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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什麼神女啊，是個小女孩子。」站在前方的一個官兵喊道，伸手指著回頭招呼大家，大笑，「小豆芽似的。」

季重道：「我奉命退開了。」也就是說他不在場。

郭子安再次深深吐出一口氣。

小事？宋元用力的將身子坐正，道：「嬰嬰，這可不行，我知道你做事有分寸，不會說太多，但是如今這時候，一絲一毫都不能隨意，哪怕只提了一個名字，如果傳出去，有心人肯定注意到，那就麻煩了。」眼神沉寂，「你娘過世，我處置一些人，也合情合理。」臉上浮現怪異的笑，似喜似悲，口中發出哈哈的乾澀聲，「我宋元還怕再多污名唾罵？」

嗚咽聲傾瀉手也掩不住，人坐在椅子上張大嘴大哭。

蟬衣送出門口，又略帶好奇的看了看四周，就像所有到了新環境的人那般，但這是宋宅，也不能太過於好奇隨意，她很快收回視線關上門。

這些人？處置？

黑暗裡的人影起身伸個懶腰，走到床邊倒下，亂動一刻終於尋到舒服的姿勢沉沉睡去了。

屋子裡旋即響起了壓抑的哭聲。

薛青啊。

一個個激動不已，擠在路邊向城門口張望，神情期盼。

宋嬰搖頭道：「沒有必要，些許小事而已。」

雖然皇后陵不再，黃沙道城並沒有因此凋敝，城門前進出依舊熱鬧。

他們這些人的到來讓路邊的茶棚一陣喧鬧，裏面坐不下，店家張羅著在路邊添置桌椅，忽見城門口方向也一陣喧鬧，伴著喊聲。

季重垂目，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薛和_圖_書青啊。

宋元默然。

去京城，青霞先生死了，薛青差點死了，所以去京城會死嗎？這就是至今爹娘二叔大伯合家都沒有消息的原因嗎？

「郭子安，你以前來過黃沙道，知道神女嗎？」有人問道。

「郭子安。」一旁有喊聲傳來，「別用功看書了，交班了。」

「保持不變。」宋嬰道，「只是讓那日在內宅的所有人都不出家門，娘的喪事要七七四十九天法事，不讓出門內宅不見客也是合情合理，我想，這段時間也夠了」看向宋元，「待事情結束之後，也就更沒有必要處置了。」

官兵們更加愕然，郭子安卻想到什麼，向前走了幾步，看向越來越近的人群涌涌，不會吧

宋元怔了怔。

宋嬰笑了，道：「死並不能解決什麼問題，我從不想讓誰死。」視線看向桌上跳躍的燈火，屋子裡已經一片素白，恍若白晝刺目，「只要他們想活，就讓他們活。」

「不如喝碗酒。」有兵丁建議。

薛青也差點死了。

別動，那少年當時說過，只要不動，就不會有事，就不會被發現。

先皇後娘娘欽點？

季重沒有應聲，看向宋嬰。

大家還沒看去，旁邊的人們看向他，神情不滿。

被子遮蓋了可能的窺探，放在其內的女孩子的手才敢攥緊，揪著褻衣，無聲無息一下又一下，發泄著白日里看到的那一幕的震驚慌亂疑惑

從接到宋夫人不好的消息到確認已經死去，宋元悲痛不聞他事，宋夫人怎麼發病，出了什麼事，臨終前說過什和*圖*書麼話，他都不知道也沒有過問，此時聽到發病在院子里，神情不由一怔，旋即想到什麼，面色青白，神情悲痛憤複雜交織，僵硬的身子也開始顫抖。

她的神情，平靜，漠然，但又嘴角微微勾起，驟然讓平淡無奇的臉多了幾分靈動。

「蟪姑啊，你就住這裏，被褥茶具都是新的。」女孩子說道，將燈燭放在桌子上。

「她終於，還是，為這個死」他嗚咽說道。

乾澀只有一個音調的哭聲再次在宋宅響起，纏繞，穿透，盤旋，在夜空中散開。

「嬰嬰，什麼人？出什麼事了？」他聲音沙啞無力，說出了自回家來的第一句話。

像所有獨處的人一樣，蟬衣肩頭放鬆吐出一口氣，旋即在屋子裡走來走去，喝茶，洗漱，換上新衣裳，似乎要做些什麼但又無事可做，打個哈欠。

站在一間門前的兩個女孩子忍不住回頭看向夜空，這邊也點亮了燈火，但人少一些，看上去有些空寂。

這神他娘的女啊。

除非他們不想活。

宋元神情獃獃，再次神魂出竅一般，片刻之後，整個人被抽幹了力氣蜷縮，手捂住了臉。

軍營生活枯燥又治軍嚴苛，也唯有喝酒這一個樂趣了，於是立刻得到眾人的響應，郭子安雖然對喝酒沒什麼興趣，但跟同伴們要有樂趣，笑著下馬。

門窗關上，燈燭搖曳，深秋的夜裡暖意濃濃。

從來沒有聽過男人的哭聲咯吱一聲門推開，女孩子手裡端著的燈燭照亮了室內。

「這麼多年都熬過來了就差這麼幾天怎麼就和圖書活不下去了啊怎麼就想不開。」

婢女一笑道：「還好了，小姐安排的好，我們替換著不累，蟪姑你也歇息吧。」裊裊走了出去。

原本獃滯的宋元眼神凝聚看過來，什麼情況下才會要處置一些人？必然是出了不可為人所知的事

「今日好運氣能見到神女了。」

只有活著，只要活著！

郭子安伸手抓抓頭，算了，不想了，就等著吧，需要他做什麼就做什麼。

「不可對神女無禮。」

院子里白燈籠的光漸漸在夜色里盪開，室內如同蒙上一層月光柔和，照著床上沉睡的蟬衣，她的一雙眼睜著，一動不動。

怎麼點？

郭子安應了聲，將手裡的書塞進胸口，大步邁入同伴中，一隊人馬向黃沙道城門馳去。

雖然官方沒有公布，但是裴焉子得到了具體的死亡人數，那一晚死了足足幾百官兵，是的，雙方都是官兵。

郭子安搖頭，道：「沒有的。」有皇后帝姬靈柩在此，何人敢稱神？

蟬衣跟隨邁進來打量室內。

活著！

「雖然無法掌控有誰聽到了，聽到了多少。」宋嬰道，「但能掌控消息不從我們家中傳出去。」

那這就是毫無戒備啊，聽到這句話，宋元的哭聲停下，人也抬起頭，無神孱弱頓消，眉眼豎立。

「神女來了。」

活著是很簡單但又不容易的事。

但青霞先生和薛青的死都是因為指罪秦潭公弒君他們郭家可沒有指罪秦潭公想不通。

郭子安呸呸兩聲，似是吐出泥沙，手裡拿著的兵書還沒合上，猶自出神。

什麼神女啊？和*圖*書郭子安等人不解，他們雖然來這裏幾日了，但很少進城來。

宋嬰道：「今日娘病發在院子里。」

不就是那個黃沙道孤兒叫什麼的來著？

神女？等在路邊的郭子安等人原本沒在意，卻陡然見滿噹噹的茶棚里的客人都呼啦湧出來，將他們撞得東倒西歪

宋嬰神情依舊，沒有悲傷也沒有歡喜，道：「我發現後跟過去了，勸娘的時候說了很多話，因為在夾道里，季重的意思是不知道有沒有人聽到。」

「都處置了！當時但凡在內宅的，一個也不留。」他一字一頓道。

蟬衣咬住了下唇，不要急不要慌，聽他的，像他那樣，不動，不怕，活著。

「神女可是先皇後娘娘欽點的。」

不要動，什麼都不要動，等著，等著。

如此病體，根本就不能走動出門，更何況還心神驚亂，好容易蓄養的精氣必然潰散啊宋元伸手掩住臉，止住的哭聲再次從手指縫中溢出，整個人也佝僂彎曲。

一陣風吹過，枯草爛葉捲起劈頭蓋臉，黃沙道的深秋比京城要粗狂很多。

宋元手扶著桌面神情遲疑：「那嬰嬰你的意思是」

雖然沒有說怎麼死裡逃生，知知堂的人也不在意，只要活著就好，就好。

此時正午日光炫亮，照著小女孩子，她身子瘦小，像個十歲左右的孩子，穿的也很簡單，粗布花衣，頭上五綵線扎著辮子，小臉，膚色也算不上白，五官也只能算是清秀，就像所有的很普通的鄉下孩子，除了神情。

宋嬰道：「不，爹，不用這樣，一是沒必要，二來，雖然是和-圖-書爹處置人，但是這次是因為娘的事」眉目平靜，聲音略停頓一刻，「不要讓娘被人傳言議論，她一介婦人，只求平安順遂，不想成為天天泱泱之論。」

宋元神情一黯，身子再次佝僂，似是有些撐不住，抬手按住臉用力的揉，再擠出一絲力氣抬起頭，道：「這些生前身後名也罷了」

為什麼會提到薛青啊。

宋嬰道：「我們說的薛青遇刺的事應該是被娘晚上聽到了，早上趁我看虎子的時候跑出去了，倒在夾道那邊。」

「神女來了。」

這無視這漠然讓四周的人們更加激動，郭子安沒有激動，唯有愕然。

「有點小。」婢女說道。

「她，她又要」他聲音顫顫幾乎不能言，顯然已經明白了什麼。

「怎麼說話呢。」

蟬衣搖頭：「不小了，比我在家住的大多了，多謝姐姐了，你快去歇息吧，忙了一天了。」

「嬰嬰。」他道，「還是死人最安全。」

「明日還要做事，要養好精神。」她嘀咕一聲，腮幫子微微一鼓，吹熄了燈，室內頓時陷入黑暗。

宋嬰打斷他道：「不讓消息傳出去就可以了。」

皇后陵已經不再，黃沙道的禁軍營還沒撤去，日常依舊巡邏繞城，據說用不了多久就要撤去了。

四周喧鬧，圍觀，激動，涌涌，她恍若未聞未見，目不斜視，盤腿坐在平淡無奇的木車上，由老黃牛拉著慢悠悠的前行。

人群涌涌並沒有堵塞大路，大家只是歡喜激動的在路邊圍繞，大路上一輛牛車緩緩行駛，也沒有車夫，只一個小女孩子坐在車上，搖搖晃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