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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塔筆記

作者:空燈流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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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艾倫,我打賭拿你做人質會有用。你不明白,他愛你。」
空氣是熱的,安得蒙的手冰涼。
琳娜的臉色突然變了,淺藍色的眼睛圓瞪著:「你說……簡。卡斯特夫人?!」
「你的父親,塞爾曼將軍,被射死在樓下書房裡,一張倫敦攤開的地圖前。上面標著黑衫黨的行動計劃。」安得蒙把槍舉平,輕聲說:「琳娜,你玩得太過火了。現在你有兩個選擇,放下槍跟我走,或者死在這裏。」
似乎有人分開烈焰翻進了窗戶。
就在那一剎那,琳娜做出了一個抉擇。她把槍口從我身上移開,對著安得蒙。她的判斷很準確,既然我不能做人質,這時安得蒙才是最大的威脅。
安得蒙深碧色的眼睛彎起來,聲音很虛弱:「我多麼希望你一直是劍橋那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少年。」
她的聲音透過大火傳出去,安得蒙聽見了。
大火把地板烤得滾燙,火苗已經燒進了會議廳。地毯著火了,引燃了橡木會議桌和天花板上的裝飾材料,又向著高高的窗框蔓延。安得蒙站在窗前,身材修長,背後是沉沉的黑夜,腳邊是零星燃燒著的殘骸。他冷靜沉著,彷彿是埃德加油畫里來自地獄的魔王。
出乎我意料,琳娜竟然笑了。
「你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同時兩聲槍響。
我感覺到了和琳娜一樣的絕望。
安得蒙沒有說話,臉上看不出表情。
他沒有命令人找車。
他下了指示:「梯子!」
高溫帶走了神智。
「你們永遠不能理解我。」
他什麼都沒做,只是隔著火光望著和-圖-書我。
「他為什麼不動?」
「真的……」
安得蒙的思考方式很正確。我不管怎樣都會死,他只是考慮不列顛的最大利益。
她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變成了一種啜泣:「爸爸……」
安得蒙輕輕搖了搖頭。
琳娜用淺藍色的眼睛盯著我。
安得蒙看見了。
她高高挽起的金色的長發披散下來,亂蓬蓬的,漂亮的妝容被煙熏得一片狼藉,臉因為疼痛而變得扭曲,像一隻被逼到絕境的貓。
「我知道你向我求婚時,是利用我。你知道我答應和你結婚,是利用你。」
安得蒙拔出槍,示意身邊的人退下,自己順著白色消防梯爬了上來。
他舉起槍。
「走到窗前去。」她昂首命令:「站直,大步走。」
琳娜沒有走向求生的消防梯。
「你是我的未婚夫,就不能想辦法放我走嗎?」
琳娜不可置信:「你要是敢向我開槍,我就殺了艾倫!」
我轉頭看琳娜,聳聳肩膀,咧開嘴:「小姐,你和德國情報系統接觸過,不知道聽過簡。卡斯特夫人這個名字沒有?」
他躲開琳娜子彈時滾到在牆角,之後一直屈起膝蓋靠在那裡。我本來覺得很正常,卻看見他咬搖了搖頭,放平一條腿,鬆開捂著肚子的手。
可是火焰封住了窗戶,而我的腿已經站不起來了。
「從窗戶下去,沒有時間了,艾倫。」
「開玩笑!」
我搖搖頭:「他從來不信任我。」
我把手穿過安得蒙的腋下,抱住他往窗戶邊拖。身體的每個部位失去了知覺,像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再是自己的東西。大火了封住窗戶。燃燒聲,東西掉落的聲音,和安得蒙說話的聲音。
強行突破時引燃了火苗,整個一樓被燒著了,火舌從二樓府邸正面向我們所在的西翼會議廳席捲而來。嗆人的煙味開始迷糊視線。
「小姐,安得蒙不傻,他知道你想拿我做人質離開這裏。他在做出選擇,是讓你燒死在這裏,還是搭架梯子讓你活著出來,利用你的情報,」我告訴琳娜:「拿我做人質沒有用。即使他架了救生梯,你也只有兩個選擇——燒死在這裏或者自己順著梯子爬下去自首。加西亞先生能坐在現在的職位上,他明白哪些事情重要,哪些事情不重要,哪些人必須保護,哪些人要拋棄。你是黑衫軍暴亂的策劃者之一,不是嗎?但是你有值得他利用的納粹情報,所以你暫時不會死。」
我第一次真確的看見會議室的全貌。非常寬大,空無一人,吊頂是法式枝形水晶吊燈。窗外是沉甸甸的黑暗,時不時聽見子彈呼嘯的聲音,房間里滿地都是玻璃渣。
她嘶聲命令:「叫他們搭梯子!」
琳娜站在我側面,用槍抵著我的太陽穴。
安得蒙迅速彎腰躲避,側滾到左邊的牆角。
我看見了安得蒙。他就站在他們最中間,仰起頭看著我,一動不動。金色的火星在他周圍空氣里跳躍,空氣里充斥著木料著火的噼啪聲。
「艾倫,堅強點,到窗邊,順著樓梯爬下去。彼得在外面,他會幫你。」
失去知覺前,我聽到有人說話。
「看來你www.hetubook.com.com好像聽過,」我點點頭:「那是我母親。」
「我會殺了艾倫!」
我突然明白那瞬間他為什麼會把槍扔給我——他中彈了。
刺目的鮮紅浸透了褐色呢絨外套。
我抱著安得蒙癱坐在大廳中間唯一一小片沒有燃燒的地方,看著他的眼睛閉上,呼吸聲變得很微弱。我無力阻止血液從他身體里流失,只能把額頭貼在他的額頭上,他的皮膚不正常的冰涼。
琳娜回來時臉色白得要死。
「你玩過火了,塞爾曼小姐。」安得蒙低聲說:「按照艾倫的話,順著消防梯下去。」
剛到窗前,一顆子彈就擦著我的臉飛過去,打在身後大理石柱子上,濺起火花。
我咽了咽口水,乾燥的喉嚨幾乎不能說話。
已經沒有時間了,大火已經包圍了整個會議廳。炙熱的空氣讓人難受,房間里的物體在冷熱空氣交替中呈現出扭曲的鏡像。安得蒙靠著牆的的姿勢很脆弱,頭微微偏向一邊,精緻的臉龐沒有血色。
我被琳娜推到窗戶前的那一瞬間,是他抬起手發出停止射擊的命令。
琳娜下了第二道指示:「所有的人讓開,把路邊的吉普車開過來,加滿汽油!」
我撲上去接住安得蒙的手槍,著琳娜:「小姐,麻煩配合。女士優先,你先順著消防梯下去。」
我拚命想把他拖走:「不要說,你會活下去的!」
炙熱。
她是要用我擋子彈。
我看見大火吞沒了她金色的長發和嬌俏的身軀。
我側身往外看,隔著燃燒的喧嘩,安得蒙的聲音依舊那麼清晰。
琳娜用槍指著我,退到和圖書了房間一角。
她彷彿突然醒悟過來一樣,從白色挎包里取出一支小手槍,抵著我的背,然後用小刀割斷綁住我的繩子。
「小艾倫,每次都讓我救你,這個習慣不好啊。」
安得蒙左胸的刀傷還沒有愈合,子彈又穿過他的小腹,留在裏面。
安得蒙沒有看琳娜,他專註的看著我,抬起左臂指了指幾乎被烈火封住的窗檯。
我站在窗邊時,射擊停止了。將軍府是一座舊庄園式建築,火光照映下我發現樓下花園外站了一整排持槍的人。他們沒有人穿軍裝,似乎比普通士兵更沉著老練,與其說是軍人,不如說是特工。
安得蒙說得很對。即使放她走,琳娜也必然會殺掉我。我不具備成為人質的條件,而琳娜掌握了太多秘密。她要麼把關於納粹的秘密吐出來,要麼帶著英國情報局的秘密死在這裏。
我攤手,苦笑:「小姐,溫柔點。我的腿中彈了,不可能走得直……」
「我帶你下去。」
「即使你帶著艾倫逃走,你也會在其他地方殺掉他,不是嗎?你不能帶著一個累贅逃到德國去。」
我感覺到槍管顫抖了一下。
琳娜絕望的看著他:「你從來沒有對人付出過真心,是嗎?」
琳娜瞪著我,又扭頭看安得蒙,下巴揚起來。
所有東西都在燃燒,著火的文件散成紙片,火蝴蝶一樣隨著熱氣翩翩起舞。
她突然轉向窗戶,彷彿抬頭望遙遠的地方,然後平舉右臂,敬了一個納粹軍禮,轉身衝進了來自走廊的烈焰。
安得蒙虛弱的笑了笑:「你會活下去的。」
我知道我也好不到哪裡去。
www.hetubook.com.com他的目光幾乎可以算得上平靜得溫柔。
我拖著受傷的腿爬到他身旁。
燃燒聲音太大,我打了個搭樓梯的手勢。
他苦笑:「親愛的,我也動不了。」
「你犯了叛國罪,拿叛國罪犯的兒子做人質,有用嗎,小姐?」
這是一架三層的白色消防梯,架在烤得焦黑的牆上。
「艾倫,我愛你。」
她絕望的看著我:「著火前他們都到樓下去了。大火把樓梯堵住了,窗外有狙擊手,我們被困在這裏。艾倫,我們會被燒死在這裏。」
「不好意思,腿中彈了,剛才對峙時好像不小心骨折了。你先下去吧。」
安得蒙什麼都沒有說。
拖長的懶洋洋的聲音。
滾動的瞬間他把槍扔給我:「艾倫,保險栓開著!」
塞爾曼將軍府里竟然有武裝力量。
她一手扶著窗檯,笑得前仰後合,幾乎舉不起槍。
琳娜肩膀中彈了,女式手槍掉在地板上,血汩汩的流出來。
她用槍抵著我:「走。」
外面的槍聲漸漸密集起來。琳娜再次沖向門外,會議廳瀰漫著煙味,大火應該已經燒到了走廊。我聽見她在大廳里聲嘶力竭:「父親,你在哪裡?卡斯特上尉?凱恩先生?父親……」
我驚訝得目瞪口呆。
他臉色慘白,半閉著眼睛,伸手摸我的臉:「艾倫,普林頓莊園只是軍情六處的一部分。你很重要,但是不等於我們情報系統的全部……與C接洽時務必小心。」
安得蒙突然把槍舉平。
我被強光照了很久,沒喝水,嗓子被大廳一側滾進來的濃煙嗆得咳嗽:「小姐,你是五處的特工,鎮靜點。」
像是不真實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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