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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此刻也只有蘇漸才能聽得到，空冥中血歌劍正傳來低聲的劍語：「我，太古血歌，一體兩面，雄為劍侍，雌為劍奴，臣服於你。」

於是當蘇漸醒來，發現自己已是淚流滿面……

他和唐求不再遲疑，各自飛身上馬，一齊往村外疾馳。

「哈，你就知道吃！」蘇漸笑他道，「也不看看你現在的身材，若是再貪吃，小心回去丁師妹不認識你了。」

「很可能，我回不來了。」

當靜靜地看著窗戶里透進來的清白月輝，他忽然發現，雖然今晚也只是一個夢境，但這一回，卻真正加深了他對月歌的愛戀……

當一切都處理完，他們便一起離開了這個傷心的地方。

他覺得自己的好朋友，應該也是和自己一樣的想法。

他這一問話，頓時從人群里衝出一人來，大哭道：「嗚嗚嗚！颯兒，苦命的孩兒啊！」

通過這樣詭異曲折的歷程，不管功力深淺如何，蘇漸已成為神州大陸人族中，同時擁有兩種星流術的第一人！

這時他已看清了蘇漸的樣貌服飾，不僅神情立即變得悲憤，語調也有了挖苦的意味：「這位官家，你居然這麼問？在你們人族眼裡，我們這些混血者不一直如豬似狗？」

但很可惜，因為她本來就是被上古諸神聯手鎮壓的太古混沌煞靈，這血歌劍便是上古仙神給她製造的特殊住所。

大事已了，洛雪穹首先告辭。畢竟，她這次只是私下請假來幫忙，並不能離開朱雀軍太久。

此後蘇漸就和亞颯、唐求一起，親自送裴俊的雲山軍回國。

不僅圍著人，當亞颯他們奔近時，還聽到院內傳來陣陣哭聲。

此刻蘇漸的身後，正是衝天吞吐的火焰和鋪天蓋地的煙塵；剛才那個絕色美女，忽然開始在他身邊飛速旋舞，身姿旋轉時，竟然忽為絕色美女，忽又成翩翩公子！

當他們看到亞颯時，表情明顯柔和；而看到蘇漸和唐求時，神色顯是變得戒備和警惕。甚至，在某些人眼中，蘇漸竟還看到了仇恨。

沉吟屈指數英才，多少是非成敗。

這時候，他看見亞颯拿手掌扶住門板，手背也是青筋暴露，定是心中的憤怒也到了極點。

按他的理解，畢竟別國將士費心來幫你，那作為此刻晶海地區實際上的最高長官，親自把他們送回雲浮城，還是十分應該的。

飛撲而出的血歌姬，當到了安全的地帶，立即放下了蘇漸。剛被那一番煙熏火燎，蘇漸此時已是灰頭土臉。

這隻是表面。當蘇漸細心點觀察后，便發現亞颯變得比以前更加地沉默。

這時候，洛雪穹等人已經安全逃到幻火宮以西的廣場上；驚魂甫定之際，他們看著幻火宮連續地崩塌，發出巨大的聲響和火光，想起還在地庫中的少年，不由得淚流滿面。

龍兵？羅騰？對混血者的歧視觀念？

面對他這樣暴風驟雨般的挖苦嘲弄，蘇漸卻只是搖了搖頭，默然不語。

聽得二人譏嘲，唐求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在馬上故意拍著自己的肚子，「嘭嘭」作響，得意非常。

畢竟，如果不把此地暗藏的危險告訴兄弟，一旦真發生了變故，可就猝不及防了。

於是，本來很可能會被鳩佔鵲巢的蘇漸，藉著血瞳心眼和星降之鏈，在靈魂的戰場上，用光明與血色、冰與火的雙重炸裂抨擊，暫時逼退了血歌姬。

也就一個多月的樣子，亞颯便漸漸恢復了正常的模樣。

火靈光球雖然不大，卻蘊含了巨大的混沌火靈力量；在爆炸最開始的那一刻，混沌火靈球炸開了那道從裏面永遠打不開的大鐵門，血歌姬就這樣抱著蘇漸飛逃出來。

死裡逃生，大獲全勝，此後大軍回歸丹丘城，各種慶祝、各種讚頌，自不必表。

「你……」亞颯姨娘這時才看到蘇漸，見他一副純正人族的模樣，本能地一愣。

仗劍高呼，心念一起，少年那血瞳心眼和星降之鏈又開始作用；於是靈魂的戰場上，它們交相輝映，發出光明與黑暗、冰與火交纏的鎖鏈，將本來還想伺機而動的劍靈，抓回了血歌劍里。

殺死了仇人，蘇漸、唐求便幫著亞颯料理他爹娘的後事。

單從風景而言，寧谷村是極美的。山野的位置固然偏僻，卻帶來了一種與世隔絕的靜謐安寧。

多少回傷心失望，淚流滿面后，亞颯終於站起，就在這西斜的日影中，低沉地發下誓言：「爹，娘，今日我為你們，流盡此生最後的淚。以後，我不、再、哭！」

她先是化作血歌公子之形，朝蘇漸飛撲，想要攫取他四肢八骸的控制權；沒想到這時候，蘇漸神魂中的血瞳心眼霎時張開，如同一條血色的太古巨龍張開兇猛的龍眸，在血歌煞靈的魂體中發出一聲龍吟巨吼，差點震得她魂飛魄散！

按一般道理來說，她此刻完全可以踏破虛空而去，從此逍遙于千世萬界之中。

「只是聽起來遠，」亞颯解釋道，「我家寧谷村，雖屬神和-圖-書木國東疆郡，卻在雲山、神木、萬花三國與龍境的交界處，離此地不過八十里之遙。」

「哎呀！亞颯你們那邊的人倒愛國！」唐求叫道。

到這時，蘇漸在亂雲山梳風林中修得的奇怪星流術——「朱雀血歌」，也終於真正分開，變成了純正的「神焰朱雀」與「幻靈血歌」。

閉目等死的少年，心如止水。

而變為男子之身時，魅惑狂狷的血歌公子又是狂吼呼嘯：焚心為劍，飛血成花。千界萬族，唯我獨大！

雖然，之前也有哭泣，也有憤怒，但到這會兒，亞颯覺得自己，還是不能接受眼前這個事實。

那個人未至爽朗笑聲先到的爹爹，就這樣走了？

而血歌劍仍由蘇漸掌握，所以獲得靈胎實體之後，血歌姬還要和蘇漸搶奪血歌劍的所有權，只有奪到所有權后才能徹底隨心所欲，任意作為。

「刺嫩芽？」蘇漸和唐求面面相覷，都表示不知道。

但本就四處燃燒的大火，依舊將殘餘的火晶引發了二次爆炸，並且和原先熾熱無比的火場相混雜，形成一場聲勢並不亞於剛才的大範圍爆燃。

就在這次爆炸前的一瞬間，劍靈血歌姬口中清嘯一聲，抱起地上的少年，無翼而飛，帶著他穿越烈火。

這意味著，至少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雌雄莫辨的血歌劍靈將供蘇漸驅馳。

在烈火中穿行之時，那些鮮紅的烈焰裹上了她的胸腹手足，還沒等將其焚燃，血歌姬雙眸中便是焰光一閃，這些火焰瞬間便化成了一片片、一縷縷華麗無比的血色戰甲戰裙，包裹住身體的重要部位。

他此刻完全沒有注意到，當他提及扭轉亂世之局時，亞颯那悲傷眼神中，閃過怎樣的異樣光彩……

聽得此言，亞颯的神色忽有些黯然。

久別重逢，那靈鶯郡主比往昔更加熱情。而這時候，亞颯放眼茫茫天地，發現除了蘇漸、唐求這寥寥幾個兄弟，真正的親人只剩下了靈鶯郡主。

但和眾人想象的不同，蘇漸沒有立即起身跑向洛雪穹等人，而是忽然雙手合掌，竟在幻火宮的邊緣盤腿坐了下來。

「原來如此。」蘇漸有些歉意地說道，「我不該多說的。」

不過她暫時也管不了這些，繼續跟亞颯哭訴道：「那晚鄰居們，都說聽到那羅賊叫嚷，說你爹娘雖然都是混血者，你爹卻人族血脈多一些，你娘龍族血脈多一些。」

於是他豪氣滿懷，騰身站起，仗劍在手，仰天高呼道：「君子不器，文武一身！我命由我不由天，又何懼你一把劍器？只要我蘇漸在世一天，你就不過是我的劍奴而已！」

「嗯。」對夥伴的話，亞颯只是輕輕應了聲，並不看他們。

隨著這一聲話語，只聽「咕咚」一聲，便有個人被猛地扔在了亞颯的面前。

剛才誤打誤撞，血歌劍靈吸取了大部分火妖王搶掠來的火晶能量，獲得了實體。

一計不成，她又恢復血歌姬的本體，想要用擅長的幻靈秘技惑亂蘇漸的心智；沒想到才一開始，蘇漸胸膛前的那條星降之鏈，就又發出柔柔的明光，如同「上善若水」，雖然澄澈空靈，仿若無影，卻將她驚人的惑亂之術化解于無形。

這樣的想法慢慢發酵，蘇漸心中驅除龍族、扭轉亂世的想法，越來越熾烈。

就在送裴俊大軍回去的過程中，蘇漸收到了華夏朝廷用八百里加緊送來的嘉獎。

「還別說，唐求你這回去我家，一定很開心！」嗒嗒的馬蹄聲中，只聽亞颯眉飛色舞道，「你聽說的還真沒錯，我們那邊山林繁茂，溪水清澈，野物很多，什麼竹雞、狍子、麋鹿、黃羊就不說了，光山野里的野菜，就夠你大開眼界！」

「亞颯，你夠了！」唐求大叫道，「你傷心我們都知道！可蘇大哥一心為你，還抓來仇人，你怎麼還這麼說他？你瘋了嗎？」

「我、我……我是瘋了。」亞颯慘笑一聲，終於住口。

小女娃的告別理由，很讓人哭笑不得。

返鄉之時，素來沉鬱憂悶的亞颯，變得罕有地興奮。平時他話並不多，這時卻變得滔滔不絕，不停地說起童年的趣事，還誇耀他爹娘出色的廚藝。

這時蘇漸和唐求再想到一路來時，亞颯那洋溢著幸福和笑容的臉，便更是心痛如絞。

如果放在以前，得了朝廷封贈的軍職勛號，蘇漸三人還不樂瘋了？

正是：天上烏飛兔走，人間古往今來。

「你蘇漸不是向來秉公執法嗎？」亞颯撇下唐求，轉向蘇漸叫道，「怎麼今天你也干出這種偷雞摸狗的事？」

「這痕迹，只要一點點，多了我怕影響你。」

烈火飛煙的背景下，這樣的歌吟狂吼本就顯得奇特詭異；而遠觀的洛雪穹等人靈機過人，這時已從雌雄變幻的血歌劍靈身上，感受到一股衝天的煞氣！

本來，亞颯新獲得華夏國「軍師將軍」的封號，還想這一回衣錦還鄉，能夠誇耀鄉里；但現在，直到離開時，他都和-圖-書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這事。

「哈哈！」蘇漸和亞颯聞言一齊大笑！

「更何況我們現在安居人族境內，早就把自己當成人族的一分子了，所以對龍族自然是同仇敵愾，十分仇恨的。」

此時正是晌午。

本來血歌姬覺得，要控制蘇漸這麼一個肉體凡胎，還不是手到擒來？

他立即飛身下馬，分開人群，一下子衝進了院子里。

少女這一番話，聲音越來越輕，到最後只留餘音裊裊。

「對啊，亞颯你別這麼客氣，」這時唐求也大大咧咧道，「倒是你家好吃的多嗎？我可是聽說了，那三國交界處有好大的山林，裏面好吃的野味一定少不了！」

「怎麼不會這樣？」先前說話的鄰居大伯，忽然開口接話道。

「什麼嘛！」唐求咧嘴笑道，「難道你們都沒看出來？小弟我最近憂心國事，跟著大哥和阮天擇、火妖王、步凌空鬥智斗勇，日夜辛勞，都瘦脫相了好不好！」

第二天晚上，當歡慶的宴席結束，喝得半醉的蘇漸回到住處洗漱之後，他在床上倒頭便睡。

很快，門扉一響，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亞颯，你看，我給你『請』來了誰？」

當然這劍靈身影，只有劍主蘇漸才能看得見。

只是，正當眾人要跑上前去迎接少年時，他們卻見到了一副今生難忘的景象！

「唐求哇，」亞颯笑道，「脫不脫相先另說，你這臉皮可一點都沒瘦啊。」

「他就是羅騰，」蘇漸沉聲道，「你們寧谷縣的捕頭。」

送別了洛雪穹，緊接著就是幽小眉告辭離去。

「不錯，我們身體里或多或少都有龍族的血脈，但你也知道，這是當年人龍大戰帶來的悲劇，根源就是那些可惡的龍族。」

所以不管如何，她都不可能離開血歌劍，仍要依附其中。

果不其然，當亞颯帶著二人，縱馬馳入寧靜的小村，卻發現他家那個竹籬小院前，正圍著一圈人。

見得如此，蘇漸心中也挺欣慰。

到這時，亞颯自己也覺得不對了！

相比桃源般的美景，這裏的人卻顯得有些特別。越接近寧谷村，蘇漸就越發現，這路上遇到的行人，無論氣質和相貌，都明顯和當年中原來的人族不太相同。

蘇漸看看這些行人，再扭頭看了看一臉開心的灰發少年，心裏忽然有些不安起來。

當亞颯隨著蘇漸回華夏京華城述職時，蘇漸發現，他好像什麼都沒變，父母之仇也絕口不提。

這時旁邊鄰居一位大伯見這情況，忙讓自己婆娘安撫亞颯姨娘，自己上前一步跟亞颯說道：「颯兒啊，就是三天前，你爹爹去龍境那邊的山上采草藥。往年這山上很少碰見龍兵的，沒想到他那一回，卻碰上岩龍兵，立即就被追殺。」

「當然！」唐求奇怪地看著他，「如果不這樣還能怎樣？難不成大大咧咧去衙門叫嚷，讓他乖乖跟我們回來，讓你報仇？他畢竟還是官面的人。」

事實上，看似閉目打坐的蘇漸，這時卻正在另一個領域殊死戰鬥。

「混蛋！怎麼會這樣？真是無法無天了！」蘇漸聽了，一臉震驚，攥拳怒吼。

所以當亞颯說明了寧谷村的情況后，也笑著讓大家安心。

最後，他忍不住把心中這想法說與亞颯聽，便見到這灰發少年雖然依舊沉默不語，但已是若有所思。

和亞颯栗色的眼珠類似，這裏人的眼珠顏色也不單純是黑白，而是有灰、栗、藍、綠、橙、紫，顏色五花八門，明顯是對應了多個龍族種群的特點。

幸福家庭頃刻破碎，亞颯轉眼失去雙親，這事到底應該怨誰？

她凝視著少年，帶著無限的深情：「蘇漸，我並不奢望太多，只希望我死的那一天，能在你記憶里留下一點點痕迹。」

即使在最旖旎的氣氛里，當郡主無心地提起混血者，那天然流露出的輕蔑語氣，還會讓亞颯的內心瞬間刺痛，繼而便是無盡的莫名恐懼……

見得如此，蘇漸叫住還想再勸的唐求，跟亞颯道：「亞颯，我知道這會兒，你只想一個人待著。那你就在這裏，陪你爹娘走完最後一程。」

「哈哈哈！」亞颯猛然發出一陣狂笑，「你們、你們，最後還得用陰暗手段幫我抓仇人！」

那個常到處喊他回家吃飯的阿娘，就這樣走了？

於是他對郡主、對這份感情，變得格外地珍惜。

百思不得其解后，他只能歸結為，是這狗日的亂世，扭曲了太多事情，才讓他們連誰是真正的仇人都拿不準。

但此刻，蘇漸三人勒馬岸邊，看著霞波萬頃的晶海，看著重歸安寧的村莊，便覺得這一切世俗的封賞，似乎都已不是最重要的了。

於是此時寒光瑩然的血歌劍身，陽面浮現血歌公子的影像，陰面則隱有血歌姬的倩影。

不過這當兒，亞颯卻忽然提議道：「蘇兄，這兒離我家不遠，不如去我家看看？」

兇手被盯得發毛，無限驚恐，還不知會遭到何種折磨時，亞颯已抽https://www.hetubook.com.com出腰刀，將他一刀殺死。

於是，當亞颯說前面三四里地就是寧谷村時，蘇漸有些驚訝地看到，有不少匆匆而過的行人，看到亞颯時，先是一愣，轉而竟是悲傷和同情的眼神。

一向謹慎自持的少年，這時候卻失了態，發狂地追問和嘲諷蘇漸。

「是你爹娘……」毫無僥倖地，亞颯的姨娘哭訴道，「三天前……你爹爹、你爹爹……」

此後他便靜靜地、專註地看著爹娘的遺容，再也不發一言。

「我猜你想說，為什麼不經過審問就當場殺人。這有什麼奇怪的呢？你們對我們混血者，不一直都是這麼乾的嗎？只因我們身體里流著部分龍血，我們就從來都是下等人，甚至你們很多人就把我們當成殘暴的龍族！」

三個兄弟笑鬧一陣，就按照亞颯的指點，一齊踏上了去他家寧谷村的道路。

這時蘇漸和唐求也沖了進來。看到眼前情景，蘇漸也是大吃一驚，心中的不安立即變成了震驚。

「姨娘，怎麼回事？」雖然開口問了話，亞颯整個腦袋都變成空白了，口中說話時完全是機械的。

「當然我們家鄉人最喜歡吃的野菜還是『刺嫩芽』，你們知道為什麼嗎？」亞颯賣關子道。

這時，反倒是先前泣不成聲的姨娘緩過神來，見他似乎說不出口，便立即挺身哭叫道：「不就是寧谷縣那個混蛋捕頭羅騰嗎？本來你爹爹已經死了，你娘做了寡婦已經很可憐，沒想到那羅賊上門來，竟是將你娘揮刀殺死。」

所以這寧谷村其實和淚原類似，正是風暴之牆防線中幾個豁口之一，雖說屬於神木國，但嚴格來說算是人龍二族小規模拉鋸爭奪之地。

他睜開了眼，有心拋棄掉身畔的血歌劍，卻忽然驚悟：「呀！差一點又中了血歌姬種下的心魔攻擊！」

作為玄武衛的新秀，蘇漸對這些微妙的表情極為敏感。

午夜醒來，蘇漸擁被獨坐，細細體味這隻有自己才能體會和承受的悲愁。

對她的匆匆離去，蘇漸覺得很是愧疚；但對他的歉意，洛雪穹卻含笑以對，說了一番少年不太能理解的話：「蘇漸，不要緊。這一次來紅焰晶海，雪穹收穫很多哦；至少，我已經真正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不知是否剛經歷的生死大戰的刺|激，這一晚，蘇漸的怪夢竟又有了新的內容。

許下這誓言不久，亞颯便聽到一陣急急的馬蹄聲由遠而近。

只是就在這時，他們卻見到漫天的火焰塵灰中，竟有一個渾身發光的絕色美女，抱著蘇漸飛撲而來！

富貴歌樓舞榭，凄涼廢塚荒台。

很快，這個炫烈無比的火晶光焰巨球，就被她吸得越來越小，最後竟如同落在沙漠中的一片薄冰，在她口中嘶然而滅。

但那血歌劍中的劍靈，卻忽然雀躍鼓舞，前所未有地興奮。

先前，洛雪穹說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這一刻，蘇漸三人也似乎有些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意是什麼。

本來還有些親族和交好的鄰居想留下，但亞颯想到他們這幾天里幫忙照應，已經足夠辛苦，便堅持讓他們都先回去了。

「哈哈，你是迫不及待想嘗到他們的手藝吧？」蘇漸毫不留情地揭穿他。

「他是……」悲痛過度，亞颯一時沒反應過來。

蘇漸出得院門，抬頭看，正見那蒼天上日光傾瀉，白雲如雪。

這道理很容易想通：混血者現在在人族諸國中，都受到歧視，能有什麼好地方給他們定居？

「就你這肥肚，敢說瘦脫相？」蘇漸用馬鞭指著唐求的肚子，毫不客氣道。

當蘇漸打量他們時，他們也在打量蘇漸這幾人。

一看這情形，蘇漸心中一驚：「難道是……」

此後，這三人便專心趕路，直往三國交界處的寧谷村而去。

這時亞颯還懷有一絲希望，強打精神，掙扎著問院里圍觀的村民道：「不知這裡是……」

亞颯扭頭一看，地上這人被五花大綁，嘴裏被塞了一團破布，身上正穿著一身捕快的皂色衣服。

這位世間最奇特的劍靈，一體兩面，此刻正如同魚游淺水，仰面朝上看著蘇漸。

剎那間，一個絕色美女的光影從劍中倏然撲出，直奔空中那團凝聚海量火晶精華的光球。

他和唐求，此後也努力地安慰幾句，卻沒想到亞颯毫無反應。

因為看到亞颯回來了，不少村民安慰了他幾句，也都各自散去了。

「我要去了，」月歌一雙明眸，深情地看著少年，「你不要挽留……我們都知道，為了你，為了你的族人，也為了我的族人，這件事，我必須做。」

對這一點，亞颯在快接近寧谷村時，也就毫不遮掩地把這情況原原本本地告訴了蘇漸二人。

「不是這樣的人？」那大伯梗著脖子，還想反駁，但是看了看亞颯帶著淚痕的悲傷面容，涌到嘴邊的話，最後都化成了一聲嘆息。

蘇漸以為這全是自己和唐求的努力，卻不知道在他們不知情的時候，那魯和*圖*書王家的靈鶯郡主李憐心，起了比他們更大的作用。

直到這一刻，陪伴少年好幾年的古劍血歌，才對他真正地臣服。

「快快快！」這時唐求催他們道，「你倆別光顧著說話啊，快專心趕路，我都等不及想早點見到伯父伯母了！」

和聲音一同漸漸消逝的，還有她清美無比的身影。

「亞颯！」唐求叫道，「這就是你的殺母仇人！我兄弟二人下午去縣中找人打聽，得知事情屬實后，就在街巷中堵了他，將他綁到了這裏！」

他不知道，在那不算太遙遠的將來，他會發現自己此時對亞颯的判斷，大錯特錯。

「都有都有！亞颯不是還剛當上軍師將軍嗎？我猜伯父伯母聽了一定很開心吧！所以嘛，你們都快點吧！」唐求催道。

在神魂中感知到這句話，蘇漸不由得一時驚懼。

亞颯重歸正常的速度，比蘇漸料想的要快。

隨著海量火靈晶能被吸噬，本來只是光影的血歌劍靈，最後竟由虛轉實！

想到這一點，本來還有些「近鄉情更怯」的少年，真的開始歸心似箭了。

忽而是女子之姿，那美艷無雙的血歌姬曼聲吟唱：磨骨為水粉，煉血為胭脂。美我俏容顏，風姿若傾城。

「不對……」

而愛情也許是世間最好的療傷良藥。亞颯暫時刻意地忘記喪親的傷痛，於是沒過太久，他也漸漸恢復了正常。

「而那荒山多少年沒見龍兵出現，現在你爹被龍兵殺死，一定是你娘搗的鬼。所以為給你爹報仇，也為了清除龍族姦細，他立即就將你娘正法了！」

當眾人散去，這停屍的竹籬院落里，更顯得凄清。

在夢中消逝的最後那一刻，蘇漸分明看見，少女臉上有無限的不舍和眷戀。

於是他們三人相視一笑，揚鞭催馬，往前策馬狂奔。

原來，就在這小院中，竟並排停了兩塊用條凳支起的木板；木板上，正並排躺著兩具屍體，大部分用草席遮蓋著。

「為什麼會這樣？」旁聽的蘇漸又驚又怒，脫口叫道。

這一切，其實只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此刻還端坐于地的少年，甚至還沒來得及看見空中發生的這場劇變。

「我和唐求，還有點事情，就先出去了，你不用管我們。」

蘇漸看得分明，本就陰鬱的少年，這時更是面無表情。

「不是這樣的——」還沒等蘇漸辯解，一直默不作聲的亞颯忽然搖了搖頭道：「大伯，他們不是這樣的人。」

聖龍月歌公主，還是他奇幻夢境中的唯一主角。

「唉，蘇漸，連你也這麼想，」亞颯嘆氣道，「可見那些普通老百姓，該怎麼看我們混血者。」

「人之常情，何況自家兄弟，客氣啥。」蘇漸爽快道。

她跟蘇漸說，火妖都滅了，現在紅焰晶海地區的治安這麼好，她哪兒去找刺殺人的機會？所以還是回京華城外火楓林中的小木屋吧，畢竟離開那麼久，都有點擔心木屋裡的東西被人偷了。

「此事何期？」蘇漸在冥冥中與劍靈對視。

可是每次他被錐心的痛苦驚醒，低頭看到的，卻還是爹娘那宛然如生、蒼白如紙的臉。

剛衝進院子，亞颯一看到眼前的景象，整個人立即呆住了。

當然，這裏的情況還是比淚原好很多；他們這裏的對面是岩龍國，並不像獸龍國那樣好戰。當前的人龍雙方也處在一個相對穩定和平的時期，如果沒有一方主動挑釁，一般不會發生大規模的衝突。

這時候身後那場巨大的爆炸如期而至，血歌姬卻是不慌不忙，掐準時機，隨手一揮，便發出一道火靈光焰球，直撲前方那道大鐵門。

「比如，我死的那一天，若是下雨，那以後在你的一生中，在某一個下雨天，你能不能想起我……」

寧谷村，屬神木國東疆郡寧谷縣。作為邊境地區數個混血者的聚居地之一，其實寧谷村並沒有亞颯說的那麼好。

火海翻騰，毀天滅地。

雖然剛經歷了血與火的洗禮，但那一晚少年夢到的公主，神色還是那樣無邪，顏容還是那樣澄麗。

這樣時候，蘇漸加倍地安排亞颯的任務，還經常拉上唐求，找亞颯一起去喝酒。他希望通過這樣的方式，讓亞颯早些從痛苦中走出來。

「八十里，那不遠。」蘇漸立即道，「你也很久沒回家了吧？反正回京之事不急，我也很想拜訪一下你家。」

整個下午，亞颯哪兒都沒去，就坐在爹娘的屍體邊，一動也不動。

一時間，血歌姬被蘇漸壓制驅使，美若天仙的身軀即將隱入血歌劍。

「你也知道，那岩龍兵沾了土就跑得很快，你爹爹沒逃過，當場就受重傷。幸好還仗著身子強健，才勉強逃脫，只是回來就死了。」

但接下來的事態變化，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很顯然亞颯姨娘想告訴他事情的原委，但因為悲傷過度，泣不成聲。

「什麼婆婆丁、水芹菜、小根蒜、椿菜、薺菜、莧菜、蕨菜，因為氣候溫潤，一年四季都有！」

「你是說https://www.hetubook.com.com，你們暗算了他？」亞颯靜靜地看著二人。

在此過程中，血歌姬對少年嫣然含笑，在冥冥中語帶威脅地說道：「蘇漸，今日奴家暫且服你。但只要哪一天你功力消退，意志薄弱，我血歌姬便會捲土重來，乘虛而入主宰你。」

蘇漸一聽，有些奇怪地問道：「你家不是在什麼神木國嗎？怎麼會離這裏不遠？」

萬般回首化塵埃，只有青山不改。

少女的神色安靜，語調平和，彷彿並不是在說一件生死攸關的大事。

整個下午，亞颯有多少次使勁掐自己的胳膊，想讓自己從無法想象的噩夢中醒來。

一時間，包括洛雪穹在內的所有人，根本來不及細究原因，全都欣喜若狂！

「直到你不能再駕馭我的那一天。」血歌姬淺笑輕言。

看著少女此後消失於陌路煙塵的裊裊身影，蘇漸獃獃出了會兒神，想了一陣后，便覺得自己已經理解了少女的這番話。

風馳電掣之際，三個少年意氣風發，彷彿也正在朝自己心目中的正義和大道奔去。

上馬之時，他兄弟二人沒有說話，但已從對方的眼神中，讀懂了彼此相同的想法。

對於手持九幽奪魂鐮的魔族少女，蘇漸自不會擔心她有什麼人身安全問題。於是他很爽快地答應了她孤身一人回去的要求，反倒在臨別時，鄭重地警告她，回去這一路上，不得威脅到他人的人身安全。

當閃亮的巨型光球升起，血歌劍靈也興奮到極點。

這裏綠樹參天，山谷連綿，無數的野花在山坡和道邊星星點點，讓人不敢相信現在並不是春天。

「這有啥？」亞颯洒脫道，「你這樣才好，有什麼就說出來，這才是好兄弟！」

而蘇漸一直旁觀，歸程時，他忽覺得自己心中的憤懣，恐怕一點都不比亞颯少。

「多謝蘇兄成全，」亞颯感激道，「其實我自去靈鷲學院求學，至今從未回家，其間雖有書信往來，但心中十分挂念。」

所有的可能蘇漸都想了一遍，卻好像覺得都不太對。

此後，她帶著蘇漸一路往地宮外面飛去；在他們身後，整個地道開始坍塌，那爆裂和崩塌的巨大聲響連綿不絕。

並且隨著火靈晶能越吸越多，血歌姬已經成為實體的身軀開始發光，她的整個嬌軀胴體上，都好像覆蓋了一層晶瑩溫潤的白玉光澤。

沉默了一陣子，亞颯走到殺母兇手羅騰面前，並不說話，只是盯著他看。

「因為它的別名。」亞颯神秘地一笑，「你們不知道吧，刺嫩芽別名『刺龍芽』，和『刺殺龍族』寓意相吻合，所以我們當地人最愛吃了。」

「也許，這位冰雪一樣的女孩兒，終於明白了自己『忠君愛國』的心意。畢竟，嚴格說來，她是西北雪山蠻荒之地的化外之民嘛。」

「亞颯……」蘇漸卻有些遲疑道，「有個事情不知當不當說——以前聽你說過，你家寧谷村，不是人龍混血者的聚居地嗎？怎麼對龍族還這麼仇恨？」

亞颯一看，正是自己遠方的姨娘，此時正淚流滿面，眼睛通紅，極度悲傷地看著自己。

若這時亞颯號啕大哭，蘇漸還沒這麼擔心，現在看他這一副面沉似水的樣子，心中反而變得憂慮。

將裴俊統領的雲山軍送回之後，蘇漸本來要立即趕回京華述職。

她幽幽地立在少年幽沉黑暗的夢境之中，如同深淵中一抹來自天國的光輝，那樣的清澈明潔。

奇怪的是，鄰家大伯剛說亞颯爹爹死因時，語調還算流暢；但當講述起亞颯娘死因之時，他就變得有些支支吾吾，明顯欲言又止了。

花前細語，月下抒懷，明月清風中耳鬢廝磨，人間男女最美妙的感覺，也不過如他們此時。

「啊？他、他逃出來了！」

一撲上光球，劍靈的光影四肢便將光球牢牢纏繞，緊接著就像沙漠中極其饑渴的旅人，拚命地吮吸光球中的烈焰靈能。

「你是怎麼做的？打悶棍？用麻袋套？你不是名動京華的屠龍英雄嗎？你不是堂堂的玄武銅徽衛嗎？怎麼今日知法犯法？」

聽他說起這個，亞颯也不由得抿嘴一笑。他想起多年來父母培養自己，殊為不易，再看看自己現在都已經得了軍師將軍的封號，雖然只是虛銜，也足慰雙親了。

只是，這當中，也有不甚和諧的插曲。

通往龍境的地道，在巨大的爆炸聲中全部崩塌；與此同時，美輪美奐的幻火宮秘境，卻也因為地道的崩塌，開始塌陷。

因為龍族血統的影響，蘇漸看到，這裏的人身材更為高大，五官更加突出鮮明。

「那、那我娘呢？」此時亞颯已去門板上掀開草席，看清正是自己爹娘，已是淚流滿面。

有了百里英在朝中的誇獎，再加上軒轅大統領的大力稱讚，這一回朝廷並沒有吝嗇；嘉獎令中，給了蘇漸散騎將軍的封號，給了亞颯軍師將軍的封號，給了唐求四靈校尉的封號。

一個加倍熱情，一個更加珍惜，可想而知他們這段時間里，相處得如何融洽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