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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是報應吧。」他輕笑，又有些茫然，不知道該做什麼。

傍晚，周毅惟的發言人公布得子的簡短喜訊，孩子的出生日期與舒凌生產的日期相符，將這幕精彩紛呈的好戲推向高潮。一開始的導火索許佳南，反倒被遺忘在了角落，無人提及。

「周家不接納你，逼他另行訂婚，你知道最好的刺|激他的方法是什麼？」

他依然淡淡看著她，更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不知有沒有將她的話聽進去。

「你要怎麼做？」陳綏寧問她。

並不需要。

而現在，她終於重新回到這個世界。

她依舊維持著之前的姿勢，沒有改變。

他對一切都是一無所知。

車門突然被推開，秋雨中，陳綏寧豎起了風衣的領子，靠在車門上，點了一支煙。

陳綏寧笑了笑，笑容中彷彿有些苦澀：「你知不知道，之前，她的母親因為那個人包養的情婦，活活氣死？」

「那我呢？」他的表情坦然。

「要不要結婚，你不用現在答覆我。」陳綏寧的聲線微寒，並不准備解釋，「有什麼條件，也可以一起提出來。」

他依舊面無表情：「從法律上說，我一直單身。」

少女的聲音甜美軟糯，而車廂里卻更似寂靜無聲。

她真真切切的愣住，條件反射的看他，想從他的眼神中尋覓出一絲偽裝、鋒銳，或是譏誚。

他忽然踩下了急剎車，車子停靠在路邊，而她因為慣性，身子重重的往前。

「陳綏寧，去年這個時候，我等你向我求婚，望眼欲穿。」她沉默了一會，慢慢的說，「那個時候既然放棄了，為什麼現在……還要重來？」

雨水很細很密，沾在臉頰上，成了一道道痕迹，蜿蜒而下。他ｈｅtuｂｏｏｋ•cｏm.com卻恍然不覺，直到抽完這支煙，才重新拉開車門坐進去，卷進一道濕寒的風。

她輕輕一笑：「我知道。」

直到這首歌播完，佳南認真的看著身邊的男人，語意微涼：「陳綏寧，你有多在意我？」

陳綏寧笑，依舊不動聲色：「想結婚了。舒工，你對我而言，簡直從天而降，天造地設。」

出院那天，所有的行李都安置妥當，佳南正要伸手去拉開後座車門，陳綏寧站在她身邊，忽然扣住她的手腕，輕輕往後一帶：「我們坐後面那輛。」

他的車依然開得平緩，卻一言不發。

佳南忽然笑出聲，彷彿聽到了一個再好笑不過的笑話，幾乎要劇烈咳嗽起來，斷斷續續的說：「你要和我結婚，然後在結婚前反悔？還是希望每個人都知道，我就是成功上位的第三者？」

第二天，他帶她去見了自己的母親。

從結婚那一刻起，他們就默契的知道，這不過是一場障眼法。

「陳先生，恕我直言，你是一直單身么？假若是為了利用我來躲避什麼麻煩，我還需考慮。」

因為確定他看不到自己的表情，那一瞬間，佳南之前的倦漠蒼白都彷彿只是一層紙，撕拉一聲被撕去了。而她的眼梢微微一勾，卻泛起若有似無的一點笑意。

深秋的天氣，淅淅瀝瀝的正在下雨。雨刷每隔一個空隙，便將玻璃擦拭得異常明凈。前頭的尾燈忽明忽暗，光影折射，在雨水中洇暈開，在這鬧市的車流中，卻顯得安寧。

他聽到了，卻只皺了皺眉，不似不悅，俊美的側臉看不出任何表情。

「安琪那次告訴我，她從沒有去過那套公寓。」她慢慢的說，「CD，衣服ｍ.heｔｕboｏk.com•ｃom……那些東西，陳綏寧，你是有多在意我，才會吩咐人關心這樣的細節……來刺|激我？」

鬧得那樣滿城風雨之時，許佳南全無知曉，如今聽他三言兩語的輕描淡寫，不禁愕然，繼而冷笑：「所以你們那時候，根本沒有註冊？」

她沉默，終至默許。只是不知這位鑽石王老五為何這般急著結婚。

他沉默，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用力，眸色錯綜複雜，良久，才說：「因為我當時，沒有辦法娶你。」

其實自從出事以後，她變得沉默，常常一整天，說的唯一一個詞語是「謝謝」，他亦不敢逼她，卻也悄悄諮詢了心理醫師，得到的答覆是需要慢慢恢復。

現在的她，卻已經千瘡百孔，不再相信任何人。

可他直視她的雙眸，平靜得不可思議，只是又重複了一遍：「許佳南，嫁給我。」

那時，她安然沉睡，尚不清楚外邊的世界，發生了怎樣天翻地覆的變化。

找舒衛國出氣？

佳南的神情有些怔忪，見他不回答，便將臉望向窗外。

一個月，她在病房中安安靜靜的養病，蒼白，寧靜。透明的點滴一粒粒的滾落進她的身體，她半睡半醒間，會看見床邊的年輕男人。他穿得很家居，深灰色的V領長袖體恤，同色系的長褲，彷彿這裏也是自己的家，而他就這樣靜靜地注視著床上的病人，神色柔和。

她聳聳肩，全盤接受，亦沒有再去探究的興趣。

「你知不知道，有次我去香港，那邊的八卦雜誌將我和周毅惟並稱？」他依舊淡淡笑著，「他對你來說，是齊大非偶么？」

「年紀大了，不想當剩女。」她爽朗承認。

「那你為什麼急著結婚？」

他深邃和_圖_書的黑眸中倒映出她有些驚懼、有些扭曲、亦有些蒼白的笑，恍惚想起一年前的這個時候，眼前這個女孩一心一意的等著自己的求婚，他隨即舉辦了異常盛大奢華的婚禮，新娘卻不是她。

彼時陳綏寧離開醫院，與舒凌談了整整兩個小時。

在那間書房中，舒凌的神色遠比陳綏寧來得平靜，她看著眼前這個狼狽的、臉上甚至帶著傷痕的男人，得悉了事情所有的經過，卻沒有說出那三個字。

佳南倏然抬頭，看了他一眼，漠然：「我不會和你結婚。」她頓了頓，又笑：「孩子沒了，你也不用覺得對我愧疚。」

佳南彷彿沒有聽見，固執的將臉轉向窗外。

某一天，她加班至深夜，在停車場巧遇這個英俊理智的年輕人。他不知從何處打聽到她的近況，淺淺笑著問：「聽說舒工最近在到處相親？」

當日下午起，情勢漸漸變化。

佳南得到允許之後，神情便很放鬆，徑自去開了車子的音響。

「那你的律師團有沒有告訴你，中國的法律當中，有一條叫做重婚罪？」佳南勾起唇角，好心提醒他。

陳綏寧將暖氣開得很足，見她神色懨懨，便側身過去，替她將安全帶拉下來。她的身上有一種很潔凈的味道，說不出是什麼，只是乾乾淨淨的，他的動作緩了緩，咔嗒一聲，扣好，才駛出醫院的車庫。

「很簡單。」她嘆口氣，眉眼微微生動，「ANDY太辛苦了，我找人去幫他分擔一下。」

他的聲音低沉：「是。」

「齊大非偶。」舒凌笑著拒絕。

到底還是驚訝的，佳南瞪大了眼睛：「什麼？」

陳綏寧的唇角有些不自然的抿起來，抬手去關，卻被她摁住。

陳綏寧修長的手指輕和-圖-書輕在方向盤上敲擊，抿唇良久，才微微抬起眉峰：「我們結婚吧。」

她的指尖柔軟，微涼，有些固執的纏住他的手指，不許他關。

他們很像同一種人，發生的，不該發生的，既然木已成舟，往回看毫無意義。

「我在意你，的確超出了自己的預期。」他的聲音低沉和緩，「所以，許佳南，我不會放過你。」

舒凌一愣，蹙眉，冷聲說：「你有時候真的很冷血，很不像一個人。」

「我想先去看爸爸。」她在一個十字路口忽然出聲。

當晚就有人在網路上爆料關北酒店發生的這一幕，沒有得到指示的OME公關團隊等著上層的口風，不敢如何動作，於是各路媒體紛紛跟進，一時間「灰姑娘的破滅」、「岳父怒打小三」之類的新聞喧囂塵上，風頭立時蓋過了明星閃婚之類的頭條。

恰好是音樂電台，這期的主打歌曲是當紅偶像少女的新歌，在這已經有了幾分寒意的深秋來聽，倒是歡快活潑。

食指和大拇指能輕鬆地將她的手腕圍起來，陳綏寧腳步頓了頓，而佳南乖巧的跟著他的步伐，沒有出聲。

「周毅惟，如果你不想自己的兒子，周家的長孫一直活在身世風波中，你可以一直袖手旁觀。」她等他走後，慢條斯理地撥電話給另一個人。

提到周家，舒凌的表情變得冷淡起來。

那時的她還很小，很天真，笑容明媚，世界里都是美好。

OME的公關部幾乎日日加班，ANDY更是創下了五日不眠不休的鐵人新紀錄——與這個新紀錄相對應的，是財經期刊、娛樂期刊記者們暴漲的熱情，以及網路搜索引擎上佔據排名榜首的兩個關鍵詞：陳綏寧，離婚。

陳綏寧看她一眼，轉彎，不置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詞。

先是有人爆料，陳綏寧與舒凌的孩子剛剛登記了名字，竟然不姓陳。進而有人說這對夫婦根本是各玩各的，誰也懶得管誰，當初結婚，不過是OME想要舒凌實驗室的數項專利。

佳南摔下樓梯的那一晚之後，直到她的體症平穩，陳綏寧才有餘力去處理這個早已炸開了鍋的世界。

這一定是一個很好笑的笑話，佳南笑得連眼角都濕潤了，邊咳嗽，邊告訴他：「你忽然間糊塗了么——我在你身邊，乖乖的哪裡都不會去。你已經可以隨心所欲的折磨我——又何必要結婚多此一舉？」

一個病入膏肓的女人，消瘦，枯槁。她仔細的打量她未來的兒媳，然後對兒子說：「不是她就好。」

後來舒凌才知道，這場婚禮的背後，牽涉到了很多人。而她履行著自己的承諾，從來都是旁觀，因為不需要自己親身捲入，總是分外輕鬆。日子過得飛快，於是一直走到今天。

還是找眼前這個女人出氣？

他的笑容英俊，卻又異常冷酷：「之所以找你，就是因為我知道你心有所屬。這樣彼此間的關係便容易理清。至於別的事，與你無關，你也不需要知道。」

「你討厭當第三者，我又不願意放開你。和我結婚，是最好的選擇。」他耐心的說，伸手替她理理額發。

他只是發動汽車，開往許父所在的醫院方向，停下之後，才看著她解開安全帶，那句話像是在耐心的誘導她：「我說得話，你不妨仔細想想。」

那時她帶著最新的研發專利成果回國，OME遇到提出優渥條件邀請，她便同意在OME開發實驗室，共享機械智能的成果。

她的目光注視著他，彷彿知道此刻他內心的掙扎，良久，才說：「交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