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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些愕然的回頭：「這是什麼？」

「不懂啊。」

思晨不懂法語，只覺得店主笑眯眯的望著自己，再看看徐泊原，也是春風拂面的樣子，彷彿被感染了，一邊微笑，一邊喝橙汁。

徐泊原很隨意的向服務生要了紙筆遞給思晨。

思晨跳下車，身後卻有人叫住她：「糖糖！」

真的是一個完全貼合的懷抱。

因為衝擊力的緣故，徐泊原不得不後退了半步，而她的雙手環住他的脖子，驚魂未定。

「我畫。」她伸手接過來，「不過畫得不好，你不要笑話我。」

徐泊原推開椅子，站在她身後，雙手卻從她背後攏過去，手指比了個相框的大小，說：「糖糖，這個角度很好看。」

思晨從不知道他還吸煙，淡淡散開的煙霧中，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清冽的煙草與濕冷的空氣糾纏在一起，直直的撲入胸腔。

這個時候的雪場，其實還是沒什麼人。徐泊原也就放心的讓她一個人上去索道了。那個黑色的身影一點點的變小，他遠遠的沖她比個手勢，示意她可以下來了。

哪怕想過他是專程來倫敦找她，哪怕昨晚在房間里他俯身替她穿鞋，思晨都未曾如此尷尬。許是因為之前他掩飾的太好，彷彿是來國外探望妹妹的兄長，帶她玩，優容的滿足她的一切要求。

「你聽得懂么？」徐泊原睨了她一眼。

思晨忍不住彎起嘴角，是的，畫還很拙劣。可下一次，她想，大概能畫得更好一些吧。

回過頭的時候，徐泊原伸手將一副墨鏡架在她的臉上，溫和的笑：「別忘了和圖書這個。」

他當然沒讓開，微張開手臂，彷彿是瞄準了一樣，讓她撞進了自己懷裡。

「畫好了？」徐泊原收了電話，疾步向她走來，眼神隱隱有著期待，「讓我看看。」

對於初學者來說，即便這條雪道的坡度很緩，可是要控制速度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喂！」思晨回過神來，推了推他。

思晨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氣，直到臉頰上的熱度微微褪去，才走到索道口與他並肩立著。他似乎認真的看了看她臉上的紅暈，忍俊不禁：「我們先去那裡。初級的練習雪道。」

或許是在和彼此較勁，又或許只是和自己的執念在較勁，思晨被他半攬在懷裡，慢慢的，開始有一種釋然。

夜間分享了半支葡萄酒，又因為舟車勞頓，思晨睡得很好。早上醒來的時候，霞光漫天，她想起徐泊原昨晚懶懶的說過：「這樣的天氣，就算不會滑雪，去看看阿爾卑斯山也很好。」

「那你笑什麼？」

索道源源不絕的將滑雪的遊客送上去，這個角度看過去，恰好劃開了張素白的紙，添了幾分活潑。

徐泊原攬著她的背，並沒有很快的放開，薄唇在她的耳側輕輕廝磨，卻一言不發。

她大口的呼吸著空氣，想也不想的應了一聲：「哎！」

他彷彿只是順手做完這件事，接著就去搬滑雪的裝備，她便獃獃的站在那裡，努力的回想他剛才的稱呼。

思晨眨眨眼睛，側頭望向窗外。

午餐的餐廳時半山腰的一間木屋。他們坐在露天觀景台，遠處是巨大的冰和圖書川，常年不融，彷彿是水晶布丁，陽光柔和的灑下些晶亮碎屑，而與天空向輝映的是冰谷裂痕，遠遠望去，有種不動聲色的猙獰。

幾次練習之後，思晨已經隱約能體會到滑雪的快|感了。

他拿了大套的東西，走過她身邊，似笑非笑的掠過她的耳側，輕聲說：「Sweetie，糖糖。」

他的技術著實好得沒話說，即便是背對著雪道，身子又傾著，可是站得極穩。

她的速度很快，逼近的時候，徐泊原看得到她一臉驚慌，幾乎是直直的撞過來，有不知道怎麼轉變方向，只能對自己大喊：「你快讓開。」

他微揚眉梢：「怎麼？不能叫嗎？這個名字很可愛。」

他的動作自然而嫻熟，連一絲猶豫都沒有，思晨蜷著腿坐在沙發上，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空氣很清新，思晨探身望著窗外，天空是再純凈不過的天藍色，山峰卻被分作兩截。下邊是巧克力色的，黝黑深邃，慢慢往上，彷彿是覆了一層奶霜，軟軟甜甜的。

黑色的滑雪服是徐泊原挑選好帶來的，很合身。至於滑雪靴……思晨用手掂了掂，有些發愁的說：「很重。」

徐泊原很快蹲下來，盡數打開了靴子上的卡子，然後示意她將腳伸過來。

「你讓我畫風景素描？」思晨並沒有去接紙筆，只是有些不可思議的回望他，笑了出來，「你知道我有多久沒有畫畫了么？」

明暗，虛實，構圖……這些彷彿是本能，她知道怎麼去做，可是只有線條——她覺得有些難以控制的恐懼——車禍之後，和*圖*書她試過多少次？那簡簡單單的一筆，卻始終沒法畫得流暢。

「你沒帶相機吧？我也沒帶。」徐泊原揚了揚下頜，「不過很美，想過要留個紀念嗎？」

可她獨自藏了那麼久。

她回頭瞪他一眼，他便鬆開了自己的手掌，微笑：「好，我不搗亂。」

身後有人來來往往，不知過了多久。

似乎有微薄的熱氣氤氳起來，隔著厚厚的衣服，一直鋪滿彼此的空間。

她很快的起床收拾。半個小時后，在餐廳見到徐泊原。印象中他好像很少穿得這樣休閑隨意，眉宇舒展著，一邊喝著咖啡，一邊和店主聊著什麼。

「別緊張。」徐泊原一直站在她身後，俯身握住她的手，掌心貼在她的手背上，修長的手指環繞她的。

他仔細的看，又小心的收起來，含笑說：「我會收好。」

這個時候的小鎮，已經入夜了。來滑雪的遊客們聚集在三三兩兩的小酒吧里，數盞橘色的燈光，映著木質金屬鏈的酒吧招牌，間或幾支藤蔓野花點綴著，遠山融融，寧靜安和。遠離了城市喧囂、紅塵煩擾，就連眼前這個男人——哪怕他和過去有著牽連不斷的羈絆，此刻看來，也不過是個結伴出行的朋友。更何況，他閉口不提過去發生的一切，只是興緻勃勃的與她講述滑雪的趣聞。

徐泊原帶她去法意邊境的一個滑雪場。阿爾卑斯山脈沿著邊境線起伏，山下散落的是數個村鎮。趕到這裏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徐泊原輕車熟路的找了一家家庭旅館安頓下。

思晨下意識的往下一拉，出乎意料的，手https://m.hetubook.com.com指卻並沒有顫抖。

徐泊原正面對著她，伸出手：「往前動一動，別怕，我會扶著你。」

突如其來的貼近，又不似之前避無可避的衝撞，思晨忽然意識到……這大概就是一場僵持吧？

「教我什麼？」思晨低低咳嗽了一聲，「怎麼才能改變方向啊？」

可是剛才……思晨怔怔的看著徐泊原：「你叫我什麼？」

他扣住她的腳腕，輕輕鬆鬆的就將厚實的鞋子給她穿上了，又咔咔兩聲扣緊：「起來走走？」

整個世界都被你拋在了身後，是一種掠過風速的洒脫，思晨用力揉了揉臉頰，試探性的問：「我一個人試一次吧？」

「我有沒有教你……」徐泊原說到一半，卻又頓住了，有些孩子氣的笑了笑，放開了她，「對不起。」

那是一種潤雨無聲的……記憶被淋濕的感覺。

這個男人，說他成熟，可是為什麼有時候又這樣稚氣呢？

往日這個男子鋒銳的線條，深邃的眼神，淡然的微笑，全都收斂起來了。他站在觀景平台的另一側，手中卻極為罕見的夾了一支煙。

她便落落大方的遞過去：「送給你。」

她不接過來，他便不放手。

他「嗯」了一聲，淡淡的說：「只要你願意開始。」

他沒有再回答，只是敲敲她的腦袋，微笑著說：「一樣一樣慢慢來。我們先去吃飯。」

店主是一對五十多歲的夫婦，將房間與餐廳收拾得乾淨整潔。簡單吃了晚飯，思晨有些發愁的看著那一堆專業的滑雪裝備。

「記住剛才我說的，身子前傾，雙手放在膝蓋上——就是這樣。和-圖-書」他不疾不徐的控制著自己的速度，和思晨面對面，卻總是在她身前一臂的距離，偶爾在她控制不了速度的時候會彎腰，伸手按在她的滑雪板上，穩妥的讓她的速度緩和下來。

滑雪靴是固定腳腕的，穿上之後就不大能走路。思晨幾步邁到窗邊，有些膽戰心驚：「我真的不會滑哎……」

她畫完了最後一筆，輕輕噓了口氣，低頭，看著手中這幅再簡單不過的畫，又眯起眼睛看看腳下的雪景，想起有一晚，她將一封信撕得粉碎，最後鬆開手指的剎那，忽然意識道，被撕裂的只是一種情緒，她早在幾年前就該放下的情緒。

「景色好，心情好。」她拿手搭了手簾，眯起眼睛望向白雪覆蓋的山頂，有些雀躍。

思晨站在最高點，看看腳下那段雪白長道，心底還是有些怯意。

被人這樣叫的時候，是自己最年輕最活潑的時候，後來喬遠川也會這樣叫她，可是每次聽到，都覺得心口輕輕的抽痛，或許是因為自己的經歷，實在不能說是像「糖」的味道吧。

徐泊原倒是很痛快的鬆手了，指了指雪道的底端：「我在那裡等你。」

他斜倚在壁爐邊，閑閑的說：「我可以教你。」

可是此刻，空氣里微微蕩漾起一種男人對女人的情愫，帶了點捉摸不透的小小調情，大約是只有彼此才心知肚明的曖昧。

遠處的雪光將這個世界照射得如同剔透的水晶。

「我自己來。」

的確如他所說，是有趣的旅行。

「第一次穿會覺得不習慣。」徐泊原沒有理會她伸出來的手，「你自己用不上力，還是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