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南討東戰
第235章 費禕：一切盡在掌控
醒來的時候，王平心情大好，忍不住哼起了小曲。
在殷殷期盼下，終於到了第三天。
「所以，你只需要上表向丞相認個錯，並在全軍面前深刻檢討一下自己，這件事就過去了。」
費禕連夜來到丞相府，把諸葛亮從堆積如山的公文中叫醒，拱手稟道：
「燒雞？酒？」王平臉色頓時變了：「這是我最後一頓嗎？」
說著，費禕匆匆起身，作勢要走，卻聽「刺拉」一下，袖口被案台一角掛住，進而裂開，由筒狀變為片狀。
監牢里，已經斷氣的王平被平放在稻草上，一動不動。
費禕惱火的扯下袖口的一片布料，捏在手裡，憤憤的嘟囔了句「奸商！服飾質地竟然如此之差！」
聞言，諸葛亮的眼神有一霎那的失焦：「自殺？已經……死了嗎？」
一名獄卒打開牢門，費禕提著燈籠走了進來。
費禕特意把馬謖前次被貶的事拿出來說，同時緊緊注意著王平的神色變化，在不疾不徐的話語里暗暗注入最大的殺傷力。
「壞，壞消息。」
「你可千萬不要想不開啊，古人云：好死不如賴活著。」
費禕把布料卷在手裡，對王平說：「子均，請給我三天時間，我一定會勸說丞相網開一面的。」
他們不就是操練的時候不認真，違反軍紀，到百姓家裡搞了點「野味」打牙祭，就被王平匹夫抓了典型，關押至今。
「費禕大人，能否借我一根白綾？」
「丞相，王平本已答應全軍面前陳述己過，今夜卻不知為何自殺了。」
半個時辰后，牢頭慌張的跑了出來，對背著手等候在外面的費禕稟道：「大人，王平把自己的衣服撕了做成布條，在牢門上自縊了。」
頓了頓又補充道：「不用檢討。」
待遇的突然轉好，也讓王平心情更加愉悅。他是個粗人，懶https://m.hetubook.com.com得想這到底是費禕特意安排的，還是其他什麼原因，總之這是好事就對了。
勁敵-1……
牢頭和獄卒守在外面，低聲交談。
「沒了張屠夫，還能吃帶毛豬不成？」
現在，同樣違反軍紀的王平卻要「出獄」了。
所以，費禕刻意隱瞞了丞相那句「日後或可啟用」，並在丞相那段話里加上了自己的「獨道見解」，並以高端的言語技巧，把王平的生命定格在「三天之內」。
「確定了，已經沒氣了。」
眼看天色都要黑了，費禕還沒有出現。王平的心一點點往下沉，最初的期待蕩然無存，絕望逐漸一點點充斥在內心。
牢房裡，
「是，丞相。」費禕拱手告退。
王平感激地對費禕拱了拱手：「有勞費大人了……」
「現在最要緊的，是儘快承認錯誤，對陛下、對丞相、對全軍上下有個交代，儘快揭過此事，降低此事在軍中的後續影響。
他一直都有自信，就工於心計這一塊，整個季漢除了諸葛丞相，無人能比他更厲害。
可以預見，三天之後，當重新湧起期望的王平得知了「處罰照舊」的結果時，必然會採用極端的手段，了結自己的生命。
因為沒有戰事的時候，王平是漢中駐軍都督，是他們上司的上司，是他們得罪不起的存在。
諸葛亮點點頭：「都已寫在奏摺之上，你明日一早便啟程吧。」
然而，一整個上午沒有動靜，也沒有人來。
「文偉，何故在此發獃？」
費禕捋著鬍鬚笑了笑，自信地說道：「所幸我與丞相時常討論國家大事，丞相對我說的話還能聽進去三分，不出意外的話，三天之後，你就可以出獄歸家了。」
這何其不公？！
一言而定莽夫王平生死，便是明證。m.ｈetubｏｏk.ｃoｍ.ｃｏｍ
「我給你帶來了一隻燒雞，一壺酒。」費禕把燈籠插好，將食盒裡的食物擺在地上。
「孰輕孰重，換作你是丞相，你會怎麼做？」
費禕走後，王平一掃頹勢，久違的笑容再次浮現在臉上，對每一個見到的人笑著問早安，午安，晚安。
「是。」費禕低頭應道。
「你等我接班了丞相的。」
「這樣，你先稍安勿躁，我再去勸一勸丞相，請免去你在全軍面前陳述己過，你且等我好消息。」
……
就連那些獄吏們，對王平的態度也大為改觀，由原來的客氣變為恭敬。並在原來每頓十個饅頭的伙食基礎上，給他增加了一些青菜和一壺酒。
費禕點點頭，並沒有選擇進入大牢驗明正身，他不認為精神已經徹底崩潰的王平會苟且偷生。
他比馬謖和楊儀小四歲，比蔣琬小兩歲，接班丞相的順位自然是排在上述三人之後。
一大早，王平就把臉收拾了一下，扒著牢門往外看。
「沒了你馬謖，季漢難道就沒有猛將了？難道就不能打勝仗了？」
他誤會了丞相！
他擔心諸葛亮會從他的眼神里看出端倪，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諸葛亮那恐怖的洞察力。
藉著燈籠不太明亮的光芒，王平看到費禕臉上布滿了嚴肅。
於是他三下五除二把食物全部幹掉，拍著肚皮，竊喜地躺在厚厚的稻草鋪上，浮想聯翩起來。
美滋滋！
「呵呵……」王平苦笑一聲：「誠如此，生有何歡？」
費禕張了張嘴，似乎還想再勸，最終卻是嘆了口氣，轉身離開了牢房。
……
王平仰起頭，抑制住眼眶裡即將滾落的淚水，聲音有些沙啞的說：「費大人，您能先出去嗎，我想單獨待一會。」
「確定了嗎？」費禕不回頭問道。
「嗯，看護好現場，我去稟報www.hetubook.com.com丞相。」
聽了費禕的一席話，王平終於意識到問題的關鍵：不是諸葛丞相想讓他死，而是馬謖在逼迫他去死，丞相在全力挽救他。
如此，馬謖就會被貼上「心胸狹隘，不能容人，私得有虧」的標籤，這樣的人，是不可能接班丞相、統領百官的。
如果一直沒有機會，那也就算了，他會兢兢業業做事，增加自己身上的份量。現在天降這麼一個搞臭馬謖，斷送其接班丞相的機會，那麼，何樂而不為呢？
「子均，好死不如賴活著，你……」
「丞相請吩咐，禕萬死不辭。」
「文偉啊，我還有一事拜託你。」諸葛亮很快就釋然了王平之死，轉而說起另外一件事。
……
「不是。」費禕搖頭：「吃了燒雞，你明天就有力氣在五萬大軍面前陳述己過了。」
頓了頓，費禕又說：「丞相，王平既死，此事當如何處置才好？」
費禕「大驚失色」，連連擺手勸道：「不可，不可！冷靜啊，子均，這白綾我萬萬不能給你。」
楊儀一頭霧水望著費禕的背影，怒罵道：「豎子狂妄，豎子無禮！」
「捫心自問，子均你的將才比那馬謖如何，可有扭轉乾坤之能，化腐朽為神奇之力？」
說完這些，費禕吩咐外面的牢頭把牢門打開，轉頭對王平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這才邁步而出。
「子均，千萬不要辜負丞相對你的期望啊。」
在他眼裡，這三人都是他的直接競爭對手。
「……」
楊儀從側面轉過來，歪著頭上下打量一番，又看了眼近在咫尺的監牢，疑惑的問：「文偉到此做甚？」
出來監牢，費禕長長呼出一口氣，丟掉手中的布料，嘴角不由地微微上揚。
王平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長袍，忽然若有所思。
這個時候，他根本不敢抬頭與諸葛亮對視。
「我失敗了，沒能勸動丞相改變主意，此事再無挽回的餘地。」
費禕繼續說道：「子均，自你投漢以來，丞相不以不識字而看低於你，還一步步提拔你為大將。你怎會如此糊塗，意氣用事和那馬謖過不去？今他以全面請辭相挾，欲置你于死地，若非丞相極力斡旋，斷然不會是只將你削職為民這麼簡單。」
王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酒壺拿起來一飲而盡，直直望著費禕：「是不是只要我死了，那馬謖就不會再為難丞相了？」
一道突兀的聲音，打斷了費禕的沉思。
說罷，拂袖揚長而去。
「費大人，丞相怎麼說？」
「丞相也知道，讓你在全軍將士面前陳述己過有些強人所難。正所謂士可殺不可辱，果真讓你如此做了，你下半生必將背上絕世罵名，在世人面前也將再無尊嚴可言，但不這麼做，我季漢將痛失一棟樑將才啊（馬謖），北伐大業何以繼續？匡扶漢室何從談起？」
諸葛亮拿出一本奏摺遞給費禕：「你即可趕赴成都，將此奏摺呈于陛下。另外，去拜訪一下馬謖，將王平之事告知於他。」
「是。」費禕點點頭：「不過你現在不用死，丞相已經保住了你的性命，你只需要在全軍面前認個錯，削職為民，就可以消彌馬謖的怒火了。」
「打，給我狠狠地打！往死里打！」
規則果然都是為普通人制定的，為特權人士服務的。
諸葛亮長嘆了一口氣，從桌子後面站起來，沉吟良久，這才吩咐道：「厚葬之……」
費禕站在王平對面，一動不動，居高臨下直俯視著後者，嘴唇嚅動了一下，一字一句說道：「子均，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heｔuｂooｋ•com•ｃｏｍ，你先聽哪個？」
接下來的三天，對王平來說格外漫長。忐忑中帶著期待，焦慮到徹夜失眠，百感交集，差點把他給折磨瘋了。
「哼！」
天黑透的時候，外面終於有了動靜。
「那好消息呢。」
王平的內心有一瞬間沉到谷底，踉蹌的退後了幾步，跌坐在地。
「是的，已經涼透了。牢頭說王平把長袍撕了做成布條，在牢門上自縊了。」
「是，大人。」
這種態度的轉變給了所有人一個錯覺，讓他們認為王平不日就將出獄，官複原職。
「那陛下所問封賞馬謖之事？」費禕接過奏摺問，他並沒忘記此來漢中的主要任務。
只要聽到牢門外面有響動，他就會條件反射般爬起來，撲到牢欄上往外看，看是不是費禕帶著好消息來了。
下午也是如此。
「我……我不如馬謖多矣……」王平沮喪的搖了搖頭。
白天渾渾噩噩睡著的時候，王平做了個夢，夢見自己官複原職了，並成功挫敗了魏國對漢中發起的攻勢，令諸葛亮刮目相看。隨後，在一個萬眾矚目的場合，諸葛亮當眾宣布封他為大將軍，總攬北伐諸事，而那個迫害他的「小人馬謖」，則因為「居功自傲，要挾丞相」而被幾個士兵吊在欄杆上，拿鞭子狠狠抽打，軍中眾將在一旁紛紛露出鄙夷的神態，對馬謖指指點點，口中說著：
見王平似乎難以接受這個結果，費禕好言勸慰道：「你是了解丞相的，丞相一向重視軍紀法度。當年街亭之戰後，馬謖累有功勛，仍因『不遵軍令，自專弄險』而被丞相連降三級，若非馬謖確實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將才，丞相斷然不會令他將功折罪，再次啟用於他。」
牢門關上之後，王平一邊流淚，一邊發瘋似的抓起燒雞，就著酒水，大口咀嚼起來。
費禕沒好氣的瞥了楊儀一眼，嗆道：「與汝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