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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曆年的最後一天，是新春即將到來的時刻。外面有人在放煙火，點燃了寂寞的夜空。

屋子裡有老式的烤爐，暖洋洋的，是記憶中最溫暖的人間煙火氣。夏草草吃了碗新下的餃子，又飽又暖，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大約是房間久不住人，睡夢中夏草草冷得蜷縮起來。周子真替她攏好被子，伸手輕輕撥開她的額發，露出白凈的額頭和彎翹如小扇子的長睫毛。因為睡得沉，雪白的臉頰緋紅一片，如初春綻放的櫻花；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似陽光下的蝶翅般輕盈欲飛。她迷和圖書迷糊糊地本能地偎向更溫暖處，抓住他的手，拉過來墊在自己的臉頰下，還像只小貓咪般親昵地蹭了蹭。周子真遲疑了一下，伸出胳膊攏住她，像從前一樣，抱著她，溫暖她，也溫暖自己。

夏草草直到太陽照到她身上才醒過來，起了床，疊被子的時候發現枕頭下有兩個大紅包。她激動得熱淚盈眶，從她成年以後，整整七年，哦，不，現在應當是八年了，都沒有收過紅包了。

周子真鬱悶：「不帶這樣的啊，這都胳膊肘往外拐了。」

小時候，周子真最愛和圖書的就是組織一大幫小孩放煙火。那時候人特別多，每一張笑臉都歡天喜地，在火樹銀花間綻放成最美麗的花朵。

餃子很早就包好了。阿姨把客廳的沙發放了下來，又拿了兩床被子出來，夏草草跟周子真並肩靠在沙發上，隔著兩床被子踹對方的腳。

就是這牛肉當天還鬧了個笑話。

老太太瞪他：「什麼外啊，草草才是我們最裡面的人兒。」

周子真正惟妙惟肖地模仿，夏草草丟下杯子掐他的胳膊：「你還說，你還說。」

老爺子老太太樂呵樂呵地聽，連和圖書連誇夏草草聰明。

朦朦朧朧的，似乎有人輕輕地拍她的臉，喚她的名字。夏草草嘀咕了一聲，翻個身繼續睡，然後耳邊似乎有低低的笑聲。

周家遵循的是南北結合式的過年方式，年夜飯以後聚在一起邊包餃子邊看電視。周子真不會包圓餃子，拿著圓麵皮也是包成餛飩模樣，不倫不類。周老爺子一輩子恪守「君子遠庖廚」的祖訓，光在旁邊看，居然也好意思嘲笑孫兒的手藝。

周子真頗有些不好意思地面對滿臉笑容的爺爺奶奶，簡直是狼狽不堪地將夏草草連被子裹起ｈｅｔubｏoｋ•ｃｏm.cｏｍ來搬到了阿姨一早備下的房間。這老爺子老太太擺明了是拿她當準孫媳婦待，這丫頭倒好，也不知道是真傻還是裝傻，居然玩得不亦樂乎。

他和她看著彼此微笑。

後來不斷有人搬走，漸漸能聯絡到一起放煙火的人越來越少了。那些在我們生命的每個角落默默開放的花兒，他們已經離去在人海茫茫，散落在天涯。她忽然有些慶幸，起碼他和她還在。

夏草草將牛肉浸泡了好幾盆水，最後好容易用匕首刀切成粗細不一的細絲裝在碟子里。周子真的同學，一個可愛的美國男孩https://www.hetubook.com.com兒，實在是餓得忍無可忍，以每十分鐘一次的速度衝到廚房問「何時開飯」。他第十次進來時，看到正準備下油鍋做青椒牛柳的肉絲，沒等夏草草解釋清楚原委，就眼冒綠光地抓了一大把塞進自己的嘴巴，然後滿面紅光地盛讚：「中國美食，名不虛傳，果然好吃。」

「哎哎哎，這還不讓人實話實說了？」周子真笑，「失敗不是成功他媽嗎，你瞧你多能耐：人家看三毛學會了風輕雲淡地欣賞世間的風景，你倒好，我請導師吃飯，你給我用小黃瓜充當嫩筍，還欺騙人家粉絲是山上的雨水凍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