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心中大樂之時，蘇漸隨口問道：「那麼，這個笨——這位忠勇助人的好漢，究竟是誰呢？」

「對啊，」幽小眉撇著嘴道，「護體陰影，跟片烏雲似的，醜死了！哼哼，他這人，就是姦猾，哪比得上我家蘇哥哥光明磊落呢？」

這一日兩人的對談，到此時已經聊了很長時間。明亮的秋日陽光，漸漸西斜，無論湖面還是地面的楓葉紅影，已經漸漸黯淡。

心中驚疑之時，他便神色嚴肅地問道：「小眉，你確定他甘心當你的刺殺對象？他……聽起來，長得像美人，恐怕武藝也不高，你一個不小心，很容易把他誤殺死吧。」

踏月而行，除了新添的重重心事，蘇漸也總有一種特別的感覺。

「什麼？」蘇漸猛然驚叫道，「他有護體的陰影？」

當在月色迷離的郊野驛路中走了很久，蘇漸才對這種感覺恍然大悟：這一次心碧湖邊的對談，他並不是把幽小眉當成利用的對象，湖邊的這一ｗｗw.ｈeｔｕｂｏｏｋ•ｃｏｍ•ｃom番談話，倒好像兩人都是不加掩飾的平等朋友一樣。

「原來是他。」蘇漸很快便想到，幽小眉口中說的這個笨蛋，竟然是名震天下的京華四傑之一，「神戟將」蕭龍雀！

於是他現在便很想不通，想不通面對這樣一個天真可愛的小魔女，當年的自己，怎麼會只一心想利用她來升職？

不過這時候幽小眉的心，卻依舊滾燙。

「義父於我，不啻再生父母，他給了我命，就是我的天，就算這片天烏雲蓋頂，我蕭龍雀也要跟著他一條道走到黑。」

平時的蕭龍雀，都是一副冷傲如冰的模樣，但今日從義父家中出來后，俊美無比的臉上卻有一絲憂色。

夜色中，他自嘲地一笑，心想道：「蕭龍雀啊蕭龍雀，你簡直自尋煩惱。本是罪囚之子，按律當斬，全憑義父當年周旋，將我解救出來，才有我蕭龍雀今天的一切。」

映在少年眼中的心碧heｔｕboｏｋ•coｍ.coｍ湖，也就變得像那一片他永遠也難忘懷的幽暗陰影一樣……

「貌如好女啊……」聽得幽小眉此言，蘇漸沉吟一下，腦海中立即浮現出一位面目姣好的熟人來。

果如蕭龍雀所言，他有今日這一切，除了自己的努力，更重要的還是義父司徒威的恩蔭。

「對啊對啊，正該如此。」蘇漸嘴上說著，心裏暗笑道：「哈哈，哪來的笨蛋？是自虐狂嗎？正好正好，正好可以替換自己，當被小女娃糾纏刺殺的替罪羊，哈哈，哈哈哈！」

「他沒說自己的名字，」幽小眉道，「他只讓小眉叫他『蕭哥哥』。」

別的不說，就拿他在三元坊的這處宅子來說，如果不是因為司徒威，以他一個區區白虎軍團的挂名將領，想在權貴雲集的三元坊有處宅子，根本不可能——這根本不是錢的問題。

心中這般想著，他的目光重新變得堅定，一如往常的冷靜無波。

在暗夜的長街和*圖*書中走了一陣，他便從宰相府所在的朱雀坊，走到三元坊自己所住的院落中。

只聽幽小眉毫不在意地說道：「蘇哥哥，你別替他擔心了。他雖然長得像女人，一身本事可了不得呢。哥哥還擔心我誤殺他？他賊得很呢，好幾次我都快殺到他了，他卻忽然渾身好像罩在陰影里，小眉眼一花，他就滑到老遠的地方去了。」

少年呆看的湖水，從原本的翠碧清澄和紅影絢爛，逐漸變得幽沉和昏暗。

雖是秋日，白日陽光最盛時，兩人並不覺得冷，但日影西斜之際，湖面風起，雖然不大，也讓人覺得有些清涼。

這樣的感覺，讓蘇漸覺得很美好，甚至沖淡了現在籠罩心頭的濃重心事。

星月交輝下，蘇漸這麼一想，便覺得自己當年，挺沒人性的，簡直禽獸不如。

出神之時，正值日落西山。

「那就好。」蘇漸道，「你便幫我一個忙，留下他的命，讓我來殺。」

當蘇漸從火楓林離開，踏上歸程時，已和*圖*書是星月滿天，四野蟲鳴。

「怎麼會這樣？」猜到是誰時，蘇漸很是震驚。因為在他的印象中，蕭龍雀武藝絕強不說，為人陰冷狠辣，實在難以和幽小眉口中描述的樂於助人的傻子聯繫起來。

「有這樣的人？」蘇漸一聽，正要笑，但不知道想到什麼，立即一本正經道，「哎呀這樣的人，很難得呀！如此忠勇老實，小眉可要珍惜啊。這種人，正是最好的替罪羊——哦不對，是最好的練習對手啊！」

「別。」蘇漸拉住了她的衣袖，說道，「小眉妹妹，你真心想幫我？」

小魔女後面的話，蘇漸已經好像完全聽不見了。

重陽節后的沒幾天，這一日深夜，京華四傑之二的神戟將蕭龍雀，正從義父司徒威的宰相府中出來。

「嗯！」幽小眉堅定道。

「長什麼樣子？」幽小眉手指抵腮，想了想道，「他長得沒蘇哥哥你英俊，但卻很美貌，簡直跟個女人似的，真是的！哼哼——唉，小眉將來長大后，有他那和_圖_書麼漂亮就好了。」

不過這樣的質疑，只持續了片刻。

眼見日落西山，她捨不得蘇漸走，便搜腸刮肚，沒話找話似地說道：「小蘇哥哥，你知道嗎，有個人真笨呢。小眉拿小蘇哥哥練刺客武技，哥哥總是躲都來不及，但這個笨蛋，卻老是求著小眉殺，你說他笨不笨、可不可笑啊？」

沒想到，聽到他這句話，幽小眉卻說出一句讓他驚得魂不附體的話來！

「蕭哥哥？」蘇漸一愣，忙問道，「這位蕭哥哥長什麼樣子啊？」

蘇漸這麼說，是擔心蕭龍雀這樣的危險人物，幽小眉實在不該去惹。

「義父他……在這條路上，是不是走得太遠了？」蕭龍雀想起今日宰相義父交代自己的事情，竟生出幾分心事來。

「啊？」幽小眉愣了一下道，「沒想到他這麼好啊！那小眉知道了。嗯，以後要對他好一點，不要再呼來喝去了。」

他張大了嘴巴，跟個剛才心中所想的傻瓜笨蛋似的，獃獃地看著眼前的湖水漣漪，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