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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蕙娘依舊不解，「先生是讓吳百戶去散布讖語？」

這就更簡單了，張希孟不是繳獲了也先帖木兒的印信嗎！他身邊正好又有個天才畫家，立刻模仿也先帖木兒的筆跡，用他的印，寫幾封信進京。

而且她由於已經投軍，又是去大都，執行任務，屬於特殊人員，光是口糧田就拿了三份，足足十五畝！

「彭黨？」張希孟驚訝道。

「姑娘果然心思機敏，不過誰告訴你是孤身人的？」張希孟淡然道：「我們這邊早有安排，吳百戶進京之前，就有人傳言，說東南的戲曲名家，為了避禍，進京獻藝。連唱十天大戲，分不取，只為求大都父老，賞口飯吃。隨後就會有士林名宿，豪商才子，甚至是元廷宗室捧場。對了，就連脫脫的黨羽，也會過去，給吳百戶捧場。」

「什麼要求？」

張希孟瞬間就明白了，背後教導周蕙娘的那些人的水平，不外如是。

「唱戲！」

周蕙娘沉吟半晌，隨後道：「可能不太好……他現在看起來烈火烹油，鮮花著錦。可權柄太重，地位太高，朝野上下，皆是忌憚他的對手。我看脫脫的下場不會好。」

「這個……」周蕙娘頓時瞠目結舌了，從來算命都是兩頭堵，哪能口咬死，她和她的那幾位鴻儒老師，也沒有這個本事啊！

可是談到了具體的錢糧兵甲，她就啞口無言了，即便勉強說兩句，也是貽笑大方。

至於脫脫黨羽怎麼也會聽話？

「第，我想請先生把屬於我的那份田產給了，就暫時交給我的丫鬟小橘；再有，我想請先生答應，他年打進揚州之後，如果有青樓的女子，願意脫離苦海，還請先生仗義出手，拉她們把！這些都是可憐人！」

越和-圖-書早幹掉脫脫越好，時間不等人。

可周蕙娘又想了想，貌似也不對啊！

再說句直白的話，江山到了這個地步，朝的官員都是忠君報國的嗎？

「我不怕！與其渾渾噩噩，做個不知所蹤的亂世浮萍，倒不如捨命搏，就算是死，也落了個慷慨壯烈，問心無愧了。」

周蕙娘再也不敢淡定了，張希孟弄得不是虛無縹緲的刺殺天子，而是扎紮實實，製造輿論，把目標放在了大元柱石，脫脫身上。

「周姑娘，你不想知道吳百戶具體幹什麼嗎？」

這年頭誰都要留條後路。

「先生，吳百戶的戲就算在再好，他孤身進大都，又在哪裡演，又如何製造聲勢？兩個月時間，只怕是不夠啊！」

張希孟面帶笑容，點也不意外。

不過張希孟也很快發現了些問題，就是說起朝人物，她能舉重若輕，幾句話就勾勒出個栩栩如生的形象來。

如果他要是完蛋了，這個大元朝就真的沒有希望了。

「先生，我，我也想追隨吳百戶，為除掉脫脫出把力！」

反正脫脫黨羽，多數都盼著丞相能高陞步，至於大元皇帝嗎？他們能幹出二十年換九個的神奇效率，再廢掉個天子，也沒什麼不可以的。

這也太扯淡了？

「什麼？」

周蕙娘沒有過多停留，居然連夜就動身北上，護送她起走的就是蔣三叔。

這時候就算是根草棍，都可能決定勝負，壓垮方。

「先生，請恕小女子萬難領會！」

那他去大都，會不會是同樣的事情？

費盡心機，送伙人去大都唱戲，難道要豐富大元朝廷精神化生活嗎？

「對！」蔣三叔豪氣大笑，「彭祖師已經死了，難為還有人記得彭黨。我當年兵和圖書敗到處逃命，多虧了周姑娘收留。我索性給她當了車夫，隱匿身份。不管怎麼說，我們彭黨和狗韃子，血海深仇，不死不休！這下子，張經歷該放心了吧！」

「吳百戶在做件頂大頂大的事情，十分危險，只不過旦成功，就是造福天下，功德無量，哪怕百年之後，依舊會被人傳頌。」

說出來的話，只是好聽而已，自己也是糊塗油蒙了心，總還是存著絲絲的僥倖……短短的瞬間，周蕙娘想到了太多太多，她打算起身告辭，好好找個地方，整理下心情，反思自己的錯誤……

周蕙娘眉頭緊皺，「這，這三出是什麼意思啊？」

「差不多吧，不過具體可能有些偏差，我是希望他們能演幾齣好戲，替脫脫揚名。」

果然人心如此，又有誰會真心在乎窮苦百姓？

「對！就是他。」張希孟笑道：「你學了那麼多本事，我想問你，脫脫此刻的處境如何？」

這麼看，成功的機會就大得多了，而且吳大頭也不是定就死。

「周姑娘，此去恐怕並不安全啊！」

周蕙娘驚，她欣賞讚嘆張希孟所說人人為聖的主張，但她卻不覺得真的能實現。就像她從揚州到滁州，想的也不是下子如何如何……她只要不用每日強作歡顏，不要逢場作戲，能夠在登台獻藝之外，有點自己的空間，能夠把握點命運，也就足夠了，至於更多的東西，是她不敢想的。

給他無與倫比的禮遇，收買人心，然後讓他去玩命刺殺？

誰能相信，大元丞相，朝廷柱石，竟然會倒在個唱戲的手裡，而這背後，就是這個平平無奇的少年在籌謀！

在談話，周蕙娘不斷試探，詢問吳大頭，似乎很關心這位準同行，畢竟在她看https://www.hetubook.com.com來，跟張希孟聊得再好，也不能讓她徹底放下戒心，吳大頭才是個安全可靠的人。

所以只要吳大頭進京，這些人就會站出來，替他們搖旗吶喊，安排切。畢竟當下的元廷，很少有錢辦不成的事。

「果然是聰明啊！」張希孟贊道：「那你能看出脫脫會什麼時候垮台嗎？」

三齣戲環環相扣，宛如三口利刃，刀刀砍向了脫脫。

張希孟笑，「以姑娘的才智，猜不出來？」

周蕙娘思量再三，突然額頭冒出了冷汗，「這，這第出銅雀台說的是曹家當為天子，得天庇佑。這第二出，桓溫北伐，應該說的是藉助北伐為名，奪得大權，威脅天子，廢立君王……至於第三出，長生殿說的是領兵大將反叛，殺回京城，逼得天子逃遁，貴妃殞命，山河破碎，國破家亡啊！」

張希孟依舊笑容可掬，周蕙娘無法想象，但是對張希孟來說，這事並不難。

「脫脫丞相？」周蕙娘驚問。

雖然說脫脫處境很微妙，已經到了懸崖邊上。

明明是奔著脫脫去的，卻還要脫脫黨支持，搖旗吶喊。

「有《銅雀台》，《桓溫北伐》，《長生殿》這三出。」

就算這些官員如此，他們就沒有家人嗎？就不怕紅巾軍去襲擊他們的老家，滅了他們族？

張希孟笑道：「我可以告訴你，他是去唱戲了。」

人世間雖然很荒唐了，但也沒有荒唐到這個地步啊，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是真的。

大意就是說脫脫大勝在即，紅賊不值提。太師如此功勞，朝廷該怎麼賞賜？

周蕙娘大驚失色，這不是開玩笑嗎？

可是能推上把，加速他的敗亡，那也是了不起的成就，足以彪炳史冊。

「大都！」和圖書周蕙娘瞬間變色，吳大頭去大都能幹什麼？他倒是曾經闖過懷遠，擒拿徹里不花。

這次的目標肯定不是徹里不花，應該更大，那是……狗皇帝？

脫脫現在是太師，丞相，已經位極人臣……接下來是不是該封個王爵，或者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贊拜不名啊！

周蕙娘怔，低頭不語。

周蕙娘接過田契，手竟然不自覺顫抖。歡喜之餘，滴眼淚流下，她甩甩頭，努力擠出個笑容，「先生，小女子掙了這麼多年髒錢，這，這個總算是乾淨的了！」

「戲？什麼戲？」

她還是太單純了，書本上又能學來多少東西？現實才是最好的老師。

這就是這個女人的矛盾之處，明明裝了肚子指點江山的才華，但輪到自己身上，就是那麼卑微現實了。因此，她格外關心吳大頭，關心這個榜樣。

周蕙娘笑道：「先生，只是我還有兩個要求，請先生答應。」

張希孟略微沉吟，就笑道：「他去了大都！」

如今吳大頭可以，她的條件更好！

張希孟聽到了最後，已經對周蕙娘有了全盤的判斷。

雖然歷史上元朝皇帝也完顏構附體，召回了脫脫，臨陣換帥。但是眼下強敵在側，每天都在交戰，每場交戰，都意味著成百上千的生命。

張希孟又笑道：「有什麼難體會的……自古以來，為了對付敵人，實現目標。利用讖語童謠，不在少數。幾年前不就用了句石人隻眼，挑動黃河天下反嗎？如今我也是效仿前輩而已。」

如果真是如此，那吳大頭可真是個了不起的英雄。

周蕙娘驚呆了，她雖然學的東西很多，但別管什麼荒誕的書本，也不會記錄這種事情啊！

周蕙娘弄清楚了這些之後，竟然不由得痴了。

「先生，能ｈtｔps://ｗｗw.ｈｅｔuｂｏoｋ.com•cｏm不能透露二，吳……百戶到底去做什麼了？」

只不過無論成敗，他都沒法活著回來了。

首先，賈魯早就跟京的舊交故友聯繫，探聽了些元廷的情報。張希孟已經安排人，送去了厚禮，徹底打通了關節。

張希孟這招談不上多高明，但是卻恰好把握住了元廷複雜微妙的朝局，脫脫黨羽，還有反對脫脫的力量，正在激烈交鋒。

而且脫脫幾乎算得上大元朝，蒙古貴胄裏面，唯拿得出手的。

意識到這些，周蕙娘竟然有種熱血沸騰的感覺……她這種人不覺醒罷了，旦想通了，能爆發出來的鬥志，就不是尋常人可比的。

「張經歷，我知道，不把話說清楚了，你不會放心的。我姓蔣，叫蔣普信，你知道我是什麼人了吧？」

更何況張希孟籌劃許久的大招。

張希孟和周蕙娘又聊了幾句，發現這個女人果然談吐雅，見解不凡，是個很有心機的，哪怕是國家大事，也能張嘴就來。

張希孟微微點頭，「這兩個要求都不難，我現在就可以發份六合的田產地契給你。」他說到做到，立刻給周蕙娘寫了份田契。

「哈哈哈！」張希孟大笑：「脫脫之敗，就在眼前，至多不會超過兩個月。我安排吳百戶等人進京，就是為了能演幾齣戲，給這件事添把柴火！」

而且周蕙娘心氣雖然高，但受限於格局，卻不能真的達到那個程度，典型的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這麼個人物，就要煙消雲散……周蕙娘突然意味深長看了眼張希孟……這就是你們對待吳大頭的態度嗎？

想到這裏，周蕙娘不由得陣臉紅，原來是她小人之心作祟，犯了糊塗。

她能為六合守軍彈琵琶，敲戰鼓，就是明證。

吳大頭要學荊軻要離，做博浪沙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