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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國內的門戶網站，也都不遺餘力的報道著這條新聞：歐洲空中交通癱瘓，遊客被困在機場，而航線恢復遙遙無期。

闔上電腦，陳綏寧唇邊的笑帶著淡淡的薄涼：「我很期待在這裏見到你……許佳南。」

那是……他同她一起看的電影啊。

「我不急著回去。想去北歐看看。」許佳南有些悵然。

佳南啞然失笑：「好，我會努力。」

佳南嘴角的微笑加深了，她學著他的樣子，將雙手插在口袋裡：「我隨便問問。」

「教父的第三集，發生在美國。」柏林不以為然，「早沒了。」

車子一路往西，直到在一條大道邊停下。

許佳南怔了怔，記憶有片刻的混亂，是蜜月？

全身都沐浴在西西里下午的陽光之下，許佳南才慢慢克制住了顫抖，她想起柏林的話，「生和死的界限，基本就是這麼一點兒……」

她重新趕回機場，精疲力竭的就在門口的地方坐著，沈容又打了電話來，問她上了飛機沒有，佳南勉強笑著說：「還在等飛機，火山灰散開就可以起飛了。」

趕到機場，才發現候機廳擠滿了人。

柏林指著一家餐館：「你會喜歡這裏的甜食。」

柏林卻不答：「你呢？」

這個世界上，知道這個密碼的人，只有兩個人。

她的孩子呢……甚至還沒有來得及看這世界一眼，就已經化成一灘血肉了。

如果是在從前……從前……佳南忽然下定了決心，點開一個郵箱，輸入用戶名和密碼。然後，意想不到的，頁面轉跳成功。

兩側全是木乃伊，有男有女。穿著生前各式各樣的衣物，綢緞有些碎裂，禮帽也斜斜垂掛著，他們靠著牆壁，擺出姿態各異的動作。有些滑稽，也有些恐怖。

電子屏幕上滾動著航線消息，因為冰島火山的爆發，數條航線暫時關閉。

她有些語無倫次的問是什麼病，嚴不嚴重，沈容只說是輕微的中風，她也不必太過擔www.hetubook.com.com心。

「你要走了么？」佳南側頭看著他，心中莫名的產生一絲依戀。

她忽然難以抑制的顫抖起來，加快了腳步，頭也不回的衝出了長長的甬道。

而這一切，她很感激在義大利認識的那位新朋友。

她沉默，不知想起了什麼，微微低下頭，卻答非所問：「西西里島上還會有黑手黨么？」

「OME首席執行官陳綏寧先生於前日抵達歐洲，將與數家科技公司簽訂技術轉讓協議……也有消息稱，陳先生對於購買剛剛掛牌的某歐洲老牌勁旅十分感興趣……」

這條河流寧靜和緩，在半明半暗的天氣中，彷彿是翡翠瀑流。台伯河或許沒有塞納河一樣聞名，可這條河流，在中世紀的時候，無疑曾經灌溉起輝煌的基督教文明，也蕩滌清掃了所有對教皇不利的異端信徒們，他們的屍體從上游飄蕩下來，作為威懾，警示著還活著的人們。

「不行，我得做些什麼……」彷彿是為了打退剛才那一瞬間的軟弱，佳南拖著行李急急奔出機場。或許她能趁著火山灰還沒到達南歐之前趕過去，再輾轉回國。

放下電話，陳綏寧回到書房，打開電腦，漫不經心的瀏覽著郵件。隔了片刻，他饒有興趣的打開了郵箱，十分耐心的敲下一行地址，然後發送。

佳南有些黯然的轉開眼神，她只是頹然的發現……直到此刻，竟然還有著自己不想承認的……懷念。

她閉上眼睛深呼吸，還是控制不住的點開了。

「要更改密碼么？」

畫面里，男人們的臉頰綳得微緊。上一秒在熱烈的舞會中擁著女伴，身姿旋轉；下一秒彈夾里已經填滿了彈藥，蓄勢待發。

工作人員發來的水和麵包幾乎難以下咽，佳南想到父親的病，就急得坐立不安。時間分分秒秒的逝去，機場的人越來越多，絕望和失落一層層的湧現……她很清楚地明白，此刻即www.hetubook.com.com便天氣忽然好轉，自己也未必能立刻登機。

柏林漸漸收斂起唇邊的笑，只是探究的看她幾眼，最後移開目光，伸了伸懶腰，答非所問說：「真想就這麼一直度假……」

「嗯。」他將水杯放下，眸色有些陰沉。

許佳南獨自踏上行程的時候，她這樣勉勵自己。

許佳南笑了笑，側頭看見大街小巷中的光影錯落，碎滿一地。她慢慢的說：「是這樣啊。」

這個念頭像是一陣輕風，一掠而過，柏林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一些：「看過《教父》沒有？」

她並沒有刻意的去計算自己旅行的時間，可當自己風塵僕僕的趕到荷蘭時，已經不像是初來的時候了。那時候她蒼白、脆弱，而現在，膚色比之前黑了許多，看起來卻健康了。她可以熟練的用不太純熟的英語在小鎮上的集市買香檳玫瑰，也能面不改色的吃下原本極討厭的法國羊乳酪。

到處都是人頭攢動，這幅場景，倒有些像是國內的春運。佳南絕望的排在隊末，直到有個好心的遊客告訴她，此刻往南走，各國的機場也大多關閉了，還不如在這邊機場等著。

「我馬上就去訂機票回來。」

大使館的電話永遠是佔線，網上的消息雜亂無章，有人說三天之內航班開始恢復，也有人說起碼半個月，許佳南焦躁的站起來，想去衛生間洗臉清醒了一下，眼光卻忽然掠到了一條小小的滾動新聞上。

生命中有很多這樣的旅人，他們出現了一瞬，繼而離去，然後會有新的人出現，沒什麼好難過的。

「呃，難道你殺過？還是說我一直在和一個殺人兇手結伴同遊？」柏林有些不相信的眨了眨眼睛。

「呃？」

是啊，她品嘗過了，生和死的界限，以及陳綏寧給她的，生不如死。

佳南心裏咯噔了一聲，擠進問訊處，疲倦的工作人員正一遍遍的重複著「抱歉」，她又從人群中出來，看到機www.hetubook.com.com場的一角，工作人員正在大批大批的運進行軍床，她甚至再也找不到一個可以坐下的位置，於是只能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打開了電腦。

卡布奇諾女修道院。

車子沿著河流開過，嘎嘎的老鴉被驚起，柏林忽然說：「這是台伯河。」

他忽然有些衝動，想要伸出手去，用指尖輕輕的纏繞上一束。

佳南從荷蘭阿姆斯特丹梵高博物館出來，接到了國內的電話，算算時間，那邊是深夜，這讓她覺得有一絲不安。

打來的是沈容，他的語氣倒是很冷靜，先問了問她在哪裡，接著說：「小姐，先生他住院了。如果可以，你還是早些回來吧。」

坐在計程車上，浮光掠影的看著這座城市，羅馬的清晨十分靜謐。此刻沒有喧囂，沒有人聲——確切的來說，除了冷清，什麼都沒有。因為攏著淡淡一層薄霧，像是一位尚在淺眠的美女。

畫面外，他抱著她，一起坐在柔軟的沙發里；她說馬龍白蘭度好帥，他卻將她的臉掰過來，很深的吻下去，然後微微離開她，帶著笑意說：「那我呢？」

那種陌生而遙遠的依賴感倏然間又泛了上來，儘管這讓她沮喪，也讓她覺得羞恥，可是此刻，她無比的想念很久之前……那個叫自己覺得無所不能的男人。

車子在首府巴勒莫的道路上賓士，一路晃過去的，有巴洛克風格紀念碑，晾滿男人女人衣服的貧民窟，巨大石塊壘堆而成的或華麗或樸素的教堂。建築物的空隙之間，有大片的叢林和植物。檸檬樹，棕櫚樹，不知名的野花鋪滿山丘。城市隨處可見的是廢棄的工廠和住房。若是在別處，難免讓人生出美景破裂的惋惜。可這裡是西西里，頹喪倒塌的鐘樓，寞落獨立的教堂，這一切就變無比的自然起來。

「因為我們要去一個奇特的地方。」

外邊熱烈歡快的陽光，絲毫無法將溫暖滲透到這裏。這個女修道院聞名於世的，是和_圖_書它的墓穴。柏林走在她身前，對這裏的歷史似乎了如指掌，侃侃而談，還不忘回頭安慰她：「其實不可怕。」

「你殺過人嗎？」許佳南有些突兀的說，她拿手遮了遮刺眼的陽光，臉頰上是一層不正常的紅暈。

飛機降落在上西西里島。

孩子小小的身體蜷縮起來，依然是最安全的姿勢，一隻手枕在頭下，彷彿沉浸在美麗的夢境中。大多數的時間里，他都在沉睡，大概偶爾會被遊人的腳步聲打擾。或許他的靈魂已經漂浮在半空之中，依舊帶著純真的幸福俯瞰這個世界。

西西里的美食風格就像整座島的氣質一樣，混合著各種特質，卻又是獨特的，叫人難以忘懷。魚子醬十分鮮美，金槍魚和扇貝的拼盤口感也鮮滑，而最後的冰淇淋餡餅——從西西里島另一端的埃特納山運來的雪，檸檬汁和咖啡，調製在一起，酥軟清涼，有一種甜潤如蜜汁的口感從舌尖滑開。

到了車站才發現，並不止她一個人這樣想。

他也在歐洲么？

就在阿姆斯特丹港口附近，太陽隱在雲層之後，逐漸的落進海的盡頭，撩人的煙霧亦漸漸的轉為深沉的煙灰色。陳綏寧站在落地窗的後面，眯起眼睛看著這一切。

柏林穿著棉布襯衣，帶淺色背帶的煙灰色便褲，隨意自然的套了件厚夾克。風從計程車的縫隙間落進來，把許佳南的長發被風吹得有些肆無忌憚的張揚。她轉頭看著窗外，於是有幾縷就落在他的臉上，微癢。

「陳先生，有人進去了您行程的郵箱。」

剛剛簽完合同回來，他似乎只休息了片刻，助手的電話就打進來了。

他半是認真的端詳她，讚許說：「你笑起來比較好看。」

「喂，你沒事吧？」

「哦，這個推遲到……」陳綏寧思索了一下，慢慢的說，「先推后吧，我還要在這裏呆上兩天。」

柏林看著她吃完滿滿的一份，嚴肅的說：「你確定你消化了么？」

翌日，兩人一道出發去和圖書西西里。

許佳南忽然在一個小小的透明棺木前停下，低頭，若有所思的看著裡邊那個才兩歲的幼童。

許佳南只覺得自己的腦子轟的一聲炸開了。

而她，同樣的，也要堅強！

機票是在酒店幫訂的，是明天一早的航班，佳南這一晚睡得很不安，翻來覆去的一直失眠。翌日起來，天氣忽然變得糟糕，連太陽都不再露面，她坐計程車直奔阿姆斯特丹機場，這個港口城市灰沉沉的，像是有一場風暴即將襲來。

「好的。」助手並沒有多問，匆匆記下來，又問，「和您確認一下，明天的行程是去芬蘭……」

「去看看極光吧！」柏林並不因為即將到來的離別而難過，興緻勃勃地說的說，「至於我們，回國還是能見面的吧？」

他說完又抓了抓頭髮，半是認真的對她說：「你有沒有覺得，免費得了我這樣優秀的導遊，你該知足的笑笑，而不該擺出這樣我欠你五百萬的表情？」

「不，暫時不用。」修長的手指將領帶鬆開，他的唇角露出一絲近乎冷酷的笑意。

她太了解自己的父親，家裡是有保健醫生的，他這麼好強，如果不是因為實在撐不下去，絕對不會放下工作住院。更何況這個電話是沈容親自打來的。

儘管早就知道黑手黨組織在這個地方早已狡猾的銷聲匿跡，西西里展示給世人的也是一派寧和的景象，可許佳南怎麼會忘記那些場景呢？

有數秒的時間，佳南覺得暈眩，旋即，她告訴自己不要再去細想了——或許是他忘了更改密碼，又或許他完全不在乎。

殘存的理智與驕傲讓她迅速的關掉了頁面，她深呼吸，又一次去撥大使館的電話，一遍遍的告訴自己，許佳南，你必須做到。

他的聲音順著長長的走廊往後邊傳來，像是有迴音似的：「走在這裏，會覺得其實生和死的界限，基本就是這麼一點兒。我們在看他們，誰知到他們是不是在看我們呢？」

「當然！」她笑眯眯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