過去配合調查巨野集團的問題,話說得很客氣,可是根本不容拒絕,已經把他帶走了。」
司凌雲想,以司建宇這樣心思如發、遇事前推后想不肯輕信的性格,居然會馬上相信妻子,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大概還是得有愛做基礎,才能忽視再明顯不過的事實去選擇盲目的信任,可是誰能否認信任確實可以解決很多矛盾掙扎呢?
「這一點是合理推論,可不能當證據用。爸爸畢竟是董事長,就算找到張總,恐怕也很難解脫他。」司建宇的面色變得更加陰鬱,「其實我也想找到張總,現在沒有爸爸和她的授權,我們看不到全部賬目,沒法弄清她到底調動了頂峰多少資金去做這件事,實在是很被動。」
It pours, man, it pours
聞潔頓住,苦笑一下。司凌雲清楚知道此時司霄漢被從公司帶走,張黎黎明明有應對經驗,竟然馬上消失,情況也許遠遠嚴重過當年,聞潔只是強打精神試著安慰她,同時也安慰自己。她點點頭,「現在最重要的是不要擴散消患引起無謂猜測。聞姐,公司除你和小伍之外,還有多少人知道這件事?」
她打量司凌雲,「你現在要不要穿得這麼標準白領狀啊,居然白襯衫加灰色長褲,這一套衣服穿去辦公室都嫌乏味,何況是出席開機儀式。真服了你。」
Seems I've ofter heard that kind of talk before
「誰也說不清這種調查會持續多久,結果會怎麼樣。有一點我可以向你保證,我跟爸爸的關係確實不好,但我沒有喪心病狂到想讓他坐牢,好接管公司。如果有讓他脫離困境的機會,我肯定不會放過。張毅懷疑我沒關係,我不希望你也懷疑我。」
兩人的身體不可避免地交纏著,這種無限接近下的針鋒相對讓她悵然。她無可奈何地說:「謝謝你的恭維,不過一份條件苛刻的合作協議也能算我盡情利用了男人才達到的目的,那我只能說,我實在太失敗了。」
司凌雲心想,要解釋她與傅軼則目前的狀態,未免比解釋訂婚不意味著結婚還要麻煩。她只能含糊地說:「不一定。」
「要別的沒有,要有荒涼感的建築工地和精裝修好的公寓房子,還是很容易找到的。」
他的手撫摸著她的身體不疾不徐地說:「恐怕你大嫂沒你這麼樂觀。在她看來,你大哥的心理疾病不光影響到家庭關係,也已經嚴重影響到了他的工作能力,近大半年,他全靠李元中支撐著,才勉強維持公司的正常運作。偏偏你父親又把李元中給解僱了,這也是導致他犯心臟病的原因之一吧。」
快樂也許能夠伴隨羞恥、抗拒一同增長,憤怒和愉悅卻不能相互替代。太多的情緒交織蔓延,如雜草般糾結,兩個人都做不到跟過去一樣,https://www.hetubook.com.com只是純粹的享受,只是到了最後,他們的感官似乎已經到了近乎麻木的狀態。
「說到合作協議條件苛刻,我倒是記得,裏面確實對於項目資金使用有明確約定。保證一個最低水平的不停工來敷衍我,沒有任何意義,這一點不用我來提醒你吧。」
「我來找一個朋友談點事情,改天吧。」
他笑了,抬腕看看手錶,「其實我比較期待喝完酒後回家一開燈,看到你穿我的襯衫躺在床上。」
「請儘管問。」
保安顯然訓練有素,也不催促,只靜靜舉著傘站在一邊,雨水打在雨傘上,發出「沙沙」的聲音,加上偶爾駛過的汽車,一晃而過的燈光,更襯得這條街僻靜異常。
司凌雲沒覺得片尾打一行字有多了不起,不過最近頂峰背運連連,多少需要做做惠而不費的宣傳,「希望你的電影賣個好票房。」
「我不知道就能躲過去嗎?」
「讓大嫂去接吧。大哥,公司有急事。」
「好了別鬧了,我幫你在前排找個位置,老實坐著。」
張毅大吃一驚,怔怔看著司建宇,「你胡說,她為什麼要躲?董事長跟她在一起嗎?她怎麼什麼也沒跟我說?」
他上下打量一下她,她從公司直接過來,仍穿著樣式簡單的米色套裝,並沒有換衣服,可是她精心補過妝,並且灑了香水,她知道這一點逃不過他的觀察,不過她既然過來,就並不在乎他看了之後會怎麼想了。
「你知道自己不可能操控所有環節就好。認識這麼久,我頭一次發現你居然也有一點控制狂。」
司凌雲想,脆弱的何止只是你們的夫妻關係,她目光一轉,從神態平靜的傅軼則看向米曉嵐,而米曉嵐正死死盯著她,瞳孔收縮得小小的,彷彿在等著一個爆發點。她只是輕鬆地笑道:「大哥,我們現在都在軼則的公寓里。」電話那邊的司建宇顯然吃了一驚,她繼續說,「你也知道,這些天我手頭工作太多,大嫂很體貼我替我去機場接軼則,她馬上就回家了,不用擔心。」
「你也不用擔心,畢竟公司的賬戶是乾淨的,購買的巨野股票都已經申報備案。」
「不管我們怎麼保守秘密,董事長接受調查的消息也會慢慢傳開,這段時間已經有不少人旁敲側擊向我打聽。軼則絕對不可能完全沒聽到風聲,但他只跟我談同仁里項目,沒有向我求證任何事情。你要做的,也並不是讓他放棄他的立場,無條件為頂峰輸血,只是為我們爭取一點時間。」
張毅一下被問住了。
巨野集團董事長劉邦林正在接受有關方面調查,已經兩天沒到公司上班。
「我只是編劇,可沒權力做這個決定。」
他回頭示意一下曲恆,兩人同時撥動琴弦,音符從他指間流尚出來,司凌雲馬上分辨出是曲恆作曲,盧未風做詞的那首《我要的承諾》。
「張總情緒有些激動,不過董事長很鎮定,說他會配合調查,叫她不要驚動其他人。除了我以外,還有張總的秘書在場,這姑娘已經給嚇傻了,我現在上去再囑咐她一下,不要亂講話。」
「阿樂,你是編劇,怎麼這些事情還要你操心?」
溫令愷原本是在樂隊中彈的是貝斯,並不擅長吉他,而且畢竟久疏練習,指法頗為生澀,吉他在他手裡更像一個道具,只是間歇撥弄著,全仗曲恆伴奏。他的嗓音條件也不算出眾,將這首歌改了節拍,而且降了調,才勉強唱出來。但司凌雲只能公平地承認,他確實具有天賦的資本,一張面孔沒有任何表情,都俊美得無可挑剔,抱著吉他淺吟低唱的姿勢更是動人,不管從哪個角度都稱得上完美,足以顛倒在場女性觀眾,媒體記者更是一窩蜂湧上前去拍照。看情形,似乎只有他們幾個人能對他散發的魅力免疫了。
他抬一隻手打斷她,「這種漂亮的外交辭令很適合公開談判,可無助於我們在這裏談交易。」
「什麼事?」
「不管怎麼說,資產置換都不可能按計劃時間完成了。」說到這裏,張黎黎已經慘然變色,「怎麼辦?我們該怎麼辦?」
司凌雲心底湧上疑竇,根本顧不得回應張黎黎這個嘲諷,只定定地看著司霄漢,「爸爸,我不需要一無所知的安全。」
曲恆向來拿李樂川的打趣沒辦法,只得解釋,「別胡扯,可可本來就在這間酒吧駐唱。」
「頂峰不可能在衝刺上市的階段曝出項目停工的新聞。我們目前需要的,只是時間上的一個寬容。」
「何必回憶過去那麼久的往事。從那天把我丟在你公司乾等,到今天看我面對大嫂送你回家的場面,已經算讓我姿態脫落打回原形了。」她放下酒杯,歪頭看向他,「對現在這個結果滿意還是失望?」
「沒錯,那個女孩子確實早就不見了。」
這個嬌美的聲音從客廳傳來,毫無疑問是她大嫂米曉嵐。她竟然與傅軼則一起回來,司凌雲無可奈何地靠在浴室門框上,只聽傅軼則回答,「不用了,曉嵐,謝謝你特意去機場接我,時間已經不早了……」
我一貧如洗 找不到自己
「見是見過,當時只覺得他是長得漂亮的男生而已,沒什麼特別。現在他光芒四射,整個人的味道跟感覺都完全不一樣了。」
小劉只得怏怏出去。小伍很快被叫了進來,目光也是一下落在玫瑰上面,不過他知道她叫他過來的目的,馬上彙報,「我準備今天再去找李元中談談,看他有什麼要求。」
「霄漢,我們要不要再去一趟那邊?多少做做工作……」
「大哥,你好,有什麼事嗎?」
司凌雲曾在一個社交場合見過徐華英,那是一個舉止利落洒脫的中年女子,氣場十分強大,在男性居多的生意場上頗受敬重。現在想想,也真的有足夠的經歷才能造就她的那份氣勢。
曲恆沒有吭聲。司凌雲討厭這個突兀而自說自話的熟不拘禮,老實不客氣地問:「請問您貴姓?」
她坐回辦公桌前,目光無意識地落在那一束盛開的玫瑰上面。舒展的深紅色花瓣有著細膩如絲絨般的質地,噴洒上去的小小晶瑩水珠反射燈光,如同一粒粒珍珠。然而,落在視網膜上的這個美麗影像並沒有反射入她的大腦,現在她只努力想從這種茫然的狀態里掙扎出來:侯主任在司法界人脈頗廣,應該可以幫忙打探一下消息;司建宇畢竟曾經歷過司霄漢接受調查的日子,應該知道怎麼應對,方能在這段時間讓公司運營保持平穩;也許她應該讓人去找王軍,弄清楚張黎黎的消失是暫時逃避,還是另有隱情;她還應該儘快與巨野方面取得聯繫,必要的話飛過去一趟,了解事情發展到了哪一步……需要應對的不測太多,需要做的決定也太多了。千頭萬緒糾結之下,司凌雲已經完全無暇再理會這束玫瑰是傅軼則對昨晚的一個和解的歉意姿態,還是想挽回他們之間岌岌可危關係的訊號。
「這麼不值一提的小事,我完全可以馬上去找人解決。」
「我沒做過電影配樂,恐怕達不到製片方的要求。」
司凌雲隨著出來,攔住米曉嵐按電梯的手,米曉嵐回頭怒視著她。
……
甚至沒有擦肩而過
「他只是壓力太大,陷入了焦慮狀態,吃藥便能緩解癥狀,並不影響他對於公司、項目的操控。」
他倒了一杯威士忌遞給她,她接過來,渴望索性一醉結束這個混亂的夜晚,又不得不提醒自己保持清醒,只呷了一小口。
她努力想定住神,但一時之間心底近乎一片空白。她也不知道自己茫然了多久,只到看見聞潔與小伍正眼巴巴看著她,兩張面孔上神情同樣倉皇失措,她才猛地意識到,司霄漢被帶走,張黎黎突然消失,司建宇仍在休病假沒到公司上班,她已經是公司里唯一可以拿主意的人了,而別人也正等待著她拿出主意。
「琪琪,你在長輩面前裝小白兔,在我們面前可真是越來越豪放了。」李樂川笑道,「我這麼跟你說吧,就算我不在乎我爸怎麼罵我,這部電影對我來說也實在是很重要,我不會允許節外生枝的事發生。等電影拍完了,你愛怎麼勾搭,那就是你的事了,我不管。」
他盯著她,她一動不動,接受他凌厲目光的審視,空氣如同凝窒一般,她打破這個沉默,「軼則,我們好好談談,不要預設立場。不然,我再怎麼做,你也只會認為我是有所圖謀。」
「……飛機上的東西肯定難吃,我給你做點宵夜吧。」
所有的過往抵不住時光消磨
「張總也在場,可是,」聞潔一臉的迷惑,「她跟我一起送董事長下樓,什麼也沒說,馬上就上她自己的車開走了,我再打她手機,已經關了機,怎麼也聯繫不上。」
「看來玫瑰花換不來的和解,談判合作能夠做到。」
頭一個發出疑問的是頂峰的辦公室主任、張黎黎的表妹金亞蘭,張黎黎也沒有交代動向,她把張黎黎的秘書盤問得眼淚汪汪也沒能問出什麼,被聞潔打發走後,儘管滿心猜疑,到底還是不敢去找司凌雲,卻馬上去找了張黎黎的弟弟張毅;張毅同樣聯繫不上張黎黎,他闖入了司建宇的辦公室拍桌大鬧,堅稱他姐姐不會不跟他打招呼便去美國,更不會手機一直關機。司凌雲正好過來跟司建宇商量事情,推門而入時,張毅已經揪住司建宇的衣領準備動粗,要求他如實交代張黎黎的行蹤。
「人家現在是大明星,旁邊那女經紀人眼睛瞪得跟老鷹一樣,我根本沒法近身,貿然開口哪裡約得到。」
「何必急著抗議,人人都討厭自己有所恐懼,更不願意流露出恐懼,卻不知道恐懼這種情緒最有趣的地方就在於,你會一邊害怕,一邊不由自主期待。」
「加了玫瑰精油的一缸水不會是特意為我準備的,」他輕輕一笑,「你看上去很累,進來吧。」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命令的意味,但包含更多的是蠱惑。她遲疑一下,在他的目光下開始脫去衣服,走進了浴缸。她的身體徐徐沉入溫暖的水中,走到浴缸另一端,將頭靠到頭靠上。精確設計的水柱與氣流衝擊著兩人漂浮的身體,肢體溫柔觸碰到一起,如此親密,卻又如此遙遠,她沒來由地想嘆息一聲。
他的聲音異常沙啞,司凌雲看著他,只見他的眼睛裡布著血絲,嘴唇乾燥脫皮,整個人都顯得十分憔悴。她清楚知道,經過這些天的辛勞,她自己的樣子也好不到哪裡雲。她的怒氣稍微退去,輕聲說:「大哥,我並不想誤會你,我也不計較替你做的那些事。但是張毅指責我們巴不得藉機接管公司,我必須問你一個比較天真的問題:你不會證實他這句話沒說錯吧。」
「我也不是你愛的人。計較來去有什麼意思。」她淡淡地說,「我大嫂講過很多一廂情願的傻話,不過有一句話她說對了,你沒必要娶一個你不愛的女人,接受一段沒有感情的婚姻。」
「幸好去得及時,」聞潔心有餘悸地說,「王太太正準備出門到頂峰來鬧。我好歹攔住了她,告訴她到這裏也找不著王軍,有什麼消息我會及時跟她通氣。她咬牙切齒地聲稱,這一次絕對不會再原諒他了。我覺得她真的不知道王軍的下落,不像是在耍花槍裝無辜。另外,上次他們夫妻吵架之後,王太太留了個心眼,把王軍的護照、港澳通行證統統都收了起來,想必他不可能出境。」
小伍將上訴材料給她過目,她看過之後,承認白婷婷做事還是非常嚴密,至少這件事可以不必讓她操太多心。兩人正在商量另一起官和圖書司,聞潔沒推門便闖了進來,神態慌張得失去了常態,「司小姐,董事長被帶走接受調查了。」
It never rains in California, but girl, don't they warn ya?
「到目前不止,你都能言之成理。接下來的問題可能有一點難度,」傅軼則一手攬著她,一手拿起酒杯,仰頭喝一大口酒,然後看著她,「你和你父親為了上市,不顧你大哥的反對,抽走了同仁里項目的資金?」
他驀地傾身向前,離她的面孔只幾公分距離,兩人呼吸交織到一處,他的聲音低沉清晰地說:「其實你最不想要的是讓這種喜歡變成你害怕的愛。」
傅軼則伸手將司凌雲抱入懷中,伴隨這個親密姿勢而來的,卻是一個沒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問題,「你在促成同仁里項目融資協議以前,就已經知道司建宇患了嚴重的焦慮症?」
「據說是個人涉嫌嚴重違紀。」
張毅瞪著一雙兇狠的眼睛,不屑地說:「想拿這個來嚇唬我嗎?去呀,去叫保安叫警察隨你的便,我什麼時候在乎過這個。」
他倦怠地說:「房地產公司在售項目銷售放慢,在建項目接近停工,沒有資金啟動新項目,上市的事跟我無關。還有什麼急事需要我?」
她清楚他的用意,並不打算配合他,然而,身體卻聽從心靈驅使的同時,又會做出微妙的背叛。在他刻意的挑逗下,她的身體不再僵直木然。
司凌雲這才知道,豐華一向與頂峰在房地產市場上競爭激烈,原來還有這種淵源。「就算爸爸的手段狠了一點,可也是在商言商,又不是從前的武林爭霸,不至於發展到非要報仇雪恨那麼嚴重吧。」司建宇頭一次呵呵笑了,「你這話就真的說得天真了。商場如戰場,就算沒有這些往事,豐華也沒義務幫頂峰走出困境,他們覬覦同仁里項目乃至頂峰的其他土地儲備和市場份額,不是一天兩天的事。當初說到跟他們合作,我確實是想給爸爸一點壓力。眼下如果不是到了萬不得已,我不會走這一步,就算合作,我也必須把風險控制到最小。」
她不期然地想起了六年前在傅軼則家中的那一幕,歷史以這種方式重演,她心底難以釋放的酸澀感覺一直泛上來,整個人都覺得頹喪灰敗。好在這時她擱在一邊的手機突然響起,給她做出了決定。
她聲音平平地說,掙開他的手,繫上浴袍帶子,走了出去。
「他去雲南了。」
「不然……不然上不了市,那個損失我們怎麼承受得起?」
「你最近忙一點,他應該知道。他不是每天送花到公司來給你嗎?」
「那是當然。這種時候就能看出對親骨肉不一樣了。」張黎黎陰陽怪氣地說,「這肯定不是什麼好事,董事長畢竟疼你,不要不知道好歹。」
她倉皇得有些超出了司凌雲的意料,司凌雲皺眉,「巨野是國企,按正常程序來講,劉邦林應該提出辭職,接受調查,有關主管部門會安排人接替他的工作。按最樂觀的估計,如果劉邦林的違紀行為被認定與巨野的經營無關,借殼方案可能不會受太大影響。但是……」她停住,搖搖頭,「猜測沒有意義,還是必須打聽到準確的消息才行。」
她頓時啞然。

司凌雲也不過在上午才剛剛知道針對劉邦林的調查已經擴展到了巨野的其他高管頭上,但是她明白傅軼則做風險投資這一行,自有消息來源,再對他否認也沒有意義了,「我們還在等進一步的消息,借殼計劃畢竟是股東大會通過的,不是某個人單獨的決定。」
「你什麼時候在乎你爸怎麼說了。我又沒打算跟他私奔什麼的,也就是帶朋友跟他吃了飯,炫耀一下,」琪琪腆著臉笑,「最多順便吃吃他豆腐,哪至於到拉皮條的地步。」
「你以為他們犯的是你那種可以賠錢消災的事嗎?紀檢部門把董事長找去,是要查清巨野的問題,他只是配合調查。至於你姐,既然連你也不聯絡,你最好老實待著不去生事,就算幫了她了。」
「沒有用錢解決不了的事情。」張毅脖子一梗,「取現金,我馬上出去找門道撈董事長出來,他沒事了,我姐自然會回來。」

好像我常聽到類似的說法
傅軼則不理會她的這個辯解,「從那個時候到現在,你有沒有在內心猶豫掙扎過哪怕片刻:要不要向我通報這些事情?」
她一旦發話,他們便明顯鬆弛了一些,小伍出去打電話,聞潔也鎮定了下來,「怪我太慌張了,其實董事長以前也接受過調查。」
司凌雲清楚,如同她著意結納巨野董秘,一直保持私下聯繫一樣,張黎黎也一定在那邊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她點點頭,張黎黎臉色鐵青,沉思一下,「凌雲,請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聞潔,董事長回來了,也請他馬上過來。」
「買你那首《為你歌唱》版權的事,考慮得怎麼樣了?還有,到底有沒有興趣參与這部電影的配樂。」
司建宇整理著襯衫,一副根本懶得解釋的表情,司凌雲不得不開口了,「巨野的董事長劉邦林出了問題,董事長只是被叫去協助調查,你姐姐大概想避一下風頭,我們也聯絡不到她。」
他這個淡漠的態度讓她詫異她回頭盯著他,他卻只攤一下手,「別這麼看著我,我說的是事實,我們必須做最壞的打算。昨天軼則約我見面,明確提出對同仁里項目的進度不滿意,要求我們要麼公開審計資金流向,要麼接受豐華集團作為項目的第三方合作夥伴。」
「我們訂婚不過半年時間,已經發生了太多事情。你需要對你的股東負責,我需要對我的家庭負責,各有各的立場,矛盾幾乎是難免的。如果解除婚約,別再提訂婚這件事,應該會減少很多不必要的壓力,相處能更輕鬆一些。」
「小蓉是我公司的會計,也是阿凱的忠實粉絲,非要過來開眼界求籤名。小姑娘嘛,不滿足她說不過去。」
他笑,雪白的牙齒在燈下閃著光,「放心,我還捨不得放棄這個樂趣。」她賭的正是他還想維持兩人之間的關係,然而當他真的如她所願退讓時,她卻絲毫沒有一記押對之後的喜悅感,他的表情中有說不出的危險成分,超然的態度提醒她,他並沒有把自己放到輸家的位置。她的身體與大腦綳得緊緊,無法略微放鬆一點。她澀然說道:「我是喜歡你的,軼則,我們之間的關係已經太複雜,我不想再摻雜更多東西進去。」
「你編劇本上癮了吧。」她挖苦道,還是禁不住看向曲恆,一曲終了,他結束伴奏,迅速拿著吉他走下了舞台。可可迎了上去,一臉興奮之情地跟他說著什麼,他微微搖頭,然而可可固執地繼續說著。她靈機一動,悄聲對李樂川說:「哎,阿風告訴過我,那首《為你歌唱》是阿恆在廣州的時候寫的,可可那會兒是他女朋友,也許跟她有關。」
司凌雲的腦袋「嗡」地一響,頓時也方寸大亂,幾乎本能地問:「張總知道這件事嗎?」
司建宇勉強一笑,「不是你想的那樣。」
南加州從不下雨 可是女孩 他們沒有警告過你
「爸爸知道該怎麼應對的。」
將琪琪送去坐好后,台上主持人開始介紹劇組成員,導演姓史,看上去不到30歲,其貌不揚,瘦弱的小個子撐著一個不成比例的大腦袋,一雙微微突出的眼睛如同受驚一般瞪著,透著一股神經質,講話的聲音十分低啞。
司凌雲張一張嘴,卻默然了,她並沒有參与抽走資金,但她畢竟沒有像司建宇希望的那樣抗命不遵,再對傅軼則辯解一次那只是司霄漢的決定,也沒什麼意義了。
「不然我不會厚著臉皮請你幫忙找場地做開機儀式。凌雲,這次真得好好謝謝你。你給我打了電話后,這邊老闆高翔非常給面子,知道我們預算有限,提都不提費用,還特別贊助了紅酒跟服務人員。」
「放什麼心啊?」
她回過神來,循聲看去,從旁邊車上下來的是周志超,穿著樣式十分打眼的新款Givenchy印花襯衫,手裡晃著車鑰匙,「真難得在喝酒的地方碰到你。」
這是深黑樂隊的一首老歌。司凌雲當然記得六年前她離開傅軼則家時,將這張CD留在了那裡,但她不知道他此時放這張的用意,也完全不願意再提及那一天,走過去按了音響的停止鍵,然後換浴室中習慣放的爵士樂CD將音量調低。傅軼則看著她的動作,什麼也沒說。她回過頭,攤一下手,「抱歉,我不是有意想偷聽。」
兄妹兩人對峙著,看司凌雲毫無退讓之意,司建宇只得嘆了一口氣,「劉邦林的經濟問題比我們預想的嚴重得多,當地經檢部門在調查他。另外,我通過證券業的一個朋友打聽到,巨野股份在停牌之前不合情理的飆升,引起了證監會的注意,已經展開了內幕交易調查,這也是巨野的高層和主管部門官員不斷傳出接受調查消息的原因之一。」
「當然他違紀了,關鍵要看因為什麼事違紀,嚴重到什麼程度。然後還要看巨野方面會換誰接替他的職務。」
「還是他最洒脫,放得下所有事情。」
她再度看向玻璃長窗,上面印著相對而立的兩個身影,而外面夜色籠罩下,縱橫交錯的道路、逶迤不盡的燈光、川流不息的車輛盡在眼底。也許只是過了一個風雲變幻的瞬間,也許過了很長時間,她收回了視線。
「理由?」他搖搖頭,「其實理由並不重要,關鍵是得有足夠被背叛、被辜負的感覺——這麼一說,你確實沒有必要生氣,完全可以不動聲色打發走你的大嫂。不過我純粹好奇地問一句,如果我跟曉嵐有超出朋友關係的曖昧舉動,你會怎麼樣?」
李樂川咧一咧嘴,「我持獨身主義只是不喜歡定居生活,所以不打算結婚禍害別人。對於愛情這回事,我可沒像你這麼懷疑。我覺得……」他突然打住,「咦,阿恆終於來了。大八卦,這傢伙身邊居然帶著兩個女孩子。」
他看著她,目光里是她看不懂的評判,她只能不避不讓地接受這個審視。良久,他嘆了一口氣,「我不得不承認,你確實又一次做到了出乎我的意料,先提出解除婚約,再來跟我講條件。頂峰並沒有到山窮水盡到需要你放下所有身段的地步,我如果再羞辱你,我們之間就什麼也沒有了。」
張黎黎啞口無言,辦公室內一下安靜得只聽得到司霄漢粗重的呼吸聲,司凌雲看看他鐵青扭曲的面孔,不免擔心,「董事長,你沒事吧。」
劉邦林果然是因為經濟問題接受調查,同時涉及未披露的違規擔保問題,金額十分巨大。司凌雲在一旁聽著,心底涼了半截,她從年初自行調查巨野集團開始,便對它的財務始終無法放心。接手借殼談判后,她雖然能看到更多資料,但她並不信任對方拿出的那些看似天衣無縫的報表,反覆研究后仍有隱憂,交給審計機構看,專業審計人士告訴她,在沒有全方位查賬的前提下拿不出意見來。現在劉邦林出事了不說,她一直擔心的違規擔保等財務問題也終於露出了冰山一角。
她嘗了一小口,「嗯,不錯。」
「你不會真指望我用色|誘吧,那侮辱的可不止是我。」
我看下的是傾盆大雨
他下意識將她扣緊,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不能抗拒,就不如享受,你現在這麼善於支配自己的情緒,我簡直懷疑,我六年前認識的那個女孩子是不是已經不見了https://m.hetubook.com.com。」
司凌雲來不及作答,傅軼則已經吻住她的唇……他爆發的如此突兀詭譎,她突然意識到,這個男人似乎如她當年一樣,被傷害了感情——而心底另一個聲音則以不合乎情境的超然來提醒她,也許稱之為自尊更恰當。不管怎麼說,他積攢了不肯言說的憤怒,正用懲罰性的、略顯粗暴的動作傳達出來。
「住手。」司凌雲叫道,「你是想讓我叫保安把你扔出去,還是直接報警?」
他收斂笑,「所以,當年你選擇我當你的啟蒙老師,第一個男人。現在我還是能夠給你帶來快樂,讓你享受到輕鬆的性|愛,但我不是你愛的人,更不是你想嫁的人。」
她忽略這年輕女孩子滿含艷羡的語氣,「放下吧,叫小伍到我的辦公室來一趟。」
司建宇心平氣和,她只得坐下。
「撞上這種尷尬場面,不光不憤怒,還肯打圓場做解釋,讓我印象很深刻。」
「太累了,一整天都在開會,開得頭皮發麻味覺失靈,甚至不知道今天都吃了些什麼。」
不等她再說什麼,他站了起來,伸手拉起她,「我們講和吧。明天我會跟建宇兄商定一個合適的時間表,確定跟豐華合作協議的條款。至於我們之間的關係,不妨維持現狀,也許到明年你28歲生日時,你會等不及要跟我結婚也說不定。」
「你這一臉的心事,快趕上台上那位憂鬱文青型的導演了。」
這時,溫令愷的女經紀人走了過來,滿面春風,笑得十分甜蜜親熱,「凌雲,阿恆,你們好。」
司凌雲駐足聽了一會兒,向酒吧後面走去,穿過窄窄的長廊,推開不起眼的木門,順著樓梯下去,進了品酒室,音響設備同步播放著樓上歌手的演唱。傅軼則坐在背朝門口的絲絨沙發上,一動不動,彷彿聽得出神,陷入了深思。她走過去,伸手摸摸他那一頭混著銀絲的濃密頭髮。
她想象一下那個香艷的畫面,也笑了,自嘲地說:「就算搖著白旗求和,也得求得出乎意料一點才有趣嘛。」
他目不轉睛看著她,停了好一會兒,輕聲說:「這就是你要的全部嗎,凌雲?安撫住我,幫助你大哥保住項目,讓他的事業、心理和身體都不至於崩潰;同時幫助你父親不計手段與成本地完成上市計劃——別的一切都可以放到一邊,或者說,別的一切,從來就不在你的考慮範圍以內。」
「你跟我一樣,很適合當朋友可是不大適合結婚。真要結婚,一定要嫁一個確定無疑愛你的人才會幸福。」
「我們之間什麼時候也開始客氣來客氣去了?」
「考慮到我曾經被前男友指責為性冷淡,這絕對是一個誠實的讚美。」
「阿恆,你讓我刮目相看啊。」
她瞪大眼睛上下打量他,「這麼抒情可真不像你的口氣。你不是一向抱堅定的獨身主義嗎?說我不適合婚姻,我倒是認了,可你從什麼時候開始相信有確定無疑的愛這回事了?」
司凌雲點點頭,「辛苦了,我們必須找到他,談一個和解方案免除後患。白律師那邊的上訴準備得怎麼樣了?」

他仍舊用的是輕鬆調侃的語氣,她卻結結實實地被噎住了,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仰頭將小半杯酒一口喝了下去,努力平靜一下情緒,「軼則,你對我們訂婚這件事怎麼看?」
「可我還是不明白,我們這麼缺乏資金,儘快引進豐華合作開發,讓項目早點完工,不正是兩全齊美的解決辦法嗎?」
司凌雲順他示意的方向看過去,發現那兩個女孩她都認識。一個女孩長發染成金棕色,垂到腰際,穿著牛仔熱褲,露出兩條修長美|腿,是他的前任女友可可;而另一個女孩圓臉大眼睛,興奮得滿面放光地看著台上,是宜園園藝公司的陳會計。

司凌雲不以為然地努努嘴,「阿風的酒吧關門整改兩個月,損失慘重,他一點賠償的意思也沒有,甚至沒有象徵性地打一通電話過去。你倒還顧念老交情,請他當男主角。」
她伸手替米曉嵐按了下行鍵,頭也不回地返回了公寓。
可是她既沒心情,也沒精力去做那樣的舉動了。她不想再說什麼,倦怠地搖搖頭,打算出去,他叫她的名字,「凌雲。」
「也就是說,你不想跟我結婚,但願意跟我保持性關係。」
「動動腦子想想,你的那些酒肉朋友真有手眼通天的本事能夠打通證監會?你姐姐也見識過大場面,如果只是小事,她用得著在先生接受調查的時候玩失蹤嗎?」司建宇總算又開了口。
他把她的酒杯拿過去,再給她倒酒,慢悠悠地說:「怎麼會突然想到跟我談這個問題,現在可不是討論未婚夫有哪些義務要盡的好時機。」
「爸爸志在上市,不可能去做內幕交易。張總在這個時候消失,就是不打自招,她跟王軍的嫌疑最大,我們更應該趕快找到她。」
「我還真做不到像你一樣不擔心。」
「曉嵐,我們沒必要再討論這個問題了。」
她合上眼睛,再沒有抗拒的念頭了。可是她的消極落在他眼內,是另一種挑釁。他的動作變得輕柔,似乎一心激起她跟平常一樣的反應來羞辱她。
「那是好幾年前的事了,一個經濟案件牽涉了本地商界很多人,董事長也被叫去做過筆錄,過了好幾天才回來,那段時間全靠張總和司總主持局面……」
司凌雲發現,她如果從公司過來后,一直枯坐在客廳內等傅軼則回來,倒不至於陷入一個如此尷尬而進退兩難的局面之中。傅軼則與米曉嵐的對話很可能繼續進行下去,並且更加私密,她不管是此刻出去,還是接著聽下去,對彼此之間錯綜複雜、岌岌可危的關係都只能是雪上加霜。
小淺一臉驚訝,「令愷跟我說過,你們都是他多年的老朋友,友誼十分深厚。這個關於令愷的報道,對他、對影片宣傳都很重要,不會耽誤兩位很長時間。」
司凌雲完全沒心情理會那對夫妻之間的恩怨。她與司建宇商量之後,決定嚴格保密,對內只宣布董事長夫婦去美國探望幼子,交代他們全權處理集團事務。他們本來便分別執掌著兩個重要部門,加上有聞潔與張黎黎的秘書協助,公司員工並未察覺出任何異狀,但還是有人不可避免地起了疑心。
他垂下眼帘,將眸中一個複雜的情緒掩住,向後一退,讓她的手指從他面孔上滑落下來,漫不經心地說:「以你一向對她的評價來看,突然這麼重視她說的話,多少有些奇怪。」

她聳聳肩,「如果不帶情緒的話,你是非常好的伴侶,一直如此。」
溫令愷露出他招牌的微笑,微微傾身向前,對著話筒說:「從很小的時候起,音樂就是我生活中的最大安慰。能出演這部代表我們青春回憶、音樂夢想的片子,我很榮幸。這段時間我都在抓緊練習吉他,希望能交出一份讓導演認可的作業。」
「對啦,我還沒跟你們做過正式的自我介紹,我是令愷的經紀人,你們跟他一樣,叫我小淺好了。」她沒有一點尷尬之色,笑容如同固定在臉上一樣,絲毫不受影響,「令愷行程一向緊張,難得這次片子有一部分外景是在他的家鄉拍攝,他非常希望有機會跟你們多聚聚。」
「有幾件事必須向你彙報,棉紡廠的債務官司,我們敗訴了,必須共同承擔4500萬的債務,白律師那邊在準備向高院上訴的材料。」小伍看看手裡的文件,「另外,頂峰地產前任常務副總李元中發來了律師函,聲稱如果不解決他的報酬與補償問題,將正式起訴頂峰。還有……」司凌雲將手中的筆扔到桌上,向後一靠,已經聽不下去他接下來會說什麼了。她想,所謂「禍不單行」這句話,實在是再正確也沒有了。原本以為經過一夏的辛勞忙碌,可以在秋天有所收穫,沒想到,最終等來的居然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多事之秋。
「小伍,給侯主任打電話,請他馬上到公司來。」
她怔怔看著傅軼則,沒有說話。
「所謂你的立場,指的是你身為司霄漢的女兒、司建宇的妹妹、頂峰的投資部總經理吧。可是你偏偏漏掉了你的另一個身份,」他的聲音保持著不疾不徐,可是一句緊逼一句而來,「你還是我的未婚妻。而我也必須對公司股東和投資項目負責。」
「怎麼找?她存心消失,連她弟弟都不聯絡,找到她的可能性不大。我們只能繼續等明確的消息出來。」
李樂川再度嘆氣,「這可是我幾年的心血,馬上要進入到我只能旁觀沒法操控的階段,我能不緊張嗎?」
他大笑,「因為我真體會到錢不夠用的難處了。沒預算還得講氣派,阿風倒是答應可以借地方給我,我又沒喪心病狂到再去折騰他的老房子的地步。你要不給我,我就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這會在多大程度上影響到我們的借殼計劃?」
司凌雲挑起眉毛,似笑非笑看著她,「別跟我吵架,大嫂,也別忙著對我濫施同情,沒意思。你對我有什麼看法,我根本不介意;我沒興趣當預言家,對你說的那些話,你願意理解多少,怎麼理解,全看你自己,我一樣不介意。現在我只多說一句:大哥也許做了錯事,但他還是愛你的,他寧可自己咽下猜疑,也不願意跟你面對面讓你難堪,讓你們的關係走到無可挽回的地步。他現在正處於最艱難的時期,需要你的諒解。我跟他只是異姓兄妹,可我們長在單親家庭里,我完全能理解他肯定不希望冬冬也經歷我們經歷過的童年。你們現在和解還來得及,請你三思。」
「不過也許是解除彼此束縛的好時機。」
「請講。」
「你好,怎麼不進去?」
「現在說不好。」司凌雲想了想,「首先必須弄清楚他接受調查的原因。」
「哪一天你要是懶得再追求意外的刺|激,恐怕我會是最失望的那個人。」
「我已經讓頂峰地產出具報告,詳細彙報同仁里項目的工程進度,送到你的公司供你審閱。」
「我正在找解決資金問題的最佳方案,軼則正式把豐華推到台前,我缺乏討價還價的餘地。現在我需要你去……」
南加州從不下雨,可是女孩,他們沒有警告過你
「什麼叫也有?」他壞笑著,「你那位未婚夫是不是也有一點兒這毛病?」
司霄漢卻似乎恢復了鎮定,「不用胡思亂想了,小雲,我說的只是做好各種準備,不至於到時候手忙腳亂。資產置換方案你繼續做,畢竟借殼由巨野股東大會表決通過,並不取決於劉邦林一個人。」
米曉嵐求救般地看向傅軼則,傅軼則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溫和地說:「曉嵐,路上開車小心。」
他一下笑出了聲,「別勉強自己敷衍我了。我敢打賭,你根本沒嘗出什麼味道。」
她當然沒指望出一份工程進度報告就能把傅軼則搪塞過去,「你不是也曾經提過要引進豐華合作開發嗎?現在資金成問題,賬上現金流告急,甚至要你拿出個人積蓄給員工發本月工資,也許只有這個辦法才能解決問題。」
司凌雲也知道他說的事實,「爸爸真的在接受內幕交易的調查嗎?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你們的上市計劃偏偏在這個時候出現了問題。巨野的董事長因經濟問題接受調查,更要命的是,調查範圍已經擴大到了巨野的管理層和有關部門負責人,他們接受調查的原因之一就是內幕交易。你父親有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很可能已經導致你們的借殼計劃流產了?」
It never rains in California, but girl, don't they warn ya?和_圖_書
「我確實沒空,現在是直接從公司過來的,等會兒還要回去繼續工作。」
「如果她不露面,內幕交易的罪名豈不是得爸爸去背?」
「做什麼工作?」司霄漢面無表情地打斷她。
「你大哥最終還是決定跟豐華談合作開發?」
「別客氣,凌雲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需要什麼儘管開口。」他轉頭對司凌雲說,「我剛接到軼則的電話,他今天晚上回來。」
司凌雲怒極,「依你說該怎麼辦?」
「唉,說實話,這個別指望了。這種小成本文藝片,票房通常好不到哪裡去。能夠收回投資,贏得一個好口碑,就是我的最大奢望。」
「馬上給我打他司機的電話。」
沉默片刻,米曉嵐改變了話題:「我知道你讓我回去,也是為我好。最近我總在想,如果當年我能再勇敢一點,堅持一點,也許還是有希望跟你在一起的,對不對?」
「現在只是調查階段,沒有進入法律程序,找他有什麼用?誰也說不好調查要持續多久,公司正常運營經不起耽擱。」
司凌雲竭力用平穩的聲音將剛發生的事講給他聽,電話中猛然傳來一個茶杯落地打碎的聲音,她嚇得叫他,「大哥,你沒事吧。」
我們註定回不到最初
一念及此,她打了個冷戰。
他表現得十分誠懇,司凌雲就算心內還有疑問,也沒什麼可說的了,「大哥,你也許高估了我對傅軼則的影響。我跟他已經將近十來天沒見面了。」
她正心煩意亂乏間,有人敲門,小伍探頭進來,「司小姐,能打擾一下嗎?」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司凌雲沒法安下心來繼續去處理資產置換方案。她工作了一年多,當然不可能天真到認為頂峰最終與巨野在借殼問題上達成一致,完全是她與團隊談判取得的成果。為了達到目的,司霄漢與劉邦林進行了多少上不得桌面、見不得光的幕後交易,恐怕只有他們兩個人最清楚。
「看來劉邦林確實出事了。」一進辦公室,張黎黎便再也不想掩飾內心的焦躁和六神無主,來回踱步。司凌雲沒有回答她,徑直去吧台那邊給自己倒了杯水,一口喝了下去。
她努力像他一樣保持著語調的平和,「我大哥獨立管理地產公司接近十年,能力得到我父親的認可。李元中只是他的助手而已。職業經理人的去留是正常現象,頂峰的運作不會維繫在某個人身上。」
我沒有工作 茫然失措
李樂川擔任編劇的電影《我們的歌》終於要開拍了。劇本設定的部分背景就是漢江市,製片方決定將一部分場景放在這邊進行拍攝,開機儀式在高翔的酒吧舉行。
「我在等女朋友出來,這裏氣氛沒勁,不合我的胃口。不如等她出來,我帶你們去一間新開的酒吧玩。」
「對不起,我做不到你這麼理智。如果你想要我跟你合作,就必須先如實告訴我你手頭掌握哪些情況。」
「喝酒的時候,沒人真的介意聽到的是什麼。」
「那個妞呢?」
好像南加州從來不下雨
「我認為我大哥真的愛她,看上去她也真的愛你,關於愛情,她肯定比我有感受得多。跟你在一起,我很快樂,這種感覺對我來講,已經足夠了。如果我表現得沒你需要看到的那樣在意,那我真的沒什麼可說的。我只能老實承認,我沒有無條件付出感情的能力,也從來不要求別人對我無條件付出。」
琪琪瞪他,卻也無計可施,悻悻地說:「切,說得你們不是拍電影,倒像是朝聖一樣。」
「對不起,軼則,我並不是有意講她壞話。可是她真的很冷血無情,把一切都算計得清清楚楚,我不想你受她的……」
司凌雲看著面前這個男人,他穿著黑色襯衫,眼睛幽深,嘴角似笑非笑,領口敞開兩粒扣子,稜角分明的下巴下面露出性感的喉結,他頭髮內混雜的銀色髮絲在燈光下熠熠閃光,英俊得讓人幾乎只想不問緣由不理將來地傾倒——這個突然湧上來的念頭如此不合時宜,讓她禁不住苦笑了。她伸手撫向他唇邊那個她熟悉的紋路。
「消費這麼高的酒吧里,進來喝酒的人非富即貴,歌手居然唱歌詞如此絕望的一首歌,不覺得反諷得有些好笑嗎?」
「沒事。」司建宇的聲音卻完全恢復了正常,「我馬上過來。」
「這才像你會做出的事。」
「能不能到公司來一趟?」
「不要把什麼都歸罪於凌雲,她一向並不屑於管別人的事,更不可能鼓勵他哥哥出軌。」
他被氣樂了,「你這是誇我呢還是損我?告訴你吧,在這個圈子裡,誰也不是傻子。阿凱演電視劇走紅,可是他這種偶像小生,國內和港台多的是,競爭激烈,他要想成為一線巨星,還需要演齣電影證明演技,進一步拓展演藝路線。站在我們的角度考慮,電影是個特別燒錢的行當,我們得到的投資有限,製片方需要節約每一分錢,順帶利用他現有的人氣。大家玩的是雙贏的遊戲。」
「曉嵐,做這樣的設想沒有任何意義。」傅軼則的聲音很平靜,「我們認識的時間太長,早就過了那個有可能發生其他選擇的階段。」
「聞潔大概告訴過你,爸爸幾年前接受過一次類似的調查。現在你坐下,聽我好好講講,就可以知道我為什麼能保持冷靜了。」
浴室恢復寧靜,司凌雲依舊一動也不動,任由身體在溫暖的水中重新變得輕盈漂浮,耳邊只有水泡鼓動與調得若有若無的音樂聲音。傅軼則先起身跨出浴缸,他身體上的水散落到她臉上,她睜開眼睛,看到他正低頭看著她,兩人視線接觸到一起,他伸手將她抱出浴缸,取過浴袍給她披上。她抹抹臉,甩一下濡濕滴水的頭髮,扯著腫賬的唇微微一笑,「滿意了吧。」
「你到底有沒有腦子?」司霄漢突然暴躁了,狠狠瞪著張黎黎,「老劉這個事情,不知道大到什麼程度,具體牽涉到什麼事情?我們這個時候跑去那邊,完全是自投羅網。」
這時司凌雲也驚呆了,張毅的目光輪流在她和司建宇兩人之間轉來轉去,彷彿在估量司建宇說的話到底有幾分可信度,停了一下,他拔腿向外走,司凌雲提高聲音叫:「你找你姐姐不要緊,但這件事不能傳揚出去,這點分寸你應該有吧。」
我們共度的歲月如此輕易飄落
「我答應你去試試看,但是你也必須答應我,不能向我隱瞞消息,不要放過任何儘早把爸爸弄出來的機會,該做的努力都得做到。」
「也就是說,你對我還是有過感覺的。」
這一消息傳到司凌雲耳中時,她正與上市律師和資產管理公司人員開會,準備完成資產置換方案的最後一輪修改。她顧不得跟其他人說什麼,匆忙走出會議室,然而電話那頭是巨野的董秘,通報這個尚未公開的消息也自有目的,不肯回答她的追問,匆忙講罷重點便掛斷了。
她回過神來,懶得再理他,「再見。」
你在笑,你的笑容牽引我為之沉沒
司凌雲疲憊地說:「大哥,我並不想懷疑一切,只是眼下的形勢……太糟糕了。我不能不問清楚。」
司建宇並不看他,語氣冷漠而不屑,「我不妨告訴你,董事長配合調查,除了劉邦林的問題以外,另一頂指控就是內幕交易。你跟我一樣清楚,真正在借殼過程中玩內幕交易不是董事長,而是你姐姐。你姐姐選擇躲起來,就算有關部門不找她,我們也會找她。」
換個場合,她隨口便敷衍了過去,可這恰好也是她剛才問自己的問題,一時竟然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見她啞然,周志超越發得意洋洋地笑,「學會享受人生才是我們應該做的事。」
司凌雲並不相信他說的話,但也沒法細究,「我們確實應該趕快找到張總。」
司凌雲聽不下去了,「導演之前也沒獨立執導過,阿樂之前也沒寫過劇本——」
她早就聽李樂川說了,這部電影男主角是溫令愷,只漫不經心看一眼,「拜託,他以前跟阿樂組樂隊,你又不是沒見過他。」
「還是凌雲快人快語。」李樂川大樂,正要接著說下去,工作人員過來叫他,他只得趕緊過去。剩曲恆與司凌雲面對面站著,兩人目光一觸,司凌雲暗暗在心裏嘆一口氣,心想,現在她與曲恆之間總有幾分不時泛起的尷尬,她偏還忍不住倚熟賣熟逞口舌之快,接下來未免更不好說什麼了。可是曲恆靜靜看著她,眼神中並沒有任何責怪的意味。
她終於直接將一口氣彈了出來,「阿恆,你看看溫令愷,他就完全沒有你這些想法。這是一部小成本電影,能拿到的投資有限。我猜製片方買你寫的歌,請你配樂,出的一樣是友情價。在他們的出價範圍內,你肯定是最好的,想通這一點,你還要客氣,就是矯情了。」
司凌雲進去時,儀式已經開始,裏面人頭攢動,聚集了不少人。她張望著想找到李樂川,頭一個過來跟她打招呼的是琪琪,照例打扮得十分入時醒目。
司凌雲心不在焉:「你就沒別的好講了,每回一見面就挑剔我穿什麼,比我媽評論得還苛刻。」
周志超點點頭,「說得也是,能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是錢解決不了的。不過,你在公司掛個職位就可以了,把事情交給職業經理人去做,何必把自己弄得這麼操勞,都沒時間出來開心一下。」
這個嘲諷讓她完全無法還擊,只得繼續苦笑,「我希望你給我大哥一個比較從容的時間表,來敲定讓豐華加入同仁里項目的協議條款。表面上看,你需要做出讓步,不過目前頂峰的情況你也清楚,既然是合作開發,做出一定妥協,才有可能做到利益最大化……」
傅軼則哈哈大笑,「你忽視我也就算了,弄這份報告來打算愚弄我就過分了。」他低頭逼近她,帶了點戲謔的表情,「我有點好奇,凌雲。你拿我當什麼了?一個既然對你有興趣就可以盡情利用的男人嗎?別恭維我說你不敢動利用我的念頭,因為你確實從一開始就這麼做了。」
小淺連忙說:「今天我安排令愷接受娛樂周刊記者專訪,那個記者提出希望採訪你們,寫寫他的成長過程。我們對令愷的過去有一套完整的說法,為了不出現相互矛盾的地方,我現在可以跟兩位check一下。」司凌雲想,要想控住不講刻薄話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她抬腕看看手錶,「不必費這個事,我馬上要回公司開會,不接受採訪。」
她厭煩地說:「上次撞見男友跟我的室友躺在床上,我打開窗子,把他們的衣服全扔了出去。這個參考答案對你來講有意義嗎?」
曲恆的表情十分平靜,「不好意思,我們都不是貴圈中人,今天來這兒只是受朋友邀請湊熱鬧,不會接受採訪參与什麼宣傳,當然更不會對任何人說不利於阿凱的話。」
你的回答是否仍舊這樣冷漠
「嗨,凌雲。」
放下手機,她對傅軼則說:「軼則,我已經放好了洗澡水,你先去洗個澡吧。大嫂,謝謝你這麼晚送軼則回來,我送你下去。」
「曉嵐現在應該是跟傅軼則在他的公寓里,她關了手機,不肯接我電話。我想麻煩你過去讓她回家。我知道你不想再攪進我的私事里,可是我跟你大嫂的關係現在實在太脆弱,經不起我撕破臉上樓敲門。」
傅軼則出差近十天,沒有跟司凌雲聯絡。高翔這個若不經意的通報,讓她感慨,同時記起手頭繁雜的公事,頓時再沒心情在這裏繼續待下去了。
司凌雲怔住,她腦子裡想的全是借殼上市和-圖-書方案會不會夭折,就算不會夭折,是否還應該繼續執行這個計劃,「他出的是經濟問題,我們跟巨野的借殼和資產置換還沒有正式展開,怎麼會調查到我們頭上來?」
「非要按照我大嫂那樣嚴格定義愛情的話,我確實沒真正愛過誰,也沒被誰真正愛過。」
她聳聳肩,「憤怒也得有理由啊。」
她的視線停駐在靜靜坐在後方的曲恆身上,他神情專註,全身心沉浸於音樂之中,完全無視底下的觀眾,也全然不曾在意聚光燈打在誰的身上,眾人注目的焦點是哪裡。她記不清多少地方聽過這首歌了:他們排練的天台、深黑樂隊駐唱的酒吧、阿風家樓梯……此刻重聽,青春歲月突然涌動如潮,在心底拍擊著相應的節奏。
李樂川正要說話,突然看到高翔走了過來,連忙跟他打著招呼:「高先生,今天實在太謝謝你了。」
I'm underloved, I'm underfed, I wanna go home
他依舊盯著她,突然哈哈大笑,「凌雲,我不知道你是在恭維我,還是在侮辱我。」
「你早知道我會過來吧。」
電話是司建宇打來的,她調整一下呼吸,一邊按了接聽,一邊走出去,若無其事地出現在客廳內一臉驚詫的兩個人的視線之下。
李樂川無可奈何地說,「我跟你一樣覺得阿凱上次那事做得不地道,而且我也不認為他是適合的人選。不過製片方覺得他最近一年躥紅的勢頭不錯,又非常有誠意,肯接受低得接近象徵性的片酬,不用就太可惜了。我專門跟阿風解釋過,他說他不介意。」
曲恆若有所思,她不想再多加干涉,問他,「阿風怎麼沒過來?」
他的聲音低而輕柔,如同過去對她講情話一般,可她清楚嗅出危險的信號,在心底暗自嘆一口氣,儘可能心平氣和地說:「我從來不認為一個刻意表現姿態就能迷惑住你。」
「試著見見相關部門的領導,做做公關啊。就算劉邦林進去了,也不能讓借殼這件事黃了,不然……」
「那麼你不介意誠實回答我幾個問題吧。」
酒吧內的客人零散坐著,或者輕聲交談,或者靜靜品酒,站在一側小舞台上唱歌的是一個年輕而瘦削的男孩子,唱的是《It never rains in Southern California》,聲音十分具有磁性。
「董事長開會去了,司門姐已經讓司機儘快把他送回來。」
到場的媒體記者確實多半是奔著唯一的大牌溫令愷而來,儘管他這一次顯得十分低調,沒有知會大批粉絲擁過來,但記者對於他的八卦新聞的關注顯然遠遠多過對影片的關注,提問集中在他身上,不要說其他演員被冷落在一邊,就連導演也沒幾個人搭理。
司凌雲定定看他一會兒,仰頭哈哈大笑了,「大哥,你總算交了點底給我。當時你提出跟豐華合作,大概只是通過我傳話,將爸爸一軍,讓他明白你對同仁里項目的開發勢在必行。他權衡之下,只好同意你去跟軼則合作。對不對?」
小淺還要說什麼,李樂川回來了,客氣但堅決地說:「小淺,麻煩你跟策劃人員統一商量宣傳的事,不要單獨做別的安排。」
你說你已踏上歸途
琪琪也笑,指著台上悄聲說:「快看,溫令愷真帥。」
「大恩無以言報,我一定會讓他們在片尾打上鳴謝頂峰地產的。」
李樂川趕緊插話,「不許把我說得這麼爛,我寫過三個劇本了,不過只有這一本賣了出去而已。」
Seems it never rains in Southern California
「我關心的是你,凌雲。你真的準備結婚?」
「那一年的事件其實也始於一場經濟糾紛,後來越鬧越大,牽涉到敏感的官員腐敗問題,上面嚴查下來,包括爸爸在內的幾個民營企業家先後接受調查,他有驚無險過了關,豐華的老闆王豐栽得比較慘,被羈押了近一年時間,最後判了兩年緩刑。如果當時不是他太太徐華英挺身而出接管公司,穩定大局,豐華肯定會徹底垮了,他就算沒有真正坐牢,也會落得了破產的下場。」
Out of self respect, I'm out of bread
司凌雲心不在焉地說:「那很好啊。」
米曉嵐的聲音輕柔低回,又含著一絲說不出的哀婉,傅軼則溫和地說:「我認為建宇兄還是非常在意你的,你們需要坐下來好好談談。」
「你怎麼不上去?」
「她也給我解釋了她跟軼則的關係。他們從小認識,是互相信任的朋友。她一向很信任軼則的判斷能力,我讓她失望以後,她本能地去找軼則徵求意見。我向她保證不會再無端猜測他們之間的關係,希望你也不要誤解軼則。」
「大哥,你現在在哪兒?」
到了晚上,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司凌雲從公司開車出來,雨刷有節奏地擺動著,燈光照射下,斜飛的細細雨絲如同簾幕一般,將她從小熟悉的城市遮掩得迷濛一片。她沒有像平時那樣打開音響,想在這個相對獨處的時間,在一個相對獨立的空間里,讓自己靜下心來。然而平靜對她來講,似乎已經是一種難以企及的狀態了。
誰來告訴我怎麼抵擋一個又一個誘惑
小淺好歹維持著一個僵硬的笑意走開了,司凌雲撇嘴,「這姑娘一定早就跟你溝通了關於大明星過去的官方說法,要不要轉達給我們聽聽。」
她一下站起身,「怎麼回事?」
司建宇神態鎮定,嘴角甚至帶了一點冷笑,「現在可以把手鬆開了吧。」
她沉思著,辦公室內一時十分安靜。過了好一會兒,司建宇拿紙巾拭著額角,長嘆一聲,「我知道難為你了,但是我們沒有其他選擇。頂峰目前沒有能力啟動其他項目,同仁里是我們最大的指望,停工損失巨大,我們必須爭取最好的條件重新啟動,否則資金鏈就會徹底斷掉,那個後果,沒人承擔得起。」
傅軼則已經浸入了按摩浴缸,手邊放著一杯威士忌。音響內傳出的歌聲讓司凌雲一下站在了浴室門邊。
「對了,聽我家老頭說,你爸爸最近有點兒麻煩。」
「上去要簽名強抱加索吻吧,我不攔你。」
「不然我能怎麼樣?等著他掐死我嗎?」不待司凌雲反駁,司建宇舉了一下手,換了安撫的口氣,「好了好了,他早晚會知道的。我們越瞞著他,他越是以為我們在搞鬼。我警告了他,他多少要收斂一下。」
「現在你還敢說在上市這件事上你們需要的只是時間?」
「可是目前我能打聽到的只是劉邦林被檢察機關採取了強制措施,公司還有一名副總也被帶走了。他被舉報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一年多前他就接受過一次調查,有驚無險過了關,還藉機擠走了上級安排的副董事長,鞏固了地位。告訴我消息的那個人也說,實在想不明白這次怎麼突然弄得這麼嚴重。」
按摩浴缸內的水已經注滿,司凌雲加入玫瑰精油,解著襯衫扣子,打算泡個澡舒緩一下疲憊的身體,外面突然傳來開門的聲音。她猜想是傅軼則回來了,正要走出去,卻一下停住了腳步。
「我沒時間管這種事,」她指一下恰好走過來的李樂川,「你有要求直接跟阿樂提。」
司霄漢被帶走接受調查、張黎黎突然消失已經近一周時間。其間老侯通知司建宇、司凌雲,隨他一起送去一些衣物,與司霄漢匆匆見了一面,他看上去情況還好,讓他們略微放心了一點,不過在調查人員面前,當然沒法交換任何情況。就算在本地司法界已經混成老油條的老侯出面通過各種途徑打聽,都只有一些語焉不詳的消息,不外乎是巨野董事長劉邦林的問題很嚴重,受波及的遠遠不止頂峰。而張黎黎則人間蒸發,沒人知道她的去向。司凌雲讓聞潔去王軍家打探消息,聞潔回來告訴她,王軍也失蹤了。
司凌雲倒拿這個犯起渾來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沒辦法,司建宇突然冷冷地說:「你真的想警察來嗎?你姐姐現在確實不在美國,因為她正在躲警察。」
張毅怒氣沖沖地說:「你們隱瞞這個消息,安安穩穩地坐在這裏,大概早就等著這個機會接管頂峰吧。」
「好久不見了,約你出來玩,你總說沒空。」
「經費有限就是這樣啊。我是本地人,有什麼事不頂上來說不過去。接下來恐怕還得讓你幫忙提供建築工地和公寓內內景。」
「編劇就不用非往鏡頭裡擠了。史導有才氣有想法,執導的一個短片廣受業內好評,得了不少獎,這是他第一次獨立執導電影。」李樂川嘆一口氣,「可惜記者的興趣都集中在阿凱身上。」
她點點頭,「他擬了一份補充協議,預備跟豐華談判,不過需要你在時間給他一定寬限。」
有一瞬間,米曉嵐標緻的面孔扭曲了一下,可是她終於只是低下頭,匆匆走了出去。
司霄漢煩躁地擺手,「現在別弄這個,我們都得有了準備,萬一對劉邦林的調查牽涉到頂峰,該怎麼應對。」
李樂川突然附到司凌雲耳邊輕聲說:「本來我想讓阿凱唱阿恆寫的那首新歌《為你歌唱》,阿恆就是沒鬆口賣版權給我們。我覺得那首歌對他肯定有特殊意義。」
我卻等不及走上另一條路
「我也是剛剛才打聽到的。」
司凌雲心亂如麻,努力整理思緒,讓自己鎮定下來,一邊給還在裏面的部下打電話,讓他們結束掉會議,一邊走樓梯上樓去父親的辦公室。聞潔告訴她,司霄漢去市政府那邊開會,連手機都關掉了,無法聯繫。
她一怔,轉身要走,他叫住她,「等一下,凌雲。我還有事情要跟你商量。」
「聽起來很公平。既然你解除了我作為未婚夫的義務,接下來我們該一本正經討論公事,還是拋開一切尋歡作樂?」
她苦笑,「非要我內心交戰,你才開心嗎?對不起,軼則,站在我的立場,我不會對你說這些事,而且我認為大嫂更不應該講。」
李樂川端詳著她,眼神有些古怪,她攤手笑了,「這麼看著我幹什麼,直接用專業人士的口氣告訴我這是爛劇本的編法不就得了?」
「我知道阿樂想給我一個發展機會,不過他對這部片子寄予厚望,我不願意仗著我們之間的交情拖他後腿。」
司凌雲放下電話,這才發現因為高度緊張,她的身體已經綳得有些僵硬了。
……
「你敢說你一點發言權也沒有嗎?」司凌雲瞪他,「活該你們被喧賓奪主。」
她知道他說的至少有一部分應該全是實話,但她無法細細分辨,也不想再面對他懇切的眼神,轉頭看著窗外,鉛色的厚厚雲層低低壓下來,天空看上去十分肅殺,儘管中央空調將室溫定在舒適宜人的22度,她的脊背後仍舊竄起陣陣寒意,一如暴露在外面陰沉的天氣下。
「不要把我想得太壞,凌雲。不管爸爸之前怎麼對待我,我也不希望他出這種事。現在的形勢到了這一步,你不妨冷靜下來想想,怎麼做才是最理智的選擇。」
她煩躁地說:「你看著辦吧,我去找侯律師。」

而張黎黎大失常態的表現同樣讓司凌雲擔憂。這個繼母究竟投了多少錢做內幕交易謀利,大概也只有她和王軍兩個人清楚。
「他以前也許在意我,可是現在受他妹妹影響,已經變了,跟他秘書鬼混在一起就是證明。」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