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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代悅一個勁地猛點頭。

他這話問出去,竟沒有一個人回他。忽地從角落裡探出一個人頭來，沈英立時上去捉住那家丁，問道：「新娘子去哪兒了？」

沈英離了她的唇，這才認認真真將那紅蓋頭挑開，面前的孟景春被一身喜服襯得更比往日明艷動人，兩頰已是微紅。案上紅燭高燒，沈英拉過她的手，帶她走到案前，拖了一張椅子給她，說：「坐罷。」

長夜漫漫，酒勁已過，他不知孟景春是怎麼被扣下了，也不知她有沒有好好吃，現下是不是睡了。那丫頭本來就孤零零的一個人，到了沈宅還要忍這麼一群人的折騰，越想便越來氣，漸漸地又替她委屈起來。

竟然嘲笑她！孟景春急紅了臉：「第一回不懂有什麼要緊，反正會懂的。」

沈英微愣，眸色一黯，下一刻孟景春便已是輕扯開他中衣衣襟，頭低下去，蜻蜓點水般輕輕吻過他的喉，雙手卻是緊揪著他的衣襟不松，又一路往上吻至他耳垂，輕輕地咬了一口。

案桌上還有些點心，本是預備給新人餓了吃的。沈英問她：「吃了嗎？餓不餓？」

她開心他也開心，她難過他可以伸手揉平她緊皺的眉，這樣過一輩子，該多好。

他想著想著便走了神，連窗下忽然冒出一個人影來都沒及時察覺，待他反應過來，那個一身喜服的人已抬了頭，看到沈英站在窗下也是愣了一愣。

先前她跟沈代悅講了許多好話，沈代悅心一軟，這才讓她半夜偷偷回房。孟景春見時辰不早，以為沈英已睡下了，便也不敲門擾醒他，提著裙子偷偷摸摸走到窗邊，想爬進屋去，沒料卻撞到沈英站在和_圖_書窗前發獃。

沈代悅都這樣講了，沈英也是能猜到一二，過了好一會兒才低著聲道：「讓她早些歇息。」頓了頓：「餓了一日沒吃飯，讓她吃了再睡。」

她剛要說明日早上便將孟景春給他還回來，旁邊的沈老爺已是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說。

沈英尚保持著冷靜，先是問代悅道：「知道你嫂子在哪裡么？」

沈代悅坐在他身旁靜悄悄地喝一杯水，忽瞧見沈英走過來了，忙低了頭，一句話也不說。

沈英披著那中衣坐起來，無奈看了她一眼，伸手過去替她解那纏得很緊的腰帶。孟景春手一揮：「你不要管，我自己來。」

孟景春停著不動，咽了咽沫調皮地笑他：「相爺今日好生磨嘰。」

開什麼玩笑！沈英火氣正盛，聽這話簡直要嘔出一口血來。

沈英緊抿著唇。

沈英又氣又著急，扭頭便往西廂找去。這滿目的紅綢子看著真是扎眼，本是良辰美夜,竟鬧出這麼一出幺蛾子來，加之他酒未全醒,腦子還糊塗著，便只能如無頭蒼蠅般到處亂轉,亂找一氣后冷靜了會兒，他自是相信孟景春不會自己跑的，便立即折去前頭。

孟景春卻懶得再煩，望著站在床邊的他道：「相爺躺下面不就好了？我怕咯著，可相爺皮糙肉厚應是無所謂的……」

她這話剛說完，手已是順著那衣襟滑了進去，再往兩邊輕輕扯開，沈英脖頸乃至鎖骨便露了出來，孟景春低眼瞧了瞧，手移過去摸了摸，卻立時被他一把扣住了腕：「你如今膽子越發大了。」

前面戲台還未散場,仍有賓客在看戲吃酒。沈英穿過人群，人人奇m.ｈetubｏｏk•ｃｏm.ｃoｍ怪這新郎官怎麼不在洞房逍遙反倒跑出來看戲。

沈英整個人僵在那裡，孟景春往他身上靠，那熟悉的青木香混雜著胭脂水粉的香氣將他整個神智都帶亂。

沈老爺好整以暇地跟著台上伶人哼戲文，時不時剝個鹽水毛豆吃吃。

孟景春背後倏涼，轉瞬間卻覆上來一隻溫暖的掌，她肩胛骨不由得動了一下。

沈英一時間不知說她什麼好，孟景春伸出雙手用力拉他倒下，隨即迅速除去他鞋子，扒開了那身中衣，沈英整個胸膛便袒露出來，她迅速看了一遍，覺得甚是滿意，便開始脫自己的喜服外袍。

屋外四更天的更鼓聲已是敲過，窗外的竹葉沙沙作響，沈英翻來覆去，最後索性起了身，站到了那窗前，燈籠映照下的花壇里是開得正好的虞美人，他忽地想起京城官舍後院里不知是哪位小吏種的虞美人，每年夏季便開得極艷，很是張揚。

孟景春在被放到榻上前很是利落地踢掉了腳上的鞋子，但下一刻便聽到了桂圓殼花生殼被壓碎的聲音。她整個後背與那撒滿了各色乾果的床鋪來了個硬碰硬的親密接觸，硌得她背生疼。她倏地坐了起來，抱怨道：「哪個人想起來要往床榻上撒這些東西？迷信。」

孟景春低著頭，費力爬進來后連忙拍了拍身上的灰，很是膽肥地調戲他：「會情郎當然要爬窗了，哪能從門進來啊。」

沈英輕應一聲，拿過酒壺，斟了兩小盞酒，問她喝不喝。

她不禁有些氣餒，光著腳丫子坐在床上看了看床帳，迅速躺下翻身朝里：「算了，我先睡了，相爺也早點睡。」

沈英卻低眼繼續替她hetubooｋ.cｏｍ•cｏｍ解腰帶，聲音裡帶了一些啞意：「笨蛋，做這樣的事弄得像打仗似的。話本子白看了么，一點情致也不懂。」

沈英在她身側躺下，一隻手已是搭在她腰間，只手指動作了一番，便解開了她中衣系帶。那隻手移上去，搭住她后衣領，輕輕地往下褪。

沈英啞然，已是將她外袍順利褪下，竟還伸手將那外袍掛上了架子，看了一眼道：「這身喜服留著壓箱罷，挺好看。」

沈老爺瞧他這快要急瘋了的模樣，嘖嘖兩聲，隨即哼了一聲道：「這時候知道著急了？你走的時候你娘急成什麼樣你知道么？回來說個什麼『我要成婚了故而您得知道』這就算完事了？說實在的你成不成婚我還真不在意，時苓那丫頭這些年都快當自己是沈家的長子了，姑娘家過成這樣子還不是你害的？」

心底漸漸柔軟，輕輕塌下去一塊。孟景春理直氣壯的樣子，遇著了麻煩苦皺眉頭的樣子，害怕時候的慫包樣子，開心時明眸光彩耀人的樣子，膽肥了故意捉弄他的樣子……

沈英倏地回過神，孟景春卻已是乍然開口道：「相爺在傷春悲秋么？」大半夜站這兒嚇了她一大跳！

方才這樣想她，這會兒她就出現在面前，像戲法一般。沈英站在原地，覺得再沒有比這一刻更圓滿的時候了。

真想抱抱她啊。

沈代悅抬頭看著自己兄長，又默默低頭喝了一口水，仍是乖乖巧巧地坐著。

沈英忽地起了身，孟景春一愣，轉眼間便被他抱起，她反應過來便順勢伸手摟住他脖頸，將頭靠在他肩頭。

那眸中清亮不減，一臉的理所當然。沈英卻伸手搭住她的臉，指腹ｈtｔｐs://www•heｔｕbｏok.cｏｍ•cｏm輕輕摩挲她下頜。孟景春能察覺到指腹越發滾燙的溫度，臉被燒得發紅。

孟景春從懷裡抽出喜帕來，像模像樣地往頭上一蓋，有些死豬不怕開水燙地開了口：「來罷，雖然耽擱了幾個時辰，還是將該做的做完罷！」

沈英側身躺在床里側，面對著一堵空蕩蕩的牆，怎麼也睡不著，腦子裡儘是孟景春咬著手帕委屈得要哭的樣子。

沈英一時啞然，孟景春頂著喜帕乖乖巧巧地站在他面前，雙手垂在底下互握著，這一幕只在他夢境中出現過。

濕熱的鼻息，濡濕的觸感，孟景春本能地往床里側躲，卻被沈英死死扣住。

那家丁緊張地直擺手：「小的不知道啊，真的不知道……」

孟景春好不容易鼓起來的勇氣此時已被沈英耗得差不多了，她本還想迅速解決掉沈英這個大曠男，沒料沈英卻耐著性子，一點也不著急。

「吃了，不餓。」孟景春回得很是簡潔。

沈英說：「算了，揀出來罷。」

沈代悅低著頭，略有些心虛地喝水，道：「嫂嫂不在新房裡嗎？」

孟景春拿過一盞，便很是爽快地一飲而盡，沈英見狀，自己也拿起另一盞酒，杯壁剛碰到唇，便見孟景春忽地湊了上來，濕濡柔軟的唇轉瞬間貼上他的唇，帶著酒氣的靈巧小舌在他口腔內輕輕掃過。

隔著低矮的窗子，兩個人這麼望了一望，孟景春瞧他還沒全然回過神，便立即踩著墊腳石往窗子里爬。沈英伸手過去接應她：「有門不走非得爬窗子嗎？」

沈英看了一眼沈老爺，沈老爺卻依舊優哉游哉地剝著鹽水毛豆，拿過小案上的酒盅樂滋滋地啜一口酒，過了好一會兒，沈老爺才ｗｗw.ｈetuｂook•ｃoｍ•cｏm道：「心頭肉一走十年的滋味要讓你嘗嘗才好，你就別指望今晚上能洞房了，你馬上回京城罷，過個十年再回來，媳婦我們全家給你養得好好的，不會讓她吃虧的。」

算起來，他搬離官舍也不過只一年的辰光。他與孟景春相識一年零三個月，卻好似已過了很久。哦對，他十六歲便認得她了，只可惜……

孟景春一臉無辜道：「何為膽子大？新婚之夜難道不該做這個嗎？」

沈老爺瞧也不瞧沈英，只指著戲台上某個伶人同沈代悅說：「哎呀，你瞧那白臉的丞相，一看就沒什麼好下場，眾叛親離。」

沈英見她頭髮還未拆，便很是耐心地一點點將她頭髮拆開，首飾取下來，一一放回妝台上。孟景春一頭長發擋了脖頸，沈英將那長發撩起來，她白皙細長的脖頸便露了出來。他俯身低下頭去，唇剛碰到她皮膚，本就很緊張的孟景春不自禁地戰慄了一下。

他深吸口氣，伸手輕挑她紅蓋頭，只露出一角來，小而精巧的紅唇便落入眼帘。他沒有繼續手上的動作，上身前傾頭卻湊了過去。那喜帕遮了孟景春的視線，她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被沈英吻住，輕柔觸碰緩緩試探，孟景春身子不由往後微仰，卻被他另一隻手給攬住。

沈英已是冷靜下來，只能獨身一人往新房去。小廝準備了熱水給他送去，他將喜袍換下，簡單洗漱一番便坐上了那喜床。一摸，底下全是棗子桂圓花生這種東西，實在撒了太多，他也懶得揀出來，往床上一躺，又咯得不舒服。

忽有一隻手輕輕地拽了拽他喜袍下擺，沈代悅小心翼翼地抬了頭，矮聲說：「阿兄左右今日也倦了，先去睡罷……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