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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太后不好勉強，只好讓左右內侍拿來手爐、腳爐，放在朱祐樘身邊，好使他暖和暖和。

永康公主向來不大會拒絕人, 加上妹妹盛情難卻, 便用調羹舀了一個鮮肉湯圓吃。咬破白糯米外層, 味道真怪，是鹹的。永康公主皺著眉頭繼續咀嚼，漸漸地察覺到了鮮肉餡的奇妙，不同與其他湯圓的甜膩，鮮肉湯圓一咬破, 湯汁便流淌于齒間，和糯米的軟糯摻和在一起，有一種獨特的咸香。

談允賢將棉布口罩摘下，笑道：「是一對龍鳳胎。」

張羡齡笑道：「我女兒生得這麼好看，趕明周姑姑大好了，我一定得向她炫耀炫耀。」

他跟長在了產房門前似的，一動也不肯動。

私下裡，朱祐樘還命張天師在宮外做了一個道場，為無災和無難祈福。

「這有什麼難得？」德清公主笑道，「將他攆出去，再把公主府的大門一關，眼不見心為凈。」

女醫、穩婆、宮女，還有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太醫們每一個都洗凈了雙手，戴著紗布口罩，身穿白大衫，有條不紊的在產房內外忙活。

好一會兒，張羡齡才抬起頭，滿臉淚痕道：「我知道要給他們取什麼小名了。」

張羡齡笑盈盈道：「我自然是沒見過的。我馱著這麼大的肚子，也不好去見准駙馬呀。不過你們皇兄倒是見過，他回來同我說，永康公主的駙馬崔元，『美姿儀，慱覽群籍，善詩』。」

紗布口罩的做法並不複雜，用棉紡成的紗一層一層疊在一起，熨平之後用針m.hetubook.com.com線縫製起來便可。東西雖然簡單，但有一定的防護作用。在織女機與鵲橋機製成、棉布產量極速提升的時候，張羡齡便命宮中醫者皆要戴紗布口罩。

一時之間，他竟然不敢告訴笑笑，周姑姑已經去了。

話說了一半，德清公主心裏跟有隻小貓在抓一樣，央求道：「好皇嫂，你說與我聽嘛。」

產房是早早的就備好了，張羡齡一發動，就被梅香與秋菊攙扶著，緩緩挪到產房之中。隨著預產期的臨近，談允賢等女醫更是日夜待命，一聽見消息，立刻提著藥箱拿上各種器械感到了坤寧宮。

張羡齡思量了一下，像是在回憶：「我自然——」

「還好, 雖然有些怪怪的。」永康公主道。

朱祐樘披著一襲狐裘，坐在外間靜候，手心裏全是冷汗。

張羡齡把臉貼在他的衣袍上，瓮聲瓮氣道：「一定會好的，對嗎？」

「女兒像你，自然生得好看。」朱祐樘溫柔道。

坐在一旁的仁和公主笑道：「確實。二妹妹，你的公主府就在我家旁邊，到時候姐姐告訴你周圍有哪些好吃的。」

嬰兒的啼哭聲自產房響起，像一道響雷一樣，驚得朱祐樘立刻站起來。

望著兩個搖籃里的孩子，張羡齡有些心疼，這兩個孩子都有些瘦小，姐姐六斤，弟弟更輕，只有五斤。

夜色深沉，坤寧宮卻被各色宮燈蠟燭照得透亮，恍若白晝。

張羡齡附和道：「可以啊，反正你們若是受了委屈，只管回m.hetubook.com.com宮裡，我和你們皇兄一定會為你們撐腰。」

他沉默地坐了一會兒，李廣上前輕聲提醒道：「萬歲爺，是否要給老娘娘們報個信？」

朱祐樘遲了一瞬才回過神，起身向王太后與邵貴太妃問好。

「你啊，就記著吃玩兩件事。」仁和公主作勢假裝要去擰她的耳朵，德清公主忙把自己的椅子往張羡齡身邊挪了挪。

朱祐樘道了聲謝，仍目不轉睛的望著產房的方向。

德清公主撫掌道：「生得美，有善詩書，二姐姐，你一定會喜歡二姐夫。」

「朕不冷。」朱祐樘抬眸，「請母後放心，朕還有些出汗呢。」

月亮漸漸落下，沒入紫禁城的宮牆，天邊翻起了魚肚白。

說著，大家都笑起來。

聽了這小名，朱祐樘便領悟到其中含義，贊同道：「蘇軾有詩云『人皆養子望聰明，我被聰明誤一生。惟願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笑笑，你放心，無災和無難一定會平平安安的長大的。」

朱祐樘嚇了一跳，將她抱緊懷裡，輕聲安慰：「沒事，雖說大姐兒和二哥兒沒有壽兒那麼壯實，但女醫和太醫看了，都說還好，只需好好調養著就好。」

張羡齡看她們姐姐妹妹玩鬧，臉上也不自覺地帶了笑，「沒事，大妹妹你儘管教訓三妹妹，不然就她這尖牙利嘴，日後非得把駙馬訓得夠嗆，河東獅吼一般。」

「對哦。」德清公主捏著白瓷勺道，「到時候大姐姐和大姐夫、二姐姐和二姐夫，吃完東西還能湊一桌麻將，多和*圖*書好。」

「怎麼樣？」德清公主問她。

說了兩個字，她就停下來，賣關子一樣笑望著幾位公主。

「對。」

永康公主點了點頭，細聲細語道：「皇嫂放心，我記住了。」

確實要報個信，朱祐樘心想，他如今一顆心全系在笑笑身上，萬一有什麼差錯，他……他一定沒法子冷靜處理事情，一定得有個能主事的人。

永康公主瞪了她一眼：「我就等著看你以後挑個什麼駙馬。」

「自然要挑好看的，有才的。」德清公主笑道，「皇嫂，以後你可要好好幫我參謀參謀，若是獨獨給我挑了一個丑的，那我是不依的！」

仁和公主故意逗她：「萬一你那駙馬不聽你的話，你又該當如何？」

「有什麼不能說的？」德清公主興沖沖地看向張羡齡，「皇嫂，你見過嗎？」

談允賢的白大衫上沾了些血跡，暗紅暗紅的，朱祐樘見了，心裏一緊。

德清公主不以為意的擺擺手：「我以後的駙馬，自然是要聽我的話，河東獅有什麼不好？」

王太后也起身，問：「生了皇子？還是公主？」

然而真等到婚禮前夜，她壓根沒心思去管其餘的瑣事。

元宵節那日, 張羡齡特地邀幾位公主來坤寧宮共進元宵。一碗湯圓, 有芝麻白糖餡和紅豆餡，還有鮮肉餡的。

少傾，王太后與邵貴太妃一前一後趕到坤寧宮，殿門一開，西風將滿殿的燭火吹得一晃。

等到一雙小兒女滿月，朱祐樘便從禮部擬定的皇子公主名單之中，精挑細選出來了兩個名字。姐姐和圖書叫朱秀榮，弟弟名曰朱厚煒。

永康公主見了鮮肉湯圓, 很是奇怪：「還有這種口味的湯圓。」

等到春暖花開時，兩個孩子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好。張羡齡臉上又有了笑容，拿著撥浪鼓逗無災和無難玩。

也許是因為才生產不久的緣故，望著兩個孩子，張羡齡越想越自責。若是孕期她多吃一些東西就好了，不然兩個孩子也不會如此瘦弱，思及此，她撲簌簌落下淚來。

她要生了。

元宵節次日，永康公主便出宮了。

談允賢原想摘了口罩再說，但萬歲爺問得急，她當即回道：「托萬歲爺的福，一切都好。」

聽見德清公主議論她夫君，永康公主兩靨飛霞，用調羹在湯圓碗里轉來轉去：「說什麼呢？」

張羡齡估摸著日子，照例打算派文瑞康去永康公主婚宴上走一趟。

她扭頭看向朱祐樘：「你發現了沒？我們無災生得特別漂亮。」

對於兒女，張羡齡別無他求，只盼著他們能平安健康，正直善良。思來想去，她給朱秀榮起了個小名叫無災，給朱厚煒起了個小名叫無難。

德清公主笑起來，鬢邊的朱釵一顫一顫的：「是, 我娘說江南那邊就喜歡吃鮮肉湯圓。聽說有些地方的鮮肉湯圓，足足有拳頭那麼大，吃一個下肚, 管飽一個下午。二姐姐試試？」

名字稍微有點拗口，張羡齡便想著要給他們分別起個小名。

這幾年了，在張羡齡的提點下，談允賢等醫者折騰出了不少新玩意，譬如反覆蒸餾過後等到的消毒酒精，用來包紮固定的三hetubook.com.com角巾等等。其中有一樣東西，更是同白大衫一樣成了醫者的標配，那就是紗布口罩。

王太后掃了萬歲爺一眼，見他只披著狐裘，不由得皺起眉頭：「李廣，去服侍萬歲爺換上件厚衣裳。」

張羡齡端了一碗湯圓放到她面前：「知道了，我的小姑奶奶。快吃吧，都快放涼了。」

考慮到周太皇太後年事已高，又時深夜，朱祐樘便沒叫人去清寧宮報信，只讓內侍速速去仁壽宮與嗜鳳宮。

她是不擔心仁和公主和德清公主的，這兩個妹妹都是不大會吃虧的主，這話是說給永康公主聽得。

張羡齡插嘴道：「食物這種東西，還是得多嘗嘗，天南地北，山珍海味各有不同。等二妹妹出宮住到公主府，還能多嘗嘗民間的美食小吃呢。那滋味比起宮中的御膳而言，是另一種美味。」

朱祐樘這才鬆了一口氣。

永康公主成婚儀定在元月二十日, 據欽天監說，是個宜嫁娶的好日子。論理她該早些移居公主府，只是剛好遇上年節, 便一直等到元宵節, 在宮中吃過湯圓後方才移居永康公主府。

「皇嫂，你看她。」

見氣氛略微有些沉重，德清公主忙把話題引開：「聽說，二姐夫生得特別好看？」

朱祐樘聽見此言，把目光移開，只望著無災：「嗯，無災是很好看。」

她殷勤的將裝著兩隻鮮肉湯圓的青蓮花紋碗挪到永康公主面前, 這兩隻鮮肉湯圓倒是尋常大小，龍眼一般, 看著平平無奇。

不待談允賢開口，他搶先開口，十分凝重的語氣：「中宮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