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不躁
國公爺被她說的忍不住笑了，啐了口。
「他孤老一輩子對我有什麼好的！」他嘟囔道，所以說女人的就是愛胡攪蠻纏。
看著王九故意擺出悠閑逛街景淡定路人的模樣，張順不由撇嘴。
他走到父母的正房門前時，門外站著一溜的丫鬟僕婦低頭噤聲，內里正傳來母親的啜泣以及父親的帶著怒意的呵斥。
「怕什麼啊，大人想見劉姑娘，就見唄，搞得跟做賊一般……」張順笑道。
「閉嘴。」盧岩瞪他一眼，抬腳便沖周良玉過來了。
陳母哪裡肯，立刻更大聲哭起來。
「哎呀，那麼厲害啊，那進門了，咱們會不會挨打啊？」
陳大夫人驚訝的看著自己的丈夫，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少爺一定很喜歡很喜歡那個姑娘……
「他……他也看上她了？」她有些結巴的問道。
陳夫人倒是第一次聽說，擦了眼淚不哭了。
「咱們都出來了，老頭在家裡一定是羡慕的日夜睡不著……」他自言自語，忍不住眉飛色舞，多買些東西，回去砸給他，一定能讓死老頭吐酸水……
陳夫人就立刻又開始大哭。
他神色淡然，目光含笑，看似信心滿滿，宋三娘子和劉梅寶對視一眼。
「我們打算這就走了。」宋三娘子對他說道，「那劉家人一定會去告官，見官什麼的，我們自然是不懼的，只是她們必然要扯出你來，你要有個準備。」
盧岩被她戳的心尖****，看著近在咫尺的如花笑顏，真恨不得一把攬在身前。
周良玉面無表情，轉身帶路。
她是在問為什麼不打傘，盧岩一眼便知曉，一笑搖了搖頭，示意這點雨沒什麼。
「論家勢論人品相貌，少爺哪裡差了，竟然讓那姑娘如此……如此……」素英又是委屈又是憤怒的說道，嫌棄二字，她是絕對說不出來的。
「這丫頭我當時看她乖巧，又做的好針線，阿許呢也看入眼，便做主讓她去了阿許的房裡，沒想到年紀大了，咱們阿許又是好脾氣，到讓她的心思也大了……」陳夫人冷哼一聲，緩緩說道。
「太太屋裡的紅英姐叫我幫忙挑個針線，你們好好伺候著，少爺找我了就去叫我。」她說道。
「也不能算是我求人。」他說道，「應該說人有求與我，才能應我所求。」
「這有什麼不能信的。」國公爺皺眉。
劉梅寶看著他陡然由自信變得如同毛頭小子一般惶惶不安，便大笑起來。
「你瞎說什麼？誰說的？」她問道。
「晉王。」國公爺看著她，壓低聲音吐出兩個字。
「那女人已經說了親事……」陳父只得再勸。
陳清吃完飯聽說外出公幹的父親回來了，便立刻過來問安。
旁邊二人還是頭一次見自己大人如此婆媽，忍不住催促快說。
那姑娘的丫頭，那丫頭的小姐……
「搶他媳婦的也是熟人……」關國威扯了扯嘴角，「太原左衛指揮僉事陳清。」
這種事大家就好理解了。
遠遠的盧岩也抬頭看，看到劉梅寶果然在窗前，便也是露出笑容。
「我也就告訴你，反正這個媳婦是絕對不能娶！」他沉聲說道。
是因為自己的事？陳清一怔，停下了要轉開的腳步。
小丫頭們拍著胸脯一臉擔憂，冷不防被人在肩頭拍了下，嚇得差點失聲驚叫。
素英突然抑制不住的好奇，想要看看那個姑娘，到底是怎樣的，讓少爺如此放低身段不舍不棄。
這還好？那姑娘有意中人，還為此離家出走，如此丟人現眼傷風敗俗，哪裡好啊？
陳大夫人倚在引枕上，一面用帕子拭淚，陳父也就如今的武順公面色沉沉，負手在桌邊站著。
兩人神情收正，拱手屈身應聲是。
「武順公爺家的……陳僉事……」他們瞪眼問道。
「少爺，仔細媽媽看到了說不規矩……」素英忙慌忙勸道。
陳清不以為意，晃著腿枕著手臂。
「不急。」盧岩忙說道，「這樣對你們不好，別急，有我呢，一定沒問題。」
關國威神色鄭重的點點頭，將事情原委給他們說了。
小廝退下了，陳清又接著看手裡的書，方才的事似乎未有發生一般，直到耳邊有低低的啜泣聲打斷了他的思路。
「別講這個，咱們還在乎媳婦家家世么？就是如今真要有個好家世的難道咱們就敢娶么？朝里對咱們虎視眈眈又不是一天了……」陳大夫人哽咽道。
「是在說跟少爺定親的姑娘啊。」小丫頭嘻嘻笑道，一面壓低聲音，「哎，對了素英姐，你肯定認得吧，我聽燈兒說，當初買少奶奶那個丫頭的時候，你和王媽媽都在跟前呢……」
「清兒好容易有個中
和-圖-書意的，又是他姑姑親自相看過的……」陳母拭淚，將事情的原委講了，「……更是當初有救命之恩……」
「就是當初從老四家來的那個丫頭。」他想了想才答道，「那時候她跟著在山西，跟那女人打過交道，親眼見的，那男人是個草莽出身，可不是善類……」
「其實一樣，都是比拳頭而已。」他笑道，「我的拳頭不夠，就借別人的用用。」
竟然能搬動晉王出面……這個人……這個人根本就不值一提的一個府城的小小的操守官……
「啊，是山西那個時候那個踢毽子的丫頭……」她猛的眼睛一亮，想起來了，眼睛頓時睜的更大，伸手按住胸口。
王九哼了聲，沒說話。
「你是不是為我去低聲下氣求人了？」劉梅寶皺眉說道，在送盧岩出門時，眼中帶著擔憂委屈，「真沒必要，你想太多了，根本就不用把劉家那些人放在眼裡，還有陳清那兒我自己去和他們家回絕就成了，那種人家最要面子，很好打發的……」
陳父被哭的皺眉又無奈。
「這女人家世一般，配不上咱們阿許……」他耐著性子坐下來給夫人解釋。
「你以為這是在你村裡爬人家牆頭呢，抓住了最多被打一頓，這可是京城，師爺說了，大地方的人不動手，唾沫星子就能弄死人的。」付老三說道。
「我有什麼委屈的。」他說道。
「很快就會好的，你放心。」他慢慢說道，安慰劉梅寶也安慰自己。
國公爺哪裡記得兒子房裡丫頭的名字，一時也說不上來。
素英不由瞪大眼，驚訝的說不出話來，看著陳清，被他臉上的笑刺的眼疼。
「不過，我會學的，我現在已經認得好些字，書也在讀，已經念了半本詩……」他忙說道。
國公爺被她說得雲里霧裡的。
素英的針線好是閤府有名的，小丫頭們點頭應允，自去廊下站著聽使喚不提。
陳清便笑了。
「這種事拿去跟老大人說，真是……」兩人忍不住搖頭。
竟然是她，怎麼會是她，雖然只是短短的一面，但足以表明這個姑娘不是好相與的……
她呆立一刻，將手裡的茶盅推給小丫頭。
「是為那個人說的，說是人家先求的親，還等著喝喜酒呢，讓人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問我，為什麼要劫了他的喜酒喝……」他低聲說道，眼中還帶著幾分未平的愕然驚訝，「我當時都聽糊塗了，這才急著趕回來…wｗw.heｔｕｂｏok.ｃom.ｃoｍ…」
「不就是一個女人嘛，犯得著跟武順家抗上？」先前那一人嗨了聲，皺眉說道，「再說，那劉家的女人又有什麼好的，除了一個死節義的爹，要什麼沒什麼，人家小陳大人有財有勢不在乎，你說這姓盧的小子跟著湊什麼熱鬧，回去找一個有家有勢的女人，這樣大家都妥妥的，非要這樣彆扭圖什麼……」
「這話你也信？」她說道，眼角帶著幾分不屑。
「你說什麼呢？那丫頭不是在說謊，她當時的確在山西……」他皺眉說道。
「這口氣可咽不下去，媽媽毛的，」兩人挑眉說道，「不過這小子也夠慫的，這種事，還找什麼人幫忙，韃子都殺的，還不擄袖子揍驢裘的，一頓好打，什麼事都解決了……又不是小孩子，被人搶女人了，就哭鼻子來找大人……」
她站在書房門外，端著茶杯，因為出神忘了去洗刷，直到旁邊兩個使喚丫頭低聲的談話傳入耳內。
「真是巧，遇到盧二爺……」他聲音木木的說道，「相請不如偶遇，進來坐坐吃杯水酒吧。」
陳清就在門外一陣猶豫，從小到大，他還是第一次聽見父母爭執，雖然聽著母親的啜泣心裏很擔憂，但為人子女，他還是覺得此時不便進去。
「……這劉家雖然門戶低，但多少有著忠義之名，是再合適不過……再說，只要阿許看得上，只要不是那青樓娼妓賊匪流民，都使得！」陳夫人拭淚說道，及時收轉了話題。
合著自己說了這麼久，等於白說，國公爺有些生氣的站起來。
「傻子。」她笑道，伸手戳他胳膊，隔著衣衫感受那結實的肌肉。
武順公聽完了，沉著臉沒說話。
「坐下吧。」宋三娘子說道，看了一眼嘻嘻笑著挪進來的劉梅寶沒說話。
「你真的沒讀過書？不識字？」她抿嘴一笑。
劉梅寶從樓上看到周良玉出來，她聽不到他們說什麼，只當是宋三娘子要趕盧岩走，卻見都進了客棧，忙關上窗走出房門，見這邊盧岩已經沖宋三娘子施禮。
聽了小廝的彙報，一直安靜伺候在一旁的素英視線一刻也沒離開過陳清，卻見自己的少爺面上沒有絲毫的著惱憤怒，反而嘴角浮現笑意。
二人便不再話說，隔著街隔著雨絲對望，忽地見周良玉撐著傘走出來。
「你們去安排加急遞過去消息，我要兩天內收到回信。」關國威沉聲說道。
「不委屈，這hetubook.com.com多好啊。」他笑道。
盧岩看著她笑。
「奴婢，覺得少爺委屈。」素英哽咽道，抬起頭大眼水霧蒙蒙，頗有幾分梨花帶雨的韻味。
「大人，武順公家此時的狀況有些微妙，咱們還是不便與他們有什麼衝突的好，免得壞了老大人的……」另一個也低聲說道。
話沒說完就被陳夫人打斷。
劉梅寶眨眨眼。
陳大夫人哭聲一停，抬頭看自己丈夫，見他的神情絕非開玩笑。
陳清哈哈笑了，將里的書拋下，往椅背上一靠，修長筆直的雙腿就撂到桌案上。
這句話一出口，兩個人挑著的眉就立刻搭下來。
「……燈兒見過嗎？」
「大人，你打算真的要幫這個忙？」其中一個低聲問道。
「我實話告訴你，有人和我打招呼了……」國公爺被哭的受不了，只得低聲說道。
素英只覺得心口酸澀，沒想到竟然是她……
「我才幾天不在家，你就給小四定了親事，我這個當父親的竟然一點也不知道……」陳父的聲音隔著窗戶傳出來。
「行了，別說了。」關國威被說的頭更疼，伸手按了按突突跳的太陽穴，「不管怎麼說他是開口了，幫還是不幫，由老大人做主吧。」
「也不過是議親，怎麼，別人能議，咱們就不能去了？說到哪裡也沒這個道理。」陳母不待他說完就打斷了。
「女人的心思你不懂。」陳夫人乾脆的打斷他，「總之，你別聽那些話就是了，這個媳婦我給阿許娶定了！」
「救命之恩，相報的話法子多得是，搞什麼以身相許的把戲。」他過了一刻，帶著幾分不悅煩躁說道，「這親事不許再提。」
一個模糊的姑娘的形容在眼前慢慢的清晰，陋衣素衫小小年紀眉眼卻已經是壓不住的爽利。
陳大夫人冷笑一聲。
周良玉哼了聲。
「就是他原本定下的媳婦，被人搶了。」關國威將盧岩的話言簡意賅的總結道。
「說的好聽，你能怎麼辦？這裏可不是河中界，你晃晃拳頭，別人就怕了。」他說道。
聽完了兩人神情便如同關國威一般糾結。
「素英姐，鳥兒餵過了，狗兒也餵過了……」她們忙討好的說道。
少奶奶二字刺痛了素英的耳膜，她不由皺眉，但隨即被餘下的話吸引，不由喃喃幾句我在跟前呢……
話沒說完又被付老三敲了腦袋一下。
「打招呼？」她有些失笑，「誰呀？」
「難道你非要阿許一輩子孤老不成？」她撫
和*圖*書胸哭道，「你怎麼如此狠心？」
陳母的室內布置的豪華而不張揚，鋪設器具無一不透出溫馨舒適，但此時室內的氣氛卻並不是很融洽。
陳大夫人頓時驚愕的看著他。
素英抿嘴一笑。
「怎麼了？」陳清皺眉，看著一旁正低頭拭淚的素英。
她一手拉住窗戶，一面習慣性的向街面上看去，因為下雨街上行人不是很多，客棧前也沒有人進進出出，遠遠的有三四人緩步而來，劉梅寶立刻露出笑臉。
「這時候倒記得師爺說的話了，以前在家看到他就煩……」張順嘀咕一句，摸了摸頭不再說話，目光落在街邊一間賣書筆墨紙硯的商鋪，心裏便忍不住打定主意要進去看看。
盧岩道謝，這才坐下。
至於陳家大夫人，這種小事，根本就不關心，似她們這等人凡事只需要知道結果，至於過程又有什麼干係。
關國威只是絞著眉頭，沉著臉不說話，顯然心裏也在做著鬥爭。
「……那個姑娘真的可凶了，我聽阿寧少爺的身邊的燈兒說的……」
少爺自從邊軍回來，就多了些粗俗的習慣，素英不由想到那幾日來家中的那些鄉下粗野漢子，跟那些人能學到什麼好……
「她說的那門親，何止是議親那麼簡單，方才阿許房裡的那個丫頭已經過來和我說了，三年前在山西，那女人就已經和那男人關係匪淺了，咱們阿許怎麼能娶這樣不清不楚的女人？」陳父又說道。
一層秋雨一層涼，風夾著雨絲將窗戶吹得亂響，劉梅寶忙放下手裡的書跑去關，她定的這客房位置臨街，推開窗就能看到街面，為此宋三娘子很是不滿意，劉梅寶卻只是笑不聽。
盧岩不明白她的意思，愣愣的點頭。
「你們方才說那個姑娘阿寧少爺，丫頭什麼的，是什麼啊？」她問道。
這邊盧岩並沒有走的太近，他只是這麼站著看著劉梅寶皺眉張口說了幾句話。
張順也探著脖子看，還衝劉梅寶揚手打招呼，被王九一巴掌打下來。
劉家發生的事包括劉梅寶搬進客棧，罵走劉家老太太的話，都很快就被遞到陳家，確切的說，遞到了陳清面前。
「沒規矩。」王九瞪眼喝他。
「見過，你忘了，她的丫頭幾年前被阿寧少爺買了，這一次不依不饒的跟阿寧少爺要，阿寧少爺多厲害的，都害怕她……」
武順公咳了一聲。
「九哥，你裝的一點都不像……」他嘿嘿笑道，「瞞不住別人的。」
盧岩依舊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