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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不用刷碗。

聽著這話外隊的社員一個勁撇嘴。

他說道：「今天早上給學生們吃麵條，雞湯麵條！」

是老木匠王祥高來了。

十隻燒雞現在都在大盆里，漏勺拉開蓋布一看，當場就流口水了。

王憶苦笑。

青山生青葉，青葉旁邊有清芽，碧綠的顏色讓海島變得活潑、變得亮堂，變得活力十足。

他看著青嬸子滿臉失望又於心不忍，說道：「嬸子這樣，你家裡有雞蛋吧？我學校里可以收雞蛋……」

領袖說過，兒童才是一個民族、一個國家的未來，他也想讓孩子吃的飽飽的、長的壯壯的，但隊里沒有這個條件。

撥動人的心弦。

王憶點點頭：「對，不光帶了雞還帶了肉，雞我掛屋后做風乾雞了，今早上下鍋的是燒雞。」

漏勺現在對他是言聽計從：「是、校長、是，您放心，您怎麼說我怎麼辦！」

兩個陀螺打磨的很光滑，鑲嵌上了鋼珠，就是王憶曾經在網上看到過的手工陀螺的樣子。

他深吸幾口氣，迎著朝陽開始打拳。

這樣王憶給學生加餐，他除了心疼王憶自己掏錢外只有高興。

王憶說：「乾麵條不多了，跟特等粉價錢一樣，一斤換一斤。」

王憶推開門出去，幾縷春風拂面而過，海水淡淡的腥氣已經被草木的清香給壓住了，空氣很清新。

又有一船平價糧送到，燈下聊天的社員興奮萬分。

他們很享受外隊這些人羡慕的眼光。

在廣播員慷慨激昂的聲音中，王憶打著哈欠爬起來。

王憶看不下去了，回房間去拿了一塊豬頭肉和幾張薄麵餅塞給他：「你下鍋把這個熱乎一下，先吃兩口吧。」

等他吃完了湯也熬好了，他去洗洗手掀開鍋蓋，找了最大的一個勺子來了一下子，一邊吹一邊說：「我嘗嘗這湯啥味兒。」

剩下的陀螺就是按照這個樣式做了。

幾戶人家送走孩子彼此打個招呼：「他嬸子吃了？」

「學校還有農田？」王憶疑惑，「我這怎麼沒看見呢？」

老木匠高興了，說：「那行，我家攢了兩把雞蛋，待會我讓我小子都給你送過來換上點麵粉。」

王祥高笑道：「這有啥手藝不手藝的？弄著玩，我是沒有趁手的傢伙什，要不然給你做成搖椅，下面不用椅子腿用弧木支撐，到時候在上面一搖一晃那才舒坦！」

大隊委後面的地面積不大，也就個半畝左右，當然王憶要自己吃肯定夠用，現在種上了小樹苗，於是勞動課改成外遷樹木收拾農田。

家長們的喊聲很一致：「快點跑！」

漏勺神魂顛倒：「不碰、校長我聽你的，絕對不碰，不過能不能嘗嘗湯？我、我也不是饞，對吧？我和*圖*書是……」

然後山頂的倉庫可就熱鬧了！

一把雞蛋是十個，三把半是三十五個。

老木匠這次過來是給他送躺椅的，椅子是木頭做成，全榫卯結構，通體不用一根釘子，但能調整靠背：

王向紅過來一趟，說：「小豬現在吃不了多少東西，你要不然讓學生娃給你收拾收拾地？春天了，我從庫里給你支點菜種子你試試能不能種點菜，以後天熱了給自己加個餐。」

王向紅也聞見香味了。

他狐疑的看向王憶，王憶低聲解釋：「城裡有賣燒肉的，我買了一點明天給學生們補補身子。都是長個子的年紀，整天吃不進點油水可不行啊。」

王憶讚歎道：「老高叔，你厲害呀，這手藝絕了！」

王憶笑道：「好好好，這就好。」

大清早的看到這好東西，胃和嘴巴都激動了！

漏勺撓著屁股訕笑走來：「王校長早啊，王校長又在練功？聽說滬都出了一個跟你一樣的功夫高手，你要不要會會他？」

漏勺一看豬頭肉眼睛亮了，他下意識想擦擦油乎乎的手，但沒捨得。

王東陽卷了支煙炮仗塞嘴裏，語氣淡然：「這才哪跟哪？城裡糧站有的是糧食，你們只要有糧票和錢隨便去買，現在糧食又不限量供應。」

老木匠說：「回去擀麵條吃，早上王老師這裏的香氣太饞人了，人這輩子圖啥？不就圖吃一口喝一口？所以家裡也要解解饞！」

「那還是給我換特等粉吧。」鳳丫猶豫了一下改了主意，「乾麵條是好東西，可自己用麵粉擀麵條能更出貨。」

他說的小爺自然是住在四組那內斂嚴肅的老兵，名字叫王真剛。

燒雞撕巴開來，盡量撕扯成小肉條，這活要技術，所以得是漏勺干。

跟灶台里藏了個蛤蟆似的。

「不是，是我聽說你這裏收雞蛋。」楊金花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狀元他娘說你這裡能用雞蛋換平價糧，我尋思過來看看。」

「……小平同志、紫陽同志等黨和國家領導人會見全國勞模和先進人物座談會代表時提出一個希望，那就是希望工人階級能開創四化建設新局面……」

正好有麵餅，他就小心的將手在麵餅上抹了抹，又仔細的舔了一遍。

「沒吃，正準備做飯呢，讓王老師那邊灶上的味兒給饞的遭不住了。」

王憶跟他說：「你要吃沒問題，我那邊給你和大迷糊留出來了，這灶台里的東西你倆絕對不能碰，該是學生的必須是學生的！」

學生一人一碗麵條、碗底是一小捏的雞肉絲，於是一個早上教室里都是稀里呼嚕吃面的聲音。

這一大碗熱麵條下肚，學生們的精力就起來了。

漏勺震驚：「wｗｗ•heｔｕｂook•ｃom•cｏm雞湯麵條？校長你昨天又帶了雞回來？」

他吃過好幾次了，營養價值跟22年的養殖雞蛋差距不清楚，可是味道上這雞蛋是真的好吃，太香了！

前些天他去集體市場的時候打聽過，市場上普通的雞蛋價格是每斤5角到五角五分，收購站收的價錢更低，最低的時候只給三角五分。

雞架雞頭在鍋里燉著，漏勺用麵餅卷著豬頭肉蹲在門口一口一口慢慢吃，吃一口咧嘴笑一下。

「你就是饞。」大迷糊說。

莊稼蔬菜生長全靠氮肥，自己可以從22年往這裏帶化肥尿素呀，只要有田地就能養活莊稼蔬菜。

王憶停下動作問道：「滬都出了個什麼樣的功夫高手？你怎麼知道這事的？」

「王老師你這裏收雞蛋？」一個粗糙蒼老的嗓音從門外響起。

其他生產隊的人羡慕嫉妒恨，便紛紛去發問：「這是哪裡來的這麼多糧食？」

天涯島的社員臉上風輕雲淡，心裏其實高興又得意。

五月，暖風渡海而來，吹的天涯島鬱鬱蔥蔥。

「那是沾大光了，王老師多厲害，給家裡娃一人一身新衣裳，那衣裳褲子的針眼我看了，紮實、密集，肯定是工廠里的好東西，不像咱這些家裡縫的，亂七八糟！」

高湯出來了分在兩個鐵鍋里，然後一大袋子三十公斤麵條，王憶分成兩鍋下了進去。

聽到這話青嬸子忍俊不禁：「就是，我倆老娘們跟王老師能有啥？就算我倆想有點啥，人王老師能想嗎？人王老師以後要娶個天仙的！」

風過無痕，吹皺了一海輕紋。

漏勺叫道：「不是饞，這做菜的大師傅總得試試菜……」

王憶拍拍她的肩膀說：「行，去吧，早點回家吃飯。」

「對呀，這衣裳可太好了，還帶著腰帶，那穿上精神呢，昨天領著去走他姥姥，可把他舅家孩子饞壞了，饞哭了！」

王祥高給他送過陰陽震，他回送過酒和木工工具箱，所以不怕他知道這種事。

相對來說確實不值錢，袁輝都不好意思往冠寶齋收——他畢竟是個打工的，亂收東西終究說不過去。

漏勺說：「你拿勺子啊——草，你怎麼拿了個舀子？」

早上升國旗，學生們嘶吼著唱國歌，那歌聲滿島上飄！

青嬸子不甘心的問：「我家的老物件不值錢？」

這可把助教們高興壞了，拿到大餅把豬頭肉捲起來就往懷裡一塞，著急忙慌的回家去分享。

王祥高見此不樂意了：「你們倆娘們怎麼了？看見我跟耗子看見貓一樣，怎麼還躲躲藏藏的？你倆在這裡有啥見不得人的事？」

漏勺說道：「就是個氣功大師呀，我聽人說滬都武林界hｅtubooｋ•cｏｍ.ｃoｍ給他起了個綽號叫電王！」

王憶坐上去滿意的拍拍躺椅扶手說：「老高叔瞧你說的，這已經很舒坦了。」

近水樓台先得月，他吃了兩條雞腿，這會嘴裏就在嚼骨頭。

放下是小床、拉起來是大椅子。

王祥高說道：「那你倆跑什麼跑？」

大迷糊嘴巴里正在咀嚼。

恰好以前講的是越窮越光榮，天涯島一直很光榮，結果這兩年社會風氣忽然變了，全社會奔小康、追求富裕，這樣就是越窮越丟臉、越富裕越讓人羡慕！

老木匠這輩子才吃過幾次苦腸？王憶一給就是一根把他給鎮住了：「別別，這麼大一條苦腸呀？這得用多少豬小腸？這得多貴？」

老木匠聽了後面色不變，他說道：「噢，這樣，我還聽著王老師你這裏收雞蛋？跟收購站一樣收嗎？」

你家娃娃要餓肚子？糊弄洋鬼子呢，你看看燈下面你們隊里娃娃鬧騰成什麼樣，一個個簡直跟老虎野狼一樣，這吃不飽肚子的娃娃有這力氣鬧？

大迷糊說：「給我也嘗嘗。」

乾麵條是好東西，保存期長、下鍋做飯簡單而味道也可口，在這年頭算是主食中的小鮮肉。

王憶暗道這沒問題。

雞架子在鍋里咕嚕著，熏烤的味道在高溫蒸騰下隨著水汽往外飄。

王憶說道：「對，收雞蛋換平價糧，你要換？」

漏勺把雞皮雞肉全給撕成盡量小的條條，期間他肚子一個勁咕嚕咕嚕的叫，王憶在門外都聽見了。

楊金花一聽這話頓時高高興興，她打開籃子上的蓋布給他看：「一共三把半的雞蛋，你看看能換多少糧食？」

王憶管的午飯是他們一家改善生活用的伙食，人人吃兩口，心滿意足一整天。

享受。

碗都被舔的乾乾淨淨，舔不到的地方用手指往外刮，當真是一點東西不會留下。

老木匠把乾巴巴的胸膛拍的砰砰響：「你這話不是糟踐我嗎？你辦學校咱社員有力出力、有貨出貨，哪能讓你說是『麻煩』？學校缺啥，只要我手藝夠使你說一聲，咱爺們不能含糊！」

滷味店燒雞不多，王憶去的時候只剩下十四隻，他全給買了，留下兩隻自己喝酒、給王向紅家裡送一隻又讓大迷糊吃了一隻，剩下的十隻今早上全燉鍋里出高湯下麵條。

而且剛才燈下聊的時候他聽到了外隊人對自家娃娃們的讚歎，娃娃們充沛的精力和逐漸好看的面色讓外隊人很羡慕。

這樣正好，王憶從她們家賺到的錢多，暗地裡會多給一份吃的。

「他們賣給我幾樣老物件，怕讓人知道了說是投機倒把。」王憶把真相說出來。

王憶把準備好的東西交給兩人：「那個兩位嬸子，你們周五給我的東西我去和圖書城裡讓人看了，都不太值錢，青嬸子你家的東西價值尤其小，我給你扯了點花布、買了個暖瓶。」

王憶暗道你小子鼻子還挺尖。

聽到這話王憶突然理解了王向紅之前嚴令禁止自己大吃大喝的事。

「要糧食要糧食。」鳳丫急忙打斷他的話，「你這裡有乾麵條？這個要多少錢一斤？」

大灶的煙囪冒起了煙，煙火味兒傳進王憶鼻子里，老黃圍著他轉悠著，讓他滿心安寧。

青嬸子和鳳丫鬼鬼祟祟而來。

苦腸可以一點點的扒著吃，下酒很合適。

他還是昨天晚上才聽見有人在碼頭燈下聊這件事，怎麼現在連消息向來閉塞的漏勺都知道了？

青嬸子和鳳丫趕緊收起東西準備走。

「家裡斷糧了，哎呀，隊里終於把糧食買回來了，要不然過兩天娃娃要餓肚子呢。」

王向紅笑道：「算什麼農田？就是有點土而已，在大隊委後頭這裏，以前學大寨滿島上開墾田地，大隊委後頭那裡也開闢了一塊地，不過下頭是石頭，土層不深、地不肥，長不了太多東西。」

王憶暗暗翻白眼。

「我們隊里這才買了多少糧食？家家戶戶一分，一家分不到一袋子呢。」

都是雞蛋皮厚實的正經海養雞下的蛋。

果然。

她手臂上挎著個籃子。

大清早的電喇叭開始響，把他從好夢裡叫醒：

王憶去拿了根苦腸給老木匠：「老高叔你回去下酒。」

「鳳丫嬸子你家的銅錢和袁大頭還行，一個能賣一塊錢……」

招弟、來弟姐妹如今是圖書管理員，也能跟著吃好飯，姐妹四個還是內向自卑，她們挨在了最後。

王憶試了試，他不太會抽，不過這陀螺能轉。

王憶說道：「沒事，你拿回去吃就行了，回頭免不了還要麻煩你給學校添置東西。」

沒辦法，多年以來外島困苦，只有漁獲產出，不能自己產糧食、不能自己生產工具，他們擁有的僅僅是尊嚴。

鳳丫賠笑道：「他大爺瞧你這話說的，我們跟王老師能有啥見不得人的事？」

咋不叫電鰻呢？反正自己很會skr、skr。

中午頭他給助教們管飯，大餅卷豬頭肉。

王向紅默默的點頭。

另一個他把半個鹵豬臉和一隻燒雞用報紙裹起來塞給招弟說：「你去給小爺送過去，一定要讓他收下，讓他補補營養。」

陽光照亮了海水，好些小魚兒浮出水面隨著波浪而跳躍，頓時有雪白的海鷗擦著海浪掠過，像呼嘯的戰機。

正在準備早飯的社員們看看自己鍋里的飯，一下子覺得不香了：王老師那裡有燒肉啊，咱隊里可是過年都吃不上燒肉！

招弟重重點頭，小聲說：「王老師你放心，我一定會送給過去。」

王祥高又從ｈｔｔps://m•ｈｅｔuｂｏoｋ.ｃｏm.cｏm肩膀上的褡褳里掏出兩個陀螺給他：「剛做出來的，你看看這樣行不行？」

最後有木箱子搬上來，然後還有人問：「這箱子里裝了什麼？好香。」

就著海浪拍岸聲，王憶在聽濤居又是一夜安眠。

王憶從窗戶探頭出去：「嗯，在，你們要聽評書？那你們等等，我待會就過去。」

還配了鞭子！

王憶點頭：「對，一樣收，或者來換糧食。」

早晨的海浪浩浩蕩蕩穿海而來，但是等它們到了岸邊忽然變得溫柔起來，拍打著礁石發出呼啦啦的脆響。

「嘶嘶，」他到門口吸了吸鼻子，「好香呀，這、這是什麼味道？熏烤的燒肉？這味道厲害了！」

「一個能賣一塊錢？」鳳丫倒吸一口涼氣，「咋這麼值錢？幸虧我沒給扔了，以前破四舊大胆那敗家老爺們要讓我扔了，我沒捨得給留下了，現在一個值一塊錢？」

傍晚下工，王凱的母親楊金花來了：「王老師，你在呢？」

王憶叮囑他：「待會你做飯給我好好洗洗手！」

上百號的孩子，沒一個吃過熏烤的滷味，這味道太香了，把他們吃的是神魂顛倒。

「行行行，可以嘗嘗湯。」王憶無奈。

王憶直接按照市場售賣價中的高價來收，一斤給六角錢。

「就是，裝了一船呀，把城裡的糧管所搬空啦？」

這事有傳染性！

他們知道王老師從來不會虧待自己。

下午勞動課本來還是打豬草。

但他們記得王憶囑託，對糧食沒有多說。

晌午頭家家戶戶吃飯，沒什麼人影。

這讓他分外高興，老爺子效率真不錯，他送去鋼珠才幾天？陀螺給打出來了。

這麵條學生不夠吃，他在倉庫里倒是還有麵條但不能無節制的往外給，於是他把星期天大迷糊用鐵鍋糊的玉米餅子全拿出來，碾碎了放入湯里給加加料。

學生們積極的往學校跑。

「你家裡換麵粉幹啥？來親戚？」青嬸子隨口問。

不過這人脾氣確實古怪，不好打交道，倒是稀罕孩子，可能人到老了都喜歡活力十足、天真爛漫的小孩子，所以他就委託招弟去送東西。

「王老師真有能耐，要不說人還得念書呢，大學生好，條件好、有本事，你看學生也能跟著他沾光。」

王憶點點頭：「對，我給你捎了三斤大白兔奶糖、捎了兩包的奶粉，另外還剩下十塊錢，你看你是要錢還是要糧食？現在倉里有平價糧……」

這蛋有價值，王憶估計要是擱在22年那比野雞蛋賣的還貴。

漏勺沒跟他多聊，直接挽起袖子進廚房：「王校長我去忙活哈，今天早上給學生吃個啥？」

海風往哪裡吹，哪裡就是香味！

老爺子是打過朝鮮戰爭、負過傷的人，王憶很尊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