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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昭和殿，請安之後，張羡齡便給沈瓊蓮與覃吉賜座, 向他倆把要辦宮報之事說了。

因為萬歲爺的禮遇，即使進了西苑，金淑也不用自己走路，只是換了一頂暖轎。

這兩人一是個尚宮, 一個是內相, 都是消息極為靈通的，略一思及宮中近來獨佔鰲頭的造辦處, 大概就明白了中宮娘娘傳召所為何事。

金淑從自己的行囊揀了一個包袱出來，其餘的都請宮人放到梅塢去。

時近中秋，張羡齡索性吩咐膳房做了許多盒月餅，有果仁餡的，有五仁餡的，還有鮮肉餡的，幾種口味拼成一個小盒，用彩紙緞帶作為包裝，很漂亮。

朱祐樘夾起一個炸老虎，放到金淑碗里：「娘嘗一嘗，滋味和老家的有什麼不同。」

金淑便在西苑住下來，不論風雨，日間必來昭和殿陪女兒。張羡齡整理宮務的時候，金淑就坐在外間做針線活，給未出世的外孫做小圍兜。

金淑把手中的活計放下，湊過去瞧，只見桌案上攤開了一大張紙，比起尋常的棉白紙而言顯得更挺括些。

雖是秋日，但太液池邊載了好些松柏，四季常青，少了些秋的落寞。

寒暄了一會兒，萬歲爺那邊打發人來說：「昭和殿附近的梅塢已經打掃了，請金夫人在梅塢安歇，晚上一家人一起用飯。」

「雖然不知道合不合規矩，但我在家裡閑著的時候，還是做了兩件百家衣，你看……若是不能用就算了。」

金淑握一握她的手，才放下心裏。

這個故事的署名是夢蝶客，一見就不是真名，張羡齡把蔡衡和圖書喚進來問：「這個夢蝶客是誰？」

「這樣看起來，鶴哥兒對於科舉相關的科目，學得有些吃力。」

金淑又問了張羡齡幾句話，無非是些身體可康健，吃喝可正常之類的。張羡齡一一答了，笑問道：「這一次鶴哥兒和延哥兒沒來么？」

忽然間聽見萬歲爺喊她「娘」，金淑整個人都唬了一跳：「不敢不敢，妾身可擔不起這稱呼。」

如今宮中的識文斷字的宮人內侍，大約有半數，其餘的雖認得自己姓名和幾個簡單字，但若要寫故事，那就是一竅不通了。張羡齡思索片刻，一方面在布告欄旁邊擺了一隻銅製的投稿箱，另一方面則命人給公主、親王以及擅長文墨的老娘娘們傳話，希望她們有空時能寫一些小故事投稿。

金淑一見那碟炸老虎，就笑了：「宮裡的御廚就是不一樣，我們那就是隨便炸一炸，跟個老虎枕頭似的就算完。這一碟炸老虎，才真的能叫炸老虎呢。」

宮人往各宮跑腿傳話的時候，順便捎帶上一盒月餅。

「姥姥親手做的百家衣，怎麼能不|穿？肯定得穿。」張羡齡笑道，吩咐梅香將這百家衣好生收起來。

二公主？那就是永康公主？想到那個一向沉默的二妹妹，張羡齡微微有些驚訝。

「這倒是個好問題。」張羡齡笑起來。

在張羡齡的授意下，張家的族學幾乎照搬了公主們上學的模式，只是多添了幾門針對科舉的課程。

看完之後，金淑讚歎道：「倒是個好故事，不知出自誰之手？」

首先是發行時間，依照現在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信息量而言，發行日報顯得有些浪費, 經場工匠估計也忙不贏，所以便定為一周刊發一期宮報。

朱祐樘握了握張羡齡的手：「笑笑的娘，也是我的娘，私底下喚一聲，無妨。何況……除了金夫人之外，我此生也沒機會喊『娘』了。」

在司禮監呆了這麼多年，覃吉從前也做過秉筆太監，代萬歲爺批紅。因此他對於奏本題本的規格極為重視。

張羡齡倒也不意外，張鶴齡考不好科舉本在他意料之中，畢竟他老子張巒考了十幾年，不還是個秀才。

「娘娘這話是客氣了。」金淑講笑話一樣，「按鶴哥兒的話說，要他在科舉正途上努力，好比捉了張飛讓他繡花。」

淺呷了一口茶，金淑便問：「娘娘如今睡得可安穩，夜裡有沒有抽筋？」

「倒是有過一兩回抽筋。」張羡齡想起來都覺得小腿抽抽的疼，「不過最近日日都喝牛奶吃奶製品，所以好了些。」

等到中秋前兩日，忽然有宮人傳報：「金夫人進宮來了，已經到了西苑門。」

甲版和乙版的宮中要聞自然離不了六尚局與十二監的配合, 為此，張羡齡特意將沈瓊蓮與覃吉一齊傳召過來。

蔡衡回話道：「是二公主。」

這點心名字聽起來有些怪，怎麼著就炸老虎了？老虎難道是能炸的嗎？

張羡齡想起她那個調皮的大弟弟，笑道：「鶴哥兒也會好好讀書？」

宮報的樣式與版面定下之後, 接下來的聚焦點便是內容。

「帶他倆做什麼，別吵得你不安生。」金淑https://m.hetubook.com.com道，「再說，如今也沒到放寒假的時候，要上學呢。」

張羡齡捧著肚子站起來，領著宮人緩緩走到昭和殿前相迎。

今制題本用的是白棉紙，按規定，每一葉紙只許有六行，每行二十字，年月署名如何落款也各有規定，想來這宮報的新聞也會有獨特的樣式。

「造辦處底下新設了一個新聞司, 這件事，我想你們二人必定知曉。這宮報是打算一周發行一次，固定在日曜日發。現在需要你們配合一下新聞司, 在六尚局、十二監各個衙門指定一人作為通訊員。每逢月曜日，便由通訊員將上一周各衙門的大事簡短梳理，送至新聞司。」

雖說上回來過紫禁城，但進西苑，于金淑而言也是頭一回。她有心想看一看西苑的景色，但念著這幾年在興濟老家由宮人老太所傳授的規矩，金淑到底沒掀開轎簾看。一直等到暖轎停穩，宮人上來打起轎簾，金淑才端詳起周圍的景緻來。

她想了想，如今宮報初創，所刊發的消息還是應該以新聞簡訊為主，便同他們說：「以短小精悍為要，倒不必拘泥於每行幾個字，但要儘可能的包含『何人、何事、何時、何地、何故』這五要素。」

母女二人攜手往昭和殿走。梅香盯著小宮女們斟茶上點心，秋菊則將金夫人帶來的各種家鄉風物，一時間昭和殿里好不熱鬧。

除了宮中要聞，宮報的另一重頭戲娛樂版則要麻煩一些。單靠張羡齡獨臂支撐，自然是不行的，得有投稿才能長遠辦下去。

張羡齡介紹道：「這是宮報，和朝廷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邸報有些相似，一來發布宮中要聞，二來則有些故事做消遣。」

「那得看讀的是哪一門書。」金淑這次還把張鶴齡的功課成績單帶了過來，交給張羡齡過目。

金淑本就識字，加上這個故事所用語言一如口語，通俗易懂，因此一下子就被吸引了。

她徑直翻到丙版，指著其中的一個小方塊：「這個故事特別有意思，你看看。」

萬歲爺既然這樣說話，張羡齡都不好駁些什麼，金淑更是不知道說什麼話作答，她只好笑了一笑，夾起炸老虎細細品味，外皮酥脆，內里的雞蛋卻很軟，吃起來格外的香。

她比較關係這小子的德行，問：「只要他正直善良，其實也並不需要執著于科舉，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

「不冷，你摸我的手，暖和著呢。」張羡齡笑道。

綉好了一個圍兜，正在綉第二個的時候，張羡齡笑著喚她：「娘，你過來看看這個。」

張羡齡撫摸著不同顏色憑藉而成的百家衣，心弦微動。

張羡齡低頭一看，體育是甲等，算術是甲等，格物是乙等，倒是幾門與科舉有關的課程，統統是丙等，這小子偏科倒挺嚴重。

金淑這次進京，是朱祐樘特地吩咐的，想讓她來給女兒陪產。

金淑笑道：「娘娘說話越發妙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可不是這個理兒？我前幾年還有些煩惱，後來一想，咱們全家托娘娘的福，已是富貴平安，科舉考得怎樣，倒不要緊。說起來，也多虧了娘娘之前賜下的那些內侍。好傢夥，起初鶴哥兒還耍賴呢，所幸這些內侍都是極有經ｈttps://wｗw.ｈｅｔuｂook•cｏｍ.cｏｍ驗的，硬是把他降服住了。」

金淑被宮人攙扶著，從虹橋上走過，便見梧桐落葉里站著她的女兒和其他宮人。金淑忙加快腳步走過去，捏了捏張羡齡衣裳的薄厚：「都中秋了，該多穿一件才是。」

百家衣，顧名思義，是金氏向興濟縣的白戶人家討一塊布頭。雖說家中僕婦眾多，但為顯虔誠，金淑還是堅持自己上門討要布頭。做成的百家衣五彩斑斕的，數藍色的碎布頭最多，這是因為按照民俗， 「藍」諧音「攔」，可以替小孩子攔住災殃。

再有就是版面, 張羡齡畫了個草圖, 大致分為甲乙丙丁四個版面，甲版和乙版專門發布宮內重大新聞消息，譬如要過什麼節, 要換紗衣, 或者有新宮規需要廣而告之。剩下來的丙版與丁版，則專門為消遣用，可以發故事，也可以發文章。

因為金夫人來了，今日的晚膳便添了一道河北興濟縣風味的點心——炸老虎。

她將包袱打開，裏面整整齊齊疊著兩件小小的百家衣。

宮報這事, 張羡齡心裏已經有了成算。

這事倒不很難，沈瓊蓮與覃吉回去便著手辦這件事，很快便將各衙門的通訊員名單報了過來。

覃吉沉吟片刻，問：「敢問中宮娘娘，呈至新聞司的奏本可有規制？」

其實是因為這點心的模樣跟小孩子玩的布老虎有點相似，都是金黃色、圓鼓鼓的，做起來也不複雜。充分發酵之後的麵糰擀成長方形的面片，作為老虎坯子，放入油鍋中先炸定型，再撈起來，撕開一個小口，磕進一個生雞蛋，再捏緊，繼續回鍋炸，待兩面都呈黃褐色，便可撈出裝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