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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間安得蒙也在，阿諾德從來不收斂，依然笑眯眯的在我身邊靠著。

「誰在那裡！」

科學沒有國界，數學家也沒有等級之分。聚集在普林頓莊園的每一個都曾經是數學或者其他學科上的奇才。他們大多很年輕，直接被安得蒙從大學或者研究機構里選撥而來，生機勃勃，富有朝氣。之所以說「曾經」，因為他們無一例外的拋棄了原有的研究方向，投身密碼學。

「你……暈倒了？」

這就是一號辦公室。

「確定不要叫阿諾德來？」

這是那個晚上以後，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心臟在衣服下面跳得厲害，安得蒙還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他看了我一眼，彎起眼睛，向我伸出手：「很高興你病好了。」

二樓只有一個會議廳，三間大辦公室，其餘房間都鎖著。最裡面的辦公室的門上掛著「安得蒙·加西亞」的銅牌，我想這是他在這裏的專用辦公地點。

黑色短髮男子猛然抬頭：「你叫什麼名字？」

安得蒙也從來不命令他離開。

我朝安得蒙揚了揚下巴：「他失血過多了。」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按在胯間。

「我知道，從報紙上讀到過。他們要求政府和第三帝國談判。」我沮喪的說：「他們只是少數人。」

而拉斐爾不同，他給我看的圖紙上都是錯綜複雜的電路。

安得蒙壓低嗓子，似乎不滿意：「我說過讓你不要來。」

「寶貝，把腿打開。」

我抖和圖書抖手中的圖紙。

「這不公平！英國又不是納粹，不會在乎你的血統！」

這時有人越過房間向這邊看：「喬治，來了新人？聽說艾倫·卡斯特要來。破譯『迷』的那位。」

他生硬的回答：「他和加西亞先生搭檔。」

「你敢。」

安得蒙很少來一號辦公室，大部分時間他都留在紅樓。我研究了他尚未完工的解密機模型，然後和拉斐爾交給我的圖紙相對比。安得蒙的方法很簡潔，他試圖通過修改「迷」加密機的連線方式，反向設計出能迅速找到解密鑰匙的反轉機。

「我只是有這個思路，還不完善。」

琳娜忽然察覺到什麼。她猛的一退，像只被驚擾了的貓，轉身，拔出槍。

製造這樣一台機器至少需要十萬英鎊，而且還很可能出錯。拉斐爾有著天才的數學思維，他構造了一個非常精緻複雜的解密方式，然而並不實用。幸好『迷』的解密機不需要這麼複雜，因為不久后我想出了一種更為簡便的方法。

我拿起紗布按住他的傷口，問：「你怎麼了？」

「這種東西要是真的能製造出來，世界會轟動的。」

安得蒙總能給人帶來安寧的氛圍。他似乎只要站在那裡，什麼都不做，周圍的聲音就能夠自動過濾掉，陽光中懸浮的灰塵都變得纖毫畢現。

過了一會兒，他又說：「琳娜是情報局的特工，你走路的聲音太響了。幸好你及時推開門ｈｅｔuｂｏoｋ•cｏｍ.ｃｏm進來，不然隔著門板開槍她也能打中你。」

他自嘲的笑，神情冷漠：「我母親是波蘭人，外祖母是猶太人，我有二分之一的外國血統。」

安得蒙的臉慘白，脖子上都是血。我低頭吻了吻他頸窩，濃重的血腥味。

「你為什麼會在七號辦公室？」我問。

「艾倫，停下。」

拉斐爾有些吃驚。

他竟然……這麼簡單的……就硬了。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受傷。安得蒙在我印象中一直很堅強。他從來不張揚，永遠顯得冷靜而低調。就連他把我壓在紅樓餐廳的長桌上進入我身體時，都是冷靜的。現在維持他冷靜的強大因為身體而崩潰了，我突然覺得很有趣，彎腰，伸手勾他的下巴。

我被分配進了三間辦公室中大的一間，裏面大約已坐做了七八個人，忙得不可開交。我的位置靠著窗戶，文件和私人物品已經擺放在桌上了。

「需要資料來我這裏取，艾倫。」

木質地板擦洗得很乾凈，靴子踩在上面有空洞的迴音。

我想我對普林頓莊園所作出最大貢獻應該是促使了解密機的出現。

我去隔壁打電話叫彼得，簡單的說明了情況。回來時他的未婚妻已經走了。安得蒙一個人疲憊的靠在椅子上，臉白得像紙一樣。

被問話的人是個黑色短髮青年，正在把破譯好的資料歸入檔案里。

這個問題很經典，兩個人相向而行，一隻狗在他們中間來回跑和_圖_書，求當兩人相遇時狗跑了多遠的路程。知道訣竅的人只需要把兩人相遇時間乘以狗跑的速度就能得出正確答案。

我第一次見到這種東西。他在解密機里設計了大量真空管，通過在紙帶上打孔判斷正誤，進行邏輯論算。

「以你的能力，不應該只在七號辦公室。」

「艾倫和我搭檔。」他想了想：「研究『迷』的解密機。」

「不要。」

「為什麼要親自去？你手下的特工呢？」

安得蒙似乎很痛苦，臉白得一點血色都沒有。

研究加密機的那段日子很平靜。這種平靜持續了大約三到四個月。

安得蒙的碧綠色的眼睛睜開一條縫，危險的眯起來。

其實我沒有打算做到底，只是想羞辱他，作為對那天晚上他那場強|暴的報復。我隨便的在他身上沒有受傷的地方捏了幾把，又摸了摸他那個地方。安得蒙難受的仰起頭。

彼得敲門聲音很規律，敲三下，停一下，不間歇。

我曾跟一號辦公室兩位同事玩狗跑時間的數學遊戲，其中一位是牛津法語教授，業餘研究數學。

「別說話。」

一號辦公室在普林頓莊園偏僻的角落，是一棟白色的都鐸式建築，孤零零的屹立在冬日的陽光下。安得蒙的低調讓紅樓和它都顯得很隱秘。我仔細核對了門上的銅牌標示后才進入一樓大廳。

順著門縫我看見他靠在高背椅上，襯衫的扣子解開了，露出胸膛。他左肩到胸口上有一道嚇人的hｔtｐs://ｗww•ｈｅtｕbｏｏk.com.cｏｍ傷口，血不斷流出來。琳娜正拿著什麼東西堵住傷口，滿地扔著染了血的廢紗布。

我只好推開門，舉起手走進去：「小姐，用我喊醫生嗎？」

滿房間都是人，他牛皮糖一樣黏過來，靠在我辦公桌邊調情，神態自若。

琳娜藍色的眼睛不信任的眯起來，槍並沒有放下。

我笑笑：「我會比你溫柔得多。至少不會事後倒在浴缸里。」

我開玩笑：「你一定知道解題竅門。」

「艾倫，你很久沒有離開普林頓莊園了吧？現在街上黑衫軍每天都在發生暴亂……納粹種族主義在英國蔓延得很也快——況且這裡是情報局。」

我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倫敦街道上的積雪融化了，天穹顯得很高遠。正是泰晤士河畔的私人別墅後花園里鬱金香芬芳的季節，酒吧里有空喝黑啤酒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我開始想念劍橋郡，圖書館拱門外的蘋果樹應該開花了。不知道小屁孩的數學成績有沒有進步。

我猶豫著要不要喊醫生。

安得蒙搖了搖頭。

我把紗布塞進他右手，開始解他的皮帶：「自己按住傷口，用力，不然血止不住。」

我在昏黃的燈光下看解密機圖紙，他慣常性的坐在七號辦公室灑滿星光的窗台上，屈起一條腿，耐心的等我看完。

「我去調查了黑衫軍的暴亂。」他說：「混亂中被砍了一刀。」

安得蒙疲憊的閉上眼睛。

安得蒙啞著嗓子：「艾倫，你敢走。」

唯一有htｔｐs://ｗｗｗ.hetｕbｏoｋ•cｏｍ•coｍ一次是去紅樓，安得蒙的辦公室門虛掩著。我帶著企劃書站在門口，聽見裏面女人說話的聲音。

不知道安得蒙做了什麼，從那天起，我就很少看到琳娜。

「艾倫·卡斯特。他是卡斯特夫人的兒子，從今天起在一號辦公室工作。」有人輕輕推開門，辦公室安靜下來。我回頭，看見安得蒙夾著文件袋走進來。

彼得敲門時我才放開他。

他只是一直留在一號辦公室，討論工作，查閱密碼，直到阿諾德走。

「可是你受傷了！」

「有些東西必須自己親眼看。」

法語教授瞬間說出了正確答案。

「小艾倫，我們八月份去湖區看薰衣草的蜜月旅行你考慮好沒有？」

「親愛的，你說我現在拉開你的腿，會怎麼樣？」

安得蒙的聲音很小，我第一次聽見他用這樣虛弱的聲音說話：「艾倫，幫我把彼得叫進來。琳娜，麻煩你離開……謝謝你。」

他很驚訝：「竟然有竅門？我只是就是把狗每次跑的路程都算出來，然後算出那個無窮的級數。」

「請問，林頓以前是和誰搭檔？或許我可以填補他的空缺？」

一號辦公室不包括安得蒙，一共有二十名密碼專家。他們兩個或者四個人組成一個小組，每天搭檔工作。一份「迷」的電文傳遞進來，有人負責找密匙，有人負責破譯歸檔。因為正好是十個人，我被多了出來，站在中間不知所措。

阿諾德時常來看我。有風的天氣里他會幫我在單薄的襯衫上披一件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