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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如果可以再見

作者:雲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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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5

Chapter 05

方家祖籍是潮汕,大抵那一帶的人對家鄉都有著特殊的自豪感,方維鳴一聽便笑了:「再正宗也比不過家鄉做得好,不過……這裡能做成這樣,已經很難得了。」
蘇晚一時愣住,有點沒回過神來,不曉得方維鳴提起自己的一對子女是什麼意思,只好敷衍道:「方少做事是很認真的。」
彪悍型的應該要針尖對麥芒地極盡冷嘲熱諷之能事讓封建蠻橫家長落荒而逃;苦情型的應該強忍悲傷故作堅強向對方家長表示絕不再糾纏極品富貴男主角,然後回到家中獨自黯然神傷;白痴型的或許應該捍衛自己的愛情,向萬惡的封建家長表示戀愛大過天有情飲水飽諸如此類的愛的宣言吧……
黑色賓利沿著黃楊路一路開到底,是一家風味極其地道的粵菜館,裝修十分的雅緻,之前坐在副駕上的那位中年人進了門和服務員報了姓氏單位,服務員就引著三個人往樓上的包廂走,蘇晚脊背上一下涼起來——看來方維鳴是早定好了位子,來請君入甕的,所謂路過不過是個幌子罷了。
沒想到江上白拉起她的手,擱到自己腰上,拽著她的手狠狠地自摸了兩把,雲淡風輕地說了一句:「現在扯平了,」然後看著她瞬間漲紅的臉,悶笑不止。
貝菲笑得沒心沒肺且燦爛無比:「知道啦知道啦,我一直謹遵太后諭旨,看見圓臉的要夸人可愛,看見方臉的要夸人有福,哪怕人長著一張狐狸精二奶臉,也要誇她是天生的美人坯子嘛,是不是?」
服務員才上來的一盤酥炸羊腩,金黃酥嫩的,方維鳴和顏悅色地指著近兩寸長的羊腩塊笑道:「聽說婺城冬天冷,羊肉性溫,益於進補,聽說蘇小姐工作也很辛苦,女孩子嘛更要好好注意保重身體。」
「我倒是想享享清福,可是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他姐姐比他能幹,又在外頭歷練了幾年……哎,真是難啊!」
我這是怎麼了?這幾天做事怎麼都魂不守舍的?
給自己灌下一杯溫水后蘇晚終於緩過神來,褪下那枚陪伴她幾千個日日夜夜的戒指,緩緩放下。方非盡還沒有過來,手機上他一條可憐兮兮的簡訊:替我準備好跌打損傷狗皮膏藥吧…………
蘇晚心裏的火登時和*圖*書就上來了,有本事你就自己拉你兒子回去呀,跑到這裏來往她頭上砸錢算是個什麼事?
「菲菲,」蘇晚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地嘲笑了自己——怎麼變得這樣傷感了,又不是生離死別,明明還和貝菲住在同一屋檐下呢,心裏這樣想著,口上還是忍不住叮囑了幾句:「以後出去談廣告也好,跟旅遊景區的人搞活動也好,嘴巴放甜一點」——這些事在方圓天地成立初期都是蘇晚一把抓的,現在貝菲已經基本可以應付得來了。只是貝菲嘴巴比腦袋動得快,常常說出一些很無厘頭的話來,好在她長著一副幼齒相,好幾回說錯了話別人也只是一笑了之,可是……以後誰知道會碰到什麼事呢?遲早她也是要挑大樑的,吃了虧再長教訓固然深刻,那樣子……蘇晚又搖搖頭,能少碰點壁總是好的。
拐角準備下樓的時候,最外邊一個開著門的包廂,一隻手突然伸出來,她還來不及看清是什麼人,已經被人拉入了另一個包廂。
「謝謝方總關心,」蘇晚淺笑著試了一口:「這裏的粵菜聽說是婺城最地道的了,我沒吃過最正宗的,也吃不出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最近似乎沒有什麼需要她出面的客戶吧?正想著的時候後面的車窗搖了下來,一張看起來有些熟悉略帶滄桑的面孔出現在她面前:「蘇小姐,幸會。」
蘇晚狠狠地用指甲掐著手心,是啊,誰讓你沒爹沒娘疼呢——你活該!
周一上午方非盡又沒到公司,蘇晚看著打好的辭職報告,望望旅遊版塊五六個人的小辦公區,再看看玻璃櫥窗另一邊的姐姐妹妹們,沒來由地生出點滴不舍,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這個道理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聚散皆有定,離合本無緣,她腦子裡竟冒出這樣傷感的一句話,就像大學畢業的時候一樣,雖然已經看過三屆的師兄師姐們在散夥飯上痛哭流涕的景象並信誓旦旦地保證自己將來決不至於這樣,真到了那一天,她還是忍不住掉了幾滴豆子。月亮惹得禍,都是月亮惹得禍,蘇晚這樣自我安慰,也許是因為自己先給自己構起了離別的氛圍,所以不自覺地有些傷感吧。
方維鳴笑了笑:「蘇小姐真和圖書是聰明人,我和人打交道,最不喜歡繞圈子了,蘇小姐這樣快人快語,我也就直說了,蘇小姐這五年在方圓天地鞍前馬後也不容易了,不如直接一點,開個價碼,大家都是生意人,求財不求氣,你說是不是?」
一瞬間她覺得這樣的場景有些好笑——就像貝菲喜歡看的偶像劇裏面那樣,極品富貴男主角的封建蠻橫家長閃亮登場,或先禮後兵或直接以雷霆之勢給對方一個下馬威,而處在她這個位置的女主角,都是怎樣表現的來著?
蘇晚微蹙起眉,後面的深色車窗擋住了坐在後座上的人的面孔,蘇晚不假思索地回答:「不好意思,請問你們是那一家公司?」
這麼說起來也是間接的老闆了,蘇晚不得不收起方才片刻的不悅,微微笑道:「原來是方總,」她往身後的信實大廈瞟了一眼,向方維鳴笑道:「方少周一上午不上班的,恐怕要下午才會過來。」
若是七八年前,她只怕早就要當場發飆了,比如對著當年婺城大學那個衣冠禽獸的教授那樣,可惜……她又在心底嘲笑自己,這些年下來,竟真的把自己的稜角磨得七平八穩了,心底憤怒的火苗還未燎原便被自己強力壓制下去,現在是要怎樣?
方維鳴會有什麼事找她呢?蘇晚暗暗在心裏把方非盡從頭到腳咒了一遍——她用腳指頭稍微想一下,大概也能猜到方維鳴的來意了,只怕是……來者不善了。
蘇晚略有些傷感,從方維鳴口中說出方圓天地要轉手,看來是無可挽回了,五年的汗水努力,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暫時還沒有考慮這個問題,也許會先給自己放個大假,再考慮以後的事。」
蘇晚——你真沒用你真沒用,她狠狠地鄙視了自己,怎麼到現在還能把這些事情記得這麼清楚——她摸著桌上的日曆,十一月十二日,星期一,她打開網頁去查婺城到暹粒的航班,動作慢吞吞的,極不像她一貫乾淨利落的風格,票價並不貴,一周有兩次航班,方圓天地的網頁上就有預訂機票的服務,一個恍惚,差點按了預訂,這才想起來她辭職報告還沒遞上去呢,誰知道該定什麼時候的航班?
一句話戳中蘇晚心中的痛處,她蹭的站和-圖-書起身來:「方總不用多說了,謝謝今天的招待,您的意思我也很明白,這件事我會處理好,不勞方總擔心了!」
方維鳴對蘇晚顯出了令人吃驚的客氣和「關愛,」蘇晚本能地想拒絕,卻找不到一個理由,知道方非盡和父親關係有些僵,她這個做小兵的又怎麼敢在這個時候去違抗這個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
她努力地維持著臉上的笑容,看在方非盡待她不薄的份上,總要給方維鳴幾分面子:「方總誤會了,其實……」她斟酌著詞句,不知道該怎麼向他解釋比較恰當。
其實這也是對她的格外關照,她心裏不是不清楚的,方圓天地創立初期也有過一段艱難的路程,不是頂著方氏太子爺的名號就能諸事順風順水的,有時她也碰到過一些特別沒有格調的客戶,有方非盡這棵大樹罩著,仍免不了吃點口頭豆腐,若是沒有方非盡這般虛張聲勢,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呢。
以上N種都不適合她現在的處境。
很可惜,她並不愛方非盡。
只在腦子裡回閃了一刻,蘇晚就想起來了,這是昨天在鑒心明珠的日式會所,有過一面之緣的方家老爺子方維鳴。
深色的車窗緩緩搖下來,一個陌生的中年面孔出現在蘇晚面前,她微微疑惑,自忖並不認得這個人,中年人朝她露出一個客套的笑容:「蘇小姐,我們老闆有些事想和蘇小姐談談。」
網頁上暹粒二字,如同深不可測的黑洞一樣,帶著無窮的吸引力,吳哥的流光溢彩,落日黃昏,就這樣一點一點的,把她的心魄給圈住,也許……也許……找到那顆屬於她的千年古樹,埋藏掉所有的過去,她就可以逃脫那些甜蜜的痛苦的回憶了吧?
用不著顧鋒寒提醒,他也知道要讓兒子回家,眼前這個看起來淡眉清目的女孩子,可是第一大障礙。
「傻姑娘,」顧鋒寒細長的眼漾著清淺的笑,眸中清亮地望著她,彷彿以前千百次喚她傻姑娘時那樣軟糯清甜,一絲絲地甜入心底,她真的就傻傻地看著他,愣愣的不知道說些什麼,不自覺地喚出他的名:「上白?」
到中午貝菲還有些活沒幹完,蘇晚三餐是極其規律的,一點也錯亂不得,只好先下樓去對面hetubook•com.com快餐店準備自行解決一下,剛剛踏出信實大廈的大門,一輛停在不遠處的黑色賓利緩緩駛過來,擋住了她的去路。
「我並不是個頑固不化的父親,如果你和非盡真的合適,我也不會棒打鴛鴦。可是蘇小姐想想五年前的事,就知道我為什麼反對你們在一起了。」
「我不是過來找非盡的,只是從附近路過而已,」方維鳴的臉上有著歲月所刻下的痕迹,如同刀刻一般清晰,卻並不顯得老態,反而給人一種精神矍鑠的感覺:「蘇小姐是準備出來吃飯的吧?正好前面有一家粵菜館,請蘇小姐賞臉吃個便飯吧。」
方維鳴繼續道:「嗯,就是一個人在外頭打拚總是累了些,他累我也累,」蘇晚連忙笑道:「等這裏的事情了了,方總再好好教教方少,自己也可以享享清福了。」
害得她從此以後在他摸她頭的時候,竟也乖乖的不敢有一句抗議,生怕他再「犧牲」自己的腰讓她扯平一下。
服務員陸陸續續地又上了幾道菜和點心,蘇晚慢慢地試著各種點心,一邊聽方維鳴講這各道菜的經典之處,等吃了七分飽,方維鳴才不輕不重地說了一句:「聽非盡說,蘇小姐可是當年一起和他打江山的元老人物了,眼下方圓不日就要轉手了,非盡也要回去好好做點正經事了,不知道蘇小姐有什麼打算?」
蘇晚嗤的一聲笑出來,這還是貝菲第一回出去和客戶溝通時她的耳提面命,沒想到貝菲還記得,她伸出手去摸摸貝菲的頭:「乖,姐姐下次給你買糖吃~」
「男人腰女人頭,不能亂摸的——,」貝菲一臉的義正言辭,蘇晚驀地一愣,貝菲原以為蘇晚會笑著糾正她是男人頭女人腰,沒想到蘇晚竟一臉的悵然,只是訕訕地朝她笑了笑,就回過頭去了。
你們老闆?
「男人腰女人頭,不能亂摸的——,」曾經她也這樣向江上白抗議過的,小的時候大人們就喜歡摸她的頭,後來江上白也是這樣。常常她嘰嘰咕咕地說了半天,他一句話也不答,只是淺笑著摸摸她的頭,好像……好像在摸寵物狗一樣,她很不滿,相當不滿,也義正言辭地向江上白抗議,她以為江上白又會付諸一笑的,或者嘲笑她記反了順序,反正——她和_圖_書的目的只是想逗他跟她說話而已。
「其實非盡還有一個姐姐,他們姐弟倆心氣都高,不把我這個老頭子當一回事,」方維鳴微微笑道:「不過這樣也好,優勝劣汰,適者生存,要是養在家裡,保不準養出個二世祖,生兒易、養兒難啊,可惜這些孩子們就是不懂。」
心底一個聲音悄悄地回答了自己,蘇晚緩緩的轉動著左手指上早已摩挲的毫無光澤的戒指,一圈一圈地轉著,快到冬天了,她的手又有一丁點兒紅腫的跡象,戒指一圈一圈地轉著,勒的有些紅痕,戒指滑過指尖,戒指內圈刻著的字跡,經年的磨損,字跡早已不可辨了,她卻記得清楚,Francis,七個字母,一個一個都跟刻在她心上一樣,那樣清晰,那樣深刻,一刀一刀的,如同她的心一樣,傷痕纍纍。
她抓起手提包就衝出包廂,生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就要厥倒在當場,她知道這樣有一點失禮,可是她實在忍不下去了,也許方維鳴只是關心兒子而已,可是——可是,他為什麼要拿那件事情來提醒她,提醒她是這樣的配不上方非盡?揭別人的傷疤,在傷口上再撒一把鹽——他是方非盡的父親又如何,因為你有兒子,你疼他,所以你可以盡情的戳別人的傷口……
出於工作的需要,以及方非盡的個人私心,在種種需要女伴的場合,方非盡一定會以他對她的「救命之恩」相要挾,在拿定了她不會發脾氣的尺度里,軟磨硬泡地要她做他的女伴,理由看起來相當合理:「偶爾幫你的救命恩人抵擋一下狂蜂浪蝶,這個要求不算過分吧?」
方維鳴臉色微變,想起早間和顧鋒寒會面時,也聽顧鋒寒提到自己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和這個蘇晚的事情。其實他對蘇晚的事情知道的當然比顧鋒寒清楚,五年前兒子頭一次敗家,就是為了這個女人,那時候還以為他年輕,一時糊塗,由得他在外面玩得盡興了,自然會收心回來,比如像凌兆莘的孫子,在外面玩是一回事,經營起家裡的公司一點也不含糊……
蘇晚這才聽出了點苗頭,敢情方維鳴是在暗示如果方非盡再做什麼出格的事,家裡的繼承權未必落到他頭上。蘇晚笑容微斂,淡淡道:「方總怕是誤會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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