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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煤油燈較為封閉，玻璃罩仍舊暖和，蛾子仍舊停駐了燈罩上面，不肯離去，哪怕裏面的燈芯已經暗滅。

「好的。」

「我騎馬就行，你一個女人家家的，纏了腳，又走不動路，再說我筋骨強健，一些冷風無礙，不用擔心……」

田小娥坐在圍棋桌旁，捧著香腮，螓首低著，盯著棋盤，她面前放著兩個棋罐，裏面的棋子一黑一白。

白貴心道，他從棋桌上離開，走到廂房門口，上好門閂。

田小娥聽到門咯吱響動，笑了笑，說道。

下到了半夜。

南子，是衛靈公的夫人，生性放蕩。

郭舉人冷不丁的嗯了一聲。

而不答應，則對這女人的一種傷害。

走到床榻旁，噗地吹了口氣，熄了煤油燈。

白貴搖了搖頭，將一些雜念斬掉。

……

「子見南子，子曰：『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

一直等田小娥走後，他都沒吭聲，沒說一句話。

所以儒學門徒在格物的時候，往往會找到一種東西格物，從而知道道理，比如王陽明就是格竹子，格了七日。

跪在地上的田小娥這才慌忙的走到白貴身側，站著，亦沒有開口說話。

意思就是說：她願意今後從良，做個好女人！

兩人繼續下棋。

他不一定能拴著野馬。

儒家門徒，閑來無事，格物致知。

但……相反對於田小娥，則就是切身改變命運的一件大事。

田小娥輕嗯了一聲，放下馬車厚厚的布簾，但走了一會路，她又揭開了，詢問道：「白相公，你說你格物致知，思想得到了升華，妾https://m.hetubook.com.com身也學過一些詩書，不知道白相公你格的是什麼東西？」

「白相公，郭舉人。」

蛾子嚮往的是炙熱的燈焰，但能留住，且保護住它的，只有燈罩。

這一樁事，做完之後，才能叫做士大夫之間的美談！

當然，附生前去教書，當個先生，亦或是去酒樓當個賬房，謀生都是不差的。只是相較於秀才的前兩等，差距有些大。

白貴看到這一幕，暗中搖了搖頭，對田小娥寬慰道。

「掃地恐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

地位低的，幾錢銀子就能打發走。地位高的，送寶馬雕車送上等良田送大好宅院。

如妾室或者婢女改換門庭，被贈予他人，原先的主人家按例來說是要準備一份厚禮，給予婢女或者妾室，算是全了仁義二字。

「執白子……」

不過白貴還是不敢賭。

《禮記·大學》：「致知在格物，格物而後知至。」

雖然商隊馬車還有，但沒有多餘的，擠是能擠，但白貴可不想和這群大老爺們在一個馬車中，和他爹白友德差不多，酸臭得要命，這時代的人不會太嬌貴，洗澡不常洗的……

這句話意為：好色無可厚非，但是不可見色而忘德。

說話的時候，郭潘氏帶著田小娥走了過來。

秀才之間也是有等級之差的，廩生一等，正式編製，有廩米和餼銀，增生二等，算是編外，全名「增廣生員」，前清在時，亦有一些福利，第三等的附生，謂之「附學生員」，這一類秀才最苦巴和*圖*書巴，基本沒什麼福利，只剩下有一個秀才功名，讓人覺得好聽。

逾二日。

「這話不假。」

他拱了拱手，笑道：「官道上已經派人來清雪，估計再過個兩三天，就能動身走了。」

簡單來說，好色無礙，這是人慾，但是如果縱慾而忽略道德，這就會讓人摒棄了。

當然，給婢女或者妾室備禮，這隻是按循例來說。主要是看改換到了誰家的門庭，成了誰家的婢女或者妾室……

「白先生，你說過的，願意再陪我下連五子。」

矛盾的，矛盾的想法。

白貴聞言，洒脫一笑，入座，將裝著黑子的棋罐放到自己的手邊。

大丈夫行的端坐的正！

田秀才再落魄，不至於七斗麥子拿不出來，田小娥怎麼也算是書香門第出身，在家時吃嚼費用養大估計都不止七斗麥子，所以郭舉人肯定是花費了大價錢才娶了回來，做妾室。

「這咋可能啊，他爹也是個秀才，雖然只是個附生，沒有廩米和餼銀，但家裡還尚有幾畝薄田，這七斗麥子能買普通人家的閨女，買不下一個秀才家的閨女……」

「我在隔壁廂房入榻，如果白相公來的話，我會伺候白相公的……」

「你也別在這杵著了，我這就給你收拾東西。」

「晚了，也該入睡了。」

「賣身契也在白相公那了，你今晚就搬到白相公的廂房裡去睡吧。」

不一會，商隊管事走了進來。

他想了想，選擇如實相告。

更換門庭，甭管主人家苛待還是厚遇，都得做這禮數。

「你現在就算是白相公的了…和_圖_書…」

廂房門半掩，點著燈，從窗紙滲透著些許泛黃的微光，映在院中的一層薄雪上。

贖買田小娥，不管對於他，還是郭舉人，都是一件小事，心底不會太過留意。

這事如果刻意隱瞞，也沒什麼意思。

白貴沒吭聲。

「坊間傳聞，都說我用七斗麥子買下她做小。」

田小娥紅了臉，淬了一口，放下布簾。

於是，他慢吞吞說道：「我格的是蛾子，就是飛蛾撲火的那種蛾子，你別多想……」

同樣，不洗澡留下的皴，不容易染風寒，相當於保護層。

推開門。

這才有了入睡的跡象。

而水澆地，一畝上好的水澆地，十幾兩銀子都招架不住。

在白貴這裏，她覺得自己像個人，而不是一個妾室的女人。

「我給她家蓋了莊子，買了七畝五分的水澆地，贈了三頭騾子，當時銀元還不暢通，花了大概一百多兩銀子，水澆地值錢啊。」

「郭家雖不算是高門大戶，但亦會給你備上一份嫁奩。」

她開口說這話的時候，內心很期待，希望白貴如鄉間的漢子，對待自己婆姨那樣，粗魯地直接撲倒到床榻上，像豬欄的豬亂拱，但同時她內心又希望這一切不要發生。

臨近晚間。

郭潘氏走了過來，拉著田小娥的小手，低聲說道。

如果是刻意，執白子……，

白貴低聲訓斥，讓田小娥鑽入了他的馬車裡面，而他則換乘騎馬。

叩謝大禮完結之後。

不過煤油燈是先進的物事，有著玻璃罩。

床邊靠近地面上，多了一個紅木箱子，大約三四尺長寬，應是和-圖-書嫁奩箱子。

白貴臉色微窘，不過冷風一吹，看不出顏色。

「小娥，白相公看上了你，我也不是什麼老頑固。」

他贖買田小娥並不是為了那檔子事。

田小娥收了白棋，起身說道。

紗燈易燃，而煤油燈更先進一些。

田小娥眼底閃過一絲喜色，這郭家備下的嫁奩儘管說是看人下菜碟，憑著白貴的面子給的，但嫁奩卻是她自個的，一般有能耐點的男人都不會打這嫁奩的主意，顯然白貴就是這等人，有了錢財她心底才不虛。

「這次我執白子，你執黑子。」

但等他稍離開片刻的時候。

他不知道這是田小娥刻意如此做，還是無意的。

而田小娥儘管風姿綽約，但黃花閨女才是真正的值錢，破鞋別人就彈嫌許多了……

所以，此番仁義，看的是白貴的身份。

「小娥，你不必拘謹，從容一些。」

郭舉人抬腳，煙槍杆子在鞋幫子上磕了一下，不怒自威。

田小娥這大撲棱蛾子跟著白貴一道離開。

雖然說陽明先生什麼也沒格出來，但格竹七日，對於陽明先生的思想還是影響很大的，有了這次的經歷，日後到了龍場悟道。

白貴從客廳走到廂房。

蛾子進不去，只能貼著燈罩，在這寒夜裡暖著身子。

放置在棋桌上，正亮堂著的煤油燈，圍上了一兩隻蛾子，飛蛾撲火，蛾子是趨光的，當煤油燈旁沒有守人時，就會有蛾子圍上來。

西北貧瘠，人命是不怎麼值錢的，五十銀元，都能買一個壯漢的命了。

所以田小娥說這話，他不管是回復答應，還是不答應，都不是和*圖*書一個事。答應了，真和田小娥有關係了，他又如何自處，放到家中？養為外室？

客廳內，郭舉人抽著水煙壺，說道。

……

白貴打算贖買田小娥，郭舉人同意了，這事沒什麼不好同意的，一個妾室而已，不過在價格上……，本來郭舉人是打算不要錢的，但這件事如果不要錢，落下的人情太大，兩人一商量，白貴就以五十銀元的價格買下了田小娥。

孔子這句話是說，「我沒有見過喜歡道德如同美色那樣的人。」

夢總會碎，她希望維持夢久些。

屋外走廊上，田小娥起初像是失了魂，走路顛顛倒倒，神色有些渾渾噩噩的，不過在看到正在和郭舉人攀談的白貴時，眼眸中突然增添出些許色彩，走路輕快了一些。

只不過鄉下人哪會管這些門道，都是說個熱鬧，只圖增加些「傳奇性」的色彩，這樣的故事才有聽頭。

「是，姐姐。」

郭太太點頭，拉著田小娥的手就出了客廳。

白貴看了眼殘局，已經在棋罐里的白子。

他想了想，算是趁此雅興，學著陽明先生格竹，格了一會蛾子。

田小娥什麼都沒說，噗的一下跪在地上，對郭舉人磕了幾個頭，這算是答謝了主人家的恩情。並非是她打心底里的道謝，而是規矩如此。

不過他安慰了這一句話后，沒有再多說其餘的，轉而和郭舉人又扳扯其他事情，例如最近秦省時興的趣事和大事，還有談論一些武學見解。

並非說郭家，還是郭潘氏真的和田小娥有多少恩義情面。

白貴聽過這傳聞，不過這種謠言都是編造的，經不起推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