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他也不知道回頭要怎麼解釋了。
寧朦透過鏡頭看他，他是意外的，也有慌亂，以至於他在鏡頭面前都是僵硬的。雖然他向來不喜歡照相，但這僵硬又比從前要更不自然。
「恩？」男人收回視線，抿了一口香檳，掩飾好自己的情緒，隨口問道：「那是可林的朋友？」
寧朦端著相機走出房子，院子里已經站滿了熙熙攘攘的賓客，熱鬧非凡。
「我雖然喜歡薛寶釵，但是更希望林黛玉能與賈寶玉在一起。」他笑道。
寧朦搖頭，「還行，你去忙吧，別老過來找我了，影響不好。」
「剛剛圍著你的那些桃花啊。」
他笑著點點頭，然後手指著畫的左下角，上面是用畫筆畫出來的一個印記，寫著端端正正幾個字：陶可林筆。
之後寧朦就很少再看到陶可林了。
周圍歡呼聲一片，寧朦抓拍了好幾張。角度取得好，光線也很合適，所以效果很好。寧朦又拍了幾張，後來攝影的人扛著設備過來了，她才稍微鬆了口氣。
寧朦剛起壞心，就看到相機屏幕一暗，有陰影投在上面。她立刻回頭，發現是相機里的人站在她身後，正勾著腦袋看相機，寧朦連忙收起相機。
最後仍然是架不住看熱鬧的群眾，他側頭吻了下去。
他是無所謂，但寧朦堅持，他也只能先走開了。他伸出手指摸了摸寧朦的頜骨，說了聲乖，然後轉身朝著人群走去。
她在角落取景，拍了幾張之後她站到角落去查看相片和*圖*書，而後突然聽到一陣喧囂，寧朦抬頭就看到幾個西裝革履的男子從大門走進來。
真看不出來是一個十歲小孩畫的，這畫風對於僅十歲的陶可林來說，是不是太……不純潔了？這小孩從小就這麼離經叛道嗎？
人群皆朝著那個方向歡呼迎接，幾個男人都儀錶不凡，穿著精緻，走在前面的人穿得要更規整，領帶是喜慶的紅色，臉上掛著無可挑剔的微笑。
然而令寧朦覺得不解的是，陶可林的父母和爺爺，幾乎是到了晚上才姍姍出現。
身邊傳來笑聲，伴娘們簇擁著新娘走出來了，陶可林走在人群末端，一眼就看到了角落裡垂著腦袋站著的女人，手持著相機，手指卻未動分毫。
青年抬頭，視線落到噴泉另一端的男人身上。
姚琛笑了，眼神寵溺，「誰能有你任性啊？」
「那看來你最喜歡的是薛寶釵了。」
女人端著相機，雖然擋住了大半張臉，但是那下巴和嘴唇，他不可能認不出來。
自己的姐夫是女朋友的前任，這關係可真夠亂的。
作為新娘的弟弟，他肯定是忙的，而且這席間的賓客都非富即貴，他自然不能怠慢丟了陶家的臉面。
「等會就去，倒是你。」他摸了摸她的臉，有些擔心，「臉色很差，不舒服嗎？如果累了就別拍了吧，我找人送你回去。」
虧得老太太這麼開明。
「什麼時候畫的啊？」
不僅是陶可林的家人，寧朦還發現，許多有頭有臉和_圖_書的人物都是晚上才到，有幾個更是匆忙來送了禮金就走了。
難以叫人不艷羡的一對璧人。
寧朦的目光轉向另外一幅，眉毛一挑。
寧朦差點要握不住相機。
「小美人，我們又見面了。」
寧朦看著男子齊眉勒著紅抹帶，頸間戴著美玉，心領神會問：「這畫的是賈寶玉和黛玉吧。」
陶可林把她按到牆壁上，剛想做點什麼，她的電話就響了。
她本來就不太相信陶可欣說的那些話，此刻更是連標點符號都不相信了。
她真是沒那個福分。
她和攝影師忙完之後就溜到角落去休息了，攝影師坐在草坪上擺弄器材，她也蹲在旁邊翻看照片。
這邊的陶可欣順著男人的目光望過去，看到那對依偎在一起的男女后，微微笑了，「怎麼了？」
陶可林露出了無奈的表情，「哪裡來的小姐姐？」
畫中只有一張大床，多的什麼都沒有，帷幕半掩，床上的枕頭橫七豎八，被子被掀到一邊，床上兩人衣衫不整，窮極狎昵。男子赤著上身，側身對著女子，一手撐著腦袋，一手把玩著女子披散的頭髮，女子摟著男子的腰，笑容明艷動人。
「是薛寶釵？」寧朦問他。
「這還用說。」
「這不是老爺子掛的，因為這幅畫，我被爺爺大罵了一通，甚至不允許我再碰畫筆。這兩幅畫，都是因為得了奶奶的讚譽才得以掛上的。」
她能清晰地聽到賓客們圍上去祝福，調侃，他一一笑納，https://m.hetubook.com.com宛若主人一般地招呼大家吃好喝好玩好。
陶可欣輕微地聳肩以示無奈，「我這個弟弟向來任性，誰知道他在想什麼。」
姚琛便笑了，沒有再多問一句。
似乎所有問題都有了解釋。為什麼陶可林會住到她隔壁，為什麼陶可欣會對她有敵意，以及他剛才的欲言又止。
唯一慶幸的是，這裏沒有人認得她，也沒有人注意到她。
陶可欣挽住自己丈夫的臂彎，嘴角勾起，「你覺得是朋友？」
陶可林笑眯眯的，「那你覺得誰配得上？」
寧朦覺得把這幾張照片發到微博里的話，她肯定又要漲粉了。
新郎似乎在顧忌什麼，看了新娘一眼示意，新娘卻裝作沒看到，只笑吟吟地盯著鏡頭。
不是她角度選的好，也不是光線背景好，而是陶可林他就是自帶光環的模特，有幾張她明明是拍新娘，但是照片里新娘旁邊的陶可林卻更顯眼。
「不，我現在了解的，喜歡的人是你。」
寧朦蹲得有些久了，所以起來的時候腳有些麻，踉蹌了一下，陶可林及時摟了她一把。
陶可林不動聲色地往她面前一站，徹底擋住她的視線。
「你怎麼來了？」
男人不經意間抬頭看了一眼，隨即便怔住了。
寧朦似笑非笑，似嗔非嗔地看了他一眼，「油腔滑調。」
有人來扯她，示意她過去照相，寧朦咬咬舌頭，用盡這輩子積攢的定力，淡定地走到他們面前，舉起相機，聚焦，定格畫面。htｔｐs://wｗｗ.hｅｔｕｂｏoｋ.coｍ•ｃｏｍ
她抓拍了幾張陶可林，張張都無可挑剔。
她那期文章也有寫，男人們莫不喜歡薛寶釵，摘抄了周汝昌《紅樓奪目紅》中的《芳齡永繼》：她為人處世，樣樣令人欽服，和平厚道，大方正派，關愛別人，體貼尊長，還加上學識過人，才貌兼美。綜而計之，大觀園中，難以倫比。
陶可林看寧朦看得出奇的認真，又忍不住打趣：「看來這幅挺合你口味的嘛，盯著看那麼久。」
寧朦如遇知音，「我也是，其實我也總有一種偏見，覺得賈寶玉配不上寶釵。」
「當然是像你這種了解她的，喜歡她的人。」
寧朦不想看到這一幕的，但是那對璧人太過耀眼，她沒法忽視。況且和他在一起幾年，何曾見過他這個模樣，笑得這麼開懷，眼神這麼溫柔。
陶可林知道她的意思，他在這裏就站了幾分鐘，已經有不少人頻頻望過來了。他看了寧朦一眼，似乎停頓了一下才又笑著說：「那好。」
果然是繪畫天才。
「討厭！」陶可欣嗔道，「我還跟誰任性過啊。」
寧朦覺得自己有好幾分鐘都是獃滯的，眼看著他和十來個人都打了招呼，越靠越近的時候才回過神來，匆忙低頭。
陶可林把手裡的果汁遞過去，待她接過後又順手把她拉起來。
「才看出來？」他反而驚訝。
「十歲左右吧，那時候剛剛讀紅樓夢。」
「我是沒想到你會兩幅畫都畫《紅樓夢》，也沒想到你爺爺會一口氣在牆上掛兩幅同系列和圖書的畫。」
寧朦回過神來，沖他笑了笑，「你不需要接待客人嗎？」
寧朦走近一步調整角度，聽到伴娘們在起鬨，讓他們接吻。她端著相機，時刻準備著。
姚琛低頭看她，心底劃過一絲異樣，「他不是有女朋友了？？」
寧朦低頭接了電話，應了兩聲之後推開他，「我要去照相了，你也去和你的小姐姐們玩吧。」
寧朦站了一天，又累又餓，唯一下肚的就是陶可林給的那杯果汁。難得沒有人再叫她了，她便走到游泳池邊上，偷了一塊馬卡龍送進嘴裏，還未嘗出味道就察覺有人靠近，連忙狼吞虎咽的咽了下去，結果又被一道聲音嚇得嗆住。
他立刻就反應過來她說的是那群穿著粉色裙子的伴娘們，還欲解釋，女人已經往外走了。
「旁邊那幅是同年畫的。」陶可林說。
寧朦有幾分驚訝，因為這畫不錯，但是以陶可林的水平，是不會畫出有瑕疵的畫的。
有一張是寧朦偷|拍他時被他察覺，回頭沖她壞笑了一下，這一張最生動最還原，她當即就存到手機里了。
就是這麼電石火花之間，寧朦突然想起來這畫上的女子是誰，原也不是什麼出名的畫，但是她以前做雜誌版塊的時候出過一期賞析紅樓夢裡薛寶釵的文章，當時找的配圖就是這幅，場景什麼的都很相似，只是圖上的女子衣服的顏色換了，神情也畫得更為美且生動，看得出畫畫的人很用心，別的地方或許有些少的敗筆，但是臉部卻畫得格外小心。
是看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