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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挽住姐姐的胳膊，一邊往裡拖，一邊昵聲撒嬌道：「姐姐，這麼早就來找妹妹了，有什麼事嗎？」

「你啊，」萬山飛寒笑道，「還以為自己輕身術管用？我和蟠澤大人都聽到你在外面了。」

到了第二天的上午，洛雪穹剛用過早飯，便立即去找妹妹洛雪箏。

「一旦讓他們知道有巫龍王的人在我教門中，一定興起大軍，無情攻來，到那時數千年聖門便毀於一旦啊！爹爹，你怎麼會答應這麼做啊！」

當第二天醒來，蘇漸才意識到，自從做這個不斷更新的連環怪夢以來，這是第一次，有當下現實中的人和事交織進怪夢中。

雖然她現在還沒想得十分明白，但天生的女子直覺告訴自己，爹爹活了數千年這種前所未聞之事，一定會觸及某些倫常方面的悖亂！

這樣難以抑制的聯想，讓他幾乎要發狂。

但她的心絕對不安靜，「心潮澎湃」，這詞簡直就是專為描述她此時心理而設。

「啊？」洛雪穹驚呼出聲，本能地就想往外逃。

剛才，她只能把妹妹的事告訴蘇漸，其他更為駭人聽聞的事，卻沒法說出口。

「本來，我已受惡魔之火腐蝕，必死無疑，但沒想到在那裡，我僥倖得到一株『紫髓玉芝』。」

「好好好！」看得眼前此景，亞颯笑聲更狂，「雪壓梅枝低？這些該死的白雪，通通都該震掉！」

「我……我害怕。」說出這幾個字，曾經那樣孤傲清冷的少女，竟然渾身發起抖來。

「啊！」一聽此言，一直搖頭的亞颯，猛然渾身一震！和剛才不同，這回他只是稍一凝想，便重重地點了點頭！

「待我想想……」蘇漸閉目思索片刻，便睜開眼道，「最佳的辦法，自然是那滄雪女魔頭嫁給狂禪，然後河東獅吼，讓狂禪不敢再納妾——但這個暫時不可能。還有個辦法，就看你妹妹願不願意。」

「貧道幽玄。」富有磁性的清亮聲音，從銀笠道客的口中悠然響起，「年輕人，你應該見過我。」

「不錯，我靈山聖門一脈，正是雪晶族後裔。五六千年前，正是我晶靈族統治神州之時。那時因晶靈族善於操控晶氣形態的星空之力，曾創造出無比輝煌的文明。」

不過當聽到這裏，她心中一動，脫口問道：「爹爹，孩兒不是聽說，四千多年前，晶靈族不是已經整個滅絕，一個都不剩了嗎？那我們怎麼……」

看著少年鎮定從容的俊臉，到最後洛雪穹還是忍不住開口：「蘇漸，你今天說我門中聖女，樣子大多相像，現在我可能知道原因了。」

「女兒，你放心，哪個少女不希望將來能嫁這樣的奇男子？再加上她從小聽你的話，你去勸服她，並不難。」

「很好。」幽玄含笑道，「你看，是不是很簡單？我問你，現在你的心情，是不是好多了？」

「逃？」少女的眼淚再次流了下來，「怎麼逃？我雖然學了些本事，但茫茫雪山，我區區一個弱少女，怎麼能逃出去？」

「啊？」亞颯聞聲連忙奔到懸崖邊，朝幽幽杳杳的山崖下喊道，「那後會之期是何時？」

「更何況，你爹爹難道沒有後手？難道真以為我僅僅依賴龍族，還有那什麼尊龍教？你以為剛才蟠澤提醒我注意尊龍教，我不知道？」

「很幸運，你妹妹和滄雪巫女有些像，這才想納她為妾。否則你以為咱大雪山這不毛之地，蟠澤為何專門尋來？當然他們也是為了在人族後方弄出亂子，但最初確實是蟠澤看見了你妹妹，才有了後面這些事。」

「什麼？」洛雪穹瞪大了眼睛。

「爹爹，」一直聆聽的冰雪少女，聽到這裏，好像下定一個莫大的決心，忽然直視父親的眼睛，輕聲說道，「爹爹，我願代妹妹嫁與狂禪為妾。」

前所未有的上古秘辛，從萬山飛寒的口中娓娓道來，配合著書房中搖曳動蕩的燭光，只聽得洛雪穹心驚膽戰、目眩神迷。

「當然，就是她！」蘇漸回想起當初滄雪試驗靜風之術的場景，不禁打了個寒戰，惶然道，「她就是個女魔頭！她存在的本身，已經影響到整個人族的生存！」

「想想吧，這樣的大人物，正是天下各族女子夢寐以求之人，箏兒能給他做妾，難道不是她的福分？」

他是何等人物？顯然看得出，長女此刻絕不是因為剛才他這番宣揚，才自己動了心，想搶這個「好機會」。她實在是愛妹心切，願意以身代之，承擔這個類似人族「昭君出塞」的悲壯命運。

「這樣啊……」幽玄轉過身去，對著遠處月光下的群山，沉默不語。

此後她一路返回自己的住處，整個人都失魂落魄，完全憑著本能在機械地走路。

「那就是當很大的官？」幽玄問道。

聽得此言，亞颯大喜，朝那無人的懸崖邊跪下，虔誠地行了一個大禮。

當他把自己遭遇的家門慘變整個地訴說完，對面那幽玄的目光，就變和_圖_書得更加地和藹溫柔。

不過出乎女孩兒的意料，蘇漸第一反應竟是怒聲大叫：「滄雪妖女，怎麼又是你？真是個禍水哇！」

「我也知道。」洛雪穹看著妹妹，「所以，姐姐會請那位蘇漸蘇哥哥，帶你一起逃出去。」

「可是……」蘇漸還想再勸，卻被少女搖了搖手打斷：「蘇漸，我已經下定決心了，此事絕無改變。」

雪山之巔的客房，生著暖爐。

當亞颯長笑聲歇，轉過頭來，便跟幽玄道謝：「先生——」真誠熱烈的話語，到此戛然而止；因為少年看到，剛才還站在梅林雪地中的銀笠道人，已是杳然無蹤。

此時風雪未起，梅林中玉樹瓊花，其實宛若仙境。

雖然表面強自壓抑，但他內心的痛苦卻隨著時間的滋長，變本加厲。

後半夜，風雪漸起。

「我不是老妖怪。」萬山飛寒笑聲一歇，冷聲道，「四千年前，當末日來臨，惡魔的碧色火焰掃蕩一切，我這個雪晶族的小少年，卻被惡魔之火融化的雪山洪水，衝到了一處冰雪山谷。」

「是——」洛雪穹剛想說出才得知的原因，但吐出一個字后，卻忽然閉口不言。

「什麼？」洛雪箏猛地抬起頭，怔怔地看著姐姐。

慈祥的雙親轉眼被害，陳屍自己的面前，對這事亞颯至今仍然無法接受，無法忘懷。

「狂禪大人不僅模樣雄俊，現在還是巫龍國的執政官，正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還是晶海神器『暴風之戒』的擁有者，能夠催動風暴之力的絕對領域。」

「那一日，無邊的碧色魔火蔓延大地，摧毀了晶靈族苦心經營的一切！」

於是她就像逃跑一樣，倉促地道了聲別，慌慌張張地離開了門主父親的書房。

一想到這個，洛雪穹忍不住遍體生寒。

「對啊，這，就是你的『心之道標』。」幽玄的話兒，幽幽地傳來。

等她反應過來，一張似笑非笑的明俊臉龐，浮現在她的眼前。

「真的？」亞颯聞言喜動顏色，忙躬身一禮道，「還請道長示下！」

「我一直想對外擴張，把那些晶泊帶的無知蠻族征服，然後立國。你說巧不巧，正巧巫龍王就派人來了，這次機會我一定要抓住！」

本來亞颯還不以為意，但他忽然注意到，這黑袍道人緩緩而行時，竟是踏雪無痕，那飄落的梅花瓣只在身邊徊舞，絲毫沾身不得。

「蘇漸，」還沒等少年反應過來，洛雪穹便怔怔地看著他道，「如果你明知道一個至親的親人，即將面臨悲慘的命運，你會怎麼辦？」

於是，趁著夜色還未深沉，洛雪穹便走去蘇漸的客房。

「我苦悶就苦悶在這裏，」亞颯鬱悶道，「仇人已經殺掉，我卻感覺還是很不舒服。但，我又不知道該怎麼做。」

說到這裏，憤恨不已的少女止不住話頭，悲憤說道：「爹爹啊，雖然女兒不懂天下大事，但也知道，雖然龍族勢大，但咱靈山聖門卻在人族天雪國境內！」

想了一陣，他也便上床睡覺去了。

傷心之際，她只覺得想將這滿腹悲苦的心事，找個人訴說。

「心之道標？好好好！我亞颯終於找到心之道標了！哈哈哈！」

「我不知道。」亞颯搖了搖頭，「我真的沒想過。」

「最根本的目標？我不大懂。」亞颯一臉迷茫道，「這事情我還沒想過，而且，這和解脫我的苦惱有什麼關係？」

「沒有最好。」萬山飛寒目露寒光道，「有，也沒關係。我會殺了他。」

「爹爹，你好狠的心……」少女的臉上，寫滿了痛苦和絕望。

他身形清瘦修長，面容優雅俊美，皮膚如羊脂玉般白，此刻被星河月輝斜映，竟散發出珠玉一樣的晶潤光澤。

「萬丈紅塵，哪裡有煩惱，我就在哪裡。」幽玄道人說了句幽幽玄玄的話，便一揮拂塵，反問道，「你叫亞颯，是吧？怎麼，剛才本道人聽你頗多怨言，是心中有難解之事嗎？」

「道長，你怎麼會在這裏？」亞颯有些疑惑地問道。

「正是吃了這樣世間罕見的奇珍異草，我才得以苟活。我不僅醫治好惡魔火傷，還得以固本存神，保命延年。再加上後來尋找到的各種奇術秘方，我才活到了今天。」

「亞颯，你不是已經在你兄弟的幫助下殺了個兇手嗎？為什麼你還覺得苦悶？」幽玄優雅清醇的聲音，隨著梅林的暗香悠悠飄來。

「正是。」幽玄道人抬起頭來，微笑著看著少年。

到此她再無遲疑，上前扶住妹妹的肩膀，在她耳邊悄聲說道：「妹妹，此事並非沒有轉圜之地。」

其實有那麼一瞬間，他有一絲的動搖。

「對……對不起。」洛雪穹低下頭，輕輕地道了聲歉。

「到時候你便知道了。」幽玄的聲音從山下傳來，「放心，既蒙你叫了幾聲『先生』，我會幫你的……」

再想起當日幽玄在幻火宮外，一掌擊退妖女，救下眾人，亞颯和*圖*書心中僅存的那點警惕，也隨之煙消雲散。

門裡兩人達成一致，門外之人，心卻「怦怦怦」地猛跳個不停！

「咦？你這是怎麼了？」洛雪穹奇怪地看著他道，「那個滄雪害過你嗎？啊！我想起來了，這滄雪就是我上回去龍境，要接近的那個天才冰龍女巫師！而且你從龍境歸來，就跟我說差點被『滄雪』女魔頭所害！」

「什麼？只剩下您一個！」洛雪穹咀嚼著父親這句話，忽然間不寒而慄。

「到底怎麼了？」蘇漸上前扶住她的肩膀，關切地看著她，「究竟發生什麼事了？相信我——」到這時，他再也不顧什麼男女有別，一手托起雪穹的臉龐，一手輕輕拂去她眼角的淚水。

如此跪拜之時，他在心中已將幽玄視為自己的導師。從此他在蘇漸這個「佩服」的人外，又多了一位精神的「導師」。

「我也得走？」洛雪穹看著蘇漸的臉，沉默了片刻，然後搖了搖頭輕輕說道，「我不能走。已經走了一個妹妹，如果我也走了，爹爹會發狂的。到時候他一定不惜一切代價地追殺，一切努力就都前功盡棄了。」

他的道袍也十分寬大，被天風一吹，飄飄蕩蕩，再加上燦爛如雪的銀斗笠，整個人在星月光輝下，就如同貶謫凡塵的仙人。

「沒有。」看著父親，她說道。

當送別了雪穹，蘇漸想了想前後的事情，便覺得這表面晶瑩聖潔的雪山門派中，竟是暗流涌動。

這時，唐求的聲音正從風來苑的客房那邊傳來：「亞颯，你在搞什麼鬼？深更半夜鬼哭狼嚎的，沒什麼事吧？」

洛雪穹與父親書房對談的那一晚，真的發生了很多事。

但很快他就想到更多東西，厲聲喝道：「你以為狂禪要你妹妹，是為了什麼？蟠澤已明告我內情，是因為狂禪愛慕冰龍巫女滄雪不可得，這些年便到處搜羅容貌與她相像的女子。」

見她如此，洛雪穹心如刀割。

蘇漸這番話，說得斬釘截鐵，便似自有一股神奇的魔力，終於讓絕望的少女安定了心神。

從父親的書房出來，洛雪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閨房的。

「你到底有多金貴啊？老老實實嫁給狂禪不就得了？還要害這些無辜的好姑娘羊入虎口！」

「唔……好，」見他捧出一盒上等的水晶石，蟠澤的語氣變得略微柔和，點點頭道，「萬山啊，我也不是貪圖你這點東西，實在是可憐你們雪晶族的悲慘命運。不管怎樣，狂禪大人納妾這件事，你可千萬別給我搞砸了！」

月光中，亞颯看得分明，這幽玄道人雖然從氣質看起來年紀不小，但面容只如同三十歲的青年人。

「好，不要緊，」幽玄沉聲道，「你來回答我一些問題，很快就能找到答案了。」

「早知道上次我配藥，就下點毒，讓你當場斃命！便絕了那什麼狂禪的念想！」

一直鬱結的少年，這時候只覺得心中塊壘全消，仰天長笑。就在他的快然笑聲中，那些壓在梅花枝頭的白雪，被震得紛紛落下。

「可我不是你……而且這事，完全沒救……」曾經的冰山少女，此刻卻淚眼婆娑，悲聲哭訴。

他甚至有暇去旁邊書架上翻了翻書，這才轉過臉來，看著女兒道：「剛才，你都聽到了？」

他現在看到一草一木、一花一石，都能想起幼年時與爹娘相處的溫馨時刻。

不得不說，幽玄如此超凡脫俗的模樣，讓亞颯的警惕心打消了一大半。

「啊？」洛雪穹驚喜道，「難道爹爹回心轉意了？妹妹她——」

「沒什麼事。我們屋裡說。」洛雪穹機警地看看左右，加快了腳步，挽著妹妹一起進了屋。

「嗯？」亞颯先是一愣，猛然間仰天放聲大笑，「哈哈哈！果然，我知道我這輩子要做什麼了！暢快，暢快！」

當洛雪穹走近，還沒等她叩響院門，那洛雪箏已經在院子里看見她，立即歡笑著跑出來。

沁人的梅花香氣里，他把自己心中難解的結，對幽玄道人原原本本地道了出來。

「這個辦法好！」洛雪穹喜道，「這麼簡單，我怎麼沒想到？」

「誰？」亞颯如豹子般機警回頭。

「啊？什麼原因？」蘇漸好奇地問道。

「而我們雪晶族，正是其中的佼佼者。到最後，我們甚至可以用冰雪之力，製造世間一切宏大、精微的東西。」

「爹爹！」洛雪穹帶著怨氣地叫了一聲。

她的直覺告訴自己，如果這時候要強求弄明白這句話的含義，可能自己就要心神崩潰、死在當場了。

「我先問你，」幽玄不動聲色道，「你此生想賺很多的錢？」

「就因為聽出是你，我二人才示意無妨，繼續對答。」萬山飛寒注目長女說道，「怎麼樣？剛才那番話，聽了有何感想？」

「這狗屁雪山，我算是待夠了！這次不管付出什麼代價，我都要殺出去，立起雪晶國的大旗！」

亞颯為人本就低沉陰鬱，m•hetuｂook.cｏｍ•cｏｍ現在訴說這樣的人間慘事，過程中自然頗多負面情緒。

「沒用的……」少女依舊淚眼矇矓，「這次是真的沒辦法了……」

「我。」月輝中，一位頭戴銀斗笠的黑袍道人，正手持拂塵，踏雪分梅，緩緩而來。

「也不是。」亞颯道，「玄武衛有很多人這麼想，好像我的好兄弟蘇漸也這麼追求。但我不是。」

如此自言自語，有如瘋狂。

「雪穹，你怎麼了？」蘇漸奇怪地追問道，「有什麼不能說的嗎？到底是什麼原因？」

她想起，就在白天，她帶蘇漸去聖女閣參觀時，少年還說，為什麼歷代聖女長得如此相像——這一刻，她忽然有些明白原因了：如果聖女是門主新娶的女子，那還真可能讓蘇漸說對了，確實是因為門主口味如此——畢竟，這數千年來，靈山聖門，其實只有一個門主啊！

「你是關心則亂。」蘇漸看著她笑道，「我就說吧，總有辦法的。你想，只要你妹妹離開雪山，之後無論去華夏國，還是讓冰梵在天雪國中安排，都不過是小菜一碟。但你也得走，否則太危險。」

就在蘇漸安慰洛雪穹時，那風來苑的梅林中，亞颯卻在清冷的月光里，無限地糾結與痛苦。

在房中悶坐了一會兒，洛雪穹回想起剛才爹爹的話，那眼角不知不覺就滲出晶瑩的淚水來。

「女兒，你不是自幼就很愛護她嗎？那你就去幫我勸勸箏兒，讓她乖乖地嫁給巫龍國的執政官好了。」

「不敢不敢！」萬山飛寒一聽，忙不迭地說道，「多謝龍使大人體諒，要不是事關雪晶族的繁衍振興，我哪敢藏私？大人，這裡有些水晶石，不成敬意，還望您收下！」

「你是那天幻火宮外出現的神秘人！」亞颯叫道。

「感想沒有，問題一大堆。」洛雪穹急切說道，「爹爹，你快告訴我，我們真是雪晶族？為什麼你要跟龍族勾結？他們可是這片大陸的侵略者！還有，為什麼要把妹妹送給龍族做妾？您知道妹妹的性子，外柔內剛，性子很倔，又很痛恨龍族，你這分明是要害她啊！」

「兩不相干？好好好，你繼續瘋你的，我睡了。」話音剛落，唐求房中的燈火便熄滅了。

「不是。」亞颯立即搖了搖頭，「那是我兄弟唐求的追求。」

但就是這樣詩意盎然的美景里，亞颯卻只能雙目木然，對著月光下的千山萬壑，低低地傾訴內心的痛苦。

「就算僥倖能逃脫，那雪山外面的世界我一無所知，根本沒辦法活下來吧……」

「明路？你說對了。」幽玄飄飄轉身，目光灼灼地看著少年，「你之所以煩惱，是因為你還沒找到此生最根本的目標！」

「如果完全沒辦法救呢？」洛雪穹緊盯著少年。

「哈哈！」萬山飛寒見狀仰天大笑，「穹兒啊，本來以為你心如冰雪、性情冷硬，沒想到這麼膽小！怎麼？把爹爹想成了老妖怪？害怕了？」

「呀！先生您去哪兒了？」亞颯見狀大急，忙在梅林中奔走，想將幽玄找出來。

還沒等她講完，蘇漸已是勃然大怒！

而這時候，洛雪穹的心中，其實比他還要痛。

「什麼辦法？她會願意的！」洛雪穹急道。

「不是。」洛雪穹心痛說道，「是爹爹。他聽信了蟠澤大長老的讒言，要把你獻給巫龍國執政官狂禪為妾，來換取龍族的支援。」

奇怪的是，無論是刺耳的風嘯，還是拂面的寒意，似乎都沒對蘇漸產生影響，反而還讓他很快睡著了。

「我沒怎麼。妹妹，我問你，你願意嫁給一個龍族的戰將高官嗎？」洛雪穹盯著妹妹，直截了當地問道。

「什麼戰將高官？」洛雪箏還沒反應過來，怔怔地看著姐姐。

聽到這裏，洛雪穹忽然心中一動。

「那就是娶一個最愛的人，做自己的妻子了。」幽玄笑道。

「不願意！」洛雪箏斬釘截鐵道，「姐姐，你可別把我當小孩子！」

「可嘆我族空有璀璨輝煌的文明、看似強大的戰力，卻在兇悍悖亂的魔族大軍面前，頃刻化為齏粉飛灰。」

「不、不是的……我、我……」洛雪穹想辯解，卻只是口角囁嚅，一句完整的話兒都說不出來。

這個名字，其實她不應該不記得。但現在她被一連串前所未聞的秘事所打擊，一時間神沮氣喪，整個人都變得麻木，完全沒心情去仔細琢磨父親順口提到的名字。

「那她也是禍根！」蘇漸依舊很光火。

「不可能！」蘇漸不通道，「究竟是什麼事？說出來，只要我幫得上忙，義不容辭！」

幽玄這樣的表現，總讓人覺得和他仙風道骨的丰姿，不太相配。

對這句話，她有心追問詳情，但這一晚，她覺得已經承受了太多的苦難。

比如，暗夜之中，他來這風來苑梅林里，本意是讓寒冷的天風吹散躁動悲苦的心緒，讓星月的光輝驅散瀰漫心中的陰霾。

「可以說，那時候我晶靈族創ｍ•heｔuｂｏｏｋ.ｃｏｍ•ｃom造的榮光，幾乎要蓋過失落的太初諸神時代。」

「對了，有件事你說得挺對，就是有關你的妹妹。」

「……」被他這毫無徵兆地一問，洛雪穹有些措手不及。

「放肆！你給我閉嘴！」萬山飛寒怒吼道，「你個小小丫頭，懂個啥？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多！不需要你來教我。我告訴你，如果你敢把這些事情泄露出去，我會殺了你！」

「沒事沒事，」一直沉鬱的少年，這時候卻露出笑模樣，遠望著客房中亮起的燈火，大聲說道，「胖子，快睡你的吧！你養你的膘，我笑我的笑，咱們兩不相干！」

「您是說、是說……」這一刻，洛雪穹似乎連一句完整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也就是洛雪穹熟諳風靈法術了，不僅輕身，還能靜音，這才能在屋中兩個曠世高手的對答中，始終保持絕對安靜。

要說這靈山聖門中，她熟識的人也不少，但想了半天後，她卻發現只有蘇漸這個「外人」，才是她唯一能傾訴的對象。

「可惜後來，不知是不是我們晶靈族走得太遠，觸動了『物極必反』的天道規條。有一日，惡魔國度的魔族大軍，從世界邊緣的混亂界域、湮滅地帶殺出，鋪天蓋地而來。」

蘇漸見狀，不再追問。他什麼話都不再說，只是張開手臂，將顫抖的少女輕輕地攬入懷中……

他這時候只顧訴說，卻沒注意到，每當自己流露出黑暗的情緒時，那幽玄便目光閃動，分明對他變得更有興趣。

他苦惱地道：「先生，本來我也這麼認為，娶一佳偶，逍遙此生，亦是快活。但……這麼多天過去了，我和自己最愛的人多有相處，卻發現自己依然很煩惱。」

「大有關係！」幽玄道，「我問你，你此生的根本目標是什麼？」

「什麼？」聽她忽然這麼說，萬山飛寒便是一愣。

哭了沒幾聲，她的身子忽然一軟，好似力氣被瞬間抽干，像一隻沒有生氣的面口袋一樣，軟綿綿地挨在桌案邊。

「蘇漸，謝謝你……」聽他說起往事，洛雪穹的眼淚忍不住撲簌簌地往下掉。

「嗚、嗚嗚……」聽得此言，洛雪箏忽然捂著臉哭了起來。

「……好吧，那你保重。」蘇漸看著燭光中少女臉龐清冷的輪廓，心中升起莫名的痛楚。

「蘇漸……其實，也不能怪她。」看到少年憤怒成這樣，洛雪穹雖然滿懷悲憤，但覺得還是要說句公道話，「這件事，還要怪那狂禪好色，也怪我爹爹利迷心竅，這才讓妹妹惹禍上身的。和那位龍女倒沒什麼直接關係。」

「這世上，不存在完全沒辦法的事。」蘇漸沉聲說道，「比如，上一回，你失陷獸龍國，所有人都說沒救了，可我就不信邪，我去救了。結果怎麼樣？你，還活著站在這裏！」

「你有這些疑問，很正常。」見她道歉，萬山飛寒放緩了神色說道，「以前，為了你能專心修鍊，這些雜事秘聞並沒有跟你說。現在，也到了該告訴你的時候了。」

「況且，就算你長得也像滄雪，為父也不會把你交給龍族。剛才你沒聽見嗎？你是數千年來，我好不容易生育出的『太陰靈體』，擁有最純正的雪晶族血脈。將來雪晶族繁衍生息的大任，就要交給你了，你是真正的『雪母』！對了——」說到這裏，萬山飛寒盯著長女，忽然問道：「你現在有喜歡的人嗎？」

「你說得沒錯。」萬山飛寒的表情變得有點古怪，「確切說，別的晶靈族不知道，我們雪晶族，只剩下我一個活人了。」

聽得此言，洛雪穹一陣心悸。

「雪穹，別哭，看著我，」蘇漸道，「相信我，只要願意，這世上沒有做不到的事。」

「是。」在幽玄睿智和藹的目光中，本就沉浸在悲苦之中的混血少年，終於敞開了心懷。

洛雪箏的閨房也在後山，離洛雪穹的居處不遠，是一座冰雪砌成的小院。

縱橫的山風無孔不入，從窗子稜縫中透入時，發出「嗚嗚」的尖嘯，帶來了冰冷的寒意。

「當然要救他！」蘇漸毫不猶豫道。

「沒錯。」萬山飛寒卻是看著她，沉聲說道，「今日將此事告訴你，已無妨。我的年紀，已有四千多歲！」

靜謐中那思緒更加不受束縛地奔流狂舞，讓乍然知道太多秘辛的少女難以自抑，滿懷悲苦。

梅花清幽，月華如水。

這時候蘇漸還沒睡，見少女忽然夜來，還眼角含淚，便不敢多言，趕緊將她迎進屋來。

「爹……」聽到這裏，洛雪穹膽戰心驚之餘，含淚說道，「爹爹，您、您這是在玩火——」

「這樣啊……」幽玄沉吟片刻，突然毫無徵兆地道，「那就是爭取混血者真正的平等、獨立、尊嚴、自由！」

「沒聽懂嗎？」萬山飛寒不悅地看著她，「我叫你去勸你妹妹，乖乖嫁給狂禪。」

「啊？」洛雪穹霎時愣住了。

正在這時，他卻忽聽幽玄清醇的聲音，從山外萬丈雪崖下傳和圖書來：「小子，咱們後會有期。」

「那就是先跟我走。」蘇漸沉聲道，「我和亞颯他們儘快把她帶下山，離開這是非之地，之後就海闊天空了。」

正當到了難以自已時，亞颯卻忽聽梅林中，有樹枝輕輕一響。

「那龍族殘暴，侵略神州，讓整個大陸陷入戰火，對這樣的侵略者妹妹恨之入骨，怎麼可能嫁他們？何況還是當妾！姐姐——」說到這裏，嬌俏動人的少女，眼中已蒙上一層水霧。她仰起臉兒，楚楚可憐地道：「姐姐，到底怎麼了？你是要給龍族說媒，要把你最疼的妹妹，推入火坑嗎？」

他這義憤填膺的一連串叫罵，倒讓洛雪穹目瞪口呆，一時忘了哭泣。

寒傲如冰的少女，自懂事後再沒有哭過，但這時候，一想起摯愛的妹妹即將遭遇到的悲慘命運，她便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淚水。

當蟠澤走出書房，隱在一邊的洛雪穹目送他走遠，便立即收了輕身術，徑直闖進了屋裡。

「姐姐？你今天怎麼了？」姐妹同心，洛雪穹和平日細微的差別，立即便被妹妹察覺到了。

「幼稚！」萬山飛寒驀然吼道，「這麼多年了！我一直待在這窮鄉僻壤！不，這雪山不用說人了，連鳥獸都罕見，連窮鄉都算不上！」

「娶最愛的人……」和剛才的立即否認不同，當幽玄問出這問題后，亞颯愣了一下，猶豫了半晌，這才搖了搖頭。

「啊？先不管她……蘇漸，我妹妹的事情，怎麼辦？」洛雪穹期盼地看著他。不知不覺中，她已經把蘇漸視為倚靠。

這樣的忍耐，十分難受。

「我也不怕天雪國會怎樣，只要小心從事，他們不會察覺的。」

凄凄慘慘戚戚之際，她驀然心裏一動：「咦？滄雪？這個名字，怎麼這麼耳熟？」

讓他沒想到的是，這一晚，他又做了個夢，那夢中雪穹和月歌竟是同時出現。夢中二女的表情，一個冷冷，一個幽幽，都在問他，到底選擇誰……

見他如此，亞颯有些著急道：「道長，您知道的一定很多，懇請給晚輩指一條明路！」

「可龍族可不是善茬，萬一他們——」洛雪穹剛說到這裏，就被萬山飛寒打斷：「龍族殘暴，我又怎不知？反正這裏離龍境還遠，中間還隔著天雪國；除非他們能穿過風暴之牆，還打穿天雪國，否則怕他怎的？」

「就是他位高權重，是龍族的傳奇人物，還手握晶海神器『暴風之戒』——這樣的龍族人，你願意嫁他為妾嗎？」洛雪穹盯著妹妹的眼睛問道。

不過這時候，亞颯哪有餘暇注意到這些？

雪山靜夜，萬籟俱寂。

「放肆！」萬山飛寒臉色驀然一沉，「穹兒，你有疑問可以，可你說話是何態度？真把爹爹當成外面那些俗人了？」

「回心轉意？哈！」萬山飛寒一聲冷笑，「這件事，世上沒人能阻擋我！我是說，你說得對，箏兒的性子是挺倔，如果強送過去，後果難測。」

一見此景，亞颯眼神驀然縮緊，手按腰刀，大聲喝道：「你是誰？」

但沒想到，當他看到天穹的星月晶河，卻立即想起那仲夏夜的寧谷村裡，自己跟爹娘露天乘涼看星星的場景。

想到這裏，洛雪穹又想起一事，便脫口叫道：「爹爹，這些倒也罷了，權當女兒聽了一件奇談志怪。但您為什麼要答應蟠澤，送妹妹給龍族為妾啊？那龍族殘暴，離這裏又是萬里迢迢，雪箏她機靈活潑，命格卻弱，若是送去龍族，她會死的！」

「是我妹妹……」接下來，洛雪穹便把爹爹要將妹妹獻給龍族高官的計劃，原原本本地告訴了蘇漸。

「嗯。我是說，如果你真不想嫁，那你就逃吧！」洛雪穹乾脆說道。

「告訴你，我不僅提防尊龍教，還知道他們背後有魔族的影子呢！但又怎樣？我現在有自己的不死戰士、不朽軍團！」

「我族時代的整個神州大陸上，矗立無數嘆為觀止的建築，流行無數無與倫比的藝術，湧現無數精妙絕倫的靈器。」

「見過你？」被他這樣一提醒，亞颯驀地一驚，頓時清醒過來。

「我、我怎麼開口啊……」這一刻，洛雪穹遇上了今生最難的事。

「你來了？」對她闖入，萬山飛寒好似毫不驚訝。

「那怎麼……」洛雪穹一臉迷茫。

而更讓她心悸的，卻是父親那句，「將來雪晶族繁衍生息的大任，就要交給你了」。

而如果是門主之女當了聖女，那就更好解釋，因為她們肯定都和萬山飛寒相像嘛。

「怎麼開口？爹爹幫你。」萬山飛寒沉聲道，「你可以告訴她，狂禪大人是龍族的傳奇人物，他本身龍魔混血，曾是龍族老家龍淵列島的大寇，后被巫龍之王撒菩勒伯收服，成為他的副手。」

「你爹只要跟他們虛與委蛇，利用龍族的力量，打下周邊部落，讓咱雪晶族後裔正式立國，那就行了。」

在我記憶中最後達到的程度，能窺探到萬物起源的奧秘，已經接近造物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