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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待她的目光彷彿就是在看著小女孩，很多的寵愛和溫暖，讓夏繪溪心口一滯，有片刻的時間說不出話來，最後不由自主的答應他：「嗯，當然。」

測試詞：死亡——反應詞：絕望（反應時間是正常時間的四倍）

他一怔，下意識的反手握住，手心溫熱，似乎想要努力溫暖她的，另一隻手卻若無其事的伸出去，親昵的拍拍媛媛的小腦袋：「是因為老師喜歡，很光榮。嗯？」

夏繪溪低頭，擰亮檯燈，又想起蘇如昊的那些話、那些眼神……他是知道什麼吧？心思一下子複雜起來，似乎不知道是該覺得安慰，或者怯懦。

他卻不以為意，一手支起下頜，袖口上一枚款式古樸的銀色袖扣散發著微弱的光亮。他的聲音慢條斯理：「我本來以為，名和利，不論是哪樣東西，總是可以多少束縛其一個人的。顯然——你倒不是那樣的人。」

目光在雜亂的辦公桌上停頓很久，夏繪溪又拿出自己的工作日記。

俊眉一折，他的眸子彷彿兩汪見不到底的潭水，深不可測。他似是有些記不清了，「怎麼了？他們還是難為你了？」

下午的活動結束，蘇如昊送回學校。車子開進南大校門，正要往職工宿舍那邊拐彎，夏繪溪忽然喊住他：「我去辦公室。」

說起這個，她的心情似乎就好了些，眉眼彎彎的笑著，臉色柔和而皎潔。

夏繪溪下子覺得臉有些發燒，站起來有些尷尬的：「沒有……今有心理援助的活動，我打算去看看。」

裴越澤有些疲乏的往後靠了靠，微微眯起眼睛，語氣半真半假：「不用那麼正式，隨便聊聊就好了。你知道，彼此交流的機會也很難的。」

蘇如昊的眼睛深邃而蘊著笑意：「在自言自語什麼？」

然而身子只是半站起來，他卻極為迅速的站起來，疾步到她的面前，以半壓迫的方式傾身靠近她，居高臨下，目光鋒銳而清亮，像是將她的心思盡攬眼底。

但是……至少有五個特例。

隔茶色的玻璃，看不出端倪，身邊的一個年輕保安嘟囔句：「又是那個瘋女人。」他抬頭看見夏繪溪疑惑的目光，又補上句，「天天來鬧事。剛才大概被110帶走吧。」

一直測完了三組，夏繪溪看看時間，已經過了一個半小時，她將資料整理好，想要站起身來離開：「今天到這裏吧？」

老頭又埋頭在自己的疊文件里，隨意的揮揮手：「沒什麼。今天禮拜天，打算去哪裡約會？」

他們異口同聲，說了句：「好。」

「一兩年前吧，這個項目一直是我指導你的一個師兄在做。後來實驗了好幾輪，出來的結果不如預期，經費上又出問題，就擱在一邊。看到你這篇論文大綱就想起來。」

辦公室沒人。雖然夏繪溪覺得自言自語有些傻，可還是決定用那個類似於自己編故事的方法試試。

測試詞：抑鬱——反應詞：死亡（反應時間是正常時間的三倍）

小姑娘大概有些不好意思，低聲說：「是老師讓去的。還背好長的段話，謝謝那些領導叔叔。」

他卻不答，給身邊的小孩做介紹：「這個姐姐姓夏，來，認識一下。」

……

她連忙搖頭：「沒事。」往前走幾步，推開那個教室的後門。

頭一次如此清晰的吐出了她的名字，這讓裴越澤心底劃過異樣的感覺，似是不適，又似是流連，最後又含笑說：「不過沒有關係。你不喜歡，就不要做了。」

夏繪溪一目十行的看完，點頭：「當時實驗採取的方法，是隔離開聽眾，讓患者藏在帷幕後面講述。不過被測試者似乎依然不能完全投入。和他們的顧慮自己的隱私不無關係。」

話是這麼說，可是最後趕到集合地——本市一座民工子弟的學校的時候，還是已經很晚。

夏繪溪想了想：「周六不行的。和CRIX那邊約好了，心理諮詢。周日。」

他眼角微微一勾，忍俊不禁，否認：「沒有。」

隨即才反應過來，低頭笑了笑：「抱歉，重來。」

最後的一個音節分外的溫柔，彷彿hｔｔｐs://m.heｔｕｂｏｏk•ｃom.ｃom是在空氣中拉出長而緩的氣流，又將人心底的那絲異樣撫慰平整。

其實還不到晚飯時間，她想抓緊時間再整理整理資料，又知道蘇如昊晚上和導師約時間討論課題的事，也不留他：「自己去吃飯吧，我先上去了。」

蘇如昊低低的句什麼，小姑娘就頭，聲音清脆發亮：「我會的。大哥哥，我把昨畫的圖畫拿給你看好不好？」

「媛媛的成績很好，還代表學校接受獎學金，是吧？」蘇如昊雖然是對著夏繪溪在話，可是那種語氣彷彿春風拂過，將柔柔的絨毛掃進人的心底，溫意融融。小姑娘微微有些臉紅，扒幾口飯不吭聲。 　　「獎學金？」

夏繪溪倒有被嚇一跳的感覺，她慢慢的走過去：「你怎麼知道我來了？」

「哦，不是。也不定是這樣……」

「天使。」

測試詞：天使——反映詞：xuan（后經過有意識的修正，改為「宗教」，但反應時間依然是正常時間的五倍）

老頭對於自己的學生和晚輩，從來都是不吝於幫助的。有了寶貴的一手學術資料，向來樂於分享，而不是私自藏掖。在學術和人品兩個方面，他之於整個南大的心理系，確實有著絕佳的人格示範作用。

夏繪溪將那疊文件放進自己包里，十分誠摯的對導師：「謝謝。」

這個剎車略有些急，夏繪溪的身子被安全帶一勒，重又靠回椅背，於是忍不住叮囑他：「開車要專心。」

他依然在凝視著，目光有些小心翼翼，可更多的似乎是柔和和憐惜。夏繪溪真真切切的聽到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像是那些藏在深處的心事要蓬勃欲出。然而最後，她只是抿唇笑笑，沒有話。 　　劉媛媛已經吃完飯，好奇的看著他們，歪著頭：「哥哥姐姐，我去拿圖畫給你們看。」

周末的學院辦公室里也空空落落。

打開空調，又脫外套，夏繪溪將錄音筆連接到電腦上，將文件夾拷到電腦硬碟中。打開一看，才覺得亂七八糟，資料也不知多久沒整理過。一時間也不想分類了，她將今天的資料打開，開始做分析。

夏繪溪很快的看蘇如昊眼，似乎有些怔忡，不過片刻，轉過臉笑盈盈對著小孩：「是嗎？那一定要成績很優秀才能當代表。」

她支著下頜，一遍遍的反覆看著張紙。

他抱歉的一笑，似是不經意的望向車前人行道上匆匆而過的人流：「裴越澤？」

「xuan……」

天使……發燒……抑鬱……親吻……死亡……

夏繪溪照著那張詞彙表念下去，忽然心思一轉，看到了他柜子前擺放的一個天使塑像，脫口而出：

停頓，記錄，計算……整理完三組詞彙測試，夏繪溪活動下酸痛的脖子，捧杯茶站在窗口，望著色調逐漸變暗的南大校園。

在孩子小小如水晶的心裏，是不是也覺得那些所謂的「感謝」有些怪怪的呢？

一群又一群的孩子從身邊走過，其中的絕大多數看上去並不像如今城市裡的孩子那麼乾淨漂亮。他們並沒有昂貴而時髦的衣服，神態間也並不像驕傲而精緻的小王子或者小公主。即便如此，一張張的小臉依然童真而目光清澈。他們捧著盒飯，和同伴一起快活的笑著，眼睛亮晶晶的彷彿是上好的瑪瑙。

「哦……他們一時間找不到頂替的，可能還要再做一段時間。」夏繪溪隨便找了理由，有些心煩的嘆口氣，「我要回學校，和彭導約了講發言稿的事。」

其實她的臉色十分的坦蕩，許是剛剛卸妝的原因，膚色晶瑩而透析，從他的角度看去，眼尾的睫毛長長的翹起，十分好看。

大概是個視頻會議，她聽得見清晰的語音傳輸，而裴越澤手中握了一支鋼筆，似乎無意識的在輕叩桌面，很快的用外語說：「今天就到這裏。」

「天使。」——「宗教。」

是用商榷的語氣問的，一貫的溫和，從不會擺架子，也是這個老教授的可愛之處。

周六https://m.hetubook.com.com下午，彷彿是鬧鐘一樣的精準，秘書笑容可掬的把夏繪溪請進了裴越澤的辦公室。

這次夏繪溪是輕裝上陣，她似乎已經忘了在醫院外邊的那一晚自己對他的疾言厲色，望著眼前英俊的年輕人，慢慢的說：「開始之前，我有些話想要說。」

測試詞：發燒——反應詞：潔白（反應時間是正常時間的三倍）

正好是午飯時間，志願者們正在分發營養餐。魚、肉和青菜，加上份牛奶，領餐的孩子們就回到自己的教室，看上去十分的乖巧。

教室里十分安靜。

他並不介意讓夏繪溪看著個稚氣而認真的約定，甚至和小姑娘勾手指。

三百個詞，絕大多數的內容顯得十分正常。可見在有意識的條件下裴越澤的心理控制能力確實極強。

彭教授從文稿中抬頭看見夏繪溪，招招手：「我看過的大綱。很不錯。這個題目比較討巧，關於歷史追溯部分的材料綜述做得很好。稍微有問題的是後面部分。我覺得……現當代的應用部分，是不是還缺少實驗資料？」

他將車駛進車流，臉色已經柔和下來：「我沒想那麼多，只是怕你辛苦。你想要做下去，我當然沒意見。」

一　聲鈍響。

他低低的又補上一句：「只要你喜歡就好了……是要看看這個世界到底有多大，或者什麼都不願意做……我都隨你。」

「飛機。」——「會議。」

她心底依稀受什麼觸動，夏繪溪站在那裡出神很久，一直到這個孩子撞了一下，聲音有些惶恐：「姐姐對不起。」

夏繪溪輕輕笑出聲來：「還記著呢？吃醋了啊？」

蘇如昊的背影向來十分挺拔，可是此刻，他坐在窄小的課桌之間，又刻意微微的俯下身，和對面的小孩面對面平視，低聲著話。

「這個工作我暫時不能放棄。是因為……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他有些問題……可是目前我沒法確認什麼。你知道，可能是因為我的老毛病又犯了吧？在我眼裡，裴越澤……和那個上節目的來賓沒有區別，不管我插手的結果是什麼……我總是想，不知道最後能不能幫助到他們。」

目前看起來，他的反應速度迅捷，應答也十分正常，並沒有值得注意的地方。

他不答，指指玻璃窗。

原來是擱在旁椅子上的包掉在地上。夏繪溪彎下身子去撿，因為課桌實在有些矮小，兩個大人坐在起，難免覺得有些擁擠，她的手指便拂過蘇如昊的手背，冰涼得就像是窗外蕭瑟的寒風。

經驗豐富的分析師曾說，為了探知病人的內心世界，必須用你所有的智慧和聯想。不要怕歧路，因為隨著資料的豐富，可以將偏見和錯誤糾正過來，一直到找出唯一的原因。

以往的數次都不是在他辦公的地方，於是也只有到了今天，她才明白裴越澤的工作到底有多繁忙。他甚至連頭都沒有抬起，隨意的說：「你先坐一會兒，我馬上就好。」

她輕輕的聳聳肩，對他的回應不置可否：「休息一下吧，一會兒是第二組。」

那個笑里儘是縱容和寵愛，夏繪溪一怔，明顯的不知所措。

說實話，夏繪溪心底不是沒有惱怒的。這種憤怒，類似於主導權被奪走、又或者被人看穿后的小小的尷尬。

彷彿變了一個人，他的目光前所未有的灼烈，直視著眼前的女子，那副樣子，似乎要將她的模樣吞噬到自己心底深處。目光太蠱惑，夏繪溪坐在那裡，一動都不能動，覺得哪怕是指尖輕輕一移，對自己而言亦是再困難不過的一件事。

夏繪溪也不介意：「沒事，再來一次。」

他將車轉彎，聽到她靠過來時呼吸輕柔：「這個周日你有空嗎？我們去參加公益活動好不好？」

「周六？周日？」

那張英俊的臉再的在面前放大，卻依然叫人找不到瑕疵。他依然不肯放過他，只是側過臉，用極盡曖昧而低沉的聲音：「我有正常的推理能力。剛才的不是遊戲……是測試吧？說說看…暴露了我多少秘密？」

這樣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光線中的，他的手指修長瑩白，不輕不重的摁在眉心的地方搓揉：「沒事。我從小……就會這樣，太累了，可能會有發燒。」

夏繪溪也坐下來，似乎知道她的緊張，盡量和顏悅色的說：「很高興認識你。」

他的語氣極淡，如同春風沾過微瀾的江面，如同柳絮在長枝上飄離。可是不知為什麼，這樣小小的空間里，她卻依稀感受到一份隱忍的壓抑和激烈，彷彿說出這句話，對於他來說，付出了難以想象的努力。

還要再下去的時候，門口忽然傳來輕微的聲響。

夏繪溪微笑：「你也是。身體好了么？」

夏繪溪看到自己的身影正在的走進，恍然微笑，忍不住：「你早就知道了？」

「好玩么？」他的語氣裡帶著小小的戲謔，又因為離她這麼近，微微開闔的雙唇帶著潤澤的濕意，而眸子如同夜星閃耀，「你看出什麼了？窺測到秘密沒有？」

「沒有就好。」夏繪溪若有所思的轉開了話題，「其實他這個人非常有意思。我覺得很多時候……像個謎一樣。」

夏繪溪微微偏著臉，纖細的指尖在身前不經意的交疊起來。她實在不願意再解釋個聯想測試是她早就開始著手準備的，和那一天的賭氣並沒有關係，最後身下的皮椅往後輕輕滑，她輕巧的站起來：「我沒必要向解釋些。下次諮詢的時間還是請提前幾通知。」

裴越澤終於起身離開，靠著身後那張紅木辦公桌，距半米的距離，將的舉動攬在眼底，嘴角微微勾：「你還真像個孩子。不就是在醫院里隨口不夠專業么？怎麼，現在是要證明給我看？」

「天使……親吻……兩個意象可以歸在一塊兒。反應詞是愛情……他的生命里肯定出現過一個美好的人物形象，或許他們的關係還很親密。」

他的眼神不曾偏離哪怕分毫，凝視著她的表情，忽的一笑：「是不是只有對我，你才這樣子不客氣和沒禮貌？」

他提到的是夏繪溪準備投給學術論壇的那篇論文提要，內容是將現代心理學的傾述法療效和中世紀的宗教懺悔制度作對比分析。資料準備大半，回頭想想，也確實覺得在現當代的論述上薄弱了一些，夏繪溪皺皺眉，無可奈何的嘆口氣：「這個我知道，可是實在沒有一手資料可以分析。」

他不動聲色的看她一眼，這一眼的目光十分細緻，似乎在掂量她的真實想法，最後點了點頭：「聽起來很簡單。」

他的辦公室很暗，窗帘被主人拉起來，天鵝絨般厚重的垂墜下來，就像以前見到過的那樣，並沒有什麼變化。直到自己拉開了他桌前的椅子坐下，他才半轉過身，將手中的筆放下，仔細的審視她：「看起來精神不錯。」

「香蕉。」——「蘋果。」

夏繪溪狼狽的跌回椅子里，竭力躲避著他無所不在的氣息，尷尬的笑笑：「什麼窺測？」

不知道為什麼，心裏總有恍惚，以至於彭導給自己的資料看遍也沒理出大概。夏繪溪嘆口氣，想起劉媛媛怯怯而柔軟的語氣：「……還背好長的段話，謝謝那些領導叔叔。」

測試詞：親吻——反應詞：愛情（反應時間是正常時間的二五倍）

她尷尬的咳嗽了一聲。

他不開口，嘴角勾勒出淺淺的一抹笑。

他亦不再提，表情饒有興趣：「今天是要幹什麼？」

所幸他並沒有其他的舉動，只是移開了目光，不經意的低了低頭，那種彷彿有著魔力一般的膠著才緩緩的紓解開。夏繪溪為自己剛才的訥不能言而感到一絲不適，亦不願意去計較他的胡言亂語，只能別開了頭，從包里掏出了錄音筆，又皺了皺眉：「既然說不清楚，那就算了。」

「電視台那邊，你是不是幫我打了招呼？」

聽在耳里，因為想著別的心事，夏繪溪並不在意。很快的從地鐵站脫身出來，徑直去辦公室。

夏繪溪看著眼前五個詞，不由自主的露出微笑。人的下意識反應，到底還是天生流露的。即便他已經竭力的控制，可是依然露出小小的縫隙，可以讓自己和-圖-書略微的探索一下。

夏繪溪低頭打開自己的筆記本，嘴角微微一勾：「那麼開始了。」

他示意夏繪溪將那疊資料遞給自己，抽了其中幾頁遞給夏繪溪，又簡單的說明：「傾述療法的作用其實一直在減弱，這和現代人逐漸失去宗教意識有關係。怎麼打破病人的心理防範意識，怎麼讓他們願意直面自己的內心，這些都是難題。也不是一時半刻可以解決的。你看看，這些都是失敗的案例。」

綠蔭道上學生的身影已經朦朦朧朧，三三倆倆的彷彿是團團黑影走過，隔那麼遠聽來，那些歡聲笑語也像是難懂的字元音節，有下沒下的撞擊耳膜。

她目不轉睛的和裴越澤對視，幾乎能分辨出他黑色的瞳仁里自己的小小的影子，最後伸手在他肩頭推，平靜的說：「我不可能在完全不解個人心理狀態的情況下就完成心理諮詢。而在這點上，你非常不配合。所以，類似的測試我覺得是必要的。」

他不動聲色，卻原來知曉一切。

她愈發的不願打破么溫柔美好的幕，只想這麼靜靜的看著，蘇如昊卻十分自然的回過頭來，目光找到她，嘴角淡淡的抿起微笑：「什麼時候過來的？」

看不見他的臉，只看得到那個小孩蘋果似的臉蛋，目光望向蘇如昊，滿滿的，全是親近和信賴。

他皺眉，似乎有些奇怪此刻她的心不在焉，卻依然耐心極好的說：「節目啊，還做不做？」

她忍不住提醒他：「綠燈了。」

沉穩如他，今天這短短的幾分鐘里，已經數次失神。夏繪溪只能揣測他在想什麼，最後輕微的搖頭：「蘇如昊，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去見裴越澤？」

夏繪溪不由自主的轉過頭去看著他。可他並不回過頭，淺淺微笑著注視小姑娘，語氣耐心：「媛媛有沒有去鳳凰歡樂谷玩 ？下次哥哥姐姐帶去那裡玩好不好？」

夏繪溪繼續說，打破了此刻的沉默：「還有，我想問問你，為什麼要這樣幫我？」

一般來說，這樣的語詞聯想，需要準備的片語數量大約是在100個左右。因為是第一次，夏繪溪只能盡量的選擇看起來和他工作生活相關的詞語。而光是這些片語的選擇，就耗費了她不少的時間和精力。

她盡量自然的笑了笑：「沒有。不過……你似乎幫錯忙了。我是真的要辭掉那份工作，你這樣做，不僅讓他們難做，其實我也很難堪。」

他斟酌一下，還沒有回答，小孩已經開口：「就是一個叔叔捐錢給們學校，那天還來好多拍照的人，老師還有電視台的人來。」

蘇如昊神色複雜的看她一眼，最後微一抿唇：「如果覺得這個做著也很辛苦，就辭了吧。」

她一時間記不起來他在說什麼，順口反問了句：「談什麼？」

一張張編號的案例，講的都是當時實驗的對象。因為實驗效果不佳，大都轉回原來的治療方法。

其中一個很好理解——「發燒，肯定是在指他自己，因為他的身體容易發燒。可是潔白呢？是不是他病會聯想起醫院，醫院的象徵就是白色……」

指間的綠茶已經慢慢的轉涼，她看著聽著，其實都沒有在腦海里留下深刻的印象。倒是那些自己做出的分析依然歷歷在目。

蘇如昊的左手依然牢牢的扣著夏繪溪，又轉過頭，語氣比起往常還要溫柔得多：「你會去的吧？」

夏繪溪微微的屏住呼吸，寂靜的房間聽到紙張沙沙翻動的聲音，異常的驚喜：「彭老師，你還做過個項目的實驗么？怎麼我從來不知道？」

他愣了愣，或許是太過順口了，唇間逸出了一個破碎的音節：

小姑娘很聽話的開始吃飯，一聲不吭。他依然注視著，一動不動。夏繪溪看得見他的側臉輪廓，異常的柔和俊秀。

就像是對待家中的幼妹，或者是小小的女兒，蘇如昊的聲音中滲了暖意，又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頭，溫和的說：「先吃完飯，我們再看畫。」

這些詞，對於他，究竟意味著什麼呢？

整個CRIX的大樓顯得很寂靜，只有數個保安在樓下靜靜的巡梭。她剛要出邊和圖書門，看見大廈前的那個廣場上略有些喧囂，不由得張望一下。

彷彿為了整理思路和線索，輕輕的念出聲音來，「天使……發燒……抑鬱……親吻……死亡……」

彭澤同意：「實驗進行得很困難。尤其是效果，非常的不盡人意。所以到後來，我也決定放棄這方面的嘗試。先前的資料也就一直沒有用上。」

說到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語氣慢慢的放緩，彷彿在斟酌，又彷彿在面臨什麼挑戰，微一沉吟的時候，彷彿有碎鑽一把，被拂落在了清水般的目光里，點點如星。

有學生看到夏繪溪，大聲對打招呼：「蘇師兄在隔壁的教室。」

「不幹什麼，玩個小遊戲吧。你知道，心理諮詢嘛，不過就是教人如何放鬆排解壓力的。」她並沒有說實話，也沒有說這是心理測試的一種，只是語焉不詳的提到這會是極其輕鬆而有趣的過程，並簡單的說：「只要放鬆就好了，想到什麼說什麼。」

「束縛……」他有些遲疑的頓住，「夏繪溪……」

夏繪溪僵在原地，只覺得呼吸都斷成一截一截，彷彿那股氣息被人掐著，不能一下子吐出來，不順暢至極。轉瞬之間，她甚至還沒弄清楚為什麼，兩人間的情形就忽然變成樣。仔細的想想，也算不上她騙他，只不過刻意混淆下測試的概念罷。而不告訴他是心理測試，也是為讓他放鬆，讓測試結果更加的貼切他真實的心理狀態。

她重又轉身，面對著桌上那張表格，幾個關鍵字，幾個異常的時間記錄。

裴越澤仍然含笑，並沒有多問，隨手將壁上的一盞燈打開了，光線亮堂而溫暖，他看得到她鬆軟烏黑的頭髮被撥在鬢邊，閉上眼也能清晰得勾勒出那一抹弧度。他的心裏異常的柔和，於是點頭說：「我說了要好好配合你。怎麼玩？」

從電視台出來的時候，蘇如昊在樓下等她，見她神色有些怔忡，忍不住去摸摸她的額頭：「怎麼了？不舒服么？」又問，「談得怎麼樣？」

原本說好周日早上和學生一起去做公益活動，因為臨時接到彭導的電話，讓自己去院辦取資料，於是夏繪溪就沒和大部隊道走，獨自一個人去辦公室找導師。

儘管努力做了心理準備，可是親口被證實的剎那，夏繪溪還是有些被驚嚇到的感覺。

「抑鬱……死亡。會不會那個人因為抑鬱症死亡？……又或者是因為CRIX的抗抑鬱藥物曾經傳出過有個病人誤服死亡，他才會有樣的聯想？」

「可是……阿爸過幾們就要回老家過年……」

彭教授微微低頭，習慣性的將目光透過鏡片，落在了學生的臉上，然後笑了笑：「這個資料我倒是有一些。特地叫你過來，就是讓你先看看，對你的文章應該會有用。」

「沒關係，過完年們再去，好不好？」

「很簡單，我說一個詞語，然後你就回答出這個詞在你腦海里聯想出的第一印象的對應詞。比如我說香蕉，如果你想起了蘋果，那麼就說蘋果。」

她和他對視，注意到了他的用詞，淡淡的說：「束縛？」

夏繪溪忙忙的止住了話語，看見門口一道修長的人影。他穿著深咖色的風衣，五官藏匿在暗色之中，也不知道看她這麼發瘋多久。

「我叫劉媛媛。」她的目光有些怯怯，彷彿是剛剛孵出殼的小雞，帶好奇和羞澀，「姐姐你好。」

獨自站在電梯里，夏繪溪有些疲倦的靠著邊牆，太陽穴的地方有些酸脹。摁摁，似乎是想甩開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不知道為什麼，和裴越澤說話的時候，自己總是有些心浮氣躁，也許是因為對方太過喜怒無常，而自己不得不防著他些突如其來的舉止。

黑夜的影在校園的上方如禿鷲般盤旋，不經意間做著試探性的衝刺，將翅翼下的濃霧灑向身下的整方天地。

辦公室的不知哪處大約放著鍾錶，滴答，滴答的聲響慢慢的從暗處湧來，彷彿能將人沒頂。

「這個遊戲輕鬆么？能讓我減壓？」而她仍然不說話，而他則步步緊逼，「要知道，為了和第一反應作鬥爭，我倒是覺得很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