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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如果可以再見

作者:雲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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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9

Chapter 09

不是完全不明白他的心意的。
顧鋒寒撥了撥麥克風:「顧氏投資的策略,只在於這個項目是否具有投資價值,而不在於它是不是流行,我們看重的是柚縣及周邊地區旅遊資源所具有的巨大潛力。至於說到地產業的低迷……正是因為目前地產業進入低迷期,所以才更需要一些有價值有潛力的項目,來帶動這個產業的再次飛騰。」
「我很急,我已經沒什麼耐性了,」顧鋒寒喃喃說道,凌千帆突然想起了什麼,訝異地偏過頭來:「你外公是不是柚縣人?我記得……你有一年是不是在柚縣讀的書?」
「剛才顧總提到,這個項目一期工程的名字叫水邊的阿狄麗娜,眾所周知這是一首鋼琴曲的名字,不知道顧總取這樣一個名字,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涵義?」
婺城的冬天是冷到骨子裡的,寒,濕,潮,在室內開著暖氣,也捂不暖身子;在室外穿著大衣,也透不出一絲熱氣。
他不知道怎麼解開這個死結,長輩的是是非非他無法評判的,他如今能做的,不過是稍稍彌合顧家父子之間的裂痕。
「你有沒有發現,以前的人,總喜歡把愛情和水聯繫在一起?」
簡單明快的音符跳脫開來,如水中的波紋,一層一層地漾開;又似海邊的清風,緩緩地飄蕩過來,吹來碧波萬頃的醉人味道。明明是聽過無數遍的曲子,那一刻卻彷彿有了新的生命力,帶著吸魂攝魄的魔力,讓她陶醉其中,無法自拔。
她發誓那個時候她沒有一點那個心思,她羡慕,只是因為她什麼都不會,她的童年全是在夢澤鎮度過的,除了綠水青山,什麼別的也沒有,她羡慕大學里別的同學,有各種各樣的特長,畫畫,彈琴,書法……只有她什麼也不會。
Ballade Pour Adeline。
「哦……啊?……是嗎?」
他眉間眼角都蘊著笑意,莫名地帶著些許蠱惑的意味。在接近凌晨的這個時候,顧鋒寒斜靠在婺城大學寬闊筆直的馬路旁的法國梧桐上,夏末的晚風吹得梧桐葉沙沙作響,月亮從梧桐葉的縫隙里落下來,灑在他的臉上,悠沉深邃的眸中流轉的,不知是月光,還是星光。
「這個世界上沒有後悔葯可以賣,我跟你說過,我生平最恨人背叛,」顧鋒寒眼中閃過絲絲恨意:「如果不是你姑姑沒有生孩子,他會記得自己還有我這個兒子嗎?他現在這個樣子,都是他咎由自取!」
「說得這麼好聽,你會彈嗎?」她驚詫於他莫名的驕傲和強橫,有些不服m.hetubook.com.com氣地說道。
也許……他會牽她的手,也許……也許……
想到這裏他又有點嫉妒方非盡了,儘管方維鳴瞧不起蘇晚的出身,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給兒子找一門門當戶對的婚事,可不論如何……
「哦。」
那也是做父親的一片苦心。
顧鋒寒唇角微彎,也不理他的抱怨,從他手裡拿起毛巾一邊擦臉一邊問道:「柚縣那邊你交待好了沒有?我準備今天晚上的飛機過去。」
他的腳步微微一滯,半晌后漫不經心地答了一句:「學校里有琴房,反正平時沒事。」
顯然銀河集團是此次開發的核心,記者的提問也集中在顧鋒寒身上,一向低調的顧氏太子爺近來頻頻亮相,各路記者當然是卯足了勁想挖出一些猛料出來。
顧鋒寒頗為不以為然,嘴角扯起一絲譏諷的笑容:「你可以不趟這趟渾水的,這樣也不用擔心對不起你的好師弟。」
他的眼神如那一晚的月光一樣帶著魔力,還噙著那淡淡的笑:「是啊,你看我們古人不就寫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嗎?」
顧鋒寒皺著眉沒吭聲,把方非盡逼急了他會做出什麼事來?他臉上又浮起譏諷的笑容,這種嬌生慣養的少爺,逼急了又能怎樣?他不過一通電話打給方維鳴,方維鳴正為了兒子的糊塗感情帳焦頭爛額,聽說他正缺一個對旅遊方面頗為懂行的顧問,立刻就把蘇晚推薦了過來,大約為了不再讓兒子泥足深陷,連一個方圓天地方維鳴都不在乎,更何況被方維鳴視為兒子前程最大阻礙的蘇晚?
凌千帆無奈道:「我已經被你拖下水了,你現在說這種話,我可能全身而退嗎?我只是擔心……非盡這個人有點死心眼,要是把他逼急了,不定做出什麼事來,他爸爸都已經答應你把方圓天地賣給你了,你何必急在這一天兩天?」
顧鋒寒的父親和凌千帆的姑姑,是再典型不過的政商聯姻,顧家財力雄厚,凌家在兩岸三地人脈甚廣,在這樣一個人情錯雜的國家,沒有一點政府關係,是沒法子把生意做大的。
「勃拉姆斯的《德意志安魂曲》,可惜沒有那個味道。」
她轉著眼珠子,不明白他話中的涵義,還沒來得及發問,他已閉上了眼,雙手搭在鋼琴蓋上,彷彿沉浸在某種無邊的思緒中,周圍還有其他同學在收拾會場,他卻恍然未覺,掀開鋼琴蓋,不是她以為的《兩隻老虎》,而是一曲《水邊的阿狄麗娜》。
「Adeline,Ballade Pour A和*圖*書deline。」
他微微愣了片刻,沒有回應她的話,轉過身繼續往前緩緩地走,步子踏在梧桐葉上,踩出清脆的聲響。他是這樣沉默慣了的人,她吶吶地跟在他身後,細若蚊蠅地問他:「你什麼時候學會彈鋼琴的?」
「也有另一種說法,阿狄麗娜其實是阿佛洛蒂特的另一個名字,阿佛洛蒂特的羅馬名字就是維納斯。你知道嗎,有一幅很有名的油畫叫《維納斯誕生》,少女維納斯踩在一片美麗的貝殼上,隨著海風緩緩飄來……」
顧鋒寒沒搭腔,凌千帆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來,他隱隱記得,五年前顧鋒寒回家的時候,整個人就跟失了心魄一樣,誰也不知道他出了什麼事,誰也勸不得,誰的話也聽不進,在外面飄了兩年不肯進公司做事,只有孟涵跟著他四處跑。兩年後不知孟涵勸了他什麼,他才稍微正常了些,進銀河正正經經地做事,只是不肯見人,最近不知道為什麼他整個人好像又被挑起了什麼火頭,聽說常常一個人在辦公室里摔東西——看來有空要找孟涵聊聊了。
蘇晚無意識地撥弄著指尖的戒指,思緒卻早已不知神遊何處,那是什麼時候的事了?大一,大二,還是大三?
「近兩年來地產業發展並不景氣,請問顧氏為什麼在這個時機將重心導向地產業?前不久銀河集團才和方圓實業簽訂聯合開發寧江科技園的合作協議,現在又聯合這麼多家大型地產開發商共同開發這個綜合型旅遊商圈,請問是出於什麼考慮?」
Adeline,Ballade Pour Adeline,蘇晚默默地念著這支曲子的名字,從抽屜里取出不久前才取下的那枚硬幣戒指,放在指尖緩緩轉動,電視上正在放財經要聞。
「給我的獎勵呢?」
鏡湖。
他流露出少有的驕矜,眼神里還有些那時她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那時她只覺得他突然像變了一個人一樣,眼裡帶著一些熾熱的光芒:「這個世界上,沒有庸俗的曲子,只有庸俗的人。」
凌千帆見他火氣又上來了,只好把這個話題就此打住,他知道顧鋒寒這個性子,雖然口上說得絕情,心裏明明就還放不下他父親,不然也不會讓孟涵在北京找經驗豐富的老中醫,偏偏又拉不下這個面子,要是勸多了惹毛了他,恐怕反而弄巧成拙。
他……會向她索取什麼樣的獎勵呢?
凌千帆坐在湖邊長凳上,略有些無奈,看著顧鋒寒從湖中濕淋淋地鑽出來,徑直走到他身邊坐下,凌千m•hetubook•com.com帆倏地移形換影退開半米遠:「明明有室內的恆溫游泳池,你偏偏要到這種地方來受罪,真不知道你又犯什麼毛病了!」
她又是傻傻地搖頭,彷彿那一晚的月色有著某種獨特的魔力,讓他變得如此溫柔,讓她變得……如此遲鈍。
「彈得很好聽,」在那個夏末的夜裡,她的口齒變得異乎尋常的笨拙,連帶著整個腦袋瓜子都不會思考了,那個時候的她還不明白,把一首曲子彈得這樣動人心弦,需要怎樣的天賦和練習。
話音未落顧鋒寒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凌千帆微哂道:「我頭一次發現你這麼有回饋社會的精神。」
他不言,她不語,也許心裏有過揣測,偶爾也曾升起些期待,卻一直……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顧鋒寒不以為意地笑笑:「這個你不用擔心,你負責把柚縣那邊和婺城這裏市政府的關係疏通了就好,別的事情我來搞定。我今天晚上的飛機過去,等我那邊談好了,你在這邊馬上和方非盡把併購的合同簽了。」
波光如鏡。
剛剛在晚會上伶牙俐齒滴水不漏的她,在那一刻的月光下突然變成了啞巴,低著頭,連看他的勇氣都沒有……那一刻……甚至她是有些許期待的,期待他向她索取的獎勵……
顧鋒寒撿起在長凳上的衣服,隨手披了一件在身上,起身準備回去,凌千帆住的單元和他隔著一個小花圃,分手的時候凌千帆又問道:「對了,你在柚縣那個開發計劃叫什麼名字來著?」
憑什麼所有好事都落到他身上?
「今天下午,顧氏旗下的銀河集團聯合婺城建築設計院、柚縣人民政府、婺城市人民政府、旅遊局以及數家大型地產開發商,在柚縣召開盛大的記者發布會。銀河集團將和婺城市人民政府聯合開發以柚縣為中心的綜合型旅遊商圈,涵蓋周邊七縣五區,覆蓋面積達八千六百平方公里,總人口達九百三十萬……以下是來自記者招待會現場的報道……」
「真正會彈琴的人,就是彈《兩隻老虎》,也能夠動人心魄!」
心湖苑裡的參天梧桐揮舞著殘枝,初冬的風開始呼呼作響。
顧鋒寒微微一笑,眉目之間流轉著無窮的神采,一改近期在媒體前剛毅冷肅的形象:「這次我們要聯合打造的綜合型旅遊商圈有兩大重點,其一核心在柚縣,其二重點在於旅游業。而一期工程的重中之重,正是開發柚縣夢澤古鎮的旅遊資源,將這個山明水秀猶如世外桃源的古鎮儘可能真實、全面的展現在大家面前。」
他瞟了她和_圖_書一眼,「會彈的話,有什麼獎勵?」
他的學校和她的學校隔著八條街,坐公車是五站路,他雷打不動風雨不改地在每個周末來看她,也許只是陪她上自習教室看書,也許只是陪她逛逛街,也許只是陪她吃兩頓飯。
他頓了一頓,接著笑道:「大家都知道,水邊的阿狄麗娜是一首鋼琴曲的名字,而這個故事來源於古希臘的神話:一位孤獨的國王在水邊遇到了一位美麗的少女,所以他向眾神祈禱期盼愛情的奇迹能夠降臨,最終打動了愛神阿佛洛蒂特,成就了一段美滿的愛情故事。這個故事和我們中國古代《詩經》中所說的『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有著異曲同工之妙,我曾經在夢澤古鎮生活過一段時間,美麗的柚河正好從古鎮中穿過,夏天的晚上,常常有戀人在河中放荷花燈,荷花燈能夠順利的漂下去,則喻示著這對戀人的愛情能夠順利美滿——在我看來,這樣一個美麗的地方,只存在於我的腦海中,真是一件太自私的事情。所以……當我有這樣的能力和機會為我的第二故鄉做一點事的時候,我非常希望這樣一個夢幻般的古鎮,可以被更多的人認識和了解……」
財經新聞的導播適時的插入《水邊的阿狄麗娜》作為背景曲,記者們開始八卦地追問顧鋒寒,是否在夢澤古鎮,遇見了他的阿狄麗娜。顧鋒寒輕輕一笑,遊刃有餘地打起了太極,將話題轉移到其他在場的各位老總和政府官員身上。
「什麼味道?我覺得他彈得很好啊,你不覺得嗎——他彈琴的樣子,很像李雲迪哦?」她一臉花痴地回味著,後來他常常問她:「你那時候是不是故意的?故意在我面前花痴你們系那個彈琴完全不上道的半吊子?」
「你這是何必呢阿寒?」凌千帆嘆道:「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為什麼你一定要揪住不放?姑父其實也很後悔,你就不能給他一個機會彌補嗎?」
凌千帆一時啞然,這個問題向來是他的死穴。他們兩個幼時便是好友,顧鋒寒那時常到他家去玩,他家過年拍全家福時顧鋒寒還曾湊過去佔了一個位子——可快樂的時光在某一天嘎然而止。顧鋒寒的父母早年離婚,因為顧父沒有再娶,顧鋒寒一直期盼著有朝一日能讓父母複合,不料……在姑媽和顧父結婚的當天晚上,他媽媽竟不堪刺|激而自殺。
凌千帆點點頭,忍不住又多口道:「你也不要逼得太緊了,非盡那邊……我每次去找他的時候總有點過意不去。」
她猛地抬起頭來,他嘴角仍噙著那樣一絲m•hetubook•com•com若有似無的笑,好像是看穿了她心底那一點點莫名的期許,似乎是在笑話她自以為是的矜持,她臉上唰地一下就紅了,慌不擇言地反駁道:「幹嘛老叫我傻姑娘,和你很熟啊?」
「彌補?」顧鋒寒冷哼一聲:「彌補?汽車如果拋錨了一次,就必然還會有第二次。第一次他害死了我媽媽,第二次呢?是不是要連我也害死?彌補……他能怎麼彌補,他能讓死人復生嗎?」
她的頭越來越低,恨不得整個頭埋到地底下去,她想看看他的臉,卻不敢抬頭,好像過了一整夜那樣的漫長,才聽到他在她耳邊低聲笑道:「傻姑娘。」
他緩緩地迴轉身,抿著的薄唇彎彎的,和平時那種似有若無的笑不同,語調也異乎尋常的柔和,就像……溫柔的月光一樣:「你知道這首曲子的來歷嗎?」
周末,他從隔著八條街的另一所大學趕來看她,她忙著主持系裡一年一度的文藝節晚會,她不能陪他,只好多弄了一張票讓他進場。晚會鬧到晚上十點多才結束,她又忙著和籌備的同學一起打掃會場,他幫她一起收拾從音樂房借來的鋼琴,她一臉羡慕地撫摸著黑色烤漆的鋼琴蓋:「剛才那個男生的鋼琴彈得真好。」
「這麼急做什麼?一時半會兒哪能把拍板的人都給你找齊了?」凌千帆有些為難:「再說……這件事有必要你親自去嗎?叫Angela去簽個合同不就結了,對了……我聽說,姑父問你今年是不是回去過年,你……」
顧鋒寒臉上的寒冰更甚,冷冷道:「叫他死了這條心吧,我早說過我不會和他過任何一個新年的。」
「好了好了,我不勸你,那明年董事會召開之前,你真有把握回購足夠的股份?現在大環境很差,銀河和凌厲的股票算是比較穩定的了,恐怕一些小股東不會輕易拋售,我們就算籌措了足夠的資金,沒有人肯脫手的話,我們也沒辦法。」
「有一種說法是,一位孤獨的國王在水邊遇到了一位美麗的少女,所以他向眾神祈禱期盼愛情的奇迹能夠降臨,最終打動了愛神阿佛洛蒂特,成就了一段美滿的愛情故事。那個少女的名字,就叫阿狄麗娜。」
水邊的阿狄麗娜。
「哦。」
「一個初學者也敢彈勃拉姆斯!」他不屑地說道:「以為沾上一個莫扎特或者勃拉姆斯的名字,就稱得上古典了?」
他皺著眉,漆黑的眸子里閃動著一些異樣的情緒,看得她心慌,那時她不明白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眼神,很久以後——她遇到了孟涵以後才知道,那種異樣的情緒叫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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