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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天之世

作者:羅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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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群雄割據 第五百四十六章 鴻鵠之志

第六卷 群雄割據

第五百四十六章 鴻鵠之志

擋在他身前的軍將皆是一楞,董卓再呵斥了一聲,眾人不敢不從立刻便收起了手中的武器讓到了兩側。
昔日的袍澤,如今卻開始畏懼於他,甚至於他身旁那些親從甲士都不敢直視於他。
「噹啷————」
不過眾軍校雖然疑惑,但是董卓的命令沒有人敢不遵從。
他的親衛曾經看他的眼神有的是尊敬,是崇拜,是仰慕……
他已經很久沒有被別人如此破口大罵,他已經很久沒有再被人呵斥。
董卓撫摸著赤菟馬的馬頭,嘆息了一聲。
董卓鄭重其事的握住了李儒的雙手,他的眼中再無嗜血的殺意和無邊的慾望,只剩下了真誠。
那高大的赤菟馬猛衝而來,就在眾人惶恐以為要撞上董卓之時,那赤菟馬卻突然在董卓的身前停住了身形。
李儒說出了他們不敢說的話,也做了他們的不敢做的事情。
李儒閉上的雙目因為長劍落地的聲音而重新睜開。
董卓看著眼前精力旺盛,對他親近有佳的赤菟心中不由湧出百般的感慨。
董卓的臉已經徹底的黑了下來,一雙虎目半眯,居高臨下,俯視著李儒。
李肅和胡軫等一眾將校皆是屏氣凝神,震驚無比的看著董卓,他們想過很多種結局,但是唯獨沒有想到董卓居然會向李儒低頭。
董卓沒有半點拖泥帶水,每一條出口的命令都極為短促但而又極為有力,極為清楚。
「恢————」
「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讓你們失望了。」
「我李儒寧願死在此處,也不願意看到孫堅殺入關中,殺進長安,而後死於亂兵之中,為後人所恥笑!」
赤菟馬揚起前蹄,高昂著馬頭,洪亮的馬嘶聲傳向四方。
這柄劍是十余年前,正是他送給李儒的一柄寶劍,長劍的劍格(護手)之上還刻著一個「董」字。
那個時候,他們都坐在一起,都坐在一堆,他們勾肩搭背,屬於他們的宴席不分高低貴賤,他們是袍澤,他們是兄弟,他們是親友,是可以把性命交付在對方手中的知己。
「明公……」
「牽我火龍駒來!」
「我想要追隨www.hetubook.com.com的是那個有著鴻鵠之志的羽林郎,那個勇冠西涼,威震西羌的董仲穎!而不是那個驕奢淫佚,沉湎酒色的董卓!」
李儒緊緊的握著董卓的雙手,他想要開口,但是卻說不出半句話來。
這輛車是要送董卓前往長安城太師府的車駕,董卓專屬的座駕。
董卓沒有言語,他抬起手搭在了兩名身前衛士的肩膀之上,向左右一推。
車駕旁的軍校立即前往郿塢的馬廄,火龍駒董卓的專屬坐騎,名為「赤菟」,身如火炭,狀甚雄偉,不說尋常的馬匹體型遠遠小於赤菟,就是萬里挑一的寶馬與赤菟相比亦是差上一籌。
偌大的郿塢一時間人聲鼎沸,軍卒來往穿行。
唯獨並沒有畏懼。
昔日那寫羌族的豪帥來到他的家中,家中並沒有什麼像樣的失誤,他因此將家中的耕牛殺掉款待眾人。
眾人皆是一驚,董卓身旁的兩名衛士幾乎是在同一時刻拔刀出鞘,一左一右護在了董卓的身前。
長劍脫手而出,被李儒丟到了首座的台階之下,董卓的前方。
他們將手臂搭在對方的肩膀之上,圍坐在營地的篝火旁,暢飲著天子犒賞的美酒,舉杯呼喝,高聲的唱著涼州的歌謠。
昔日作為羽林郎時,他尚能騎乘于戰馬之上,佩戴兩副箭囊,左右馳射,如今時過境遷,他卻是越發的肥胖,甚至是連騎乘著戰馬都感覺勞累。
那因功受賞的九千匹縑,他將其全部分給下屬官吏和士兵,那個時候他沒有一點的猶豫。
胡軫和李肅兩人不敢怠慢,吩咐著郿塢的軍卒,開始行動。
甚至是李肅、胡軫等人也是對他極為畏懼,躲避著他的目光。
他的視野已經被霧氣所遮蔽,他的臉上一片濕潤。
少時有禮羌中,與羌族的一眾豪帥相結。
董卓大手一揮,怒喝了一聲。
董卓微微有些失神。
但是現在所有人的神情都出奇的一致,所有人看到他的第一眼都是畏懼……
只要在後退一步,立時便會摔落到懸崖之下,粉身碎骨!
「還請文優,助我繼續前和-圖-書行。」
董卓一步一步的向著深淵走去,他們卻無能為力,天下局勢變動他們都看在了眼中,他們如何不知道,他們現在已經是到了懸崖的邊緣,已經是到了退無可退的邊緣。
他所做的事情,所有的人都會說他做的對,做的好,但是唯獨李儒,總是會告訴他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水珠滴在他的手上,也滴在了董卓的手中。
李儒只是點頭,他現在已是完全說不出話來。
董卓站在李儒的面前,雙手作揖,恭敬的對著李儒行了禮。
本不應該是這樣……
那就是赤菟對他不怎麼理會,甚至有時候都不讓他騎乘,每一次出行都要大費周章,於是董卓也不再自行乘馬出行,而該坐了車駕。
李儒的話如同一柄利刃一般,刺入了董卓的心田。
董卓提著長劍,向四周的看去。
「明公忘了!但是我李儒還記得!」
李儒腳踩在案桌之上,猛地一下將劍從案桌之中拔出。
董卓猛地的一拉韁繩。
董卓彎下腰,撿起了台階下的長劍。
「即日起,郿塢封閉,郿塢之中所有的錢糧財物全部充作軍資,一應值錢器物盡皆兌換成錢糧財物,以為軍用!」
青蓋金華車旁的一眾軍卒皆是面面相覷,他們為什麼董卓今天不想乘車而要騎馬。
洛陽城的繁華終究是沒有西涼的荒蕪那般讓人難以忘懷……
手中長劍傳來的冰涼感緩緩的流入了他的心中,不知道從何時起,他似乎都沒有再握過刀劍了。
李肅、胡軫等人皆是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四下寂靜無比,幾乎所有人都低著頭,不敢直視董卓和李儒兩人。
董卓有些恍惚,一切好像都改變了,他突然想起了昔日在軍營之中的景象。
長劍入手,一種莫名的感覺湧上了董卓的心頭。
「噹啷————」
那個勇猛過人,斬將奪旗,親陷戰陣的董仲穎已經死了,沒有死在腥風血雨的戰場之上,而死在了酒池肉林之中,死在了聲色犬馬里。
但是如今,他卻將財寶都囤積在郿塢,窮奢極欲,沉迷於聲色犬馬,https://www•hetubook•com•com沉湎於酒池肉林之中……
所幸他如今終於是從那夢境之中醒轉了過來。
一切還都不晚,一切都還不晚!
董卓心中百轉千回,他舉起了手中的長劍。
董卓看這殿外的青蓋金華車,昔日這極盡奢華,讓他喜愛不已的青蓋金華車,如今在他的眼中卻是顯得極為刺眼。
董卓抬起頭看向身前不遠處站得筆直的李儒,剛剛李儒的質問,李儒的怒吼在他的耳畔又開始重新回想。
就算是前太尉張溫昔日對待董卓也是和顏悅色,沒有責罵。
他們已經到了絕路之上……
「我想要追隨的是那個有著鴻鵠之志的羽林郎,那個勇冠西涼,威震西羌的董仲穎……」
董卓騎乘在赤菟馬上,向著一旁同樣騎上了戰馬李儒伸出了手,他的目光凝重,面色肅然,沉聲說道。
李儒臉上平靜的神色隨著董卓的靠攏,慢慢的變幻了起來。
攔在董卓身前護衛的兩名衛士被董卓緩緩推開,董卓臉色陰沉緩緩走下台階。
董卓撫摸著手中的長劍,冷森森的寒意透著劍鋒傳入了董卓心底的最深處。
殿內無論是舞|女,還是侍從只要接觸到他目光的人皆是面色慘白,惶恐不安的低下了透露。
胡軫心中一顫,他跟隨董卓多年,一見董卓這樣的神情,便知道董卓已經是處在暴怒的邊緣了。
但是如今,一切卻都已經是改變了。
李儒將手中的長劍猛地刺入了案桌,怒聲道。
他的耳畔漸漸的被奉迎聲,被恭維聲所環繞。
「看來你也看不起原來的我啊……」
他的麾下還有近十萬名軍卒,他昔日的部將都還跟隨在他的身後!
更不用提現在董卓已經官拜太師,地位高於各劉姓諸侯王,入朝不趨,劍履上殿,贊拜不名,位極人臣。
董卓看著手中的長劍,神色微微有些動容。
甚至於朝廷各要職部門,包括尚書台在內,都需要定期到董卓的太師府上稟啟事。
董卓掃視了一眼富麗堂皇的大殿,他眼眸之中並沒有出現太多的情緒。
李儒跟著董卓走出了大殿,大殿外的道路上一輛https://www.hetubook•com.com高大無比,華貴非凡的青蓋金華車正停在殿外。
「明公已經邁入了天下大勢的洪流之中,現在卻想置身事外?!簡直可笑至極!!!」
要知道到了長安以後,董卓便再也沒有乘過一次戰馬了,每次出行都是乘坐著青蓋金華車,或者是巨大的步輦。
馬蹄翻騰,賓士之中,化作一道赤影,好似一條火龍落入凡間。
「哧————」
他確實已經不再是那個勇冠西涼,威震西羌的董仲穎。
「竊鉤者誅,竊國者為諸侯!」
李儒目光平靜的看著董卓,他毫不畏懼董卓凌厲的目光,冷聲道。
「我讓你們失望了……」
他成為了并州刺史、河東郡的太守,一路陞官加爵。
長劍從董卓的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董卓抬起頭看著富麗堂皇的大殿,看著殿內案桌上擺放著珍饈佳肴,突然感覺有些陌生。
四下的軍卒見狀皆是有些驚慌,不過良好的素養立馬便讓其鎮靜了下來,離董卓最近的軍將立刻便排列成了軍陣,想要阻攔那賓士而來的戰馬。
似乎一切的改變都是從他進了那繁華無比的洛陽城,進了那富麗堂皇,令人眼花繚亂的皇宮開始。
李肅、胡軫等人皆是面色如土,自從老將軍張奐死後,便沒有人再這樣呵斥董卓了。
他們得勝而歸,震耳欲聾的威武聲充斥在營地之中。
「恢————」
董卓向後緩緩的退後了一步,那些跟隨在他的身旁的親從甲士,他們都是董家出來,跟隨著他一路征戰的親衛,他們在戰場之上盡心儘力的保護著他,他們用自己的性命,為他董卓鋪上了一條通往高位的道路。
「保護主公!」
他們已經在各自想著辦法,想要謀取出路,想要各奔東西,但是現在李儒卻是罵醒了董卓。
昔日發生的一件又一件的事從他的腦海之中飛速的掠過。
「洛陽城的繁華迷亂了我的心神,迷亂了的眼眸,我原本已經快要徹底忘記了那荒蕪的西涼……」
片刻之後,軍將已經牽著赤菟通過了門庭。
一聲嘹亮的馬嘶聲驟然響起,卻是那赤和*圖*書菟寶馬猛然一揚馬頭,掙脫了那軍將的控制,邁開四蹄向著董卓直奔而來。
忠言逆耳利於行,良藥苦口利於病……
「那請明公持此劍,就在此處親手斬下我李儒的首級!」
本不應該是這樣……
李儒此時已經慢慢的平靜了下來,怒氣從他的身上的慢慢的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平靜。
「明公若是已經失去進取之心,真的以為可以佔據著關中,佔據著長安,住在著郿塢之中享樂終老……」
公卿大臣遇見董卓,都需要下車行禮,而董卓則不需要回禮。
董卓握著李儒的手,鄭重其事道。
李儒看到董卓拿起了長劍,嘆息了一聲,失望的閉上了雙目。
董卓邁開腳步,一步一步,緩慢而堅定的向著李儒走去。
回想起這數年發生的事情,簡直猶如夢幻一般,簡直就是一場噩夢……
「退開!」
就是他的舊主段熲和張奐兩人在他升任了并州刺史之後,也沒有再呵斥過他。
董卓居高臨下,沉聲喝令道。
胡軫和李肅兩人看著殿中的董卓,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拳頭。
及冠后,官拜涼州從事,領兵大破匈奴,斬獲千計,得并州刺史段熲親自舉薦。
翻身跨上赤菟,董卓居高臨下的掃視著殿外的眾人,騎上了昔日的坐騎,他終於徹底回想起了身處西涼時的一切。
李儒看著對他行禮的董卓,聲音都有些顫抖。
官拜羽林郎,再拜軍司馬,大破西羌,功拜郎中,得賞九千匹縑!
他看到了掉落在地上的長劍,也看到了董卓的神情,李儒無神的眼眸之中又重新出現了光芒。
李儒昔日的勸諫,在他的耳畔逐漸變得刺耳起來。
他不騎赤菟,而改乘車駕,除了車駕可以彰顯身份,更為輕鬆外,其實還有一點原因。
他的眼眸之中重新出現了神采,他的眼眉不自覺的低了下去,淡淡的霧氣在他的眼帘之前浮現。
所以他才慢慢的疏遠了李儒,他不想和李儒相見,也不想聽李儒的說教。
他的心中突然感到了畏懼,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上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董卓的眼眸之中重新燃起了赤紅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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