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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開始時，這些人只是指認雲翻海的身份；漸漸地，後面那些人，已經開始揭發雲翻海「無惡不作」的惡行！

於是雲翻海苦笑著，對明心雪道：「看起來，我們的世界，只剩下了彼此。」

「什麼？」明心雪問道。

「啊？」聽到這裏，許多知情的東華民眾，終於動容，許多人倒吸一口冷氣，吃驚不已。

但很快，無數個細微的聲音，如同涓流匯成了江海，轉而掀起了驚雷般的巨濤轟鳴！

當然，這些自然都是捏造。

他好像已經什麼都聽不見了。

停了停，他看了看神色吃驚的少女，不由得心腸暫時一軟，剛才冷硬的聲音，也變得有幾分溫柔：「心雪，相信我，你的風郎，從來都是這世間最厲害的人。」

這時候，唯一有點出乎他意料的，便是朱雀廣場上的東華民眾，竟沒有很快喊出那個註定的答案。

他覺得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個謊言家了，還被在大庭廣眾下戳穿，如同被剝得赤條條地示眾。

這答案，夢寐以求，但始料未及。

他說要在最關鍵的時刻羞辱那個冒牌貨，便做得一絲不苟，還淋漓盡致。

雲翻海有些詫異。

在這世上，雲翻海心目中可以沒有家國，但不能沒有飛雲山寨那幫老弱婦孺。

這時他只能轉向明心雪，對她輕聲說道：「明姑娘，如果我說，你那風郎，有個驚天陰謀，事涉王國和萬民的生死，你會信嗎？」

「信。」明心雪流著淚，回答得毫無遲疑。

她沉穩而又輕靈地，拔出了那口心愛的天河洗月劍。

沉默了片刻后，他轉過臉來，眼睛中閃著光，笑著問明心雪道：「明姑娘，你介不介意，我的世界里，在你之外，再加上一些人？」

「所以，」只聽雲翻海昂首叫道，「所以我自有我的人間正道！我是雲翻海，飛雲山的一個山ｈｅtuｂoｏk•ｃｏm•ｃom賊！」

他知道這時候，任何辯駁都沒有用，更別說把皇帝陛下拉進來，那樣只會讓事情更糟。

「即使弱小沒關係，我們還有夥伴！」

這時候，整個廣場上的觀禮人群，全都在竊竊私語，比如許多人再說，「原來他就是那個怪胎和奇葩啊」。

雲翻海見狀，有些氣餒，但還是努力振作，繼續朗聲呼喝：「你們知道嗎？其實，自從搗毀春慈院開始，所有你們看到的神俠行事，都是我，雲翻海！」

同是天涯淪落人。

她傷心的，不是別的，是傷心相處了這麼多年，自己一直以為對面的這個人，是世間最懂自己的那個。但現在，竟讓她發現，事實並非如此。

「呃？」聽他這麼一說，風驚雨眼皮子一跳，立即又驚又怒地想道，「難道他們真的有私情，上床了？」

他看向風驚雨問道。

「你要做什麼？」明心雪驚訝地看著他。

雲翻海這時心裏打的主意是，接下來，自己願意用生命為代價，揭穿自己查明的風驚雨的陰謀，這下，大家應該更願意相信吧？

於是他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的從容，臉上那抹嘲諷的笑容，也變得更加暢意。

但現在，他們卻用一句句狠毒的話兒，來回報自己。

得意的表情，瞬間凝固。

聽到這個名字，風驚雨愣住了。

這時正站在他身邊的明心雪，卻因為一段時間的相處，比較了解他。

這聲音，開始極為細微，就好像淅瀝瀝的春夜細雨，開始只是零星。

東皇祭台外的朱雀廣場上，來自飛雲山的控訴還在進行，但云翻海好像已經什麼都聽不到了。

這時廣場上飛雲山眾人的指控還在進行，風驚雨在這樣的背景音中，冷笑著低聲回應：「不關他的事？原來你真的『天真單純』！你不知道，和*圖*書他已經壞了我好幾樁事？你若真的聰明，現在就給我閉嘴。只要你今日好好配合，以後我後宮的首位，依然是你！」

但現在，自己朝思暮想的親人們，卻從他們的口中，說出最傷他心的話。

她想愛的人，也不是這樣的人。

於是他立即大度地道：「可以。說吧，本神俠倒想看看你，能說些什麼。」

他的判斷，和雲翻海差不多，相信此事絕不可能有任何翻盤。

「我知道了，我來到這世上，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人，正站在我身邊。」雲翻海真誠地說道，「謝謝你，剛才幫我求情。」

風驚雨並不擔心。

雲翻海也沒心思去追究，為什麼平時自己視為父老之人，會一個個慷慨激昂、情真意切地指證自己、污衊自己。

「世事如冰，還有心和魂永燃！」

如果放在往日，這樣明顯曖昧的話，定然會遭到少女的反擊；但這時候，聽話之人卻只是幽幽地一聲嘆息，萬般惆悵地說道：「我，明明一直很努力，到頭來，卻什麼都沒有了……」

沉默的朱雀廣場，漸漸地，有個聲音開始響起。

無論公心還是私情，雲翻海和明心雪，都已經被逼到了絕境。

「五百！」雲翻海大聲叫道。

見他忽然變得有些從容，風驚雨一愣，心說你能說什麼？以往自己的很多敵人，可都是死於話多。

只不過一瞬間，雲翻海的世界，就這樣塌了。

一瞬間，明心雪一直以來的世界，也塌了。

雖然這一點，剛才被飛雲山眾人反覆指證，但這時聽他親口說出來，所有人還是一陣驚嘆。

聽得此語，朱雀廣場上所有民眾，表情木然，好似不為所動。

說實話，他並沒有信心。因為他覺得自己的信用，在和圖書真正的神俠揭發他的山賊身份時，便已經破產了。

一種巨大的孤獨感，籠罩了兩人。

「我也什麼都沒有了，」雲翻海道，「但我卻終於知道了一件事。」

「剛才指證我的那些人，你們都看到了，正是我雲翻海歷年收留周濟的可憐人。」

「便是：『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剛才無比低沉的雲翻海，忽然鏗鏘說道。

明心雪熱淚盈眶，笑答：「不介意。一切願與君同。」

這一刻，幾乎所有人，都在轟然大吼起一個名字：「雲翻海！」

但明心雪，聽到這裏，卻已是傷心欲絕。

這時候，已經窮途末路的雲翻海，卻忽然對萬念俱灰的少女說道：「你還記得，昨夜我跟你說的那句話嗎？」

冒充神俠的經歷，尤其郁愁歸的特訓，讓雲翻海說出這一番話時，有一種無形的魅力，讓人不知不覺便聽了下去。

悲觀的表情，也瞬間凝固。

柔聲說完，她抿了抿嘴，斂了斂眉，略低一低頭，流露出剎那的水樣溫柔。

他知道，這時候魔族統帥罌陀諾，正在鬼怒灘集結大軍，千帆競發；蠻族和海妖，正帶著蘸毒的兵器和可怖的妖術，潛近人類的城鎮和村莊；還有那些早就買通的內應，正在關隘要塞中，等待他的信號。

尤其雲翻海，聽到剛才風驚雨跟明心雪說的那番話，便知道，這位真神俠，不僅可能裡通外國，還要謀朝篡位！

但他還是很傷心，因為他不止一次地想過，他可以為了這些飛雲山的親人，付出一切，哪怕生命。

「不做什麼，」雲翻海微笑道，「我只是想說幾句話。神俠，可以嗎？」

於是他帶著智者的驕傲，和勝利者的快意，用上了異神之力，朝四外宏聲叫道：「好，本神俠行事，向來公平寬宏。剛才本神俠之言、飛雲山賊的指控、雲翻海的話，和圖書你們都聽清了。所以，現在我要問，你們究竟，相信誰？」

他在東華城中所做的這一切，不就是為了養活這些親人？

見他如此頹喪模樣，明心雪便心中不忍。

但這時候，對雲翻海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了。

「我雲翻海冒充這神俠，圖什麼？就希望能藉此更好地庇護，這群在亂世之中，已經活不下去的可憐人。你們知道，飛雲山的這些人，有多少嗎？」

他陷入了沉默。

他二人對話時，風驚雨卻冷笑著看著他們，並沒有打斷。

她想要的，並不是這些。

「哈！」他們這樣的情態，風驚雨看在眼裡，卻是不屑一顧，嗤之以鼻。

神秘的異神之語，已經將這一切動向，順著風聲，帶給了風驚雨。

雲翻海不管人群的騷動，繼續昂然說道：「我雲翻海，雖是山賊，但從來劫富濟貧，扶助弱小。這麼多年來，我從未搶過一個不該搶之人，從未殺過一個不該殺之人。」

於是當他問出這個問題時，朱雀廣場上有很多人，都不約而同地一齊問道：「有多少？」

在他心目中，這些人是自己的親人，是自己賴以生存於世的精神家園。

偌大的皇家廣場，一時竟陷入了沉默。

至於是誰指使他們捏造，答案昭然若揭。

光明神俠，果然是光明神俠，做事滴水不漏。

這時雲翻海的話，還在滾滾傳來：「我已決意，用我的死，來洗刷對所有信任自己之人的欺騙！」

雲翻海，明心雪，這兩個昔日某種意義上的冤家對頭，在這一刻，卻同時覺得被整個世界拋棄。

正齷齪想時，卻聽頹唐的少女，迷茫地問道：「你說的，哪一句？」

到這時候，雲翻海和明心雪，才驚異地發現，在這個世界上，能信任和傾訴的，只剩下了身邊這個人。

「好，謝謝你。」雲翻海按照郁愁歸的特訓，優雅地和圖書一禮，然後便挺起胸膛，朝四方按劍大聲說道，「諸位東華城的父老鄉親，善長仁翁，不錯，我雲翻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飛雲山寨的大頭領。」

光明神俠風驚雨，問出這一句話時，恰巧那千里之外，兇猛的魔族軍，最後一名士兵正登上巨大的艦船；東華國怒波江入海口的第一道要塞「人威閘」外，也已經有相貌詭異的海妖姦細，抱著蘊含巨大爆炸力量的火靈法器，正順著漲潮的海水，悄悄地潛近高大的要塞船閘。

「今日，雖然真神俠現身，但是我要告訴你們，剛才他們所說的那個雲翻海，不是他真實的樣子；你們現在看到的光明神俠，近半年都失蹤不見，做了什麼勾當，可能也不是你們能想到的——他在勾結魔族！」

還通過不同的方式，都知道風驚雨在實行著一個驚天大陰謀。

這時的風驚雨，一副「我都是為你好」、「我給你安排好一切」的樣子。

所以他陷入了極度的沮喪、羞愧、絕望，還有悲傷。

而這時，已經仗劍而立的雲翻海，手中那柄東華神劍，也忽然發出一片燦爛光明的奇異光芒……

聽到這個名字，雲翻海也愣住了。

已經瀕臨崩潰的身軀，一瞬間好像重新充滿了力量。

他知道，只要風驚雨想做，他有一百種方法做成。

所以他一點都不急。他也需要時間，包括欣賞仇敵慘狀的時間。

縱然自家的事情已然不堪，她躊躇再三后，依舊毅然決然地開口，朝風驚雨低三下四地求懇：「風郎，求求你，縱然你再生我的氣，但真的不關他的事。」

「只要事成，後宮之首的位置，非你莫屬。你我都知道對方是什麼樣的人，我想，以你的才氣和心性，也肯定想要這樣的結果。」

她的心中，忽然再無絲毫畏懼。

「呀！」朱雀廣場上，頓時響起一片驚嘆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