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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等了一會兒，陳綏寧的助理開車趕來，將兩人接回去。她看起來似乎是真的嚇壞了，倦澀的倚在車子一角，倒是陳綏寧，還和助理應對幾句。

而房間內，沈容站在許彥海的床邊，微微俯身，聲音有些不穩：「先生，為什麼要這麼做？你明明知道不是這樣的。」

「那個時候他接近你，我以為是為了報復。」許彥海苦笑，「那段時間，我和他媽媽走得很近。」

陳綏寧倒自嘲的笑了笑：「您見笑了。」

佳南心底五味陳雜，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輕而柔和的四個字，她說得並不艱難，卻想起那枚樸素的戒指，想起那個雪夜，他用自己的大衣裹住自己，天地靜默的只有他們兩個人。

老人饒有興趣的看著他：「前段時間都傳你不堪壓力玩失蹤，我是不信的。不過，你收到那份告全體董事的信了么？預備怎麼辦？」

「你看啊，一般來說司機看到危險，下意識的會將方向盤轉到一個有利於自己的方向，避開撞擊。你男朋友打的這個轉彎，反而是將自己撞上去了——這下意識的反應，比測謊儀還准呢。」

「他為什麼這麼恨我們？」佳南看著父親，又問了一遍。

原來如此，驕傲如陳綏寧，也有一段狼狽不堪的時間——就是那個時候，OME的重擔全部落在他肩上，父親又卧病在床。他又知道了許彥海和自己母親有了什麼，卻不得不委曲求全。

「所以，他才恨我吧。」許彥海緩緩的說，「可你偏偏不聽話，後來你們在一起很久，他對你很好，我才把那個心思看淡了。」

「爸爸，什麼都安排好了，為什麼突然間說不去了呢？」佳南的聲音很輕柔，她知道父親並沒有睡著，或許就是一直在這裏等著自己。

急剎車的聲音，佳南的身體因為慣性轉向了另一和-圖-書個方向。與此同時，一隻手伸過來，牢牢將她扣在了座椅上。

「小姐，還是你回來……見了先生再說吧。唉……」

佳南眼神微微一黯：「還說什麼？」

陳綏寧嘴角噙了一絲笑意，自下往上的角度看，五官堪稱完美。這一次，他沒有叫錯她的姓：「趙小姐，又見面了。」

「小囡，爸爸的身體一直很好，你出國去散心的時候，忽然大病了一場，你知道原因么？」

佳南坐直了身子，輕輕「啊」了一聲：「可是那個時候，陳叔叔不是身體不好么？」

陳綏寧把玩著手中的瓷杯，包廂的燈光在他挺直的鼻樑處打下了一片淺淺的暗影，良久，才開口說：「董事會要求我辭職，趙先生的態度呢？」

可是許佳南，你現在還要這些奢侈的「真心」做什麼呢？它們充其量……也只是讓你在他身邊的時候，不會那麼反感罷了……佳南垂著目光，小心的掩飾起表情，靜靜的聽父親說話。

陳綏寧早就將西服脫了，只穿一件白色襯衣，袖扣捲起至肘間，起身替趙漢聲添了茶，淡淡的說：「過譽了。」

陳綏寧站起來同他握手：「我也是剛到。」

開完會，秘書與陳綏寧確認了排得極滿的行程，OME的大股東，他要一一約見。今日商務午餐的對象是趙漢聲，OME的大股東之一，出了名的低調隱形，極少參与董事會管理，不介入內部事務，只取紅利。

服務員推開門，走進來一個年輕的女孩子。

這始終是她想不明白的事，儘管她問了所有的人，甚至自己悄悄的找人調查，但所有的結論，都僅僅是因為「工作」上的矛盾。

佳南心慌意亂的掛了電話，車子里沒人說話，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她的手放在膝上，依然在發抖，眼前是一片白茫茫和*圖*書的光。父親不離開，便打亂了自己所有的計劃——更重要的是，她便沒有了孤注一擲的勇氣……

大雪已經止住了，積雪被鏟到了路兩邊，路上的司機們還是小心翼翼。陳綏寧戴了藍牙耳機，邊講電話邊開車。

「我不會再和他在一起。」佳南平復了呼吸，一字一句的對父親說，「他做的這些，我會向他討回來。」

她穿著珍珠色及膝套裙，笑語盈盈，一雙美目流轉，淡淡縈繞在陳綏寧身上。

車子堪堪避開了一輛車，撞上了護欄。

他的手背蹭破了，皮肉翻卷，鮮血濕噠噠的淌了下來。剛才的急剎車勒得的佳南胃極不舒服，眼前這一幕終於讓她一把推開車門，將飛機上吃下的東西，全數吐了出來。

「許小姐，你爸爸傍晚的時候堅持出院了。」有個相熟的值班護士走過來對她說。

佳南點點頭，的確有過這樣一段時間，許彥海甚至將自己關在家中，不允許隨意的外出。

「是先生不願意走……」

「沒有。」

佳南的臉上卻沒什麼表情，似乎沒有講她的話聽進去。

「我想看看他，會有什麼下場。」他的聲音嘶啞，叫人想起老舊的機器，頑固的運轉著，還帶著幾分冷酷。

那麼……他接近自己，是真的，帶著目的的。

佳南的笑有幾分澀然，卻強打起精神安慰父親：「爸爸，我現在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樣，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她頓了頓，似是為了提醒自己，語氣變得冷靜，「我一直沒有忘記他對許家做的一切，爸爸，我沒有忘記。」

沒有走錯。

他點了點頭：「先送她去醫院。」

佳南想起那段時光，她以為是純白無暇的時光，只是覺得諷刺——其實她早就隱隱知道了，甚至問過陳綏寧，可他不置可否的樣子，總讓她恍惚覺得，哪怕有www.hetubook.com.com那麼短暫的一瞬，他待自己是真心的——原來沒有，連絲毫都沒有。

佳南回過神，略略鎮定了下：「沒什麼。」

父親最初只是小病，並未放在心上，高醫生又是家庭醫生，一直熟識，極為信任。誰會懷疑他更換了藥物，許彥海才纏綿病榻，直到最嚴重的那次昏迷。

「不是——小心！」佳南忽然驚呼了一聲。

迎面而來一輛卡車，燈光亮得刺痛眼睛——有那麼一瞬間，佳南真的以為會撞上去，剎那間頭腦里一片空白，閉上了眼睛。

「我不回去。」佳南忽然開口，「送我去醫院吧。」

沈容依舊低著頭，眼眸中卻掠過一絲光亮，許彥海看得肯清楚，他重重的咳嗽起來，卻又帶著殘酷的笑意：「阿容，你想要什麼……只需要耐心的等著……」

「車還真是好車。可惜門這裏撞壞了。」做記錄的交警是個剛工作的小女生，因為現場沒什麼大事，言語便很輕鬆，「哎，我說，你男朋友對你很好啊。」

佳南的胸口輕輕起伏，拿著電話的手，難以克制的顫抖起來：「為什麼？」

「難怪高醫生很快就出國了……」佳南喃喃的說，震驚過後，先前那一絲軟弱和愴然，完完全全的，被深不見底的恨意取代。

涼夜如水，月華淡淡，佳南蹲著一動不動，直到陳綏寧將大衣披在她肩上，拉著她站起來。

「有沒有傷著哪裡？」陳綏寧的聲音聽起來很鎮定。

佳南攏著陳綏寧的大衣，魂不守舍的站在一旁，臉色蒼白：「什麼？」

回到翡海已是深夜。

車子停在了醫院門口，佳南似乎還有一絲恍惚，下車的時候什麼話都沒說。陳綏寧看著她的側影，濃稠的墨黑哞色中有些擔憂。

許彥海看著女兒，眼神蒼老，卻又幽深，靜靜的握住了她的手：「小和圖書囡，你恨爸爸么？」

佳南走進病房，怔了怔，重新退回去看了看門牌。

「你去看看吧，先生還沒睡。」沈容深深看她一眼，不為人知的搖了搖頭。

她離開的時候，腳步還有些無力的虛浮，這些日子陳綏寧對自己的百依百順，若說沒有讓自己產生分毫的遲疑，那是假話。可是此刻，她只是慶幸自己一步步的走來了，沒有心軟，沒有回頭。

溫暖乾燥的手覆住了她的手背，用力握了握，陳綏寧一手握著方向盤，閑閑問她：「怎麼了？」

她笑得有些愴然：「怎麼可能。」

他的目光亦是驚魂未定，仔細的看了佳南幾眼，才收回手，慢慢的說：「我大衣里的手帕，拿出來。」

佳南走進父親的房間之前，將手上的戒指褪了下來，不甚在意的放進了口袋。

助理從後鏡中看了陳綏寧一眼。

「小囡，記不記得你們剛在一起的時候，爸爸曾經反對過？」

他唇邊倏然展開溫柔的笑意，眼神中彷彿還有一絲受寵若驚：「我知道，你去吧。」

「小囡，那天打了你，還疼不疼？」許彥海看著女兒的目光漸漸柔和，「爸爸知道你的辛苦，只是那天……我實在控制不住自己。」

電話那邊說了句話，她猛然間便清醒了，脫口而出：「什麼！」

趙漢聲倒不避諱OME的危機，只說：「我年輕的時候，有一次生意破產，老婆差點跟人跑了。那時眼睛都急紅了，恨不得到處找人拚命。哪有你這樣的沉穩？」

許彥海看了沈容一眼，嘆了口氣：「阿容，以後你就知道了。」

趙漢聲只笑了笑，並不回答。

「爸爸為什麼不願意出國？」她近乎憤怒的盯著他，「你不是說他答應了么？」

佳南有些疑惑的看著父親，接過了那一疊醫藥報告，一張張的翻下去，直到看完，指尖微顫，良久，暖氣開得https://www.hetubook.com.com極足的夜晚，竟有些難以克制的想要發抖。

他斜睨她一眼，目光中興許有些瞭然，卻不急不緩的說：「是你爸爸的事？」

她屏息等了很久，許彥海才慢慢張開眼睛，冷冷的看了女兒一眼。

趙漢聲仔細查看了陳綏寧的表情，出乎意料的，並未在這個年輕人身上找到一絲焦慮，這讓他爽朗的笑了起來：「年輕人，行事從容，氣度好。」

可是裡邊清理得乾乾淨淨，一個人都沒有。

她只是搖頭。

佳南坐在副駕駛上，昏昏欲睡，冷不防自己的電話響起來。她揉揉眼睛：「沈容？」

許彥海卻只是笑，有些詭異，也有些殘酷。

沈容來開的門，一見到她便鬆了口氣：「你回來了。」

她走出了半步，又回過頭，對陳綏寧說：「回家記得包紮下傷口，別沾水。」

「那你還愛他嗎？」

門口進來的老人精神矍鑠，極為健朗，一見面就招呼說：「綏寧，久等了。」

客廳的燈光下，沈容的黑眼圈分外明顯，顯然這件事也將他折磨得極為憔悴焦躁了：「他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我再勸也沒有用的。先前和他說去國外養病，他是同意了。後來知道了那些事……說什麼也沒用了。還說……」

「我來介紹，趙悅然，我孫女。」趙漢聲寵愛的拉過孫女的手，「就這麼個孫女，之前一直在玩，沒怎麼管她。現在年紀不小了，讓她學著打理生意，以後綏寧你也多幫襯她些。」

「爺爺，路上堵車，我遲到了。」

佳南往家中撥了個電話，確認了父親真的已經出院，這才匆忙的叫了計程車回家。

女交警笑嘻嘻的說完，看到佳南左手上的戒指，「哦」了一聲：「原來已經結婚了啊。恭喜恭喜，嫁了個好男人。」

許彥海聲音陡然變高：「許佳南，你給我發誓，你不會再和他在一起！」

「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