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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還真是無情的人！」四皇子用扇柄頂頂下巴，眼眸兒一溜，看見切完最後一片豆乾絲的林無鳥，莞爾一笑。

要了她，再溜她？這這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林無鳥繼續用非常嚴肅非常專業的眼神看他：「因為素麵的作料非常低廉，你以為能比得上那些山珍海味？」她一面說，一面無意識地用抹布開始擦灶台。

「怎麼會是這樣的？」四皇子指著面碗很不確定地問。那碗里的東西已經不能稱之為麵條，而是不折不扣的麵糊糊。

副廚大人身旁的秦小廚委屈得差點掉眼淚。

「哦，好！」林無鳥涮涮大鍋，開始煮麵。

苗滿席冷笑：「你切的是絲還是塊？這就是林家的水準？」他原來以為再不濟，她也能切出筷狀的絲，結果，完全錯估了她的能力，她切下來的，都是嬰兒手指粗的塊。

他真的很想吐。

「我靠，帥成這樣，還要PS做什麼？」林無鳥自言自語，從灶台後面跳出來，不倫不類地行了個禮。

不是都說鬼怪是怕兵器的么？

「林無鳥，你什麼意思？」苗芳菲大怒。

「哎？」

他邊走邊整理自己的發，修長的手指，靈巧地給自己挽了個鬆鬆的髻，清冷的月光，射在他俊秀的臉上，帥得跟PS過了一樣。

林無鳥現在的工作就是每日站在滿席大人的下位，不停地削蘿蔔絲，土豆絲，豆乾絲，香腸絲，等等絲。

噗嗤，林無鳥差點一口飯噴出來，回過頭來看滿席大人，他一臉的事不關己，夾菜吃飯，動作優雅無比。

芳菲小廚，你的斜眼症果然又嚴重了幾分。

「不用，我就好這一口。」四皇子仰脖子，一口氣順下素麵，最後一口湯嗆得他淚汪汪。

隔壁的御廚房裡有輪班的師傅，面點什麼都一應俱全。

「哇，林無鳥！」那個聲音變得非常憤怒，再也沒有一絲溫柔的意味。

前提是，她能混滿這幾年。

倒是副廚大人看看苗芳菲的碗，很尷尬地抓抓頭hｅtuboｏk•ｃoｍ•ｃom，從板栗燒雞里挑出個肥碩的雞屁股，屁顛屁顛給苗芳菲夾了過去。

「無鳥，吃飯了！」

滿席大人站在夕陽之下，默默地看她切絲，身影隨著陽光越來越微弱，和黑暗的陰影融為一處。

「對不住，苗小廚，我眼睛對焦了，看到的東西都比原來的近！」林無鳥對著雙眼睛，像木偶一樣看斜眼的苗芳菲。

林無鳥一個哆嗦，僵直無比，卻又英勇得很，她一下子轉過身，眼睛一閉，揮著手裡的菜刀朝著聲音的來源飛了出去。

「咳咳，為什麼會有一股餿餿的味道？」他咂巴著嘴。

副廚大人一臉的幸福，順手又夾了塊雞肉送過來。

一直到麵條都稀爛了，她才把面都撈了上來，撒上鹽巴蔥花。

她緊握手裡的廚刀，背對著那個聲音，全身緊繃。

「父皇母妃都不願意讓我吃素麵，說是下等人吃的。」他非常糾結，一直在皺眉頭，「我長這麼大，沒有吃過素麵。」

「我小的時候，每次偷跑到御廚房，看見宮女們吃面，就羡慕得很。」他很執著，把要說的話接著往下說。

林無鳥不禁老臉紅了紅，非常謙虛地用很好學的語氣答他：「哪裡！哪裡！」

「林無鳥，你敢再砸本皇子，本皇子讓你生不如死！」

「這是素麵的最高做法！」林無鳥很嚴肅地解釋，一面非常慎重地思考，「這種煮糊掉的素麵，吃了牙好腿好，身體好！」

斑斑它的確不同凡響，因為它就是李相爺每周開放七次，每次都叫囂著與民同樂的大貓。

「然後呢……」林無鳥一邊攪面，一邊毫無意識地問。

滿席抿著嘴，冷冷地看她，林無鳥心虛，眼神遊離，半晌之後，他終於不再看她，皺了皺眉頭，一言不發，轉身就走，走了兩步，頓住了腳：「這裡是御廚房，不是你林家大院，沒有誰能夠罩住誰一輩子。」

「嘖嘖嘖，滿席大人，真是愛徒甚深啊！」

林無鳥瞪開眼https://www.hetubook.com.com，壓下恐懼定睛一看，心立刻跳得比剛剛更甚一百倍。

筷子一敲碗邊，將碗斜斜地遞到副廚跟前，撒嬌：「表哥，人家也要！」

「蔥花！」林無鳥面不改色，謊撒得臉不紅，心不跳，蔥末早就沒有了，小廚待的廚房裡能找到的就只有韭菜了，她又不願意去隔壁取。

「我靠，我的髮帶！」林無鳥很興奮地撲過去，一把抽過髮帶，在頭上繞了幾圈，「我都找這一根髮帶一天了，怎麼會在面鍋里！這可是御廚房統一發放的。」

「你娘經常給你下面？」林無鳥順口接過來，一面用筷子在鍋里攪來攪去。過了好半晌，不見四皇子回答，才覺得不妥，伸出頭去看。

所謂大貓，就是老虎也！

「……真的么？」四皇子用懷疑的目光看看林無鳥，遲疑片刻，一仰脖子喝麵湯。

囧，她終於想起斑斑是哪一位！

「哈哈哈，」四皇子再次大笑，完全沒有了剛剛斯文儒雅的樣子，「哪裡都好哪裡都好！你知不知道，你的表情像極了斑斑！」

「你這麼悄悄地陪她，不讓她知道，豈不是做了無用功？」四皇子鬆開手，搖搖扇子，如玉的俊臉上一派戲謔。

他居然惱羞成怒。

轟……晴天霹靂，雷得林無鳥全身麻痹！

筷子夾了幾次，從裏面夾出一小截韭菜：「這是什麼？」他瞪大眼睛。

一直到夕陽西下，那些學徒的小廚們都散了，她依然呆在學徒的那塊地方，一刀一刀地切絲，雖然刀法非常地慢，可是切出來的東西已經不像之前那麼粗野了。

「哈哈哈哈！」四皇子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跳起來，拍拍衣服，「林無鳥，你的表情我喜歡！」

「李相爺家的斑斑，最喜歡用你那個眼神看人，對對對，就這個！」他很開心地咧開牙，月光下，白花花的。

「我小的時候……」

「你做碗面吧！」四皇子索性席地而坐，靠著大灶台，笑眯眯地看林無鳥。寬ｈetｕbook.cｏm•com大的紫色衣袍如繁花一般舒展開來。月華之下，他彷彿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

她也不願意這樣啊，不過從早到晚不停地削各種絲絲，她的眼睛已經嚴重吃不消了，看什麼東西都能對在一處。

她摸索著拿出個盆，自己去舀飯，眼睛對在一處，苗芳菲斜著眼也去舀飯，兩人的勺子，總能在自己期許的範圍之外打架。

林無鳥無言，兄弟，這不能怪她啊，十個穿越的，有九個都是這麼回憶的，然後因為一碗面而引發的風流韻事，多得不計其數。

「大人，怎麼了？」林無鳥很無辜地看他。

十指彎彎如鉤，像是有無窮的怒意，從那用力的骨節上滲透出來。

由此可見，他的聲音是非常迷人的，經過大眾認可的。

林無鳥挑挑眉頭。

林無鳥咬咬唇，抖開廚刀，開始一點一點地練習切絲。

他緩慢地從嘴裏一點一點地拉出一小截布條……

吃完飯，滿席大人將林無鳥拎了過去，找了塊清靜的地方，將她切的各種絲一一打開，給她看。

「無鳥！」他輕輕地喚她。聲音悠長溫柔。

她完全忘記了正在喝面的四皇子。

「哦！」四皇子恍然大悟，繼續喝麵湯。

「林無鳥，你確定你真的是林家這一次的廚首？」他對此萬分懷疑。

林無鳥伸長脖子從灶台上看他，投以同情的眸光。

御廚房之外，一百步之遠便有御林軍，輪番地執勤，她只需要堅持走出這個大門，便可以松下一口氣。

苗滿席稍稍轉頭，看見一身淡紫長袍的四皇子，眼睛冷了冷，剛要俯下身子行禮，卻被四皇子一手托住。

「要不，你吃點別的，素麵都倒了吧！我去隔壁御廚房裡拿點糕點？」林無鳥很小心地問。

這次苗芳菲屁股挪了個位，眼睛斜得更厲害，看見夾來的菜，大怒：「小秦，你給我夾什麼菜！你夾在裏面鬧什麼？」

看什麼都跟變形金剛一樣，比如鍋蓋能和瓦缽對在一處，菜刀能和鯰魚對在一處，又比ｗｗｗ•heｔubｏｏk•ｃoｍ.cｏm如，此時苗滿席大人能和木頭梁木對在一處，冰冷而木然。

四皇子的臉青了又青，黑了又黑，端坐在地上，表情雖然一派溫和，但是骨子裡已經澎湃不已。

「媽呀，鬼啊！」她嚇得一翻眼，蹲了下去。在黑暗之中，手腳並用，脫下鞋來，就要砸過去。

「哎！」

漸漸地從黑暗之中走了出來。

黑暗之中，苗滿席的面上波瀾不驚，腰板依舊挺拔如昔，許久之後，他略略屈屈膝蓋，拱手道：「四皇子，滿席先行告退了。」

「……」她回他以無辜的眼神。

林無鳥眼睜睜地看她的影子和旁邊的小廚重合，眨巴眨巴眼，很糾結的繼續對著空氣舀飯，一邊舀空飯，一邊很無奈地搖頭：芳菲小姐的斜眼症比以往又嚴重了，她明明是對著御廚房的木柱子在發狠，就連她這練對眼的都看得出來。

「謝謝大人！」林無鳥甜甜一笑。

「浪費時間！」橫來一隻手，將她的碗接了過去，盛上滿滿的飯遞了過來。

苗滿席斜睨他一眼，冷笑一聲：「四皇子說笑了，各盡各職，滿席對這御廚房裡的任何人都有責任和義務。」

所以，他極盡溫柔地又喚了一聲林無鳥。

「林無鳥，我餓了。」

「你真狠啊，被踹著了也不吭一聲啊！林小廚，我說，你是鬥不過我的！」苗芳菲很得意地壓低聲音，斜眼看來，向林無鳥示威。

「我怎麼總覺得哪裡不對！」四皇子非常糾結。

「林無鳥，你膽子給麻雀叼了去么？敢打斷本皇子的話頭？！本皇子難得想溫馨一下，都給你攪了！」

林無鳥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對於古代宮殿鬧鬼一說，她早就通過現代網路看了不少，曾經一度以為自己是個膽大無比的，看再恐怖的故事和碟片都不會尖叫害怕。

苗芳菲斜眼一看，醋意橫生。

她又氣惱又無力，繼續用無奈的眼神看四皇子，四皇子像是很開心一樣，伸出手指來，捏了捏她的臉：「哎，真可愛，我跟滿席大人要了你吧！那www.hetubook.com.com以後，相爺溜斑斑，我就溜你！」

因為用力，鍋台一旁的一小截抹布，被她的衣袖掃進了大鍋，麵湯咕嘟嘟地沸騰，那塊稍稍灰黑的抹布沉浮在其中。

「如果你再這麼下去，我會逐你出去！」他冷冷地訓斥道。

「謝謝表哥！」她眼睛斜斜的，看著那塊飛來的雞屁股，吃得有滋有味。

斑斑？好耳熟的名字。

她當然知道，這個空間之下，並沒有誰能作為她的依靠，她只是一個人在戰鬥，這麼辛苦，也只不過想混滿5年出宮婚配，或者說混滿3年出師，接了唐心一起過平凡的日子。

他對自己的聲音一向自信，在這個皇宮裡，除去他玉樹臨風的外表，他好歹也算第一聲音殺手，曾經有宮女極為纏綿悱惻地陶醉：得四皇子一聲呼喚，即便是立刻死去，也是幸福的。

「要命了！」林無鳥滿頭冷汗，用餘光去看四皇子，發現他正仰著頭看月亮，心下竊喜，不禁鬆一口氣，拿起勺子一把撈起抹布，繼續煮麵。

如此朦朧的月夜，如此俊秀的美男，如此銷魂的稱讚方式……

四皇子微笑，贊同地點點頭：「如此說來，林小廚並不是特殊的存在？」

他竟然甩甩衣袖，轉身就走。

滿席的眸子溫和下來，親自夾來一小塊菜，擱在她的碗頭，廚子們的臉上都露出了曖昧的笑，卻又怕嚴厲的苗主廚看見，紛紛低頭扒飯。

她看到了一個披頭散髮的男人，穿著黯淡的紫色，烏髮蓋面，正向她遊離過來。

「你明明就是在學我！」苗芳菲咬著筷子，眼睛更斜幾分，伸腳去踹林無鳥，一腳踹上了副廚大人，副廚大人看看她的斜眼，又看看一臉淡定的滿席大人，忍住了火氣，端個飯盆，往邊上靠了一靠。

「林無鳥？」四皇子稍稍提高嗓音，依然是溫柔無比。

林無鳥苦著個臉：「我會努力！」

哎？這個聲音倒是有些許耳熟了，林無鳥從灶台後面探出頭來，就著朦朧的月光，看見那團黑影越來越近。

但是親身經歷，還是有一定區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