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我已經失去了理智，拚命的搖晃他。
阿諾德蠻不講理：「十三不吉利。我說十二架就是十二架。」
他沉默了片刻，說：「好。」
「我們在西區有個軍事機構，專門關這些人。通電的鐵絲網，高圍牆，很高的瞭望塔。加西亞先生親手建造的——進去了就出不來的地方。」
最後他抱住我，抱得很緊，讓我無法反抗。
收到密文後的第四天，伯明翰和利物浦半夜受到德國飛機襲擊，化為火海。
我情緒有些失控，猛然站起來，抓住安得蒙的領口。我傷心極了，覺得自己的肩膀在顫抖，全身都在發抖，喉嚨喊得疼痛。
我們路過一片正在收割的麥田，安得蒙把車停下來，問我：「艾倫，你喜歡鄉村？」
我點點頭。
「你以前也沒這麼陰鬱。」
同時「迷」破譯出的德軍空軍指揮部電文也顯示了相同的消息。
空襲範圍已不限於倫敦。
心理醫生受傷了：「親愛的，你太冷淡了。再抱一次。」
「我。」安得蒙說：「一切會很快。你回貝肯福德郡等我。」
安得蒙似乎不想回答我。他深碧色的眼眸眯起來，轉頭看收割到一半的田野。麥穗沉沉甸甸的，一半倒在地上，烏鴉不遠處覬覦著。
「最近情報局會有大動靜。C要下台。抵抗與投降中他選擇了投降，這是他犯下的最大錯誤。他犯的錯
hetubook.com.com誤太多了，不適合情報局現在的位置。」
二：我的生日。
他很認真的思考了一會兒：「你和你叔父關係好嗎？」
我清楚的記得，十月一日開始，納粹飛機的確減少了日間空襲次數，大部分時候是在黃昏或者深夜出現，扔完炸彈就返航。
他輕輕的說：「如果戰爭結束之後我不能來找你，一定是我死了。我愛你，艾倫。」
阿諾德吸了很大一口煙，仰起頭，眯著眼睛：「因為當初我不夠認真，我愛的人被別人搶走了。」他轉頭看我：「小艾倫，來給我個同情的擁抱。」
「艾倫，回去在你叔父家等我。」他說：「現在還來得及。」
「你是擔心我影響你在情報局的職位？！」
我們在倫敦郊外的鄉村公路上，陽光溫暖，道路兩邊是秋天金黃色的老橡樹。我們頭頂上是英格蘭美麗湛藍的天空。
那段時間我比較頹廢，心理醫生也比較頹廢，我們經常靠著普林頓莊園僻靜的紅磚牆聊天抖腿，數從頭頂飛過的德國轟炸機。
「哦，親愛的，C下台關我什麼事？」
「因為你是我唯一的軟肋。我不希望C用你來要挾我。」
「你也愛他，不是嗎？」
安得蒙似乎在想什麼，帶著白手套的手指一直輕輕敲著方向盤。
「親愛的，你利用了我幾次？每一和-圖-書次我都差點死掉！琳娜，埃德加……你事前從來沒有告訴我，最後總是以解救者的姿態出現。你能理解我被最親愛的朋友背叛時的感覺嗎？如果你能事先警告我一句……哪怕只是『路上小心』。我被囚禁在一間灰暗的，看不見陽光和天空的屋子裡，所有的希望就是將來有一天能再次見到你。我們會幸福相愛，一直到永遠，不是嗎？」
阿諾德嘆了一口氣：「每天看這些東西，會讓人很壓抑。」
安得蒙修長的手指摸了摸我的臉頰，手套布料因為秋天太陽烘烤而帶著溫暖的溫度。他動作很溫柔。
「每個人心裏都有那個脆弱的角落。」阿諾德告訴我：「你也一樣，我也一樣。」
我決定再等一段時間。
「好像是十三。」我說。
「你知道，就算我母親為柏林情報局工作，不代表我叛國。」一瞬間我很憤怒：「就算我和埃德加做過愛那也不是我的錯！你他媽知道是怎麼回事！」
十一月一日凌晨三點，德國和義大利的飛機果然出現在了南開普敦上空，市區成為一片火海。
想到安得蒙，一瞬間我有些黯然。
「那讓我留下來。一號辦公室還需要我。」我固執的說：「只有我才能對付『迷』。」
「可是陪審團的那群老頭子不知道。聽我說，艾倫。」安得蒙抓住我的手，抓得非常緊。
我把譯電翻來覆去的檢和_圖_書查，發現不是破譯失誤，那確實是我的名字。這份密文的發送時間在七月初，不列顛空戰開始之前。我不斷猜想，這是誰，出於什麼目的，試圖聯繫我。
透過秋天的陽光看，原稿紙張單薄得透明，被黑墨水塗寫得一塌糊塗。我開始思考要不要給安得蒙看。
最關鍵的是密文那句話：艾倫·卡斯特？
安得蒙卻先找到了我。
因此他（她？）才故意把密碼設置得看上去和「迷」類似，以便於它最終能被送往我所在的辦公室。加密方式複雜得難以想象，但是最後的密匙只是簡單的數字——我的生日，最大程度上保證破譯者是我。
三日後，由日間空襲作戰轉變為夜間空襲作戰。
我們周末開車去兜風。倫敦郊區有寬廣的鄉村公路，兩旁都是樹冠寬大的老橡樹，葉子被季節染成絢爛的金黃或者深紅色。 籬笆上掛著忍冬青的小紅果，田野的角落裡蘑菇開始大量生長。
我試著破譯了其他兩條相同的密文。內容讓我大吃一驚。
「戰爭結束。」
我聽見自己說：「可是到最後，我威脅到你利益時，你要我離開。戰爭結束后你會消失在哪裡，誰知道呢？是吧，親愛的？你還記得當初那個追過你的艾倫·卡斯特嗎，維森教授？」
我不明白這是一個試探，還是一句問候。
「滾開，成熟的男人才懂得憂鬱。」和圖書我用胳膊肘撞他：「你呢？」
「到多久？」
「受傷的男人吸起煙來比較帥氣。」
安得蒙似乎鬆了一口氣。他彎起眼睛看著我笑，伸手摸我的頭髮。
有些東西不觸碰，它們可以一輩子呆在心底，一旦觸碰，就如同洪水一般傾瀉出來，不能控制。
我真心感謝他：「謝謝。」
安得蒙沒有反抗，任憑我勒住領口，沖他大喊大叫。他的臉依舊清秀好看，纖長的睫毛垂下來，顯得有些悲傷。
第二條密文時間是在一周以後：
「很多理由——比方說你的母親為德國情報局工作，你大學最好的朋友是納粹。你們一直保持信件聯繫，並且還發生過——肉體關係。艾倫，聽我說，回貝肯福德郡你叔父的農莊里去，等我。戰爭結束后我會來找你。」
我愣住。
阿諾德說了很多他工作上的事情。他敲門的避開了那些涉及保密的東西，告訴我最近處理的納粹間諜。他們接受藥物注射之前一直高喊帝國萬歲，希特勒萬歲，可是藥效發作之後，都低聲啜泣，怎麼樣都不能停止。
他停頓了很久才說：「我愛你。」
三：我在普林頓莊園一號辦公室，負責「迷」的破譯工作。
十一月一日夜間，轟炸南安普敦。致艾倫·卡斯特。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的。」我停頓了一下：「只是作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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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情就這樣告于段落。我開始考慮不把密文的事情告訴安得蒙。這件事算是柏林情報局在試圖聯繫我，一旦彙報上去，會成為我的致命弱點。況且目前的信息量很少，和一號辦公室破譯的內容基本相同，即使彙報上去意義也不大。
我很驚訝：「等你？你要做什麼？」
沒有價值的間諜被送往審判法庭，有些人則被關起來，等待再次審問。
「你是說，C可能找我的麻煩？」我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他沒有理由。」
我有點心不在焉：「我在貝肯福德郡長大的。和倫敦比那裡就是鄉下。」
我問他：「我記得你以前不常吸煙？」
我抱了抱他，拍拍他的背：「活該。你看我追安得蒙，從來不花心。」
十月底，我猜密匙的時候又收到了那條神秘的密文。
「那誰上台？」
安得蒙要我離開情報局。
一：我叫艾倫·卡斯特。
「每月給他寄錢。」
過了好一會兒，他說：「埃德加愛你，不是嗎？」
我問心理醫生：「你怎麼受傷了？」
阿諾德閑死了。他來普林頓莊園的時間開始變多，穿著白大褂，胸口垂著小節金色錶鏈，靠在我辦公桌是：「喲，小艾倫，今天還是那麼帥氣。」
「不，艾倫！」
他叼著煙：「十二架，從中午算起。」
它發送者至少清楚三個訊息。
密文依然只有一行字：
一條是九月二十七日截獲的密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