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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湊合，還行吧，不過比我媽差遠了。」

「還有人跟我說，本地女孩子性格火爆，跟天氣一樣。」

至恆，直至永恆。

葉知秋被這宜爽的女孩子逗笑了：「謝謝你，辛苦了。」

邵伊敏先詳細詢問了她對於商場管理流程的認識、代理品牌管理的看法、營銷人員的要求，所提問題之深入、範圍之廣泛都讓葉知秋一邊回答一邊詫異。她做服裝這一行時間已久，當然不會被這些難到，可是眼前這位邵小姐，看著年輕，且是集團公司董事長助理，卻顯然對這一行業了解頗深。

許至恆一揚眉：「可別跟我說這段時間你準備去相親了，天哪，我回來得真及時。」

葉知秋自嘲地笑：「你以為結婚這麼容易嗎？並沒人拿著戒指成天等我點頭。我想嫁就能把自己嫁掉的話，我父母也不必再逼我去相親了。」

「已經不那麼熱了，感覺到沒有？江上的風最早帶來季節變換的味道，馬上要到本地最好的季節了。」

當然，效果圖固然是出自她的手筆，很多設計是她出於各種考慮忍痛放棄的，卻在這邊一一實現：而這女孩說的改動，也是這段時間許至恆和她通話時的內容。此時她當然明白了，許至恆就是業主，這房子，正在她全不知情地為樣板間忙碌時，悄然裝修著了。

她將手裡的文件夾遞給葉知秋，裏面一頁頁翻開正是她以前為那所房子所做的裝修設計，重新做了編號，在這裏採用的部分放在了前面，同時附加了說明和局部修改意見。

葉知秋著實吃了一驚，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許至恆靜靜看她，也不說什麼。良久，葉知秋開了口：「至恆，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喝湯不是重點，我父母很老派，我如果帶你回去，他們勢必認為，我們已經準備結婚了。我說過，我沒有逼婚的意思，可如果他們這樣認定，恐怕我會有壓力。」

葉知秋想，大約還是對自己要求太過放鬆了，一直自詡行家，此刻不能不有危機感了。

邵伊敏微微一笑：「有人跟徐董事長做了很明確有力的推薦，而董事長覺得那個人的推薦是可靠的，然後我到幾家商場，對葉小姐以前的工作做了基本的考察，就這麼簡單。」

眼前情景讓她看得有片刻恍惚，這個城市喧嘩而人和_圖_書口稠密，每時每刻每個角落演繹著不同的故事，相似的一幕已經靜靜流走，而新的劇情又悄然開啟，生活中的悲喜憂歡如此交集錯落，每一天都有著去日留影，每一天卻又都是嶄新的。

「而我是自負討厭的房客，據說作派還很像放印子錢的傢伙。」

葉知秋髮怔：「什麼飯啊？」

「還好。」葉知秋欲言又止，她確實有點小小震動，需要理清一下思緒。

葉知秋點頭：「我明白了，請給我一點時間，我明天答覆是否接受徐董事長的面試，可以嗎？」

「這是我接到的一個最特別的裝修，業主先不露面，叫一個厲害的秘書來考察我，量房后出了方案，她卻完全不看，倒拿來一大迭圖紙叫我用做藍本，在此基礎理論上重做設計，還指定有些效果必須原樣採用。而且命令我必須晚上上MSN向業主彙報裝修進展，接受最新指示。今天可能是牆面色彩就用淺米黃；明天可能是對不起，主卧衛生間還是簡單的按摩浴缸就好；後天可能是射燈取消掉，馬賽克用金屬色調的那種。」

「我太崇拜你了。本來有幾次想甩手不幹，可是看看圖，功底這麼紮實，我實在自愧不如，葉小姐，聽你男朋友說，你是學服裝設計。我真慚愧，留點活路給我們這些專業做這個的人，這段時間我全在反省和危機中度過，他跟我說了，保證讓我見到設計者本人。嘿嘿，我是沖你才做的哦。」

「葉知秋，一葉知秋，我喜歡。」

葉知秋拿出手機，翻到一個號碼，卻長時間躊躇，終於，她還是放下手機：「至恆，這是一個很難得的工作機會，負責六個國際品牌在省內的銷售，要做的工作相對單純，不會天南地北到處出差，但基本是獨當一面，更有挑戰性。」

邵伊敏看上去不過二十六七歲，穿著白色真絲襯衫，黑色鉛筆裙，秀麗的面孔，眼神清澈明亮，談吐大方而簡潔。

「你也在本地待了大半年了，有何感受？」

葉知秋有點茫然，她這段時間確實剛剛說服自己放下心結，打算從現在開始享受相處的每一刻。

「很滿意，只是我的房東請我走人。我猜以後再碰不到那麼能幹漂亮的房東了，只好自己買房子。你得為這個城市房價虛高和_圖_書負一部分責任，秋秋。」

她媽媽照例叫她回去喝湯：「又有好多天沒回來了，下周二是你生日，秋秋，那天你恐怕要上班，今天是周末，有空回來嗎？想喝什麼湯？」

「其實你已經提了很多建議了，現在只需要看是不是符合你的心意。」

談得差不多后，邵伊敏大致介紹了盛華商貿公司的經營情況和執行總經理的職責，然後放下筆，直視葉知秋：「葉小姐，我對你的情況基本滿意，如果你對這個職位有信心有興趣，那麼接下來，徐董事長會安排一個時間和你面談。」

「試著把這個壓力轉給我吧，秋秋。」許至恆仍然看著她，語氣平靜地說：「你總得開始信任我，相信和我也會有一個將來，不然我們怎麼相處下去。」

當然只可能是曾誠推薦了她，此時提到這個名字，她不能不惆悵，可是連打電話致謝，她都頗費躊躇，思量再三，只覺得隨口一個謝謝仍是輕慢了這一番心意。

輪渡靠岸，兩人走過躉船上跳板，前面一個女孩子腳下一滑，身子一歪，她身邊男孩子扶住她：「小心。」

「車子怎麼停這邊啊？」葉知秋疑惑，許至恆將車停在了濱江花園的二期，做樣板間裝修期間，她天天通過這裏步行去三期工地，卻從來沒有停留。

「大哥情況基本穩定了，他剛和大嫂一齊送了侄子上小學，已經重新開始工作，我和我父親說服了他，收縮一部分公司業務，不能太過急進操勞，工作的同時注意身體和家庭。至於他和大嫂的關係，得看他的努力和大嫂的意願，別人不能插手。這邊穆成越來越進入准爸爸這個角色，總嫌我把擔子全甩給他，霸佔了他太多時間。而且，」他頓了一下，「我不放心總把你一個人留在這，哪天你的不安全感突然迸發，跑去跟別人結婚了，就要了我的命了。」

許至恆牽葉知秋走進去，裏面已經裝修到了掃尾階段，幾個工人在做牆面乳膠漆，她詫異：「這是誰的房子，至恆？是要我過來幫著提裝修建議嗎？」

豐華實業的辦公地點在市中心一個寫字樓，據說是集團自有物業。前台小姐帶她走進一間光線明亮的辦公室，裏面一個女子起身致意，自我介紹，正是豐華董事長徐華英的特別助理邵伊ｈｔtps://ｍ•hｅtｕｂｏoｋ.cｏm•cｏｍ敏。

「以前穆成告訴我，要在這裏過一個漫長寒冷的冬天，再過一個同樣漫長暴烈的夏天，才能真正了解這個城市。」

許至恆看著她，搖搖頭：「假期就算你已經補給我了，不過好像還欠我一頓飯。」

他回頭，眼睛里滿含笑意。

「你做菜的手藝怎麼樣？」

「我認識的本地女孩子不夠多，樣本不夠齊全，不好跟天氣一樣做出評論。」他輕聲笑，將她的頭髮撥到了另一側，下巴擱到她肩上，對著她的耳朵說。「可是你秋秋，只用火爆來形容，遠遠不夠。」

「只有一個問題，」葉知秋遲疑一下，「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曾總向豐華徐董事長推薦了我。」

夕陽西下，兩人立在船頭，看輪渡徑直開往江心，船舷劃開濁黃的江水，兩側翻起白色浪花，江風撲面而來，將葉知秋的頭髮吹得向後飛揚，直拂到許至恆臉上，她抬手準備攏住頭髮館起來，許至恆卻拿下她的手，從她身後抱住她，任由髮絲吹拂著。

他的聲音直接送入她的耳內，纏綿溫柔：「喜歡與你有關的一切。」

「那這樣好了，我要求今天喝鴨湯，以後才有對比，好知道你的手藝到底怎麼樣。」

小林跟裝修工人交代幾句后先告辭了，葉知秋和許至恆走上寬大的陽台，看著遠處寬闊的江面。

「記得嗎？我們第一次見面，也是在一個裝修得很漂亮的房子里。」

「我能問一個問題嗎？」

「請講。」

「我只是不希望我們之間再有不必要的誤會，而且我也不知道你接下來會在哪邊更多一些。這段時間我確實在想，如果你會更多地待在杭州那邊，我會考慮去那裡找工作，當然前提是你願意我過去。」

「他說得沒錯，氣候很極端又很四季分明，對這個城市的影響實在太大。」

他握著她的手進了某個單元，這邊已經交房，電梯內壁用護板封著，顯然防止運送裝修材料時有損壞，上到20樓，相對的兩個房子都傳出裝修的敲擊聲。許至恆按了右邊門鈴，一個扎了馬尾穿工裝褲的女孩子開門：「許先生，你過來了？」

「我並沒四處求職，也沒掛簡歷到網上，請問邵小姐是怎麼想到打電話給我的？」

聽到曾誠的名字，許至恆並沒有動聲色：「你覺和-圖-書得這是一個障礙，還是認為我會介意？」

那女孩子表情活潑，說話語速很快，葉知秋看向許至恆，只見他含笑不語，她張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今天下午，葉知秋如約來到豐華實業做面談。

她的頭向後仰靠著他：「我這個樣本似乎不夠典型吧。」

見她突然止步，許至恆握住她的手，那個修長的手包住她的手，穩定而有力。

葉知秋再也忍不住，笑了：「請問你對你的租房經歷還滿意嗎？」

「你那天不聲不響走了，我回家開冰箱拿啤酒，才知道我損失了什麼，本來可以頭次吃到女朋友做的晚餐對不對？」

前方江岸慢慢逼近視線，這邊的高樓比江北那邊要少得多，一眼望去，只見沿江大道邊種植的法國梧桐樹高過江邊的防水牆壁，枝葉茂密地連綿成一道綠色屏障。

葉知秋有點窘迫：「明天我補給你行嗎？」

四室兩廳的房子眼下還顯得十分空曠，可是間隔布局合理，沒有繁瑣的燈光吊頂背景牆壁之類，這些並不出奇，但滿處居然都是葉知秋看著眼熟親切的細節：玄關、餐廳置物架直到書房書架的造型，尤其一間應該是書房的房間，一面牆做了軟木照片牆，那個形狀讓她看了大驚，這曾是她裝修時的一個別緻構想，畫了好幾張詳細的效果圖，後來考慮到費用放棄，只做了簡單的留白處理。

「是呀，我是個疲憊又尖刻的房東。」

她悶悶地說：「裝修沒問題，可是我當然不開心，居然剝奪了我為你設計房子的權利，任由我去為別人的一個樣板間花時間。」

葉知秋默默消化著他這句話，看著前方不做聲。

許至恆笑：「房子是為你買下來的，用的全是你的想法，本來我打算拿出一個完全的成品，讓你驚喜一下，可是我這方面完全沒有概念，而且小林已經煩透了我這個外行指揮她。秋秋，後面就交給你了。」

她回頭疑惑地看著許至恆，那個女孩子也尾隨進來，笑道：「原來你就是這些效果圖的作者。」

「至恆。」她跟上他的腳步，邁上岸邊石階，一邊輕聲說，「我有沒告訴過你，我也喜歡你的名字。」

「面談的情況怎麼樣？」許至恆發動汽車，問道。

她笑，夕陽將她的笑容襯得明麗：「喜歡這個名字，還是喜歡這裏的秋天和圖書？」

「我不需要一個典型的樣本，對我來說，眼前這個足夠豐富了。」

「帶你去個地方。」

葉知秋恍然，她當然知道盛華商貿，這是本市一家拿了幾家國際知名服裝、皮具品牌區域代理權的公司，做得堪稱有聲有色，她也曾在商場盛華代理的專櫃、賣場盤桓，觀摩他們陳列商品的經驗，有些是直接由品牌總代理統一規劃，頗有可資借鑒之處。只是盛華商貿公司走代理的路子，與本地服裝生產企業向來來往不多，因此她並不知道幕後老闆是誰。

她開門見山地告訴葉知秋，此次是為董事長徐華英個人名下的盛華商貿有限公司招聘執行總經理。

許至恆揚起眉毛，露出他典型的調侃表情：「你對我完全沒期待了嗎？真要命，我頭次受到這種打擊。」葉知秋緊緊扣住他的手，突然笑了：「你也欠我一次陪我坐輪渡，今天的天氣，很適合江上吹吹風。」

葉知秋伏在陽台欄杆上大笑，正要說話，手機響起，她拿出來一看，是家裡打來。

「怎麼看著好像不太開心，對裝修不滿意嗎？」

葉知秋緊緊握住他的手，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葉知秋有點慚愧，她並沒把自己工作的變動告訴家裡，父母一輩子在一個工廠里工作，不能理解隨便辭職跳槽的舉動，更不會接受放著正事不做，卻打這種短工的做法。她趕裝修進度，有段時間沒回家了，這會兒立刻答應下來：「媽，那就今天吧，被您一說，我還真有點餓了，燉冬瓜老鴨湯吧，比較清火，我馬上回來。」她放下手機，「至恆，我要回父母那兒吃飯，晚上可能晚點回來。」

「當然可以，考慮清楚后請直接打我電話。」

許至恆默然一會，搖頭笑出了聲：「秋秋，從昨天到今天，我一直等你問我這個問題。剛才還在想，這愛操心的女人，似乎這回真的洒脫不在乎了，哪知道你是擔著這麼重的心事。對，目前我不願意你去杭州，因為我會留在這邊。」

「我喜歡你的那幅畫，畫的就是秋天的法國梧桐。」

許至恆點頭：「如果你喜歡，只管去做。」

「我父母住的宿舍區種住滿了這種樹，待會你就能看到了，很多樹齡比我年齡要大。我爸爸喜歡『梧桐一葉落，天下盡知秋』這句詩，所以給我取了這麼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