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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蘇漸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卻忽聽魅帝姒放聲長笑，強大無比的魔王之魂對著畏縮的月歌魂影說道：「聖龍公主殿下，不要再抗拒了！當初一眼之緣，便註定今朝因果。本王魂魄初定，正需強大靈能補充，而你是世間難覓的最美味的補品！」

想到這裏，蘇漸忽地啞然失笑，心說這怎麼可能？

魔語海淵的東北方，道路極其難走。

聽她這麼說，月歌不知為何，表情變得更加痛苦，發瘋般地搖頭。

但偏偏黑窟窿一樣的刀刃，還發著某種幽光，這種詭異的感覺，讓人感到不太舒服。

很快，他就發現，隨著一路往東北行走，一直在腦海中低回的悲婉清音，變得越來越清晰……

這時候，他腦中那縷聲音，也變得越來越清晰響亮。

滄雪這樣的做法，倒是正中蘇漸下懷。

永寂礦洞陰影里的這番人魔對談，對雙方都非常重要。蘇漸和痕天都從對方那裡得到很多新鮮信息，於是一時間兩人都陷入了沉默，急速消化剛才所得的信息。

當白光稍弱，他一眼便看到，蜃蛤張開的兩殼之間，竟有兩個人形光影在互相對峙。

漸漸地，海霧漸起，繚繞身旁。

「曉得的，我會注意的。」蘇漸一副老實樣子，唯唯諾諾地答應。

但面對颶風雷暴一樣的風刃，滄雪只是傲然一笑。

「其實別說你的風刃，我先前已施出颶風級的風暴靈術，但到永寂之刃前，全都寂滅無形。哎，永寂永寂，這名字真是起得太好了。」

「我？」月歌之魂看著他，一臉茫然地說道，「我，不知道我好不好。你，是誰呀？」

「你、你是……月歌？」蘇漸失聲驚叫。

「蘇漸，你打來一道風刃試試。」這時滄雪朝發愣的少年說道。

「魅帝姒？」看到其中一個光影，蘇漸頓時一愣。

當蘇漸緩緩地睜開眼時，卻見到自己依舊立在原處；那近處的玉貝珊瑚，遠方的海淵陰雲，一切都若先前，彷彿一切都沒有改變。

聽她說出這樣的話來，蘇漸忽然間陷入了沉默。

「不要緊的，想著難受，那就不要去想；相信我，總有一天我會找出真相的。」蘇漸安慰她道。

「如何？」看出他的驚惶，滄雪格外得意，努力壓著興奮勁兒，緩緩說道，「怎樣？你的風刃不見了。」

「好。」蘇漸聽出了龍女口氣中壓抑不住的興奮勁兒，心中也升起些好奇，便凝神聚靈，揮手打出了風系法術中最基本的一道風刃。

在伺機行動的等待中，這一日，蘇漸避開龍族的耳目，開始往魔語海淵的東北方向探尋。

「呵，優勝劣汰！」蘇漸冷笑一聲，「所以呢？」

這般想時，他望著滄雪身影消失的方向，發了好一會兒呆，最後便在心中冷冷說道：「不能再等了。要動手了！」

見她如此舉動，蘇漸一驚，心裏有些發虛。

看到這樣的情形，即使堅強如蘇漸，內心也陷入了惶惑和恐懼。

正因如此，玉光巨蜃蛤還被稱為「夢魘聖光蛤」；如果蘇漸知道這一點，就會確認這裏就是夢魘聖殿。這時候，他被腦海中悲音所激，情緒激烈，倒是沒有被夢魘光氣所影響。

「那你的真身在哪裡呢？」蘇漸連忙問道。

「哎，你這人說話真難聽。」滄雪羞紅了臉，「好好一件事情，怎麼說到生孩子上去了？再說了，我滄雪願將此生，奉獻給聖龍帝國，還有天地靈術，哪有時間生、生孩子。」

甚至可以說，蘇漸這一回利用塵魔族的計劃，是人族第一次開始與魔族進行某種程度的合作結盟，利用他們來對抗龍族。

正當她想定定神，看看還有沒有繼續吞噬的機會時，卻發現另一道血色的劍光再次閃耀，朝自己的胸前激射而來！

激動之下，蘇漸便要向月歌追問更多東西；但就在這時，他看到巨貝一樣的夢魘聖殿，聖潔如夢的白光竟開始熄滅。

珊瑚礁岩中，有許多幽深的洞穴，時不時衝出奇形怪狀的妖物，朝蘇漸發出兇猛攻擊。

地上古代的遺迹也越來越少，替之以微藍的奇異海苔。它們鋪展如茵，雖然本身色澤昏暗，但蘇漸每踏上一步，它們都在足跡周圍發出藍瑩瑩的光，奇妙而夢幻。

他低下了頭，沉默不語，臉色陰沉。

「不走遠最好。」滄雪看著他，鄭重說道，「這裏可是我龍族機密之地，要不是看在你救過我幾回的分上，才不會留你在這裏呢。」

意識到這一點，他覺得現在自己的想法變得越來越瘋狂，說不定就是受了魔語海淵中詭異氣息的影響。於是他心中一凜，決定還是趕緊完成任務，儘快離開這裏。

「第一次相見時，我就說過，你身上有一種特別的氣息，與我們高貴的龍族特別相近，說不定祖上還同宗同源呢。」

「夢魘聖殿？」痕天一愣，低頭苦苦思索。

確切地說，這裏應該和圖書是遠古遺留下來的古老海灘，上面密布著無數的珊瑚礁岩。

困擾他很久很久的怪夢，這一刻終於被證實！

正這麼想時，他腦海中「嗡」的一聲，那縷清音忽然變成了悲泣，還充滿了恐懼和悲傷。這一瞬，蘇漸竟然渾身開始戰慄，感覺自己的真心正被召喚，幾乎要熱淚盈眶！

與其說永寂之刃是刀，不如說在世間一切兵器中，它與刀的形狀最接近。

不過臨別時，他忽然心裏一動，鬼使神差般問道：「痕天，你聽說過這裡有個地方叫『夢魘聖殿』嗎？」

「去四處閑逛逛。」蘇漸若無其事地答道，「我還能去哪兒？這裏到處奇奇怪怪的，一不小心就會送了命。唉，還是我膽量不夠，不敢走遠啊。」

「這……」霎時間，蘇漸張口結舌，在滄雪看不到的后脊樑處，幾股冷汗已是倏地流了下來。

知道魔界之門后，他忽然感覺到，自己竟可能在無意中，窺見了整個神州世界的未來。

而這時他也有心試探，所以儘管只是一道最普通的風刃，他也用盡了全力，和一般的風刃完全不可相提並論。

這種蛤貝最大的特別之處就在於，它能發出奇特的白光，稱為「迷夢之光」，同時還能吐出乳白之氣，稱為「入魘蜃氣」。

見她如此，蘇漸心如刀絞，卻強作歡顏，耐心說道：「我是蘇漸，曾經是你最愛的人。」

「這就好，這就好。」蘇漸終於放下心來。

很顯然這結界和魅帝姒魂魄相連。蘇漸第一劍砍上去時，魅帝姒就好像倏然震動，驀地停住吞噬動作，轉頭朝蘇漸這邊看來。

星降之鏈，這是聖龍公主在預感到自己即將陷入煉獄般境地之前，給未來留下的一把開啟命運之鎖的鑰匙。

讓他沒想到的是，剛回到礦洞，近來很少出現的冰龍少女卻站在那裡，一見他回來，立即迎了上來。

費盡心神地想了好一會兒，最後月歌還是頹然道：「蘇漸，對不起，我想不起來她在哪裡。」

本來這樣的事情順理成章，但這時痕天聽蘇漸這麼一說，心中忽然茅塞頓開，便對衝擊魔門這樣的魔族大事，頭一回有了不同的看法。

也直到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竟一直閉著眼睛。

不過，當聽說可怕的兵刃快要成形時，蘇漸倒是心裏一動，想到如果只是毀壞永寂礦洞，並不是最圓滿的辦法；他的目光，又盯在了滄雪珍而貴之的永寂之刃上……

原來它掩映在一片珊瑚叢林中，竟然有兩三間房子那麼大！

門，造出來，就是用來打破的。

本來她已經不太管束蘇漸的行動，但當永寂之刃鍛造獲得突破時，她再次嚴厲地警告蘇漸，讓他沒事不要再去找她。

危機解除，蘇漸看向白色巨蚌中，正見月歌的魂影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樣子。

她沒有任何花哨的動作，只是舉起永寂之刃，橫擋在胸前。

飛離之時，心中恚怒的惡魔之王，還轉過臉來，朝蘇漸露出一個詭秘的笑容，用魔音直接在他心中震響：「好個狠心的少年郎，竟然恩將仇報，用姐姐送的禮物，反過來對付姐姐！」

蘇漸見狀大驚，連忙上前相扶。

見她消失，蘇漸提著的那顆心也終於放了下來。

「啊？」聽到這番話，痕天真的震驚了。

這時他的心情，就好像剛剛掉落一件無比貴重的東西，整顆心都變得空蕩蕩的。

他慢慢地走近少女。

原來這把永寂之刃的造型，極為奇特。

看著美麗的公主，深情的話語根本不需要頭腦組織，就從蘇漸的口中潺潺而出：「月歌，你知道嗎？雖然我的大部分記憶，都已經被封印，但一個個夜晚我卻和你在夢中相會。」

察知這一點，蘇漸心中一動：「夢魘聖殿，是在前面那片白光中嗎？」

「我的真身……」聽到這個問題，月歌變得有些愣神。

雖說蘇漸主修火靈法術，但「一法通，萬法靈」，別說風刃這樣的小法術，就連一些中級的風術，他也使得有聲有色。

如果這樣的推斷成立，那將來神州大地上，不算弱勢的妖族和近乎隱世的神族、仙族，基本就會是龍、魔、人三族爭霸的局面。

不過，很奇怪的是，蘇漸發現這些法陣法力都十分虛弱，對自己來說形同虛設。

「對不起，」聖龍公主伏在他的肩頭，悲聲說道，「不知道為什麼，我一想這件事情，還有相關的那些事，整個腦子都像要炸裂一樣。我、我太沒用了……」

眼見魅帝姒張口兇猛吞來，月歌之魂無比驚懼，勉強發出一道金色的光盾，護在了身前。

原來他發現，這瑟縮可憐的少女魂影，正是自己在夢中無數次相遇的聖龍公主！

看到這情形，蘇漸有些明白了：「原來這紫色光團，是魅帝姒布下的結界，想讓月歌無處可逃。」

「嗯……蘇漸，謝謝你……」月歌真心和*圖*書道謝，露出了甜美的笑顏。

當她看見竟是蘇漸在劈砍時，神色頓時恚怒，朝少年做了一個極為兇狠的表情，然後轉過頭去，加緊吞噬月歌之魂。

本以為早就遠走高飛的魅帝姒魂影，卻赫然懸停于迷離的白光中；在她的對面，卻是一個金色的少女人影，正凄惶瑟縮，瑟瑟發抖，彷彿對魅帝姒極度害怕。

雖然靠近的心情十分急切，蘇漸卻放慢了腳步。這時的少女之魂，極其輕弱，若是走急了點，帶起一點風聲，都有可能將她吹走。

對於龍族留下的魔界之門，他們魔族早就知道，也認真思考過龍族的用意；但可惜的是，之前沒有一位魔族之人能像蘇漸這樣，一語道出魔門竟可能是龍族出於戰略考慮而故意留下的破綻。

他立即發了瘋一樣朝那片白光飛奔，須臾間，就跑進了那片聖潔的白光之中。

蘇漸一邊和它們戰鬥，一邊還要留意腳下。

但蘇漸知道，對自己而言，從這一刻起，一切都已經改變；別看他現在煢煢獨立，形單影隻，卻已經不再只是一個人了。

於是，本來只是因為「強者為尊」

「你去哪兒了？」滄雪走到近前後，當頭便是這麼一句。

「我等你到現在，就是要告訴你這個消息。恐怕你還不清楚，永寂之礦是世間最懶的礦物，我能將它煉成兵刃，說一句『曠古絕今』，也不算過分。」

只是才想了片刻，本來沐浴在聖光中，無比安詳的少女，卻突然臉色大變！整個身子開始劇烈地顫抖，眼神中充滿驚恐，表情變得極為痛苦。

那到時候，到底是人族借力魔族推翻龍族，還是龍魔爭霸、人族依舊被邊緣化？或者出現更複雜、更意外、更險惡的局面？

「最愛的人，就是你最喜歡、最牽挂、最放不下的人，就是你會因為他笑而開心，因為他哭而難過，因為和他分開而牽腸掛肚，因為他忘了自己而心如刀割卻強顏歡笑。」蘇漸看著她，顫聲說道。

大部分真正的魔界魔族人是絕不可能通過魔界之門衝出魔界的。所以痕天早就聽說，被封印在魔界故土中的同族們，正用各自特有的魔功，不分晝夜地衝擊著各處魔門。

正當蘇漸茫然不知所措時，卻看到在一片幽暗中，一位美麗不可方物的少女，渾身散發著聖潔的光輝，正朝他姍姍走來。

放眼望去，蘇漸看到這空間無上無下，無天無地，甚至都沒有光。

不僅如此，若是再遲疑，她別說吞噬別人的靈能，自己這點魂魄都可能在這裏灰飛煙滅。

「不要急，當靈能恢復到一定程度，我還會這樣與你相會的……」月歌溫柔的語聲，越來越遠。

無論是傾城傾國的笑顏，還是光明天境的聖光，都讓蘇漸本來顫動不已的心神，變得無比安寧。

於是他不再遲疑，立即沖近了玉色的巨蚌。

當第一縷魂光被魅帝姒吞噬時，月歌霎時間好似身上被剜了一塊肉，痛苦地嘶聲哭號！

遠古的海灘上，殘留著無數奇怪的海洋生物遺迹，歷經了那麼多年，已經石化，層層疊疊，縱橫交纏，變得和迷宮差不多。許多古貝的邊緣還很鋒利，蘇漸剛開始沒太留神，竟被割了三四道血痕。

「怎麼會這樣！」蘇漸十分失望。

很快風刃便勢若驚雷地撲到近前，這時蘇漸忽聽到，原本連貫無比的風雷之音，在某一個瞬間突然歸於寂靜——這種感覺，很難描述，但實際發生時，極度違反常理；畢竟任何聲音，總不可能真正戛然而止，總有或大或小的過渡和餘音。

到了巨貝面前，一看它的尺寸，蘇漸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只聽「砰」的一聲，魅帝姒布下的結界霎時破裂，一縷劍氣飛射如電，帶著攝魂奪魄之威，朝魅帝姒急速撲去。

但他並不甘心，忙又問道：「那你仔細想想，當初魂魄和真身是怎麼分離的？如果能想出當初的場景，說不定就能找到線索。」

判斷出這一點，魅帝姒也是果斷非常，毫不停留，立即鼓起所有剩餘的靈能，朝遠處飛速遁去。

「禮物？」蘇漸聞聲一愣，過了片刻才明白，原來魅帝姒說的是那兩顆用來極化的星宿晶石。

相比痕天，蘇漸想得更多。

當這句話的餘音徹底消逝時，聖龍公主皎麗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了無邊的黑暗裡。

「蘇漸，你還是來找我了。」美麗的聖龍公主深情地看著他。

怕滄雪疑心，蘇漸並沒有在海淵久留，很快又回到了永寂礦洞。

所以當蘇漸聽到風聲戛然而止時，竟忍不住悚然而驚，渾身的汗毛都在一瞬間豎立。

當他終於靠近，玉貝中宛如風中柳絮的魂光，也變得有幾分安靜。

迷夢之光和入魘蜃氣相互作用，能讓魂力薄弱之人，瞬間從清醒的狀態進入夢魘之中。

「很明顯啊，」蘇漸解釋道，「你看，以你們魔族的力量，遲和圖書早都會打破封界；那與其不知道魔族從哪兒攻出來，還不如特別設置幾座門，讓這些門成為魔界封印的最薄弱處。這樣一來，等將來你們大舉反攻時，龍族不至於不知道你們從哪裡湧出。」

見她如此，蘇漸好似心魂相牽，立時痛如錐心。他口中立刻發出一聲凄厲呼嘯，手中血歌劍急速劈下，一縷劍風如虹飛射，帶著血歌劍靈的煞氣，直撲紫光結界。

很快他離夢魘蜃蛤僅有咫尺之遙。

大約兩天後，滄雪再次來找蘇漸時，帶了一把渾身黝黑無光的奇異長刀。

他也一直注目著風刃飛去的路徑，當風聲奇詭無比地驟然安靜時，他再想找青之風色，卻發現已是一片空明。

顧名思義，蘇漸本來以為夢魘聖殿應該和鎮魂龍殿一樣，是一座巍峨聳峙的神廟。沒想到，等他奔到近前，卻看見白光的核心，竟是一隻巨大的玉色蚌殼，正發出一層層聖潔的乳白色光華。

很快月歌那道淡淡的金色光盾，就被魅帝姒打破。一股強大的吸力從魅帝姒口中發出，月歌之魂頓時變得像風中的殘燭，整個人影都被抻長，一縷縷金色的魂光，開始脫離本體，朝魅帝姒的口中悠悠飛去。

「算你老實。」滄雪看著少年這樣，臉上忽然露出一絲笑顏，「蘇漸，你知道嗎？我的永寂之刃，快成功了！」

而龍族橫掃神州，正佔據絕對優勢；這種情況下，作為兩個弱勢方的人族和魔族，最佳的選擇就是聯合起來，一起對付龍族。

「嘿嘿，」蘇漸忍不住異想天開地想道，「幽小眉在魔族中的出身，看起來還不低。要是哪天她當了魔族的首腦，那倒是有可能讓事情往好的方向發展。畢竟她和我這個人族玄武衛很熟啊，這幾年白住火楓林小屋，都沒收她房租。」

「是的。」月歌答道，「魂魄已全，只待真身回歸，我便能重返世間了。」

又走了一小會兒，蘇漸忽然看見遠方的迷霧中，藍色的珊瑚叢林中好像出現了一片白光。

在這個過程中，他分明感覺自己受到了一層層無形的阻礙，應該是某種形式的守護法陣正在發動，試圖阻止他。

有了他的扶持，月歌的驚恐之情才略略消減。

「什麼？」蘇漸聞言，一臉震驚地看著滄雪。

「這是……」目睹此物，月歌一愣，很快整個身影都開始劇烈顫抖起來！

「不過呢，」正當蘇漸聽了這句話，有些黯然神傷時，月歌卻又說道，「雖然我幾乎不記得所有的事，但有一件事我還記得，就是我在來到這裏之前，曾經把一條項鏈交給了我最愛的人。」

「那……真是太好了。」蘇漸言不由衷道，「果然厲害，這麼難的事情也被你做成了。嗯，誰說女人只會生孩子？還能煉造永寂之刃呢。」

不用說，這應該就是滄雪夢寐以求的「永寂之刃」！

本來蘇漸惱她對月歌所作所為，定要將她當場斬滅；但很可惜，惡魔之王想逃，普天之下除了聖龍之皇本人，誰能阻擋？很快魅帝姒的魂影便超出劍氣所及的範圍，朝遠處的昏沉海淵遁去。

她從黑暗中走來，滿身沐浴著的聖靈光輝由弱到明。裊裊而來時，就如同傳說中美貌的鮫人女子，披著滿身燦爛的星月之光，從遠古之海中慢慢浮現。

不同於其他大部分魔族人，痕天所領的塵魔之族，乃是當年龍魔大戰後少數殘留在神州大陸的。如果不是如此，他們也不可能來到魔語海淵。

「這樣啊……」月歌之魂低頭想了想，然後抬頭看著蘇漸的眼睛，輕輕說道，「如果是這樣，那你應該不是我最愛的人。」

當她進入星降之鏈時，蘇漸只覺得腦海中忽然「轟」的一聲，轉瞬自己的神魂忽然進入到一個奇異的空間！

月歌之容，世間任何華麗的詩賦辭藻，都無法形容其萬分之一。

當她再次看見星降之鏈時，不僅立即認出了它是什麼，那塵封已久的記憶也如潮水般洶湧而來。

當然現在很不幸的是，力量比人族強大得多的魔族，卻因為當年的龍魔決戰，幾乎徹底被封印在魔界中，人族難以借力。

見得如此，魅帝姒便知今日之事再不可為。

「覺得很奇怪嗎？」滄雪傲然道，「我是誰？永寂之刃就算再難，我也會煉造成功的。」

想不出前景是喜是憂，但想到魔族的未來時，蘇漸忽然心裏一動，想道：「要這麼說起來，我還認識個魔族人呢。前幾年收養的幽小眉，不就是魔族嗎？雖然說是尊龍教的，但相處日久，小丫頭偶爾流露出來的魔族氣息，比眼前這位塵魔之王還要濃烈呢。」

她這樣苦苦思索時，蘇漸無比緊張地看著她；畢竟這個問題的答案，對月歌來說極為重要。

「最愛的人……是什麼？」月歌之魂怔怔說道。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猛然醒悟，心中驚道：「啊呀，剛才乍聽www.hetubook.com.com永寂之刃將成，不免失張失智，說出荒唐話兒來，真是大失我玄武衛水準啊！還望她不要看出來才好。」

不用說，龍族敢留下這個破綻，那看似魔國封界薄弱處的魔門，一定和外界看到的相反，有著非常強大的守護機制。

見得這樣，蘇漸再無遲疑，立即揮動血歌劍，發瘋般地劈砍紫色光團。

在奇詭的造型之外，更特別的還是永寂之刃的色澤。

「這是夢魘聖殿？」蘇漸愣住了。

「哦，那咱就不要孩子了……」蘇漸心不在焉地說道。

所以當滄雪將永寂之刃拿給蘇漸看時，他只覺得滄雪好像捧著一個怪刀形狀的黑窟窿。

這時他已經沒有心情再強顏歡笑，虛與委蛇。

它似劍非劍，似刀非刀，本應是護手的位置，卻沒有護手，只有刀身盤曲成螺旋環狀，既好似熱帶雨林的螺旋蕨葉，又好似浩瀚夜空的星雲渦旋，造型非常像後世的分形學圖形。

聽她這麼說，月歌魂影既憤怒，又恐懼。

正想時，魅帝姒看到月歌之魂無處可逃，頓時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陰惻惻說道：「小姑娘，往哪兒逃呀？太不乖了！你這樣算不孝呀，要知道本王變成今天這樣子，可全拜令尊所賜啊。」

正忙著吞噬月歌龍魂的惡魔之王，瞬間便感知這縷劍氣中的寂滅之意，立即心神大亂，慌忙放棄了吞噬，用盡一切力量朝旁邊急速一閃，堪堪躲過了這縷煞氣逼人的劍氣。

見她如此，蘇漸也無比激動。

和尋常好刀亮如明鏡不同，永寂之刃通體黝黑，別說如同明鏡了，根本就和其材質永寂之礦一樣，黑黝黝的如同黑洞一般。

聽她這麼說時，蘇漸那顆心不斷地往下沉。

對這個問題，蘇漸稍微想了想就覺得，即使以自己還算聰明的頭腦，也已經想得有點腦仁子疼了。

她開始俯首凝思，想回憶起自己真身所在的地方。

「一刻都未忘記。」蘇漸顫聲回答道。

「對啊。」月歌欣然應了一聲，就依蘇漸之言，又開始回憶當初發生的事情。

現在縱觀天下大勢，還真有點像人族古時的那個三國時代。天下合久必分，現在加上魔族，不正是一個三雄爭霸的大時代嗎？

但即使如此，這世上哪有永恆不破的門？

蘇漸還沒來得及品味這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只聽得「砰」的一聲，自己好像被什麼東西彈出來一樣，轉眼身邊的黑暗全都消失了。

「勸我？」蘇漸抬起頭，漠然地看著她的眼睛。

看了一陣，蘇漸便感覺到，無論看到的是虛無，還是幽光，它都讓永寂之刃顯示出強烈的寂滅之意——不僅寂滅了光明，寂滅了黑暗，甚至還寂滅了歡樂、悲傷、英勇、恐懼、謹慎、魯莽，好似寂滅了世間所有的矛盾雙方。

見得如此，蘇漸有如錐心之痛。

察覺到這一點，蘇漸一愣，轉過臉再看時，正看見月歌的光影慢慢地融入無邊的黑暗裡。

「這麼多天，我一直在告訴自己，我什麼都可以忘記，唯獨這件事不可以忘記。而你，剛才救了我，應該是好人，所以，好人啊，你能不能幫我找到戴著那條項鏈的我最愛的人？」

蘇漸看到它時，第一反應竟是：怎麼，這是刀嗎？

於是懵懂已久的聖龍公主魂魄，霎時陷入一種難以自拔的情緒之中。

「嗯，蘇漸，我相信你。你知道嗎？我多想一直和你這樣說話，可我，要陷入沉睡了……」

在蘇漸密會痕天之後，滄雪鍛造永寂之刃也獲得了突飛猛進的進展。

而這處膨大的螺旋形刀身邊緣，又分佈著大小不等的鋸齒，乍一看看不出什麼規律，倒好像是鑄造者截取了太陽之焰洶湧噴出的某一瞬間。

「我不會忘記和你那一段短暫卻美好的時間，更不會忘記你為了救我，在九天雲霄中和惡龍浴血大戰。」

「魔王諭旨」而尊奉蘇漸的塵魔之王，這時候，對蘇漸可謂真正刮目相看了。

面對惡魔之王的威壓，她不住地退縮，但很快便退無可退——當她碰到身後那紫色光團時，就好像碰到了堅韌的牆壁，再也無法後退了。

正不明所以時，蘇漸看到，在聖潔白光徹底陷入黑暗前，自己胸前的項鏈忽然光華大盛，散發出和夢魘聖殿同樣聖潔的璀麗光華；緊接著孤懸空中孤苦無依的月歌之魂，便如一隻金色的蝴蝶，翩然飛入了聖光四射的星降神鏈中。

見他如此，滄雪並不奇怪，相反地，她好像就在等待少年這樣臉色的到來。

剛開始時，蘇漸還把注意力放在魅帝姒的身上，當他目光轉移，看到那金色的少女魂影時，卻是大吃一驚！

此後他二人沒再多說什麼，只是約定大家相機而動，便就分開了。

「你未必知道它的名字，」看著痕天如此，蘇漸補充道，「這夢魘聖殿，是龍族用來關人的地方，應該在海淵的東北方向。」

心緒寧靜，m.hetubook.com.com他想起一事，便問道：「月歌，你現在魂魄得了自由，住在星降之鏈中，沒事嗎？」

但月歌的靈力如何能與惡魔之王相比？更何況，魅帝姒這一路前來，已吞噬了無數魔語海淵的妖靈，力量絕非虛弱的月歌之魂可比。

「哼！」蘇漸沉著臉，正要反駁，卻見魅帝姒魂影忽然加速遠逝，霎時如流星般消失在茫茫的海淵中。

「怎麼了？好人，難道……我這個要求，讓你太為難了嗎？如果這樣……」月歌怯怯地說著，忽然看見少年探手入懷，捧出了一個物件，遞到她的面前，用顫抖的聲音說道：「你看，是它嗎？」

「這樣啊……」痕天沉吟道，「雖然不知夢魘聖殿是什麼，但在東北方向，確實感應到一種讓我們很不舒服的氣息，說不定那裡，還真是可惡龍族關押好人的地方。」

只見這道隨手揮出的風刃，隱隱帶了淡青之色，裹挾風雷之音，朝滄雪迅猛無儔地撲去；看這聲勢，別說試新刀了，就連猛虎都能一擊而死啊！

剛才一路荒莽詭秘，現在他發現周圍的景物漸漸變得清明起來。

眼睜睜地看著黑暗淹沒了一切，蘇漸禁不住悵然若失。

「最後你的眼神和請求，就如刀刻一般記在我的心裏。救你、來找你、不要忘記你。所以，我來了，我現在，就在這裏。」

看著滄雪離去，蘇漸一臉茫然，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跑開。

在遠古的海灘上越走越遠，蘇漸看到景物漸漸變得不一樣。

想到這一點，他握了握胸前的星降之鏈，覺得它比之前，變得更加溫暖，幫他驅散了海淵的清寒。

只是他這樣的高聲驚叫，蜃蛤中的兩個人影好似充耳不聞；蘇漸再仔細一看，發現有一團淡紫色的光球，正將她們二人包裹在裏面，就好像一層蛋殼，隔絕了蘇漸的驚叫。

「哎呀，你這人，越來越胡說八道了！」滄雪臉色紅得像塊紅布一樣，扔下這句話便跑開了。

這說明，無數個夜晚中重複出現的怪夢，所呈現的一切並不是痴人夢囈，無稽之談。

尤其這些魔界之門的背後，封擋的可是這個世界中最詭計多端的種族，蘇漸不相信魔族會完全沒有辦法。

之前不少珊瑚礁岩，都奇形怪狀，張牙舞爪，有如鬼魅，但漸漸地，一路所遇的珊瑚越來越晶潤可愛，越來越像民間公認的那種珊瑚寶物，很多都散發著罕見的晶藍光華。

「那你什麼時候醒來？」看著漸漸模糊的身影，蘇漸急切地問道。

「其實我滄雪並無種族門戶之見，無論龍魔、人龍之爭，皆是理念之爭。想必你也很清楚，龍族相比人族，優渥太多。所以兩百年來神州之事，無關種族、國度、門戶，只是『優勝劣汰』而已。」

須知月歌公主九霄戰神般的英武身姿，已通過一次次的夢境，深刻地印在了少年的心魂里；現在看見她變成這樣魂魄無可依靠的瑟縮樣子，蘇漸就好像看到高貴善良的舊友變成了路邊落魄無比的乞丐，自己那顆心就好像被刀剜了一樣。

「別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滄雪這時有些真情流露，一反平時天然的冷傲，溫柔說道，「蘇漸，你我相識已久，我總覺得你並非尋常人族之人。」

聽得痕天此言，蘇漸心中已如明鏡一般。但他表面依然不動聲色，只是淡淡應了一聲。

「蘇漸，別難過。」她看著少年，語氣竟是一掃驕傲之氣，變得十分真誠，「相信我，我這麼做，並非炫耀，而是真心想勸你。」

相比而言，無論當初在紅焰晶海幻火宮，還是現在的魔語海淵永寂礦洞，龍族對火焰劍角惡魔和塵魔的利用，都只不過是當成工具和奴隸。

這時，他腦海中那縷奇音，忽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如同有人伏在自己耳邊悲鳴。

看到若有所思的痕天，蘇漸對自己說出對魔族有利的東西來，並不後悔。

「你，還好嗎？」看著月歌的魂影，蘇漸顫抖著說道。

這一幕景象，蘇漸今生都不會忘記。

不知道怎麼的，這時候他忽然想起了那位倏然遠逝的魅帝姒之魂，便又問道：「月歌，你現在魂魄已得了自由，是不是還有真身要解放？」

月歌的語調，無比悵然，並且有些奇怪的是，一直在對面的話語，這時卻好像在蘇漸耳畔響起。

「沒事，這裏很好的。」月歌淺淺一笑，眼眸中如閃爍清冽的月光，「星降之鏈是世間定神安魂的最好場所，我在這裏，很安心。」

打定主意，想想暫時沒什麼事了，蘇漸便要跟痕天告別。

蘇漸這時候還不知道，眼前巨大無朋的貝殼來歷非凡，正是產自北冰大洋極深處的「玉光巨蜃蛤」。

「為什麼會這樣？」蘇漸十分驚訝，但這時候也沒心情追究了。他健步如飛，很快就衝到了那巨大的白輝巨貝近前。

見她如此，魅帝姒終於發怒，身形倏然前撲，意圖將月歌一舉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