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外婆接過，在口袋裡掏了半天，終於拿出一卷東西來。那是一根手帕吧？好像包著什麼東西，外婆迎著燈光，顫顫巍巍打開手帕，裏面卻又裹著一層紙。再打開那層紙，張少宇才發現，裏面裝的竟然是錢。
張少宇顯得有些窘迫，吞吞吐吐說不出話來。楊婷瑤搶先一步，甜甜的叫了一聲：「婆婆您好，我叫楊婷瑤，是少宇的朋友。」
有句話說得好啊，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在離張少宇所定的一月這期，還有五天的時候，有自稱是QQ164網站管理員的人加了他的QQ。張少宇那個高興啊，一加上就大哥大哥叫個不停，叫到最後，自己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太孫子了點？
真不敢想象，她是怎麼到成都來的。她身體本來就不好，從縣城到成都，五六個小時的路程，她該承受了多少的顛簸啊。對於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家來說，這不啻於一場折磨。
「喂，少宇，速度回學校，有事兒！有急事兒！」李丹大聲喊道，張少宇根本沒有心去聽他的話，低聲問道：「李丹，咱們兄弟多年，我問你一個問題。我是不是一個狂妄，自大，令人討厭的人？」
電話那頭的李丹好一陣沒有聲音，張少宇可以想像得到，他聽到這番話，肯定是張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攏。
「嘿嘿，我可沒有這麼說哦。在我們首頁打個廣告，那可都是按時間計費的，看你這人還不錯，我可以考慮給你算便宜一點。」
張少宇已經微微笑了笑：「我走公園走了走，怎麼了？」
既然外婆都已經說了喜歡，自己難道告訴她沒有嗎？只要外婆高興，她說什麼就是什麼。當下，張少宇點了點頭，回答道：「對，外婆，她是我女朋友。」
出了餐廳，楊婷瑤便拿出手機打起了電話。
「成交！為期一個月，不過你要馬上把原稿發過來。一個月之後，這六首歌跟你沒有任何關係。」對方很痛快。
「有一些話，我早就想跟你說，只是一直沒有機會。現在，我得好好給你上一課。」楊婷瑤正色說道。
張少宇取下嘴邊的香煙，彈了彈，微微一笑，回復道：「《月夜》這首歌，你知道吧？」
楊婷瑤站在窗前，手裡握著手機，她正在考慮，是不是應該給張少宇打個電話。自己今天的話，好像說得重了一點，他的自尊心那麼強，一定受不了。唉，都怪自己當時太急了，才會口不擇言，想到什麼說什麼。
在廁所的水池子前面捧起一把涼水澆在臉上，張少定吸了吸鼻子，看著水池子上方的鏡子。雖說哥們這樣子算不得十分帥氣，但一臉的英氣，目光之中充滿了桀驁不馴，一看就不是好鳥，不對不對，一看就不像是失敗者。對，一定能成！只要有信心，再肯努力，沒有什麼事兒能難倒自己的！
對方的回答差點沒讓張少宇吐血：「哦，今天我值班，反正也沒事兒，我就想看看，世上真有這麼閑得慌的人嗎？」我他媽還閑得慌，我都快急死了我！靠！可現在有求於人，人家是大爺，咱就得裝孫子啊。
「嚴肅點兒！上課呢！」楊婷瑤一把打開了張少宇的手。張少宇一怔，大呼奇了，今天遇到的人，怎麼都一副神經病德行？我他媽這是招誰惹誰了？
自己出生外婆家裡，由外婆一手帶大，沒有感受過什麼父愛母愛，大概是因為代溝的問題吧，外公和外婆都很少和自己溝通，他們只是在生活上關心自己，跟自己說的話，無非就是吃得飽不飽，穿得暖不暖，要麼就是學得好不好。
「少宇，這姑娘外婆挺喜歡的，你們在談戀愛，對不對？」外婆壓低聲音問道。
張少宇更痛快：「沒有問題，就這麼說定了。」
張少宇打過去一個笑臉：「嘿嘿，就是我啦。」
「就是你說我們網站有安全漏洞？」對方的口氣好像不太友善。
女生宿舍
「喂，小雪啊，哎，跟你商量個事兒，今天晚上你能不能回寢室跟我擠一下。嗯，是這樣的，少宇他外婆來看他了，去你的，什麼我外婆！嗯，對，好的，謝謝你啊。」
「啊……」實在是痛得厲害，自己好像快要爆炸了！一把拖開椅子，張少宇衝進了廁所。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頭伸進水池子里，擰開水龍頭嘩嘩的衝著。
外婆點了點頭，笑道：「是啊，我外孫是大學生呢，當然不會幹粗活兒。不過，這也不行啊，你得上學。」
網吧里的客人們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本來有人機子出現了問題，想找網管解決，這會兒一見，也只得盯著死機的屏幕不敢出聲。那些想結賬下機的，也只好繼續上著。
「哎呀，你還這麼小，怎麼能去工作呢？身體怎麼吃得消啊？」外婆疼惜的說道，在她的眼裡，外孫再大，始終還是個孩子。
李丹有些錯愕，少和圖書宇又怎麼了？
「我怎麼跟自己開起玩笑來了。」笑了笑，擦乾手，走出了廁所。又在網吧里轉悠了一圈，估計時間差不多了，他回到了電腦前面。
外婆開心的笑了，摸著張少宇的頭嘆道：「唉，少宇長大了，成了男子漢了，外婆高興啊。」
屁股剛坐下，對方發消息過來了：「聽完了，想聽我的評價嗎？」
張少宇剛燃起的希望之火，被陡然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我沒有錢。」
外婆一聽這話，心裏就踏實了，男人總歸得有一個女人來管著才會老實。這小楊，人又漂亮，又懂事兒，越是越看越喜歡。真是恨不得讓少宇馬上娶了她，當自己的孫媳婦，說不定在自己有生之年，還可以抱到曾孫。
隨後，對方打過來一個鄙視的表情：「丫學過電腦嗎？知道顯示器是方的還是圓的？7誰要能用到主機爆炸，我叫他大爺！」
外婆正吃著飯，突然瞧見一個挺漂亮的小姑娘站在自己外孫身邊，微笑地看著自己。便向張少宇問道：「少宇，這位姑娘是？」
本來還在考慮是不是要進去，那不開眼的餐館老闆娘已經高聲叫了起來：「小楊，怎麼不進來啊？小張在裏面呢！」
張少宇蹲在外婆跟前，溫順得像只小綿羊，哪兒還有平時飛揚跋扈的模樣。
「那好，你接著囂張吧，我不奉陪了。」對方發過來這一條消息之後，下線了。
這話要是別人說出來，張少宇只當他在放屁，可現在說這話的人，是楊婷瑤。情況自然是大不一樣，一股怒火已經衝到頭頂，可被他死死壓住。對誰發火都行，就是不能沖楊師姐。
「我雖然沒有錢，但是我可以把這六首歌的版權無償送給你們。我只要求保留在你們網站上面的署名權，以後，你們要把這六首歌怎麼樣，跟我沒有關係。」張少宇把自己的條件全盤托出。
無力的坐在地板上，張少宇心情糟透了。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從自己身邊人的口中，知道自己是一個狂妄，自大，令人討厭的人。呵呵，諷刺啊，絕對的諷刺，說這話的，偏偏是最了解他的楊婷瑤。
看著張少宇眉頭緊鎖的樣子，楊婷瑤笑了笑，站起身來對外婆說道：「婆婆，您慢慢吃，我出去一下啊。」
放下電話，楊婷瑤立馬衝下了宿舍，在校園裡的餐館，一家一家的找。終於，在他們常吃飯的那家餐館，他看到了這樣一幕。
平靜地說道：「嗯，我脾氣沖，火氣大，做事情不考慮別人的感受，獨斷專行，一切的麻煩都是我自找的，對不對？那照你這麼說，我跟張莉分手的事兒，也是我的原因咯？」
二十一年來，從他記事起，只要說出去的話，應承人家的事，從來沒有無法兌現過。惟獨這件事情，讓他心裏沒底兒。自己的作品，當然不會懷疑，可問題是，人家QQ164會不會當自己是惡搞，故意嚇他們的？
「好好好，小楊，你就替我好好管著少宇。他從小就調皮，不過啊，我這外孫絕對沒有什麼壞心腸，對人就是一個字，真。只要你對他好，他就會一百倍報答你的。」
外婆理出那捲錢，張少宇發現，最大面額是二十元的，其他有十元，有五元，甚至有一元的。好厚一卷，恐怕得有幾百塊。這些錢，都是外公平時給外婆的零花錢，她從來捨不得花，全留了下來。再加上平時買個廢紙，酒瓶什麼的，才湊下這筆錢。
接下來的幾分鐘，張少宇猶如過了好幾年，他知道，對方一定是在考慮。一個沒有一點點名氣的歌手，要用他的六首作品來換取在網站首頁推薦的機會，只要是正常人，都會非常慎重。
楊婷瑤啊楊婷瑤，你可真是把哥們心傷了。
怎麼？同意給我開專欄？讓我享受比張天王，劉天王還高的待遇？幸福來得太突然，張少宇有些懵了，不是談吹了嗎？
被人削了一頓，張少宇的心情反而輕鬆了不少。如果來一個正兒八經的，他還真不知道怎麼開口。現在聽這哥們的口氣，也應該是個性情中人，這樣一來，就好說話得多了。
楊婷瑤有個朋友因為要考研，在學校外面租了一套房子，兩居室，自己一個人住。平常，楊婷瑤她們知道她專心，都很少來打擾她，可這次情況特殊，楊婷瑤也只好放下面子求人家了。
「就是你說，如果如果處理不及時，就會主機爆炸，顯示器熄火？」對方繼續追問。
「少宇，轉過頭來，看著我。」楊婷瑤的口氣絕對嚴肅。張少宇一愣，隨口說道：「師姐，有什麼話就說吧，煩著呢。」
等待，是最讓人痛苦的一件事情。眼看著主一個月的時間越來越近，可自己的作品還躺在QQ網路硬碟裏面，張少宇那個著急上火啊，牙齦處腫起一個老大的包。他並不在意這些歌
hetubook.com.com能取得什麼成績，他只是怕說出去的話沒有做到。
至少有三分鐘時間，對方沒有反應，也沒有下線。張少宇猜測著他在幹什麼？捧腹大笑，認為自己太白痴？或者，眉頭緊鎖，摸著下巴，在思考是不是遇上高人了？又或者，只是去上廁所而已？
張少宇冷笑一聲，隨即回復道：「我原諒你的狂妄。」
房子很寬敞，也打掃得很乾凈，那位朋友接到電話之後，就已經回去了寢室。把鑰匙放在門前的毯子下面。進了屋，楊婷瑤像個小媳婦兒一樣侍候外婆坐下，又忙前忙后張羅著熱水什麼的，弄得張少宇十分鬱悶，這才哪兒跟哪兒，你就開始掙表現了？
百思不得其解，電影里也沒這種劇情啊。本來談事談得好好的，怎麼突然因為我的個性就不談了？我又沒罵你，又沒得罪你，怪事！怪事！
這是張少宇第一次被人弄得不知所措，發生了什麼事情？事情黃了嗎？我說錯什麼了？我囂不囂張，關你屁事兒，談歌就談歌吧，你管我個人的事兒幹什麼？這人是不是吃飽了撐的？一把推開鍵盤，張少宇掏出一支煙點上，狠命地抽著。見他個大頭鬼，怎麼碰上這號人，神經病！
回到電腦前面，不理會其他人異樣的目光，張少宇給QQ164的管理員發過去了一句話：「朋友，對不起，我剛才講話過分了一些。合作談不成沒有關係，但請原諒我給你帶來的不快。再見，祝天天開心。」
想想自己二十一歲才明白這些道理，張少宇自己也覺得好笑。問題一旦想通，心情也為之豁然開朗。深深吸上一口帶著花香的空氣，整理了一下情緒，他踏上了返校的路。
正真是湊巧，就在這個時候，手機響了。張少宇第一個猜到的，是楊婷瑤，她是還跟自己道歉呢，還是沒有罵夠，打個電話接著罵？
「晚上你外婆住哪兒？」楊婷瑤的腳在桌子正面輕輕碰了碰張少宇。
「你能聽完，證明我的歌並不是太差，以你音樂網站管理員的身份來說，能一口氣聽完六首不知名的歌，說明我的歌有可取之處，所以，你的評價，我大概可以想到了。」張少宇自信滿滿的回復道。
「你要操……」背後傳來一個女人聲音，也是說一半沒有說下去。張少宇一聽，扭頭一看，原來是楊師姐。
思前想後，張少宇終於寫下了這樣一句話：「本人于無意間，發現貴站的一個十分危險的安全漏洞，請聯繫QQ188XXX，本人願為之解答。」
「小夥子，一起去吃吧。」外婆還不忘叫李丹。
「少宇，你帶外婆去吃飯，我回寢室了，有事兒打電話，啊。」李丹拍了拍張少宇說道。
張少宇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奇怪地問道：「我的師姐，沒事兒吧你？」
《戰國策》中有一篇文章，叫做《鄒忌諷齊王納諫》。鄒忌是齊國的美男子，當時，齊國還有另外一位帥哥，徐公。鄒忌問自己的妻子，小妾，客人，都說他比徐公要帥。可當鄒忌真的見到徐公時，才知道，自己不如他。
這時，老闆端來了熱氣騰騰的飯菜，張少宇趕忙起身接過，親自放在外婆面前，再恭恭敬敬的取過一雙筷子，雙手遞了過去。
人一旦氣急，這胸口就痛，張少宇手按著胸口，拚命忍住。他告訴自己，這裡是網吧，是工作場所，千萬不能發火。可楊婷瑤的話，已經深深刺傷了他。狂妄，自大，令人討厭。他真的不願意相信這話是從楊婷瑤口中說出來的。
楊婷瑤絲毫不示弱，「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大聲說道：「張少宇，不是你才會發火！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像你這麼狂妄，這麼自大，這麼令人討厭！」說完這一句話，楊婷瑤轉身就走。
看著楊婷瑤扶走外婆，張少宇竟愣在那兒半天沒有反應過來，到底這是我外婆還是你外婆？
那可是自己的男朋友啊，怎麼能那麼說他呢。但是，話又說回來，自己還不是替他著想，他的脾氣真的太沖，如果不改，出生社會以後，會吃大虧的。只不過和別人打了一場架，就想方設法把人家弄出學校去，眼看大學就要畢業，這不是毀人家的前程嗎？
張少宇還沒有回答，李丹已經走了過來，替他回答道：「是啊，少宇他們網吧最近很忙，所以才這麼晚回來。」說完，見附近踢球的小子越叫越大聲，忍不住一聲暴喝：「都給老子滾遠點踢！要不然扎爆你的球！」
「少宇，你的脾氣沖，性子烈，說話做事從來不考慮別人的感覺，我行我素，獨斷專行。因為這些，你沒少吃虧吧？司徒強的事兒，你給弄了一個留校察看，還有，你家裡的事兒，我一直想說，如果你肯靜下心來，好好的給家裡解釋，會弄成這樣嗎？其實許多事情，都是你的脾氣造成的，https://m.hetubook.com.com你真的應該好好想想的，與人相處，不應該是這樣的。」楊婷瑤不管張少宇的臉色漸漸變得冷漠起來，直言不諱。
這養成了自己特立獨行的性格，不受他人的左右，堅持自己的想法。用最簡單，最直接的方式來解決一切爭端，那就是拳頭。家裡的情況，使自己的自尊心強得可怕，誰敢得罪自己，非要讓他吃盡苦頭不可。
等服侍外婆洗漱完畢之後，楊婷瑤又找出一張席子，一個枕頭，還有一床毛巾被跑隔壁屋去了。張少宇正疑惑著她要幹什麼，只見外婆對自己招了招手，趕忙走到外婆跟前。
楊婷瑤笑了笑，同樣以平靜的語氣回答道：「不能說全是，但也可能有你的原因。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是應該建立在互相尊重的前提下。而不是以自我為中心，就拿這件事情來說吧，我敢肯定，他對你的作品有興趣，可就是因為你的態度，讓別人很生氣，讓別人受不了。少宇，如果繼續這樣下去，你會吃大虧的。我不想看到這種結果。」
到了餐館，服侍外婆坐下，張少宇對老闆叫道：「撿現在的菜，炒幾個，我不要你們桶里的飯，給我拿你們用電飯煲煮的來，我知道給錢，要快。」
外婆開心的笑了，笑得整個臉上的皺紋都會展開來，張少宇忙背過臉去，他不想讓外婆看到自己流淚。
「那個，那個，朋友，你的意思是說，同意給我開專欄了？」張少宇顫抖的手打出了這句話。
張少宇一怔，他還真沒有想到過這事兒。是啊，天色已經很晚了，今天晚上外婆該住哪兒呢？想來想去，也只好去住賓館，可賓館那地方，龍蛇混雜，實在是太……
「看來他是生氣了。」楊婷瑤心裏想道，悄悄走了進去，站在張少宇身邊，她在想著，應該怎麼稱呼他的外婆。
「哦，對了。」外婆好像想起什麼事兒還沒做，在旁邊摸索著，她視力不好，總也摸不到。張少宇見狀，趕忙拿過那根外婆用過好幾年的口袋遞了過去。
「沒錢，那……」對方有些為難了。
什麼也沒有說，直接把六首歌的文件打了一個包，發送了過去。對方好像有些遲疑，但還是接收了。估計得有一個時間來聽，張少宇把鍵盤一推，上廁所去了。
那家網站並沒有留下郵箱之類聯繫方式，找遍了整個首頁，終於在最下面，找到了個「聯繫我們」，一點進去之後，原來是一個留言簿。應該怎麼措詞呢？既不能說太長，那樣容易讓人家不耐煩，但又不能說太短了，要不然人家人家會當自己是神經病。
老人家突然抬起頭，看到自己最疼愛的外孫，臉上綻放出驚喜而慈愛的笑容，從石凳上站了起來，一把拉住外孫的手，握了又握：「少宇啊，外婆等你好幾個鐘頭了，才下班啊？」
輕輕嘆了一口氣，張少宇站了起來。還能說什麼呢，一個狂妄自大，又令人討厭的人，如果不去跳樓自殺，那就只有一個選擇。
說到底，他也是為了兄弟，如果被處分的只是他，或許他還不會這麼做，可偏偏搭上了李丹那幾個活寶。男人啊，就知道什麼義氣，真不知道義氣能抵什麼用。
「那非常抱歉，囂張是我本性。」張少宇抖動肩膀，嘿嘿笑著。他估計這事兒多半是有戲了。
「沒事兒，外婆，他已經吃過了，我們走吧。」張少宇說完就扶著老人家慢慢往餐館走。
「幫忙？我可告訴你，我們網站不做黑的，什麼坑蒙拐騙的勾當，不要找我們。」對方警惕起來。
掏出手機，一看號碼，原來是李丹。
「是師姐啊，你怎麼來了？」張少宇又扭回頭去，皺著眉頭，盯著QQ出神。楊婷瑤一看他這樣子，知道多半是事情談得不順利。這個時候問他，他也不會說，乾脆自己拿起滑鼠，翻看起他的聊天紀錄來。
「外婆，不不不，這些錢是您的，我不能要。再說，我現在有工資，已經夠我花了。」張少宇擋著外婆的手，拚命推辭。
操場右上角的一張石凳上，坐著一位滿頭銀絲的婆婆。身著樸素，手裡緊緊提著一根紅色的口袋，正緊張地望著四周。就在她不遠處，一群大學生正大聲呼喊的踢著足球，使這幅畫面，看起來是那麼的不協調。
這一聲，叫得老人家心花怒放，眉開眼笑，放下碗筷，拍著自己身邊的凳子說道：「來來來，姑娘，快坐，一起吃點兒。」楊婷瑤依言坐了下來，連連搖手道：「不了，婆婆，我已經吃過了，您快吃，要不然就涼了。」
「兄弟，你這句話是我聽過最狂的。QQ164在內地，也算是知名網站了，能在我們首頁推薦的歌，哪首不是金曲？你居然敢說讓我們給你開個專欄？連張學有，劉德燁這樣的超級天王，也最多在首頁加個鏈接，沒有專欄一說。你憑什hｔtｐs://wｗｗ.hｅｔｕboｏk•cｏm•ｃｏm麼？」對方回話了，語氣大不一樣。
冰涼的水衝過頭頂，張少宇感覺好受了些。今天是怎麼了？怎麼就沒碰到一件順心的事情？難道真的是我的原因嗎？難道我真的有那麼的令人討厭嗎？如果真的是，為什麼李丹他們從來沒有給我講過？
「怎麼？我的話也不聽了？」楊婷瑤冷冷地說道。張少宇扭頭看了看她，見她一本正經，好像真有什麼重要的事兒。搬了搬椅子，和她面對面坐著。
「你也吃，你也吃，工作一天，餓壞了吧？」外婆說道。張少宇坐了下來，替外婆添上一碗飯，等外婆動了筷子，自己才敢開始吃。看來外婆一定是一天沒有吃飯，吃得津津有味，掉一粒米在桌子上，她也會揀起來。看到這一切，張少宇那不爭氣的眼淚，再一次流了下來。
「外婆……」剛強如張少宇，霸氣如張少宇，在這個時候，僅僅叫了一聲，可已經帶著哭腔，淚水已經迷濛了雙眼。
再加上跟張莉的分手，使自己想明白了許多的事情。或許，自己的性格真的有問題，或許，好多事情，責任真的在自己，這些都可以承認。別人這麼認為，沒有關係，可是，楊師姐這麼說，實在是無法接受。
張少宇根本顧不得自己吃飯，一個勁兒的往他對面那位慈祥的老人家碗里夾菜。每夾一次，都會站起來，挽著袖子遞過去，然後再坐下。沒有想到，一向我行我素的張少宇，會對他外婆這麼孝順。
聽到這句話，張少宇回過頭來看了看，隨即又轉了回去。
這招雖然損了點兒，可肯定能引起網站方面的注意。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這是大多數人的想法，況且又是跟自己切身利益緊密相關的。
張少宇當時就火了：「靠！我是那樣的人么？明說了吧，我想讓你們給我弄個專欄，在首頁推薦我的歌！」這話發出去之後，又覺得有些不太妥當，人家會不會生氣？
男人可以不懼任何危難險困，可以不被任何事物所擊倒，卻可以因為女人的一句話，傷心難過，前提是，這個女人，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知道，最近挺火。怎麼，跟你有關係？」
幸好在這個時候，楊婷瑤及時出現，替張少宇解了圍。
張少宇又賠上一個笑臉：「嘿嘿，就是我啦。」
已經不記得這是今天第幾次掉眼淚了，張少宇甚至有些懷疑，我還是不是那個藐視一切的張少宇？怎麼跟個女人似的，說哭就哭。
「嘎嘎……你也猜到我說的是假的吧？那你怎麼還加我的QQ呢？」張少宇問道。
身邊一株大樹，枝繁葉茂，亭亭有如華蓋，張少宇突然想起，那日跟楊婷瑤來公園時，曾經為了引開她的注意力，算過一命，那老先生曾經說過，要自己注意人際關係什麼的，當時並不以為意，現在想來，或許還真有些道理。
「我是詞曲的原作者，只不過被人剽竊而已。」張少宇回復道。
正準備關上電腦，回學校去好好歇歇，沒想到那人突然回復過來：「這就對了嘛，年輕人，謙虛使人進步，驕傲使人落後，千萬記得啊。好，我們來談談專欄的事兒吧。」
張少宇含著淚回答道：「沒事兒的，外婆，我乾的都是技術活兒，不累。」
突然背後伸出一支纖纖玉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掉了自己口中的香煙，張少宇正在氣頭上，被這麼一弄，以來是網吧哪個朋友，脫口而出罵道：「操……」剛罵出一個字，想起自己的身份，關係再好，別人也是顧客，不能這麼沒禮貌。
「呵呵，實在是對不住，實話跟你說吧，哥們，事情是這樣的。我想請你們網站幫我個忙，又沒有你們的聯繫方式，所以，才出此下策，別介意啊。」張少宇還從來沒給人說過這種軟話，真有點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味道。
「喂，李丹啊，我是楊婷瑤，少宇回來了嗎？什麼！他，他外婆？在哪兒呢？好！」
「哦，對了，你外婆來了！」
對方又是一陣沉默，然後發過來一句話：「給你五分鐘，最好讓我相信你的話，要不然，對不起，直接拖黑名單了，我不想跟一個有狂想症的人多說話。」
張少宇強忍住就快掉落的眼淚，扶著比自己矮許多的外婆，顫聲道：「外婆，您還沒有吃飯吧？走，我們去吃飯。」
剛走到校門口，正碰上一臉的焦急的李丹，張少宇還沒來得及問他要去哪裡，李丹已經劈頭一句數落：「你跑哪兒去了？手機又關機，網吧里又沒人！」說完之後，自己也發覺好像不太妥，正要解釋。
「我靠！這話是誰說的？老子揍不死他！」李丹好像出離的憤怒。張少宇瞬間明白了，也不管李丹還在說著什麼事兒，直接關上了手機。
對方也不服輸：「你比我更狂。」
張少宇表面上反映出來出奇的平靜，緩緩從椅wｗｗ•hｅｔｕｂｏoｋ•cｏｍ.ｃｏｍ子上站了起來，慢慢伸過頭去，在楊婷瑤耳邊輕聲說道：「楊師姐，門在那邊，我不敢保證一分鐘之後，我還能忍住不發火。」說完，搬過椅子，在電腦前面坐了下來，再不回頭看楊婷瑤。
自己現在不正是這種情況嗎？李丹他們，作為和自己這麼多年的兄弟，對自己的了解，當然要比別人多，他們肯定知道自己的缺點，可為什麼沒有說呢？原因就在於，他們是自己人，不願意說我。而其他人又沒有那個必要來說我，以至於，自己到今天才知道，狂妄，自大，令人討厭，這些都是在說自己。
本以為十拿九穩的事兒，可消息發出去好幾天，如泥牛入海一樣，杳無音訊。會不會是人家網站留言的人太多？看不過來？或者……他們根本不看留言本！！不會不會，好歹人家也是正規網站，應該不會這麼不小心。
抬頭望了望四周，突然發現自己居然已經走到九里堤公園來了。這會兒正是晚飯後的散步時間，公園裡到處都是扶老攜幼，拖家帶口的人。太陽已經西斜，落日的餘暉映照在噴泉湖中，使湖水泛出一種奇異的光彩。
楊婷瑤怎麼聽這話，都像是在暗示著什麼，當下也不點破，只是一個勁兒的點頭答應。
等外婆吃完了飯，張少宇又小心翼翼扶著她走出了餐廳。楊婷瑤迎了上來，竟然非常自然地把張少宇擠到了一邊，扶著外婆，嬌聲說道：「婆婆，你坐了一天的車，已經累了吧，我已經找了個住處，您就將就一晚上吧。」
「婆婆，少宇他現在一個月有一千多塊工資呢，已經夠他自己花了。您放心，我這個姐姐會好好管著他，不會讓他亂花錢的。」
「少宇啊，我聽你媽打電話回來說，你自己在工作了？」外婆問道。張少宇點了點頭，在長輩面前，他一向不多說話。
為保險起見，張少宇又去留了一次言。並聲稱十萬火急，已經有黑客盯上了他們網站，並準備于當晚九點進行攻擊。如果處理不及時，有可能造成主機爆炸，顯示器熄火。他自己也覺得這話過了一點，可也顧不了那麼許多，撿嚴重的說。
對方有些無語，打過來一串省略號之後問道：「哥們，你能不能稍微含蓄一點？你知不知道人太狂了，對自己沒有好處。」
思前想後，還是決定先給他寢室打個電話，問問李丹，他回來了沒有。
可是為什麼這些人都說自己比他帥呢？鄒忌左思右想，終於有了這句名言：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者，欲有求於我也。
張少宇幾乎是一步一拖的走了過去，每接近外婆一步，都感覺到腳上的重量加了一分。外婆一直生活在農村，近幾年外公退休，才從鄉下到了縣城。她從來沒有讀過書，大字不認識一個，除了縣城，她從來沒有去過其他地方。
外婆一直端詳著張少宇，哎，這個孩子怎麼瘦這麼多啊？當初他賭氣離開家，自己差點沒和他外公鬧翻，你說他還是個孩子，你這麼跟他較真幹嘛？人家陳所長都說了，只是個誤會，你還抓著不放，又給他爸爸打去電話告狀。少宇這孩子，從小受不得半點委屈，哪能由著他爸那麼罵。
一言不和，就可以跟人打一架。高中以前，自己一直沒有覺得這有什麼不對。上了大學之後，想法漸漸有些改變，特別是上次暑假時，跟人打了一架，再也找不到那種感覺，自己才意識到，自己不再是小孩子了。
那可是自己的楊師姐啊，她居然這麼說我。好像我張少宇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壞蛋，一個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我真的有那麼差嗎？這話如果換成李丹他們任何一個人說，自己肯定一個耳光打過去！
看完之後，楊婷瑤拖過一把椅子，坐在了張少宇身邊。
下班之後，張少宇獨自一個人漫步在成都的大街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往哪兒走，總之，走到哪兒算哪兒。他覺得，自己或許真的應該為自己這二十一年來的所作所為，好好地想一想，注意，不是反省，是想一想。
外婆開心的笑著，看看楊婷瑤，又看看低頭不語的張少宇，端起了碗筷。別以為老人家讀過書，就什麼也不明白，人家吃的鹽比你吃的米還要多。一看自己外孫跟這位小楊，就知道，一定是在耍朋友。想一想，少宇也二十一了，想當初，自己才十八歲就嫁了他外公這孩子是該成家了。
老人家聽了這話，笑得嘴都合不攏，真是個懂事兒的姑娘，我們家少宇要是能娶了她，那可真是福氣咯。
這種話，在張少宇有知以來的二十一年裡，從來沒有講過，這是第一次。
「來，少宇啊，外婆知道你好強，一定不會再要你爸爸的錢。可是你還小啊，別急著工作，這些錢你拿著，啊，想買點什麼就買點什麼。」外婆伸出顫抖的手，把那捲錢遞到了張少宇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