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這——」
「T、T大。」溫遠有些心虛地說。
可光是這麼想想，溫遠都覺得傷心極了，天氣更是應景，一片片烏雲罩頂，繼而便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溫遠向他招了招手，蘇羡將球丟給隊友，跑出了籃球場。
說不清是好是壞，心底卻總是有遺憾。所以這一次，她要自己做決定，不只是一個學校，還有她今後的人生，她要自己做決定。
「唔。」盯著大太陽，溫遠的額頭已有細汗，「我想問問，小叔他在T市嗎？」
「媽媽。」
「那他在哪裡？」
溫遠想抱膝大哭，可想了想還是安慰自己，蘇羡說得對，早戀都是沒有好結果的，不用太在意，真的不用太在意。
為了跟她同一學校，蘇羡的高考成績只高出了重本線三十分。對於這樣一個優秀生而言可算是發揮失常了，自然也沒有站在頒獎台的資格。
「是我寫的。」
「你還記得咱們兩個啥時候認識的不？」
他正在跟一幫學弟踢球，穿著他貫穿的那身衣服，恣意地沒有一點兒來參加典禮的樣子。溫遠站在原地看著她踢球，而蘇羡也彷彿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從球場上向她看來，微微露出一個笑容。
溫遠順手扣下電話，喬雨芬看見了，笑了笑，「給誰打電話呢，神神秘秘的還。」
蘇羡哈哈一笑，和她一起走到路旁古樹下的椅子上，坐下來聊天。
溫遠猛吸一口氣，「我想，考慮考慮。」
盯著手機看了一會兒，溫遠默默地將它放回口袋。
她不可置信地把電話又重新放回耳旁。
「也是啊。」蘇羡說道，「以後追女孩兒可不能這樣了，不能猶豫，該出手時就得出手。」
溫遠打斷他的絮絮叨叨：「你說，上次那封信是你寫的。」
「喜歡T市？」
「謝謝媽媽。」
就算他不來，她也沒辦法的。
溫遠和*圖*書控制不住地摔下了電話。
「前幾天你爸爸去了趟市教育局，雖然你是被T大給錄了，但是這檔案還沒有提走，我想著，可能還有轉寰的餘地。你先別急，先聽我說——」見溫遠一副要開口的樣子，喬雨芬阻止了她，「老爺子一向不喜歡家裡人做事依仗家世，但我想，既然有這種關係，不用也是浪費。你爸爸為政，能不要欠人情還是不要欠的好。你小叔是個自由人，社會關係也很廣。」
溫遠急促的語氣最終被賴以寧的一句話給打斷：「溫先生已經有一周沒來了，去了W市，估計這兩天就會回B市。遠遠你有事，我可以幫你代為轉達。」
溫遠沒說話，只覺得嗓子那兒憋的厲害，彷彿有什麼東西，不上不下。
相比溫遠的咋咋呼呼，蘇羡簡直太淡定太淡定了，他看著溫遠，目光帶笑，卻又顯得很遠：「是啊，我這是猜中了開頭，卻猜錯了結尾。」
今天的天氣並不像之前那樣熱，雖有太陽，卻也有習習的涼風。溫遠很喜歡這種的天氣，坐在椅子上簡直不想動，直到蘇羡扛了扛她。
溫遠看著這樣的她，是有些不知所措的。但溫行禮卻是高興的，在喬雨芬好轉的第四天，給她辦了出院，回家靜養。老爺子前幾日去了L市，這幾天一直不在家，也算是正好。
代為轉達，又是代為轉達！
溫遠著實茫然地想了好一陣子，蘇羡便得意洋洋地笑，「是初三，那時候你頭髮也是這麼長，還帶了個黑框眼鏡，走在人群當中就是個路人甲。」
很久之前，久到她還是一個剛剛小學畢業，即將踏入初中的小女孩兒時。她經歷了這樣一次強制性換學校，那時她告別了兒時最好的玩伴，告別了一個接受不一樣教育的機會，告別了成奶奶，成長成了現在的自己。
喬雨和-圖-書芬合掌一笑，「家裡誰還不知道他的脾氣，他不答應的事，誰能逼他做？」
「傻孩子就愛說傻話。」喬雨芬還是如以前那般慈愛地看著她，打量著她一身的校服，像是忽然想起一般，「今天就是成人禮了吧，可惜我這身體還沒恢復好。不然是一定要去的。」
溫遠瞪他，使勁瞪他，蘇羡只是笑笑，短暫地擁抱了她之後，在她耳邊留下一句話，轉身走了。
電話竟然接通了！
「我昨晚想了想，覺得還是之前的志願更適合我，所以換學校這件事，還是算了吧。」
她知道自己註定要讓她失望了，「媽媽。」
喬雨芬見狀也並不逼迫她，只說：「媽媽有件事想給你商量商量。」
溫遠看著表情認真的不知是假裝還是真實的蘇羡，忽然眼圈就紅了。她用手打他：「你說還來得及嗎？」
「不是——」
她從來沒有這樣不知所措過，就算是前幾天與父母對峙，且喬雨芬發病在家中大鬧，她也沒有害怕過。
溫遠一愣，恍然大悟，又給他一腳：「那咱們兩個不是半斤對八兩？！」
溫遠忽然有一種被欺負了的感覺。她奮力掙扎到現在，不惜用阿Q精神勝利法來自欺欺人，卻被蘇羡這麼一席話戳破了全部的假裝。
「那是香港？」
「你幹嘛過來呀，不跟他們踢了？」
臨出門前，被喬雨芬給叫住了，塞給她一把傘：「這幾天天氣陰晴不定，拿把傘好以防萬一。」
「嗯？」剛走到房間門口的喬雨芬轉過身。
喬雨芬正視著溫遠，臉色不如之前紅潤，大病過後仍有蒼白，但笑容卻是大方得體且從容的，「前段時間你爸爸跟你小叔提過了，說是你小叔在A大那邊有熟人，就讓他幫咱們介紹幾個人，轉一下關係。如何？」
溫祁來過之後，喬雨芬的情緒明顯好了起來，看
ｈｔtps://wｗｗ.ｈeｔｕｂoｏｋ.ｃoｍ•ｃoｍ到溫遠也不會有過激的反應，就好像回到了之前和藹可親的樣子。越是虛張聲勢的人越沒有底氣。這話說的真是對極了。
可溫遠是被她嚇怕了，一開始完全不敢近身，直到確定她不會再發作，才敢坐在她的身邊。在溫遠看來，她這副樣子，彷彿是全然不記得了之前的事情一樣。
「溫先生現在人不在T市。」
那頭回應她的依舊是靜默，她看了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距離下午的典禮開始還有三個小時。
她得到了什麼？她什麼也沒有得到，除了自以為是的孤勇。
「都要出國的人了還參加這個幹什麼？走啦走啦！」蘇羡故作瀟洒地擺擺手，「來，擁抱一個。」
一聽她的語氣，溫遠心裏便有種不好的預感。「您說。」
現在溫遠卻覺得自己被逼得無路可走，妥協？她知道自己不能，因為只要妥協了一次，二次三次便會接踵而至。
「倫敦？」
蘇羡大方的承認，隨即又自嘲地笑笑，「我有段時間真恨不得抽自己幾巴掌，你說我當時就應該承認啊，要不現在咱們兩個說不定早在一塊兒了。多好，你說呢？哎，溫遠，我現在承認了，你還能要我嗎？」
「喂！」溫遠底氣不足地碰碰他，卻見他忽然湊過來。
是啊。
許久，久到校園裡的人越來越多，又越來越少的時候，蘇羡站起身：「我走了啊！」
溫遠實在不能理解蘇羡今天為什麼這麼惡毒，她癟癟嘴，「我現在也是路人甲。」
「遠遠？」
溫遠給自己打氣，打完氣又翻出手機給溫行之撥電話。
溫遠還想反駁他，可等她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的時候，陡然渾身僵直。
溫遠唔一聲，沒說話。
溫遠猛然覺得手心一涼，有些站不穩。她蒼白著臉抬頭，「小叔，他答應了？」
那頭是溫行之難得和_圖_書有些急切的聲音：「溫遠，不許掛電話！」
她以為他定要給出一個讓她羞愧的答案，卻不料蘇羡轉過頭，輕輕一笑，清雋又惑人，「我啊，我出國啊！」
「還是你聰明啊，早戀都是沒好下場的，所以乾脆不談。你看我，又是早戀，又是暗戀，現在，還不是這副樣子。你說話啊？真嚇傻了？我記得上次收到我情書時你也不是這反應啊，我這回就說了一句話就把你嚇成這樣了，我還真不敢相信……」
她還小，還年輕，可以像母親一樣，撿起自己的尊嚴，放棄不愛自己的人。再找個男人嫁了，怎麼樣都是一生。
明天就是成人禮舉行的日子，溫遠翻出了校服，正打算給溫行之打電話的時候，喬雨芬忽然推門而入。
「是啊，路人甲。」蘇羡笑笑，「那你說，我怎麼就喜歡上個路人甲。」
溫遠想了想，還是抹乾了臉上的淚，翻出手機，撥通溫行之的電話，這一次，她不管那頭通沒通，撥下號碼就只管說：「我知道我是個笨蛋，你也拿我當個笨蛋，可我現在不能再把自己當個笨蛋，你別以為我喜歡你你就可以隨隨便便地欺負我，不拿我當回事。我告訴你，我再也不喜歡你了，從現在開始！」
「你去哪兒？不參加成人禮了？」
「去了哪個學校？」
溫遠扯扯嘴角，笑得很恬靜：「沒關係，我給您捧回個獎狀。」
見她鬆口，喬雨芬也鬆了口氣，「不著急，你還有時間。」
她想好了，要是他準點兒出現，她就忘記之前喬雨芬說過的話。否則，否則怎樣？
喬雨芬也是難得看她這樣乖巧，愣了一下，擺手讓她離開。溫遠想了想，走到門口，還是停了下來。
「沒，沒有。」
「你要審我啊？」溫遠惱羞成怒地踢他一腳，「你呢？」
「不是說留在B市嗎？」
夜晚，B市又下了一場雨。淅hｅtubｏｏｋ.ｃoｍ•ｃｏm淅瀝瀝的小雨並未阻擋第二日的陽光，早上吃過早飯，天又燦爛了起來。
午後，趁著喬雨芬睡覺的功夫，溫遠鎖好房門開始撥電話，卻不料溫行之的電話是關機狀態，撥不通。稍一思忖，溫遠又撥了溫行禮的電話，是秘書接的，告訴她溫行禮正在開會，不方便接，有事代為轉達。她怎麼好意思講出口？溫遠急得抓耳撓腮，最終，撥通了賴以寧的電話。
「你，你——」
因為典禮開始在即，校園的人漸漸多了起來，隨後又漸漸少了起來。
他不答應的事，誰能逼他做？
溫遠始終坐在那個長椅上。她仔細回想了一下那天鬧得那個大烏龍，她記得他的信里說了這樣一句話，他說他喜歡她，想跟她上同一個大學。再往前，她還記得他老是旁敲側擊地問她要報什麼學校。她其實都記得，卻總裝作不知道。可還有她不知道。
他說：「這句話現在說也來不及了，但我還是想告訴你，那封信，我寫的都是真的。」
「就是玩玩兒。」蘇羡毫不顧忌地用球衣撒了撒額頭上的汗，看著她這一身裝扮，揶揄道，「這校服是高二的吧？」
溫遠大致明白了喬雨芬的意思，心一提，「您是說？」
溫遠早早的出了門，這一夜她睡得不好，有了一對熊貓眼，被成奶奶取笑。溫遠只是扯了扯嘴角，安靜地跟喬雨芬一起吃了晚餐。
溫遠扯出一個苦笑，進了校門，竟然在靠近禮堂的籃球場前看見了蘇羡。許久未見了，溫遠一時間愣在了那裡。
居然歧視她不長個，溫遠瞪他一眼。
她自以為非常果決，也非常滿意。充滿氣勢地告別，抹了把眼淚，準備掛掉電話的時候，看到顯示屏幕時，驚呆了——
溫遠明白，喬雨芬不可能再真正喜歡自己，卻不曾想，她竟然會這樣逼迫她。
站在陽光下，溫遠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