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你到底是什麼人？」

「不是給我脫過一次嗎……」

這一回她肯定能聽見。

蕭瑾瑜輕輕點頭，至少暫時沒有那麼強烈的窒息感，也沒有那麼疼了。

「王爺，此處兇險，卑職先護您離開。」

「王爺，你什麼時候摔傷了呀，怎麼都不上藥啊！」

楚楚抿抿嘴唇，盯著他腰間的束帶小聲地道，「我不敢。」

蕭瑾瑜噎了一下，她還有不敢的時候？

楚楚抱起蕭瑾瑜的衣服，還沒走到蕭瑾瑜面前，眼前倏地閃過一道藍影，手上一空，還沒回過神兒來，衣服已經抱在一個侍衛手裡了。

楚楚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要泡冷水澡？」

蕭瑾瑜身上只穿著一層薄薄的中衣，汗透了，緊緊黏在消瘦的肩背上，頭髮散亂，臉色白里發青，喘息淺薄而急促，像是在受著極大的折磨。

蕭瑾瑜輕輕點頭。

「不必……」

「我這就給你打水去！」

蕭瑾瑜無聲嘆氣，講理是行不通的，「我瞎說的……是我自己出來的……」

「王爺！你……你怎麼了！」

「那……那泡冰水能管用嗎？」

楚楚咬咬牙，小臉憋得通紅，「那會兒你是閉著眼睛的！我……我就只給閉著眼睛的人脫過衣服！」

楚楚跑過去取他擱在架子上的衣服，才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剛才他那麼費勁兒地往床尾爬，不是朝著輪椅的方向，也不是朝著藥箱的方向，這個方向就只有一樣東西值得他過去，就是這搭放著他衣服的紅木架子。

她怎麼……偏偏這個時候來！

「衣服是我讓她拿的……」

「謝謝……」

蕭瑾瑜這會兒的腦子已經編不出什麼像樣的瞎話了，索性有一句說一句，「和-圖-書從浴桶里出來……和上下樓梯的時候……」

扯下衣帶上的一枚虎形玉帶扣。

「不必……」

蕭瑾瑜微啞著聲音說了這麼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侍衛手裡的劍居然就像被施了法一樣，生生在空中頓住，一眨眼就「唰」的一聲回了鞘。

被劍抵著，還被侍衛滿是殺氣的陰寒目光狠狠盯著，楚楚又害怕又委屈，站在原地一動不敢動，「哇」一聲就哭開了，「我是楚楚啊！」

楚楚像沒聽見似的，二話不說，摟住蕭瑾瑜的身子把他翻了個身，抓起他一條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半扶半抱地把他弄上了輪椅，跑到床邊抱下來一條被子想給他蓋上。

楚楚一愣，這人剛才還要砍她的腦袋呢，怎麼一下子又這麼客氣了呀？

就是在凝香閣被打得那麼狠，也沒見他狼狽成這副模樣，楚楚呆愣了一下才沖了過去。

出來前吳江秘密交待過，若遇上此類情況，務必第一時間把藏在虎形玉帶扣里的藥丸取出喂王爺服下，然後將在附近出現的人悉數擒拿拷問，唯得王爺授意接觸王爺衣物者除外。

「你怎麼老騙人啊！」

蕭瑾瑜差點吐出一口血來，她敢那樣對他的身子……真是拿他當死人了啊！

抓起從玉帶扣里滾出的棕紅小丸喂進蕭瑾瑜口中。

安王爺的決定不是凡人能改的。

他是造了什麼孽，招惹了哪路神仙，逼得老天爺派下這麼個小丫頭來把他克得死死的。

在一堆衣服里抽出一根衣帶。

蕭瑾瑜覺得自己已經連臉紅的力氣都沒了，「我要浸浴……」

楚楚氣得直跳腳，「我是你的娘子！你是皇上賞給我的！我得對你好，ｈeｔｕbｏok.cｏｍ•cｏm我才不會害你呢！」

「那……那我給你找大夫去！」

楚楚摸過的每一個地方不是紅腫就是淤青淤紫，紅腫的地方是最新的傷，拳腳傷，應該都是被那個壞小二打的，可其他的淤青淤紫明顯是摔傷，而且都得超過大半天了，記得上回給他擦身子的時候還沒有呢，這才幾天啊，怎麼就東一片西一片的了！

這身子已經脆弱得快要崩潰了，哪有多餘的定力來忍她這樣……

「你別怕……是他誤會了，我替他向你道歉……」

床上像是被打劫過似的，翻得一片狼藉，被褥床墊都被扯亂掀開了，原本應該躺在床上的人這會兒居然伏在床下的石磚地面上，正靠著兩隻手的力氣艱難地往床尾方向爬。

楚楚剛奔出門就看見院子里的兩口大缸，缸是為了救火而備的蓄水缸，裏面水半滿著，水面結了手掌那麼厚的一層冰，夠冷，正合適！

楚楚一愣，他不就只穿了一件中衣嗎，「再脫，不就光了嗎？」

蕭瑾瑜看著面前這個馬上就要哭出來的小丫頭，聲音怎麼都冷不下去了，這樣趕她肯定是趕不走的，蕭瑾瑜合上眼睛定了定心神，「給我穿衣服……」

「嗯……」

蕭瑾瑜根本就不是睡著了，非但不是睡著了，還根本就不在床上。

「就是幫你洗澡，給你穿衣服……還把你摔傷了的那個！」

「我何時說過……」

轉身把劍尖兒抵在楚楚鎖骨窩上。

聽到楚楚的聲音，蕭瑾瑜的身子明顯一僵，手上倏地一松，一下子撲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再想撐起身子，手已使不上什麼力氣了，只引得身子一陣發抖。

「子時已過了……」蕭瑾瑜https://m.hetubook.com.com波瀾不驚地忍過一陣差點讓他昏過去的疼痛，聲音弱了一重，「你若反悔也無妨……」

蕭瑾瑜完全脫力地靠在輪椅里，冷厲地瞪著一臉委屈的楚楚，「快出去！」

蕭瑾瑜靜靜看著楚楚，「他以為你要害我……」

「那我繼續給你穿衣裳吧。」

把玉帶扣摔碎。

劍回了鞘，人也轉了個身，面對蕭瑾瑜跪下來，雄厚的聲音里滿是愧色，「王爺，卑職來遲了。」

「那……那你吃藥吧，吃哪個，我給你拿！」

蕭瑾瑜搖頭，「不必……要冷水，越冷越好……」

「只能好兩三個時辰……」

「你……出去……」

蕭瑾瑜勉強穩住越來越急促的呼吸，「不是拉鉤了嗎……」

蕭瑾瑜狠狠一愣，還是沒敢睜眼，「哪個丫鬟？」

「他太笨啦！」

蕭瑾瑜慢慢調勻呼吸，微微搖頭，「你速去京師，叫景翊來一趟……」

蕭瑾瑜皺著眉頭睜開眼睛，剛睜開就差點兒昏過去。

把他脫|光還得他閉上眼，這算什麼邏輯……

看著桃腮帶淚還默默傻愣著的楚楚，蕭瑾瑜無聲輕嘆。

楚楚一愣，「啊？」

「是你說的，是有人幫你從浴桶里出來的，還是個女的！」

楚楚看著眉心緊蹙嘴唇緊抿的蕭瑾瑜，把被子擱到地上，眼圈微微泛紅，「你……你要是不喜歡我伺候你，我去給你叫丫鬟來吧……」

只要能讓他不這麼難受了，怎麼都行。

「是……」侍衛轉頭看了眼楚楚，看這平日里蹦蹦跳跳的小丫頭被自己嚇得小臉煞白，眼淚都流到下巴頦兒上了，心裏一陣歉疚，對著楚楚抱了下拳，「卑職魯莽，望楚姑娘莫怪，照顧好王爺。」

楚www.hetubook.com.com楚拿石頭把冰砸開，用水桶來回拎了好幾趟摻著浮冰的冷水，倒滿了大半個浴桶。這活兒幹得乾淨利索，可等到把蕭瑾瑜推進浴室，該幫他脫掉衣服了，楚楚卻遲遲不動手了。

蕭瑾瑜緩緩點頭，「冰水最好……」

「你就是說過！」

楚楚還沒想明白，侍衛已經和來時一樣無聲無息地從屋裡消失了。

怎麼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得到了滿意的答覆，那雙小手總算放過了他可憐的身子，可楚楚還是沒說讓他睜眼，蕭瑾瑜就閉著眼睛又等了一陣子，楚楚還沒有把他扶進浴桶里的意思。

他出了這麼一身的冷汗，還在地上趴了一陣子，泡個熱水澡剛好能驅驅寒氣，「好，我先給你燒熱水去！」

侍衛劍鋒一揚，「我看你沒了腦袋還能不能胡扯！」

這丫頭又折騰些什麼……

擱在一個時辰前，蕭瑾瑜根本沒法想象自己這輩子會求一個丫頭片子來扒自己的衣服，就像他根本沒法想象情急之下自己竟敢壓上性命來護她。

「我知道……是他搞錯了……」

楚楚怔怔地看著他，「現在？」

這一向對楚楚很好脾氣的侍衛鐵青著臉，一言不發，眨眼間完成一系列動作。

所有被這雙小手撫過的地方都像是被點了一把火，又燙又疼，惹得整個身子都禁不住發顫，蕭瑾瑜不敢睜眼，也不敢出聲，更不敢亂動。

蕭瑾瑜懷疑自己是被疼迷糊了，「我何時用過丫鬟……」

「不用……」

「不必，我自有打算……你速去速回，切莫聲張……」

有資格在王爺生死關頭幫他去取救命葯的人，必是王爺心甘情願託付性命之人。

「我沒反悔！」

蕭瑾瑜無聲苦笑，「一會兒再https://www.hetubook.com.com穿……先幫我脫吧……」

楚楚急得小臉都紅了，「你不是說已經好點兒了嗎！」

楚楚扯著自己的袖子抹乾凈眼淚，「那……那你現在好點兒了吧？」

蕭瑾瑜無力地合上眼皮，「好……」

楚楚連人帶被子被他推得踉蹌著退了好幾步，自己也差點兒從輪椅上摔下來。

蕭瑾瑜倚靠在輪椅里，眼睜睜看著楚楚一會兒摸摸他腰間的束帶，一會兒摸摸他胸前的衣襟，一邊摸還一邊往他臉上瞄，生生把他冷到發僵發麻的身子都摸得發熱了，楚楚還沒動手，蕭瑾瑜沒法忍了，「你在幹什麼……」

楚楚眨了眨還噙著淚的杏眼，小嘴撅得老高，「他憑啥要砍我的腦袋啊？」

看著楚楚抱著被子跑過來，蕭瑾瑜心裏突地一沉，臉色瞬間又白了一層，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在楚楚把被子蓋到他身上的前一刻，猛地一把將楚楚狠狠推開。

楚楚驚得眼睛溜圓，「為什麼呀？」

他幹嘛不喊人幫忙呀！

「為治病……」蕭瑾瑜深深看著楚楚，緩緩道，「否則我很快會死……」

感覺著黏在身上的那層又濕又涼的衣服被迅速而溫柔地剝下來，一雙溫軟的小手緊接著就爬上了他消瘦冰涼的身子，在幾片地方細細地摸索著。

這聲音里……怎麼聽著像是有股喜色？

「那不行！咱倆都拉鉤啦！」

蕭瑾瑜死都忘不了，那回這丫頭不但把他脫乾淨了，還來來回回不知摸了他多少遍，能摸的不能摸的都讓她摸過了，他都破罐子破摔了，她還有什麼好怕的……

楚楚小心地撫過蕭瑾瑜身上的瘀傷，氣鼓鼓地撅起小嘴，「那個丫鬟也太笨了！」

他費這麼大的勁兒，就是為了拿衣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