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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屠龍傳

作者:管平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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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絕地驚龍 第092章 白刃丹心

第五卷 絕地驚龍

第092章 白刃丹心

下了裁決后,天雪皇立即把目光,再次投向南邊那個桀驁犯上的不肖子身上。
「老將軍,恕晚輩無禮,想再次確認下,」雪殺組之人看著雷華暉問道,「您是說,不準備接受我們的救援,只想在這裏引頸待死了?」
天雪城對老將軍的回應,出乎意料地迅速。
「貪戀軍權」就不用說了,皇帝最嚴重的指控是,雷華暉為雷冰梵一黨,雙方早就眉來眼去,勾結在一起,要趁這一回聯合起來徹底謀反,謀取雷烈心的帝位。
只是,雖然看起來和往常沒什麼兩樣,但雷華暉豐富的經驗告訴自己,今晚眼前的天牢里,一定已經發生了某種隱秘的變化。
耐心地等興高采烈的老妻和兒女都走遠了,他嘟囔了一句「家門不幸」,慨嘆自己的一生清名,竟老來淪喪。
想通這一點,有人心驚,有人心寒,更多的人則是心生恐懼,不敢再對當今聖上有任何異議。
「所以麻煩閣下回去跟大殿下帶句話,就說雷叔很抱歉,今世無法與大殿下並肩南征北戰,唯有來生輪迴,再替他赴湯蹈火了。」
雪狐緹騎衛雖然冷酷無情,但雷華暉畢竟是他們從小聽到大的傳奇人物,所以實際執行皇命時,還是盡量態度友好。
不得不說,獄卒帶來的這一番話,不僅形式正規,字裡行間流露出的含義,也顯然出於至誠。若換成一般人,都到了這個地步了,哪還不立即答應拔腿就走?
這樣的待遇,便和一般縣衙的牢獄不同;那些地方的獄卒哪會服務得這麼周到?隨便把飯菜從牢門柵欄縫裡往裡面一推,就算完事兒了。
他正是用這樣的舉動,向各方勢力表明,他雷冰梵志向並不局限於幽州城。
本來對話到這裏,也就差不多了。
於是雷華暉就在絳雪城中安心等待,和絳雪城太守仲思源整日下棋閑談。
有別於雪豹騎、雪熊軍、雪彪軍和雪狼騎,雪狐緹騎衛乃是天雪國的偵緝力量。它類似於華夏國的玄武衛,只不過直屬於天雪皇,平時由有智謀有武力的皇宮內監統領,封號為「雪狐緹騎衛將軍」。
所以雷大將軍特地逃出天牢冤獄,奔來幽州城和大皇子殿下並肩作戰,誓死要清君側,跟把持朝政的小人斗到底!
很多人都在暗地嘲笑虎牢關的孫天翰,說他還號稱「金面狐」,現在一看也是水貨;就算不提強弱分明,他表態的時機也過於急切了,一切幾乎都還沒開始,他卻早早地綁在了大皇子的戰車上,實在太不明智。
而這回雷冰燁分明下了死手,為確保攻擊效果,不僅請來了雪狐緹騎,還讓夏侯怒風發動血義盟的徒子徒孫,務必獲取最詳盡的敵情。
像這天雪城的天牢,高高的圍牆裡三層、外三層,最外面還環繞著一條深溝,裏面注滿了水,就如同一座孤堡一樣,犯人插翅也難逃。
這封戰書,與其說是宣戰的,還不如說是一封家書,其中大部分篇幅,都在敘說兄弟之情,以非常謙卑的姿態,懇求雷冰梵「迷途知返」。
「你想幹什麼?」雷華暉直覺有些不妙,立時喝問道。
就拿眼前的緝拿對象來說,護國大將軍啊,天雪國軍中第一人,甚至在朝野已經成為某種傳說,但皇帝一聲令下,讓雪狐緹騎衛將他打翻在地就打翻在地,絕無二話。
當進了城守府議事大廳之門后,他身上所有的捆綁才全都被去掉。
「都什麼亂七八糟的!」雷華暉看了這場面,立即把怒火從長子身上轉到小女兒頭上。
但即使如此,雷華暉一生忠於皇權,到了這個地步,還是忠直無比,坐在大牢中等死。
匣中藏劍無人問,閑拋閑置野墳中。
簡單應對了城守軍的關防查問后,這隊錦衣勁服的騎兵便一路疾奔,沖街串巷,毫不停留——最後他們竟然徑直衝進了太守府,當著目瞪口呆的仲太守的面,把護國大將軍雷華暉一把掀翻在地,五花大綁!
當然他功力深厚,饒是被砸暈,卻在失去知覺前,還注意到了兩件事:一是這砸向自己的大棒頭上,竟然還裹了棉花,顯然匠心獨運,不至於把他砸到流血,還能消音,最多只發出悶響,不會鬧出多大動靜;二是聽見這假扮獄卒的雪殺組之人,在打昏自己時,嘴裏還在小聲嘟囔:「唉,我家主上還不相信,還是那位小蘇英雄說得對,以他對老將軍的性格研究,如此愚忠之人肯定不可能因為曉以大義就順從救援的,到最後,還不是一棒打暈最管用?」
這一擊,砸得極重,即使老將軍再是頭硬,也被這一棒子給當場砸暈了。
「這……夫人啊,你——」雷華暉正要跟妻子解釋,沒想到這時大兒子見母親來,也終於壯了膽氣,不再忍氣吞聲,大聲道:「父親大人,人說『子不言父、女不言母』,作為子女我本不該說什麼。但到這時也實在忍不住了!」
大概在奏www.hetubook•com•com疏發出后的第三日上,便從絳雪城北城門外疾馳來一隊人馬。
所以,當雷冰梵這一出手封賞后,天雪國中不少實權派,尤其是軍中的人士,心思都不免開始活絡起來……
於是他再沒有了任何僥倖和幻想。
人人都在奔走相告,說果然當今皇上聽信小人之言,倒行逆施,連護國老將軍都看不下去了!
不過很快他被自己這個想法,給弄苦笑起來。
這樣超前的封賞,絕非雷冰梵的狂妄。
「爹爹,您從不從『賊』,是您的事兒,兒子我可已經認定追隨大皇子殿下了!從此我雷經武生是幽州的人,死是幽州的死人,鐵了心跟大皇子和蘇英雄一條道走到黑了。將來是登台拜將,還是命喪黃泉,兒子都認了!」
「若自延過聽,迷途未遠,千旗伏倒,萬眾受降,則罪酋自縛上京,歷陳過失,生死皆由聖皇自處。」
但雷華暉總覺得心裏有點不踏實,便藉著微弱的燭光,又多看了新獄卒一眼。
就算無關對錯,無關正邪,雷老將軍也深深地知道,武裝到牙齒的兩萬虎牢軍將士,不是他能完全忽略的。
比暗藏殺機的勸降戰書更過分的是,雷冰燁根本不等雷冰梵的回信,就已經迫不及待地命令蓋世雄,會同自己一齊對幽州城發動攻擊。
當雷華暉雙目重見天日,已是四五天後了。
嘲笑自己之餘,雷華暉忽然想到一種可能性,立時悚然而驚:以雷烈心的城府心機,很可能這次命自己出征,本身就是一石二鳥;因為雷烈心太了解他這位老臣子了,知道以自己的性格,定會做出止步不前的選擇,於是便趁機來奪自己的兵權。
對這個決定,軍中有許多部將並不太理解,但更多的人卻暗中鬆了口氣,因為他們也並不想打這一場沒來由的內戰。
「這麼普通啊……」按理說這樣不會引起任何懷疑,但雷華暉心裏的不踏實感,卻越來越強烈。
反應過來后,雷華暉一下子從太師椅上跳起來,仰天怒吼道:「我是絕對不會從賊的!」
「什麼亂七八糟的?」聽到這裏,雷老將軍只覺得腦仁子生疼,立即喝道,「都給我閉嘴!鬧哄哄的,還有我雷門家教半點模樣嗎?」
「可我雷華暉,世代忠良,也屬天雪雷氏皇族,怎可能置一生清白于不顧?要我貪生惜命,從此豎起反旗,一併從賊,實屬千難萬難。唉,冰梵世侄的厚情,老夫也只能來生再報了。」
雷華暉接受了招降,雷冰梵頓時大喜,立即宣稱天雪皇之前對老將軍的處罰,乃是受奸佞小人的蠱惑,才做出錯誤決策。因此他和幽州城全體軍民都不接受,雷華暉老將軍,還是他們天雪國的「護國大將軍」!
對這樣的諫書,雷老將軍十分有信心,因為在他看來,雷烈心雖然在下令征討大皇子之事上有些糊塗,但總的說來,還是個明主,應該會給出明智的回應。況且他的奏疏又是極有分寸的,就算不成,也絕不會引火燒身。
「這我可沒說。」雷華暉面無表情道。
這樣的表態,十分必要。
提起「小蘇大人」的名號時,秀麗的雷小柔還雙眸閃爍,顯然對口中所說之人仰慕得不得了。
他凜然喝止了自己蠢蠢欲動的副將和隨從,跟他們叮囑幾句,便老老實實地跟隨天雪緹騎回返京城了。
而雷華暉一直同情大皇子,這時候二皇子就不用客氣了。
雷華暉老將軍本就心不甘情不願,現在看到雙方勢均力敵,自己又是勞師遠征,勝算不大,便終於下定決心了。
「沒什麼。」獄卒微笑一聲道,「只是要委屈大將軍了……」
接下來的戰局發展,也印證了這種看法。
話音剛落,忽然從附近的花園小道上,傳來一個顫巍巍的聲音:「什麼賊不賊的?老東西,你老糊塗了?」
要知道當年雷烈心初登帝位時,正是內外交困,風雨飄搖。
只可惜聖意早決的天雪皇,立即把這些人打成雷華暉反賊一黨,將他們一樣下到大獄天牢,讓他們到時候陪雷華暉一家一起掉腦袋。
但有些人,並不這麼看。
「看來老將軍已經想明白了。」這位自稱雷之幽的獄卒微笑說道。
那裡,牆壁上的火把依舊昏暗,負責巡獄的獄卒依舊走來走去,其他牢監中的囚犯們,也和往常一樣發出或癲狂或無意識的叫囂和抱怨。
他心中已經打定主意,跟這些蝦兵蟹將無話可說,自己要憋足了勁兒,等見到了正主再開口狂噴。
而這還沒完。
那時的天雪國,雖然幅員遼闊,卻強敵環伺。東方的龍族虎視眈眈,不斷騷擾;西域邊疆的大漠國和一眾蠻族,也多有異動。
「好,那小的得罪了。」獄卒說此話時,原本平淡的眼眸中,忽然間精光閃爍!
不過就算如此,他還是很不情願。
看到這個裁決,很多起初還有https://www•hetubook•com•com些稀里糊塗看不明白局面的朝臣,頓時豁然開朗、如夢初醒。
「唉!」見得這場面,前護國大將軍只得長嘆一聲,滿腹牢騷憋在肚裏,無奈地做出順應家人的選擇。
不僅如此,雷冰梵還宣布,大將軍雷華暉,不僅官複原職,還兼領幽州牧,並將北方的絳雪城作為封地封賞給他——要知道,這時絳雪城還在天雪皇朝的控制中,那裡還屯著蓋世雄接掌的五萬大軍。
猜出是南邊幽州城派人來救自己時,他的第一反應不是喜悅,而是憂心;他憂心,貴為京城的天牢,防範怎麼如此鬆懈,這般輕易就讓姦細混了進來。
看到他這一番指揮若定,各種人選任命流水般發布出來,滿朝文武更是心中如明鏡似的。
他立即發出了新詔書,委任二皇子為「監國」,再帶五萬兵馬趕赴南方,統領整個征討之事。蓋世雄則由壯武將軍,緊急拔擢成「代護國大將軍」,帶著親兵輕騎趕往絳雪城,接手雷華暉扔下的那五萬大軍。
當蓋世雄接管了停駐絳雪城的五萬大軍,沒過幾日,二皇子雷冰燁就率領著五萬大軍與他會合。
尤其當念到「瀝血抽誠,披胸見款,赴焦爛于危年,甘滅亡于昔日。冀桐宮有返道之明,望夷無不言之恨。而九重懸遠,百雉嚴絕;丹心莫亮,白刃先指」,老將軍每每就老淚縱橫,渾身戰慄,激動不能自已。
全篇中,他主要在詢問自己下一步該如何做,一切事情都由聖心獨裁。他只是在詢問之餘,稍稍流露出勸諫的意思而已。
除了這個,雷華暉的小女兒雷小柔,還含羞帶怯地講述了觀看閱兵的百姓們另一個傳言:「大伙兒知道嗎?為什麼雷老將軍會被下大獄?全是因為那個血義盟邪教新國師看上了雷老將軍的小女兒,上門提親,想讓她當自己的第十八房小妾,結果被雷老將軍嚴詞拒絕。」
對自己這樣的結局,他真的從來沒有料到。
當負責抓捕的天雪緹騎首領向雷華暉宣讀他種種罪狀時,老將軍根本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只是冷笑連連。
天雪緹騎,全稱為「天雪皇朝雪狐緹騎衛」。和華夏國用四靈神獸命名主力軍不同,天雪國一向有用雪原獸類命名軍隊的傳統。
雖然如此,雪狐緹騎衛在押解雷華暉回京的路途中,對他還是十分客氣。
雷華暉這首獄中詩寫成后的第七天晚上,獄卒按常規,進得牢房給他送飯。
如果只是自己一人身死那還罷了,他還沒那麼傷心;但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那雷烈心竟然把事情做得這麼絕,不僅將他下了大獄,還禍及妻兒,要讓他斷子絕孫,滿門皆亡。
這年頭的戰爭,都講個名正言順;因此雷冰燁發出的勸降戰書,很快就到達他大哥的案頭。
當然,這樣的差別,除和囚犯身份有關之外,和整個牢房的安全水平也有關係。
而這時幽州城中,雷冰梵嫡系的部隊,再加上虎牢關孫將軍派來的五千援兵,總共也就兩萬五千多人,和對方十萬大軍一比,顯得勢單力薄。
這消息太過匪夷所思,也太過突然,以至於他一動不動,呆若木雞,只聽見兒女爭先恐後告訴他道:眼看雷大將軍登台閱兵,滿城都轟動了!
「萬幸咱的大皇子殿下看不下去了,請了天兵天將才將老將軍救出來。」
現在他很滿意。原先被雷冰梵攪得有些浮躁的天雪朝堂,現在局勢一肅,帝王權威再次樹立,所有心思浮動的文武官員,全都重新凝聚在他天雪皇的麾下。
「大將軍宅心仁厚,上天必定垂憐。」獄卒恭敬贊了一聲道,「既然大將軍如此說,那便是願意跟小人走了?」
當他正要怒罵「不要臉的東西」時,沒想到已經站在同一陣線的三名家屬,一齊把矛頭轉向他!
「女兒?」雖然剛從外面進來,還沒怎麼適應議事廳里的光線,但雷華暉已經從聲音和身形上,判斷出撲進自己懷裡的,正是自己的小女兒雷小柔。
他笑的只是自己。
悶坐在給他臨時安排的府邸中,本以為這樣雷冰梵就拿他沒辦法,沒想到沒過兩日,自己的兒女便從外面奔進來,告訴他一個驚人的消息:大皇子殿下,已經命人假扮雷華暉的樣子,遠遠地站在點將台上,和他一起點將閱兵了!
當他到了離幽州城還有二百多里的絳雪城時,便命令大軍停住,不再向南方的幽州城進軍。
他們齊聲控訴,如果雷華暉不聽從大皇子的召喚,簡直是忘恩負義、不知廉恥,要被千夫所指!
見得如此,雷華暉也懶得跟這些人啰唆。
沒想到,到最後,卻是這個自己一生扶保之人,親手將他送上了斷頭台。
除了這三人,雷烈心還發出了多達數十個任用命令,一方面替換雷華暉原先在軍中的舊勢力,另一方面也把降服南方后,幽州城和虎牢關中的軍https://m•hetubook•com.com政官位必然產生的空缺,給預先安排好人。
雖說一國之中有許多將軍封號,但大部分都是雜號將軍,說白了只是小圈子裡叫起來開心,或者去糊弄不知情的老百姓,真正上得了檯面的將軍封號,其實並不多。
「你是幽州城的人?」他看著眼前獄卒,神色凝重地問道。
不過無論他怎樣,在天雪皇的眼中,他已經是頭死老虎了。
安靜了一會兒,他猛然大叫道:「什麼?你們說出這餿主意的人是『小蘇大人』?哇呀呀!又是他!」
情緒激蕩時,他還在牆上用指甲刻下一詩,曰:一生戎馬已成翁,白髮天牢泣晚風。
從這一點想開去,很可能這次征伐的真正將帥,在雷烈心心中早就有其他人選,很可能就是那位……
雷華暉被押解到京城后,就立即被投入天牢之中。
「你們!」見這母子倆竟然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還一唱一和,雷華暉氣不打一處來。
不知道是否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過道里來回巡遊的獄卒,姿勢比往常稍顯懶散;隔壁牢房裡住的那位自稱蒙冤入獄的前太守,以前這個點兒經常發狂大叫,但今晚不知是不是吃了什麼葯,竟變得十分安靜。
「好好好!」雷華暉苦笑一聲道,「沒想到往日我對你們雪殺亂黨網開一面,竟然得了個因緣,今日被你們救了。」
從這一點看,民風尚武的天雪國統治,其實偏近保守,並不如華夏國開明。
「好好好!」雷老夫人聽他說出這樣的話,不怪反贊道,「這才像話嘛!兒子,老母支持你,這才是將門虎子應有的氣概!」
「咦?」這一看,斜倚在牆上的老將軍脫口說道,「你這人,很面生啊,莫非今夜當值的換人了?」
如果說,雷華暉聽到幽州之地男女老少、老弱病殘,都對雷冰梵的勢力簞食壺漿、一呼百應時,還只是稍有動容,但聽到虎牢關和幽州城站到一起時,老將軍終於開始認真反思自己的這次使命。
好不容易平復了激動的情緒,雷華暉心中一動,便問兒女們道:「你們知不知道,這樣假扮老夫、煽動百姓的缺德事兒,是誰搞出來的?」
在這樣雙管齊下面前,幽州城北方的外圍城鎮村莊,血流成河,損失慘重。
但即使如此,對接下來雷冰梵的熱情招降,他依然不從。
同樣,雪狐緹騎衛的成員來源,也和華夏國廣納各階層賢才不同,主要來自官宦子弟階層。
新近得寵的國師夏侯怒風也有任用,雷烈心命他帶著血義盟的力量,輔佐二皇子和蓋將軍的征討行動。
面對這樣的結果,一生戎馬倥傯的雷華暉,在牢獄中陷入最濃重的悲傷。
於是,雷烈心非常愉快地順水推舟,頒下最終的判決,以雷華暉欺君罔上、意圖舉兵謀反為由,判他滿門抄斬!
不管怎麼評論,總之曾經的護國大將軍雷華暉,對很多人來說已經是過去式了。
就如同一首詩的評論,在某些人眼裡,就和天雪皇、雷冰燁完全不同。
當然任何時代,都是有幾根硬骨頭的。雷烈心的聖裁頒下時,頗有幾個正直的言官和雷華暉的舊部,出來替他喊冤。
「是這樣的。老夫誓死不會從賊的,真的很抱歉。」正義凜然的老將軍,有些傷感地答道。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獄卒臉上浮出一縷神秘的笑容,頓了一下,忽然沒頭沒腦地道,「老將軍啊,『雪劍丹心,殺盡姦邪』。」
而這一點效果,也完全在雷烈心的算計之中。
相比老子,那位二皇子殿下,評論卻刻薄得多:「這老兒,不識相,若從我,哪至今天輾轉爛草泥中?還吟詩呢,他一個大老粗,懂詩嗎?格律根本不對嘛!」
很快,絳雪城這座在天雪國中僅次於幽州的第四大城池,瞬間變成一座巨大的軍營。
當然,這樣的機制也讓雪狐緹騎衛變得極為可靠。
在這封奏摺中,他一方面擺明當前的軍情,詢問主上的意思,同時更是情辭懇切地勸諫君王,懇求雷烈心重新考慮整個事情,不要鬧到父子相殘的地步。
「大將軍明鑒,正是。」獄卒垂首肅然說道。
只是多年沙場生涯鍛造出來的敏感直覺,讓他在接過食盒時,本能地一愣,多看了這位獄卒一眼。
聽到這裏,雷華暉再也忍耐不住了,發狂般大叫道:「謠言!全都是謠言!這些刁民滿嘴胡言,哪有什麼『過五關斬六將』?老夫分明是被——」正想說出「被一棒打暈、兩眼一抹黑」地到了幽州城,他卻忽然閉口不言。
「他們一路向南,過了五關,斬了六將,這才到達幽州城啊。」
雷華暉的心態變得很奇怪。
一見雷烈心這說法這架勢,不管眾朝臣心裏服不服,卻再也沒人敢替老將軍求情了。畢竟,這時候的人族王國,都是皇帝說一不二的「帝國」政體。
大軍偃旗息鼓之際,雷華暉老將和-圖-書軍並沒閑著,而是連夜挑燈寫就一封奏摺。
當時雷華暉就有個感覺,就算有個文豪來到眼前,也完全沒法形容出這獄卒有什麼相貌特徵。
「別碰我!」沒想到老夫人滿面怒容叫道,「你這個老糊塗,我們一家人差點黃泉相會,都虧了幽州這幫有情有義的人!你現在卻口口聲聲說人家是賊,你到底有沒有良心?」
看到這裏,雷華暉狂喜之餘,喟然一聲長嘆,滿腹的「正義之言」再也無法說出口了。
只可惜,緊接著的大朝會上,天雪皇雷烈心卻爆發雷霆之怒,曆數雷華暉十大罪名。
懷著這樣的心思,老將軍坐上馬車,穿過了幽州北城門,一路往城中的城守府而去。
雷烈心志得意滿,二皇子春風得意,老將軍就愁容慘淡了。
「夫人你——」雷華暉連忙走過去,攙扶住自己的老妻。
困於囚牢,只等秋後問斬,雷華暉至此已了無生意。但即使愚忠,心底那一點不平之氣,終究還是要發泄出來。
在對雷華暉封賞的同時,雷冰梵也對主動支持自己的虎牢關城主孫天翰,毫不吝嗇地送去大量的軍資,還封他為鎮國大將軍。
「是的。」新來的獄卒恭恭敬敬道,「今晚輪到小的給您送飯。」
當然並不是說這些天他全都暈著,而是在半天多的工夫醒轉后,對不起,發現自己還是被五花大綁著,兩眼矇著黑布條,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裡。
聽到這裏時,已經開始失去知覺的老將軍,在心中狂叫道:「那個什麼小蘇,不要讓我看見你!太損了!老夫跟你沒完!」
「晚輩伏請大將軍得知:當今之世,舉國沸騰,民心怨懟;主暴臣奸,星毒亂政。若將軍能早識凶機,翻歸有道,豈只圖形長樂、刻像鐘鼎?時事易差,相思勉勵,但明珠暗投,昔人為誡;龍困囹圄,今宜早歸,誠望老將軍三思而後行。」
大軍過後,許多村鎮一夜之間淪為廢墟,百姓村民被掠為奴隸壯丁,承擔極為繁重的軍中苦役。
「哈,你一個小小獄卒,還取什麼字?你……啊?」雷華暉忽然反應過來,低低驚呼一聲,睜大了眼睛,死死盯住眼前之人!
想到此處,他便滿含歉意地跟救援者說道:「抱歉,大殿下的盛情,我心已知。只可惜我雷華暉忠誠一世,就算蒙冤身死,也絕不會屈從亂黨反賊的。」
在已經打出自己旗號的情況下,那就要讓潛在可能的追隨者,看到足夠的想象空間。
他們進一步確定,上回任命雷老將軍前去討伐,只不過是障眼法,故意下個套兒讓老將軍鑽而已。
這種情況下,根本不用擔心囚犯會藉機抓住送飯的獄卒,當成人質逃出去——笑話,能有資格被關進天牢的,哪個不是身嬌肉貴?想抓住獄卒一起跑?人家會毫不猶豫地把兩人一起射死!
這樣一來,頓時萬馬齊喑,偌大的天雪國朝堂,沒有人再敢替雷華暉說話了。
而對這樣的牢獄生活,雷華暉這些天已經習慣,見有人進來送飯,本不以為意。
「匣中藏劍無人問」,光這一句,就讓個別人第一次聽到時就笑了:「老將軍這是胸中仍有不平之氣呢……這就好,這就好!」
即使多看一眼,他也看不出任何可疑,因為這位新當值的獄卒,長相實在太普通了。
「這樣啊。」獄卒好不驚奇,笑了一笑道,「其實來此之前,我們的大頭領有一番話要小人帶給您,請老將軍您聽好了——」
雷大將軍的威望也極高。在他出事初期,聽說雷老將軍被皇帝捉拿回京,朝野頓時震驚,不用說老將軍的同情者了,就連他的政敵,也都紛紛上書,力辯老帥無罪,還請皇帝三思。
緊接著他便聽得熟悉的驚喜叫聲此起彼伏,老將軍凝神一看,只見自己一大家子人,竟然已經先於自己全都在幽州城守府議事廳里了!
當他們安靜了,雷華暉的思緒也好像變得清晰了。
「小的名喚『雷之幽』,字『南歸』。」新獄卒低聲回道。
可嘆雷華暉老將軍,沒等來預想中的明旨,卻等來了帝王的怒火和緹騎。
「是……」見他發火,環侍膝前的子女們,不敢再啰唆。
「我說,你叫什麼名字?」雷華暉看著眼前人,又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這樣的獄中吟詩,自然很快就傳到了相關人等的耳中。
這樣的險局中,是他雷華暉挺身而出,帶著眾將士出生入死,奮力搏殺,才讓四邊寧靜,讓雷烈心坐穩了天雪皇位。
但即使心思活動,現在也基本沒人看好雷冰梵。
他立即在背後指使自己的黨羽,聯合新近得寵的夏侯怒風一派,開始在朝堂上興風作浪。這夥人不僅附和天雪皇頒下的大將軍罪狀,還添油加醋,要把雷華暉往火坑裡推一把。
「嗯,好。」雷華暉隨口應了一聲。
聽完獄卒這番話,雷華暉在心中說道:「冰梵讓人帶的這一番話,倒是文辭縐縐,古雅含蓄,和*圖*書還一語雙關。只可惜優雅典麗的文辭之下,說白了就是要我一起當反賊嘛。」
那天雪皇聽了,徹底放心,冷笑一聲評價道:「華暉老兒,死志已萌矣,不復為慮。」
「你們怎麼會……」雷華暉下意識地站起來,輕輕地走到牢門邊,朝外看去,卻見整個走道里,和往日沒什麼不同。
不過其中有些詞句,表面彬彬有禮,卻暗藏傲慢殺機。比如:「父皇德洞九幽,功貫二曜,匡拯家國,提敏蒼生。若賊子妄窺神器,人子當誓眾奮戈,滅此朝食。」
聽到這消息,雷華暉整個人都傻了。
雷華暉聞聲扭頭一看,卻見是自己的老伴兒,正從花徑小路上顫顫巍巍地走了過來。
看清這一點,帝國朝堂中,便幾乎沒人出頭幫老將軍說話了。
「謝謝母親,謝謝哥哥!你們人真好!」雷小柔聽了滿眼直放光,忙不迭地跟母親和大哥行禮感激。
他笑自己太天真,居然忘了他的「好」皇上,早就對他軍權在握不滿了,這一次終於能借題發揮了!
所以,到這時,幾乎所有天雪國臣子都知道了,原來天雪皇早就視老將軍為眼中釘,欲除之而後快了。
這樣的局面真不能怪他們,皇權至上的帝國時代,這種時候沒人跳出來落井下石,就已經算積了大德了。
察覺出這樣的微妙差別,雷華暉忽然間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時旁邊已經人到中年的雷華暉長子雷經武,卻不屑地說道:「妹妹,請注意你的言辭,什麼『小蘇大人』?『孤膽屠龍』蘇漸蘇大人,是你這樣的小丫頭片子能亂叫的嗎?」
雖是武夫,但作為朝中老將,這樣勸諫的奏疏,雷華暉措辭還是十分有分寸的。
到了幽州地界,負責營救他的人,不怕他再出什麼幺蛾子,便去掉了他的眼罩,但身上的繩索還在。
老將軍這時忽然想起來,這件事並不光彩,眼前的兒女們還不知道真相呢。
一想到這個,雷老將軍哪怕心腸再硬,也忍不住老淚縱橫。
在這樣憤怒的情緒中,老將軍便兩眼一黑,暈了過去,然後被麻袋一裝,輾轉運出天牢去了。
只可惜,到了雷華暉這種程度的人物,不會這樣思考問題。
十萬大軍,一旦出動,真叫鋪天蓋地,攻擊力十分恐怖。
「於是這邪教的奸臣國師跟皇上進讒言,這才把雷老將軍下到大獄,還要滿門抄斬!」
想到這個人選,雷老將軍忽然對整個事情都豁然開朗。
原本五萬對兩萬幽州軍,他覺得穩操勝券;但現在加入兩萬虎牢軍,即使他們措辭曖昧,但戰爭乃生死兇險之事,雷華暉完全不能寄希望于僥倖。
「嗯,萬幸萬幸,幸虧主上最後還是聽從了小蘇英雄的建議,讓我多帶了根棒子……」
重見天日時,他才赫然發現,自己已經身在幽州了。
「你是雪殺組的人?」雷華暉驚道。
他們都知道,自己的皇上絕對不是個糊塗昏君,從來都不是個任人利用的主;要說這事情中他是被二皇子和國師一伙人蒙蔽,怎麼可能?
「當然是那個小蘇大人!」雷小柔脫口叫道。
於是入獄后的幾天,他開始終日念誦前人的《忠臣傳之諫爭篇序》。
「為什麼不能?我可不是亂叫!」雷小柔立即不服氣道,「就算他是屠龍大英雄,那年紀也很小,和人家……年齡正相仿!我就叫他小蘇大人、小蘇大人,怎麼樣?」
而無論雷華暉的「護國大將軍」,還是孫天翰的「鎮國大將軍」,都是排得進前幾的重要將軍封號,可以說對全天下的武人來說,這兩個封號都是他們一生可遇而不可求的終極夢想。
「聽說那一晚老將軍跟天兵天將們並肩作戰,在天牢里殺了個七進七出,血流成河,整個京城都轟動了!」
「這樣啊……」自稱雷之幽的雪殺組獄卒,聽了他的話好像並沒有什麼驚奇。
「你!不可——」雷華暉一句話還沒說完,那獄卒便從背後抽出一根大棒,「砰」的一聲砸在老將軍額頭上!
老將軍一口悶氣已經憋了一路,無數大義凜然的言辭已經醞釀了四五天,所以一踏進城守府議事廳,他便張口大叫:「雷冰梵,你這個——」中氣十足的喝問還沒說完,他卻忽聽得有人驚喜地叫道:「爹爹!」伴隨著這聲話語,暗影中就有個少女奔了過來,一把撲在他的懷裡。
正要喝罵,沒想到旁邊小女兒又叫了起來:「哥哥,你要登台拜將,妹妹我生為女兒身,這事兒是沒指望了;但我聽說,無論大皇子殿下還是小蘇大人都沒婚配,妹妹我就往這方面加油努力,將來無論做皇子之妃,還是做英雄俠侶,都不辱沒我們雷氏將門!」
「好好好!」這一回是雷老夫人和雷經武一齊稱讚。雷老夫人說道:「小柔,你有此遠大志向,真是可喜可賀!相信你自己,無論容貌女紅還是琴棋書畫,你都不輸人;再加上我們一起幫你鼓勁,一定能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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