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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屠龍傳

作者:管平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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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雪劍霜旗 第072章 相忘江湖

第四卷 雪劍霜旗

第072章 相忘江湖

如果換成一般人,面對這樣可怕無情的雷霆手段,定會嚇得屁滾尿流,立即屈服,不敢做任何他想。
「亞颯,你……」重新站起的蘇漸,看他如此,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於是他只得無奈地下樓,朝一臉期待看向他的混血少年,搖了搖頭——如果說,亞颯之前還一直在和內心那片不斷擴大的暗影爭鬥,但到了這一刻,他心頭那一絲最後的悲憫善良之火,徹底熄滅了。
「我李憐心貴為魯王之女,封號靈鶯郡主,身份自是高貴,也多有羈絆。這其中無奈,你應知曉。」
她本能地立即轉過臉來,在看到地上墜物之前,首先看到的是亞颯的臉。
當他這麼表態后,本來已經準備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大統領,終於動容。
這捕頭毫不懷疑,只要自己露出點不恭,傳說中有仇必報、心狠手辣的小蘇大人,等不到明天,就會弄死他……
「我、這……」膽戰心驚的捕頭,覺得還是跪著安全,不過聽蘇漸叫他起來,他也不敢違抗,只得苦著臉站起來。
靈鶯郡主這時,受不住這樣沉重的打擊,已經有發瘋的跡象了;亞颯不知道還能做什麼,只是緊緊地將她摟住。
也直到這時候,在院門外守候的蘇漸和唐求,才反應過來院子里發生了什麼。
藉著閃電的光芒,看見亞颯如此,蘇漸和唐求禁不住心中大慟。
但到了眼下終局之時,亞颯終究還是不能迴避。他只求在永別之際,小春原的親生母親,能夠上樓再看自己的親兒最後一眼。
「那當然!」古玉妃傲然說道,「若說別的,奴家恐怕不行;但這幻系之術,精研已久,在這華夏國中,可排前十!」
面對他眼中的怒火,亞颯自覺理虧,訥訥地低下頭去。
「物是人非」,用這個詞來形容亞颯和郡主的感情,再恰當不過。
「什麼事?我能怎麼做?」見少年如此鄭重,古玉妃不由得也嚴肅起來,肅容問道。
見他發怒,這捕頭再也不敢拖延了,只得哭喪著臉道:「大、大人,小的叫魯貫,忝任一個小小的捕頭。」
但亞颯對他這話彷彿充耳不聞,拳頭依舊如雨點般朝蘇漸身上砸去!
被超出常規的殘酷折磨后,亞颯已是血肉模糊。
鏗鏘說完這句,蘇漸又苦口婆心地補充道:「亞颯啊,你一定要聽為兄這句話,否則斷頭奇禍,轉瞬即至!」
聽他如此說,李憐心雖然放下心來,卻不由自主地也變得傷感。
「我來了。」平日飛揚跳脫的少年,這時卻一反常態。
只是一瞬間,蘇漸便感到莫名的驚心動魄,自己的心魂都好像如墮冰窟!
說得不好聽,蘇漸現在可是整個華夏國「鷹犬界」中的偶像,已被奉為祖師爺!
「蘇漸!」她低聲驚呼道,「難道、難道他還沒死?」
「可是——」李憐心還想再說,蘇漸卻截住話頭,目光爍爍,直視她的雙眼說道:「你也說了,你二人曾有情緣,曾有那麼一段美好的時光,那蘇漸懇請殿下就看在這美好時光的分上,最後再去見他一次,如何?」
母子連心,乃是天性,這一點並不因身份貴賤而轉移。一聽亞颯提起自己的親生骨肉,靈鶯郡主一直努力築起的那道情感上的高牆,仿若瞬間崩塌。
沉默了片刻,卻是亞颯忽然跪倒,朝蘇漸「砰砰砰」地磕了三個響頭。
這麼長時間里,碧山小築能一直風平浪靜?
今時不同往日。以前自己和夥伴們都有明確的敵人,善惡涇渭分明。
「我就知道是別人想見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李憐心道,「蘇漸,你現在多了不起,是和光明戰神並列衝鋒的大英雄呢,怎會想起來找我這個小女子——啊?」
只是當她才剛走到正門口時,耳中卻忽聽得「砰」的一聲巨響,好像有什麼重物墜落在自己身後。
「我知道,我會的。」亞颯有些蕭索地答道,「小弟剛從鬼門關前走過一回,還連累兄長四處求人,我怎會還不知輕重?這番奇禍,分明就是因我與郡主二人孽緣而起啊。」
「這位大哥——」蘇漸忽然笑著開口。
時光流轉,轉眼已是黃昏。
「這是自然。」軒轅鴻點點頭道,「雖說那告發者,信誓旦旦說亞颯曾出賣情報給龍族。但本座從各路傳報來看,他最後應該是拒絕了龍族的策反。」
蘇漸看著她的雙眼問道。
這一晚,正是傾盆大雨。
但蘇漸可不同。
「我們去哪兒相見?」到了人聲嘈雜的大街上,李憐心有些茫然地問道。
所以在無邊的夜色冷雨里,蘇漸看見亞颯這樣,有心怒吼發泄,但最終出口的,卻只是一聲長嘆。
於是都不用亞颯再催,她立即轉身,提著裙裾朝小樓門裡匆匆跑去。
於是,剛消停兩天的蘇漸,又開始出去全力運作,終於找門路跟靈鶯郡主接上了頭。
聽了他的低語,古玉妃先是驚訝無比地看著他,爾後越聽,神色越凝重。
讓蘇漸和-圖-書沒想到的是,一直對他和顏悅色的大統領,這時候竟有些惱怒地沖他叫道:「小蘇!差點忘了,你們怎麼搞的?」
「但是——」蘇漸想辯駁兩句,卻再次被李憐心打斷。
見事情變成這樣,一直旁觀的唐求,也是心緒翻滾,整個人都變得十分難受。
所以直到此時,蘇漸才真正認識到,魯王府有多麼冷酷和強大!
即使是在女教習私密的住所中,蘇漸說起此事時,也壓低了聲音,極為警惕。
「我、我……」中年捕頭口角囁嚅,很顯然在拖時間,就是不想報真名。
「重要的事?」唐求一愣,想了想道,「沒事的,也別難過了,反正下次見到他,再說吧。」
雨夜裡,蘇漸看著亞颯的慘狀,一時竟也有些茫然。
無論如何,亞颯都是心智極高之人,哪怕隻言片語,他都能聽出話外之音,更何況李憐心此刻已經說得如此分明。
他今日沒跟美艷女教習說些玩笑話,直接就鄭重無比地看著古玉妃,沉聲說道:「玉妃,今日我來,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拜託你。」
「你知道就好!」蘇漸毫不客氣,不留餘地地說道,「亞颯你記牢,這次是你二人最後一次相見。以後你們便相忘江湖,再不相識。」
早得了消息的蘇漸,和唐求一道,冒雨在填埋場中將混血少年從垃圾堆里拖出來。
「蘇漸,你怎麼來了?」見他前來,風情萬種的女教習又驚又喜。
最後,當蘇漸徵詢她意見時,美艷動人的女教習,抿了抿紅唇,其他什麼都沒說,只看著蘇漸,堅定而溫柔地說道:「蘇漸,你知道嗎?我現在的人生,都是你給的了。不要說幫這個忙,其實你要姐姐做什麼,都可以的……」
「沒死。」蘇漸冷靜道,「我已經將他救出,但受了重傷,這些天顧著養傷,便沒驚動你。」
雖然,這個世界並不是一個冷酷的世界,但真正到了節骨眼兒上,其實都非常現實。
事實上他們一直都在等待這一刻——這一刻,讓孽緣而生的骨肉,眼睜睜摔在二人面前,於是不僅懲罰了卑賤的混血者,更讓尊貴的王女徹底死了這條心。
這些東西,別人沒辦法看出來,但對蘇漸是無法掩飾的。
事件的發展,果然如算無遺策的惡魔國師所願。
「亞颯!」他立即清醒過來,連忙道,「其實事情沒那麼糟。最重要的是,希望你不要被仇恨污染了心靈——」才來得及說到這裏,亞颯一下子扔下郡主,衝過來猛地揮起一拳,一下子就將蘇漸打倒!
到了自己畢業的學院,蘇漸誰都沒找,徑直去了女教習們居住的仙霞別院中。
「嗯……」亞颯臉色還有些猶豫,躊躇再三后才說道,「蘇兄,我、我還想跟郡主她見一面……」
「還是碧山小築。」蘇漸低聲道。
判明這一點,蘇漸便知道不能再等了。
「怎麼了?」蘇漸聞言,一頭霧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否則,亞颯真的這麼容易救出?
果然只聽那大統領說道:「其實,我本來也不信,但最近確實有人告發,說大戰期間,有龍族之人偽裝成平民,與亞颯接觸。」
京城西郊的碧山小築,院中翠竹依舊青蔥,映入二人眼帘時,正是日光灑落,竹影婆娑。
清風吹來,竹葉沙沙作響。有不知名的小鳥,如同往日一般在林間鳴叫,啁啁啾啾,如鳴笙簧。
因為之前亞颯已被收拾得奄奄一息,所以原本被禁足的郡主,這些天也可稍稍放鬆,不再像以往那樣完全不能出門了。
見他們遠去,蘇漸立即轉身回到門裡,徑直往內堂求見軒轅鴻。
「我跟你蘇大哥說,有未盡的重要話兒要跟你講,他才幫了我。」亞颯誠懇地說道,「可……事情都到這份兒上了,我還能說什麼?我真的只是太想再見你一面啊!」
此後亞颯便在蘇漸秘密安排的住所里,療傷休養。
「……」正轉身離去的亞颯,聞言頓了頓,轉過身來。
看到他渾身是血的慘狀,魯王這時才覺得氣兒稍微順了點。
「太好了!」聽到這消息,李憐心也不由得喜動顏色。
「哎呀好險!」郡主第一反應便是嚇了一跳,拍拍胸脯,心想道,「真是好險,是什麼掉了?差點就砸到我了。」
蘇漸的來意,自然毫無疑問。
當然蘇漸可沒工夫計較這些細節。當郡主剛落座,他就輕聲說道:「郡主殿下,現在有一人,十分想見你。」
說到這裏時,李憐心注意到蘇漸凝重的神色,忽然便反應了過來。
只是,才移到一半,李憐心忽然驚覺,暗自驚道:「啊,我這是在幹嗎?我再這樣,縱然眼前一時歡愉,終究還是害了他!」
這時候,飽經折磨的亞颯,已是奄奄一息了。
「憐心,」最後還是亞颯先開了口,「我騙了你。」
說罷,亞颯轉身離去。
「什麼啊?」蘇漸對他這過激反應,簡直莫名其妙https://www.hetubook.com.com,奇怪地看著他道,「怎麼啦?我只是想問問你叫什麼名字,你怎麼就給我跪下了?快起來!」
幾番試探下,他已從魯王的親信捕頭口中得知,「不知何故」,魯王之女靈鶯郡主,已經被魯王爺禁足,再也不放出府外胡鬧了。
「我相信你!」蘇漸緊鎖的眉毛頓時舒展,「我也是多此一問了,否則你怎麼可能進靈鷲學院教幻系靈術呢?是這樣,你能否……」
躊躇再三,蘇漸便抬頭看著郡主,懇切道:「郡主殿下,你說的這一切,我都明白。甚至我那傻兄弟跟我提這要求時,我也很惱火,簡直想揍他。」
想通了這點,蘇漸對如此殘酷冷血的手段悚然而驚。
「怎麼了?」李憐心還沒反應過來,「他怎麼這麼吃驚?」
「別說了。」剛才驚喜交加的郡主,這時卻忽然打斷他的話,冷冷地說道,「蘇漸,你應該明白,我和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再相見了。」
「亞颯,這樣的事情,我也很難過……」蘇漸這時想安慰兄弟,說到一半卻發現,他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這時,那魯王派來的捕頭,還在眼巴巴地看著他。
原來她看見,自己那樣活潑可愛、還未滿周歲的小春原,這時卻被猛然摔在面前的地上,看到時已然支離破碎,血肉模糊!
當蘇漸在玄武衛內堂跟軒轅鴻求情時,那亞颯已經被一路解往了京華府衙。
如此小心地隱藏著行蹤,最後他潛入靈鷲山上的靈鷲學院中。
「什麼?」郡主一愣。
所以說官府之中,最以這種下層吏員會懂得審時度勢。捕頭心裏非常清楚,別看先前那些高官看似威風,其實頗多顧忌,根本不敢拿他這樣的鷹犬怎麼樣。
「可是,後來他說了,這是他和你最後一次相見。他只是有些未盡的話兒想跟你說,見完之後,你們便從此陌路吧。」
這一刻的離去,再無任何眷顧。
他不知道,正是他一直以來敬愛有加、視為精神導師的幽玄,親手炮製了他所有的苦難……
只是饒是他身手如此敏捷,剛衝到樓下時,卻只聽得樓上門帘被掀動后的餘音,轉眼便寂然無聲了。
見她應允,蘇漸立即結了賬,帶她出了太白居。
不過這時,蘇漸卻看著西天血紅色的落日,默默地發下了一個誓言:「不管你們是誰,不管你們勢力有多大,做出了這種絕戶事情來,我蘇漸就算拼盡了性命,也要讓你們付出代價!」
蘇漸立即叫聲不好,猛躥過來,越過了亞颯二人,想衝上樓揪出兇手。
因為剛才蘇漸的緣故,魯貫等差役對亞颯很客氣,甚至還跟他透露,今日將由魯王親自審訊。
來到仙霞別院,毫無疑問他找的人正是古玉妃。
「那不就行了!」蘇漸驚喜叫道,「那大統領能不能讓我捎個口信,讓他們把亞颯給放回來?畢竟,亞颯也是咱玄武衛的人啊。」
於是他也終於嘆息一聲,對和自己保持距離的女子道:「憐心,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麼叫你。天地不仁,世情如爐,過去的終究只能過去。你放心,我放下了,從此你我二人陌路相逢,只作不識。過去種種,只當大夢一場吧。」
於是他一聲令下,沒經過真正審問的亞颯,便被打入了死囚牢,不日就將問斬。
對這一點,業務熟練的魯捕頭倒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不過當他正要邁步時,卻聽得身後傳來一聲不輕不重的冷哼聲。
「你叫什麼名字?」蘇漸又問了一遍。
但即使身子逐漸複原,一直關心他的蘇漸還是發現,混血少年往日那雙如栗色水晶般的眼眸,現在透露出來的眼神,卻有些空洞了……
說完這句話,他也不敢在此地久留,連忙一轉身,對手下叫道:「帶走!」
就這一愣的工夫,突然一個念頭,如閃電般在他心頭劃過:「哎呀!我也是糊塗了!我怎麼沒想到這茬兒?」
郡主真的這麼容易出來?
灰發少年如同發泄一般,將渾身的靈力施展到極致,很快便如風而逝。
現在蘇漸最憂慮的,還是那位在淚原夕陽中第一次相識的好兄弟。
聽到這裏,蘇漸在心驚之餘,也忍不住感嘆:面前這位軒轅鴻大統領,真不愧是坊間傳說的「華夏之犬」,這京華城中一絲一毫的風聲,都逃不出他的嗅覺。
雖說蘇漸明知都到現在這情況了,亞颯再見郡主,絕不合適,其中蘊含的巨大風險連傻子都知道。但面對好兄弟的哀求,一向明知利害的蘇漸,還是心軟了。
只是這片刻之間,剛才滿面血淚的少年,此刻神色竟已是無悲無喜。
毫無疑問,蘇漸和唐求兩人,這時在外面想盡了一切辦法,試圖營救亞颯。
「說吧。」蘇漸見他猶疑,立即道,「你我兄弟,共患過難,有什麼不好直說的?」
而這半日里,真的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以至於蘇漸直到護著郡主走出碧山小築時,才猛然明白m.hetubook.com.com:原來今天一切的一切,都是個早已安排好的局啊!
「知道了……謝謝蘇兄。」亞颯弱弱地應答道。
原來,已經發現亞颯潛能的魔族黑暗國師,在人龍之戰中,已察覺到隱龍客的秘密動作。
「小蘇,我知道你重情重義,但老夫還是有一句忠告:亞颯這次無論于公于私,都行差踏錯了。而你,畢竟前途遠大,就隨他去吧,免得牽連了自己,那樣不僅於事無補,還會白白犧牲。」
「你這是什麼話?」蘇漸立即沖他怒吼道,「咱們幾個好兄弟,難道不是要相處一輩子?」
「呃!」蘇漸沒想到大統領的怒火原來是這樣,只得哭笑不得地認錯道,「知道了,是我錯了。大人,下次我會見機行事的。哎呀對了,我說呢,這幾天沒見到承天大哥,看來他——」
「臭小子!」軒轅鴻見此情形,不由得笑罵道,「真是搞不懂,前些日面對那麼多黑壓壓的龍族,他就敢孤身往前沖;怎麼這會兒卻逃得比兔子還快?真是個小兔崽子!」
這一想,也不知道聯想到什麼,蘇漸忽然就坐不住了。
他兄弟二人,何等熟悉?
看他們急急離開的架勢,有街邊不知情的人,看這抱頭鼠竄的樣子,還心說他們是被誰揍跑了嗎。
但很快,當她的視線下意識地下移,便忽然「哇」的一下,猛地發出一聲尖叫慘號!
「什麼?你!」剛才還和藹可親的少年,臉色霎時就變得非常憤怒!
亞颯想通了一切,也決定坦然面對這一切,但有一件事情他完全想不到:導致這一切苦難的所謂「告發者」,卻正是自己敬重無比的幽玄道人!
看到他這樣子,絲毫沒意識到自己威懾力的少年,還覺得很奇怪,心想道:「這魯王爺派來的捕頭,不會有毛病吧?怎麼好好的就下跪,問名字還說不出,真是莫名其妙!」
正當他內心煎熬、額頭冒汗之時,對面那其實內心也十分煎熬的少年,終於有了決斷。
不僅尷尬,還覺得有幾分陌生——要知道,他們曾經是多麼親密的一對戀人啊!
「而對蘇漸你,我向來視之如兄,那便請你如兄長一樣,代我傳話於他,就說我二人情緣已盡,從此便相忘江湖吧。」
「對!」軒轅鴻讚許地點點頭,「你也是關心則亂,一時沒想到。沒錯,根據我得到的線報,在有人向魯王爺告發亞颯通敵的同時,又有人跟王爺捅出了他女兒的私情……」
所以當蘇漸一看亞颯這神情,立即便心裏一沉。
但這一回,按當下的倫理法條,深究起來,卻還是亞颯理虧在前;而且,這一次出手對付他的,可還是聖上的兄弟魯王。
見她如此,蘇漸也是心中一喜,忙趁熱打鐵道:「郡主殿下,亞颯身子是複原了,但還有些事情沒放下。他現在很想見你一面,你看——」
大雨傾盆而下,沖刷他滿身的鮮血;亞颯的眼睛,已經腫得看不見人,只能憑聲音判斷是自己兄弟來救他了。
這一日,正當蘇漸在碧山小築中抱著小春原、努力哄他不哭時,卻忽然想起之前跟軒轅鴻的對答。
所以他絕不會相信,亞颯會真的透露情報給龍族;如果這樣,他蘇漸頭一個饒不了他!
因為有著很好的武學基礎,亞颯的身體恢復起來很快。
「小蘇啊……」軒轅鴻看著他,欲言又止道,「你是真的不知道內情嗎?」
往日的亞颯,也是個英俊沉靜的翩翩少年,這時候簡直已經不成人形了。
「你這是幹什麼?」蘇漸見狀十分吃驚。
他這時誰都沒看,只盯著蘇漸。
一聽他下令,手下那些差人連忙往亞颯身上套繩索,要按慣例綁走。
於是,化身幽玄的惡魔國師伊爾丹,也有些心急了。他要加快進程,便故意將亞颯的隱秘之事透露給人族王朝,正式開始了對亞颯的逼反扶植計劃。
「……」霎時之間,李憐心彷彿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晃動,自己看到的一切景物都猩紅如血。
身為公門之人,看見眼下陣勢,他哪還不知道,別說亞颯已被判殺頭,就算沒被判,沖魯王這氣恨架勢,亞颯也活不過幾天去。
想到這裏他也不耐煩了,頓時大喝一聲道:「咄!本大人問你名姓,你拖延不答,難道另有不法隱情?」
「蘇漸,難道你也糊塗了?不該呀。」郡主略帶嘲諷地道,「是,我和他是有一段情緣,我們倆也曾度過一段那麼美好的時光。但現在一切都結束了。而且,這當然是孽緣,差點害了他的性命,就算為他好,我也不應該跟他再見面了。」
「什麼?」蘇漸一聽這話頭,心中頓感不妙。
聽到這消息,亞颯哪還不知道緣由?一時間他心中十分難過。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當他把情況一說,希望大統領能幫忙疏通一下關係時,軒轅鴻卻長嘆一聲,看著他道:「小蘇啊,你兄弟的遭遇,本座很同情。但看來你還被蒙在鼓裡吧?」
不僅如此,亞颯和-圖-書緊接著又撲上來,發瘋似的拳落如雨,朝蘇漸身上猛力砸去!
此時亞颯又抬手指了指碧山小築的二樓,誠聲說道:「郡主殿下,不管如何,您再去看看您的孩子最後一眼吧。」
這一刻,無論他還是蘇漸,都沒意識到,就從這一刻起,他們兩個會在漫長的時間里,再也見不到亞颯。
「啊?」蘇漸一聽大驚,連忙說道,「大人,我絕不相信以亞颯的見識品格,真會出賣我族。」
太白居是蘇漸最熟悉的可靠地方。到了之後,他找了個十分僻靜的角落,靜靜地等郡主來。
這一路上,身為戴罪囚徒的亞颯,這時心情反而比蘇漸更加平靜,也看得更加清楚。
「再說了,」李憐心目光灼灼地看著少年,「蘇漸,剛才我說自己是小女子,不過玩笑話而已。」
所以,蘇漸最後找到了門路,順利地將郡主約到了大家第一次相見的太白居酒鋪中。
「可這還不是我最難過的。我現在最難過的是,我真的有個很重要的事情想告訴他,他卻這麼快跑得無影無蹤了。」
而這時,他忽然從亞颯的眼神中,好似看到了一些前所未見的神色。
「糟糕!」蘇漸立即明白,剛才從樓上將孩子摔下之人,絕對是絕頂高手;別說等到上樓了,自己才到樓下時,他就已逃匿無蹤了。
感嘆之時,蘇漸便聽得軒轅鴻說道:「小蘇啊,你還想不通嗎?魯王爺這次分明是公報私仇啊!不對,也不算公報私仇。別跟我說亞颯沒有通敵,光他跟龍族接觸卻知情不報這一點,就足夠他坐一輩子牢。」
在如血的斜陽中,寂寞空庭里只餘下囫圇的血肉、絕望的女子、茫然的少年。
說到此時,亞颯這樣大好男兒,神色竟現出幾分哀婉。
雖然理智讓她遠離,但感性卻驅使著她的身軀,不由自主地朝面前的少年靠去。
於是,他拱了拱手,便準備告辭。
「還怎麼了?」軒轅鴻怒氣沖沖地拍案叫道,「前日太廟山前大戰中,你跟承天瞎出什麼風頭?兩個人就敢往龍軍大陣沖?你們兩個難道不知,有多少人在你們身上寄託了希望?你給本座好好記住,下次再碰上同樣的事,別給我瞎逞能,該跑就跑!」
「好!魯貫,」蘇漸冷冷地看著他,「我知道你名字了。那你就給我聽好了,亞颯是我兄弟,不管他有什麼事,你可別給我兄弟玩陰的。你們那一套,我清楚得很。聽到了嗎?」
「一日夫妻百日恩」,往日兩人你儂我儂、耳鬢廝磨的一幕幕,又閃現在郡主的心頭。
所以在動用這些關係時,他並沒有多說什麼為兄弟冤屈、伸張正義之類美好的話,而直接跟對方言明:只要這次幫了他,以前欠下他蘇漸的所有情分,這次全部還清。
心中轉念時,他試探著跟大統領道:「大人,難道是魯王爺他……」
此後他一路小心掩蓋行跡,穿過了整個京華城,踏上了京城東郊人跡罕至的小路。
於是從古玉妃處回來后,蘇漸便擱下手頭所有其他事情,只做一件事:動用自己這幾年來,在玄武衛內外、京華城朝野結下的所有善緣,全力營救亞颯!
正自怨自艾時,他卻忽然心裏一動:「咦?不對!還先別說他倆魯莽衝動,想一想,換成我年輕的時候,就看太廟山前那陣勢,我敢區區一兩個人就朝如潮敵軍衝鋒嗎?」
「孩子」,這是李憐心、亞颯甚至蘇漸刻意迴避的字眼。
在試圖營救的同時,蘇漸也特意去京郊西山的碧山小築中,繼續照顧亞颯的骨血、自己的義子小春原。
「哇!」之前還一直矜持的郡主,這時候卻忽然好像變成了瘋子,披頭散髮,凄厲哀號著衝上前去,要彎腰捧起地上那一堆血肉。
而這時正抱著頭承受亞颯攻擊的蘇漸,察覺到唐求舉動,立即大叫道:「胖子,你別動——你讓他打!看他怎麼把我打死!」
讓她吃驚的是,剛才已復平和的亞颯,此刻竟是一臉驚恐,面孔扭曲得變了形。
很快,他便朝外邊高聲喊道:「快來人!去我府中把你們承天大人的禁足給解了!」
沉沉地說完這一句,他便轉身離去,再也沒有回頭看一眼。
「怎麼辦?」他看著一言不發的亞颯和僵在當場的衙役,腦子開始飛速運轉。
「沒錯!」軒轅鴻面沉似水寒聲道,「我已將這傢伙禁足三日,讓他面壁思過。你——」還沒等他繼續說,蘇漸忽叫道:「哎呀,屬下想起還有重要差事沒做,這就跟大統領告辭了!」
「嗚嗚!」忽然間,亞颯竟流出血淚來!
不過,滿心悲痛的他,卻並不如何替自己未滿周歲的小兒擔憂。他知道,雖然兒之父、兒之母已不能照顧,但小春原在這京華城中,還有兩個好叔叔。
不過,他卻深知,雖然亞颯足智多謀,心眼靈活,但還是非常有原則的人,否則自己也不會跟他成為過命的兄弟。
「唉!」說到這裏,他不由得一聲長嘆,「老了和圖書老了,跟不上這些年輕人的想法咯……」
他立即把小春原交給了雇來的奶媽,叮囑幾句后,便匆匆離開了碧山小築。
沉默半晌,他忽然說得一句:「蘇漸,認識你,我三生有幸。」
「你……我知道。」見他流露這番哀憐模樣,本已經打定主意硬起心腸的女子,忽然間心又軟了。
「內情?」蘇漸一愣。
當亞颯被帶上大堂時,那主審的魯王李陌,只是看了兩眼,便兩眼噴火,毫不留情地用了大刑!
煎熬了片刻,正當他想開口跟蘇漸說些什麼時,卻聽得蘇漸忽然幽幽地說道:「胖子,什麼都不用說了。我想通了,亞颯今日如此,也許早已註定。所以我們這樣的兄弟,當得還真是不稱職呢。」
見他如此,唐求急忙抽出銅錘,舉起來想將亞颯先砸到一邊去。
經歷了一場天大風波后,往日活潑愛玩的靈鶯郡主,也曉得了低調為何物。蘇漸再次見到她時,郡主穿了一身素色布裙,顯得極不起眼。
心中轉念如此,郡主立時又變得肅然。停了停,她便委婉地跟亞颯解釋,請他原諒自己的無情;畢竟事已至此,她不能背叛整個家族。
在今後漫長的歲月里,亞颯完全不知道這個秘密。
「這……」見她說到這個份上,蘇漸一時間都不好再說什麼。
這時候,剛剛嚇呆的混血少年,卻雙眼含淚,快步衝上來將她攔住,用手遮住了她的視線。
對這一點,蘇漸心知肚明。
說實話,這時候蘇漸簡直比亞颯這個當事人還要難受。
雖然如此,蘇漸還是衝上樓,果然只看見被綁在椅子上一臉驚恐的奶娘,屋裡什麼其他人都沒有了。
只有當蘇漸折騰出這麼大的仗陣后,亞颯之事才終於有了起色。
一聽這哼聲,魯捕頭渾身一顫,頭也不回,立即朝手下瞪眼大叫道:「瞎了你們的狗眼!蘇爺的兄弟個個是好漢,你們真是小人之心,快把繩子都給我收起來!」
蘇漸聞言,凝視他良久,忽然長嘆一聲道:「唉,算了,我再幫你一回。但亞颯,你一定要答應我,這是你最後一次見她!」
不過,在出門前,軒轅鴻忽然想起一事,便叫住了他。
說此話時,女子的目光熱烈而多情。蘇漸目光所及,彷彿都要被她的目光灼傷,下意識地轉臉偏開……
「那好——你對幻系靈術很精通吧?」
說罷還沒等軒轅鴻反應過來,他便已經一溜煙地跑出門去了!
聽他此言,唐求一時愣住,吃驚地看著他;這時候,亞颯揮舞的拳頭忽然放緩,很快就停住了手。
別看這捕頭這些天來,藉著抓捕姦細的由頭到處耀武揚威,甚至到了一些高官王侯家,也吆吆喝喝作威作福,但他現在在蘇漸面前,卻乖得像只小狗,就差沒搖尾乞憐。
「聽到了聽到了!」魯貫一聽蘇漸這話,反倒變得輕鬆起來,忙不迭地說道,「我們一定會好好伺候著大人的兄弟,不讓他受委屈。」
聽得此言,李憐心陷入了猶豫。
想到這裏,玄武衛大統領忽然心潮起伏。
「啊?蘇大人饒命啊!」話音未落,只聽得「撲通」一聲,內心緊繃的捕頭竟嚇得猛然跪倒在地!
「蘇漸,我不配做你的兄弟。」亞颯站起來,朝他道,「忘了我吧。我走了。」
當亞颯的身子好不容易有了起色,這一日,當蘇漸來看他時,他便在幾番欲言又止后,開口說道:「蘇兄,我……我還想請你幫個忙。」
到最後,他甚至去軒轅鴻大統領那兒交了底,坦言為了換回亞颯一條活命,他願意賠上自己的前程甚至生命。
「我懂了,多謝大統領指點。」見軒轅鴻已亮明了觀點,蘇漸心知再多說也無益,畢竟他很清楚,軒轅鴻絕非言辭可動之人。
此後,他便同手下一起,簇擁著亞颯一溜煙地跑掉了。
不過也只是片刻,他便抬起頭,重新堅定地說道:「大哥,我跟她還有些未盡的重要話兒要說,懇請你成全!」
「真的,」說到這裏時,威風赫赫的大統領,簡直有些苦口婆心了,「小蘇你真的要聽我的。我軒轅鴻見過多少大風大浪?告訴你,人這一輩子啊,就像趕路,要到達遠方,這一路就必須不斷地離開一些人,放開一些事。」
景物依舊,但亞颯和李憐心再次於庭園中相見時,第一眼看到對方,竟覺得好生尷尬。
大概就在三天後,亞颯終於被納入了京城牢獄所謂的「損耗」,當晚被扔在了城北郊的填埋場中。
最後,雖然還有不願,但她還是咬著嘴唇,勉強地答應了。
也許別人不清楚,但亞颯自己卻知道,從剛才的那一刻起,什麼對蘇漸的情、對郡主的愛、對人族的留戀,就在自己剛才說出那一句話時,已經全部斷絕了。
這樣的離別,迅疾得讓人幾乎來不及反應。
「亞颯你瘋了?」正在一旁想著怎麼安慰的唐求,見狀連忙衝上來,大喝道,「別打了!亞颯你怎麼打自家兄弟?你忘了是誰把你救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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