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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崙一黍

作者:無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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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3章 料事在機先

第093章 料事在機先

「在離開星落郡的前夜。」趙黍見姜茹投來疑惑目光,於是說:「勤修不殆,感應神明,自然有所精進,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趙黍連連眨眼,他並未刻意挑弄姜茹,完全沒料到對方會驟變至此,自己被罵得一時獃滯。
「館廨之爭倒未必,可朝堂動蕩是免不了的。」趙黍敲著自己的膝蓋,神情有些恍惚:「老師不一定會為我報仇,他估計……還是會以國家安定為上。」
「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姜茹最終還是失態叫罵道:「梁韜害死了你的父親,你難道沒有半點恨意嗎?!而且你憑什麼認為張端景會像你一樣,對你的死熟視無睹?!你們師徒兩人都是如此涼薄無情嗎?!」
「九黎國中,瘴氣蛇蟲瀰漫山野,更是九黎各部巫祝蠱師擅長操弄之物。」姜茹嘆道:「近來朝廷動作頻頻,又是設立金鼎司,又是籌建新軍,九黎國不可能毫無察覺。面對如此局面,與其在戰場上硬拼,不如率先刺殺華胥國朝堂要員,將局勢攪亂,讓九黎國有備戰時機。」
趙黍動作僵住,隨後緩緩放下茶杯,點頭道:「也對,除了梁國師,還有誰具備此等法力呢?」
「我懷疑,你是故意躲到緝捕司里的。」姜茹言道。
姜茹轉過身來:「你既然能算得這麼清楚,又為何會遭到行刺?修仙之人不是擅長避厄逃災么?積寶閣一事,可算是你的刀兵之厄。」
「你——」姜茹聽出趙黍又在挖苦自己,柳眉一豎,正要發怒。
「別緊張。」趙黍晃著茶杯喝了一口:「我父親當初作為疑兵,將有熊國大軍引至伏蜃谷,這才使得崇玄館高人行法引來洪水,一舉覆滅敵軍,而他也葬身其中……看你這樣,似乎頭一回聽說此事?」
趙黍這幾天呆在賞罰院中,倒是難得清閑了一陣,除了緝捕司的官長每日前來探視問詢,其餘外人一概不準與趙黍見面。
梁韜站在竹堂前,一言不m•hetubook•com.com發,望著鄭玉樓拄杖遠去,背影漸見佝僂。
我當初泄完憤后,立刻就明白這一點,梁國師不止輕易撇清了崇玄館的嫌疑,而且還要使得我有所虧欠。只要我來到緝捕司說明事情經過,梁國師便已是立足於不敗之地,如今怕是朝中上下都認為,我是得到梁國師指點才能斬妖誅邪的。」
「你覺得我算計精深,卻不知曉梁國師這回把我也算計進去了。」趙黍撓頭說:「雖然這一回是我親手處置了青羅衣這幫妖邪,但說到底還是仰仗梁國師的幫忙。
「打算?沒什麼打算。」趙黍盤腿坐起:「我就是料到如今朝堂之上可能亂成一團,躲進緝捕司說不定能清閑片刻。等那些大人物分說明白了,自然會有人請我出去。你跟我不一樣,想要走的話,跟陸校尉說一聲就是,估計不會攔你。」
「張首座是你授業恩師,你若是被鄭圖南刺殺,他怎麼可能視而不見?」姜茹困惑不解,她甚至覺得趙黍師徒兩人是不是得了什麼大病。
賞罰院是專門安置罪名未定的修士院舍,雖然內中不缺起居日用之物,但整座院舍被禁制陣式所籠罩,身在其中的修士難以施展術法,就是為了防備修士逃脫。
「那你……有什麼打算?」姜茹莫名緊張起來。
趙黍正身端坐,闔目存想精思,感召日芒覆布,周身穴竅漸漸充塞陽和之氣,如浸於溫泉熱湯之中,一身塵垢受陽和之氣熏蒸,自然消融。
行功將臻圓滿,趙黍微微張口,就見一片五色光華隨息吐出,在他身前盤旋纏結,可是當五色光華流演成符的瞬間卻消散瓦解,彷彿受到什麼外力扼阻。趙黍嘗試幾次未見功成,這才收功離坐。
緝捕司此舉符合華胥國典章法度,本身無可指摘,但趙黍並非等閑人物,此事牽連金鼎司、崇玄館,哪怕是緝捕司也不敢把趙黍當成囚犯對待,於是將他和姜茹https://m.hetubook•com•com安置在賞罰院中。
「哪裡不對?」趙黍挑眉。
趙黍笑了笑:「這還不夠明顯么?我頭天晚上遭遇刺殺,第二天東勝都內外各種消息還是亂成一團,梁國師就派你來請我去攔截青羅衣等人,方位時機掐得分毫不差。
「這是殺父之仇,這種事也能夠忍的嗎?」姜茹心中覺得大為荒唐。
……
「哦?」趙黍臉上一副不在意的模樣。
戰場容不下私仇,何況同樣的事情,你以為我就沒有經歷過?我只是很清楚,事分輕重緩急。華胥與九黎戰端即將重啟,朝中公卿若還要因為行刺一事爭論不休、彼此攀咬,這才是中了九黎國的挑撥。」
鄭玉樓正要轉身離去,卻扭頭言道:「梁韜,你變了。當年那個光風霽月、坦蕩赤誠的梁韜,為何會變成如今這般多疑猜忌?」
姜茹看著趙黍,眼神有些錯愕,趙黍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問道:「怎麼?」
趙黍言道:「我只是覺得,以鄭圖南的心性、鳩江鄭氏的地位,就算跟我有仇怨,也犯不著用行刺這種伎倆。假設我真的死在了積寶閣,朝廷肯定要追查到底,鳩江鄭氏嫌疑重大,對他們沒有半點好處。
姜茹給趙黍倒了一杯滾熱茶湯,放到他面前:「可你憑什麼認定是九黎國要對付你。」
最後還是姜茹轉過身去,深深吸氣平復心緒。
「你不仁,還要怪我不義?」鄭玉樓反駁道:「你們梁氏佔盡好處,我們怎能不為家族子弟安排出路?」
姜茹言道:「館廨修士凝就玄珠,這種事本該大書特書,甚至會邀集同道慶賀。結果你卻毫不聲張,莫非就是為了讓別人疏忽輕視,對你的修為法力預料不足,以便你大顯神通么?」
而且他還將青羅衣等人交給我來處置,這分明是早就預料到後續事況演變。如果真如九黎國預想那般,朝中有人打算利用鄭圖南參与積寶閣行刺一案,牽扯上和-圖-書整個崇玄館,梁國師想要撇清嫌疑,最好的辦法就是協助我這個遭受行刺的事主親手誅殺敵國妖人。」
「我能想到的東西,老師他也一定能想到。」趙黍望向姜茹:「何況我的父親也算死在崇玄館手上。」
聽聞此言,梁韜鷹眉微斂、隼目銳視,身形好似孤峰獨峙,語氣漸冷:
「鄭玉樓,你老了。」梁韜凝視對方說:「修為境界多少年停滯不前,整個人都變得不思進取了,只求守著一份家業安享富貴。倘若只是如此,我也懶得計較,但你不該私自與安陽侯等人往來。」
姜茹臉色微變:「他們這是要挑起華胥國的館廨之爭?」
然而趙黍聲稱青羅衣等人乃是九黎國探子,再穩重的緝捕老手也坐不住了,他們立刻將尚未斷氣的青羅衣和狼頭怪人收押起來,並且要求趙黍與姜茹前往緝捕司,在一眾官長面前言明事情經過。
不曾想……如今居然要靠著往日舊情索恩圖報才能保全身家性命。我倒是慶幸他們兩個走得早,不用看到今天這副凄涼晚景!」
「你不願意說就算了。」姜茹支著下巴望向別處。
「我自覺不是涼薄無情,你又不是沒見過我發脾氣。」趙黍仰天長嘆:「至於說恨……恨也沒用,我又打不過那位國師大人。既然如此,何必像鄭圖南那般,將所有想法寫在臉上?而且不是老師像我,是我在學老師。我的父親也是他的學生,他都能忍下來,我又何嘗不能?」
鄭玉樓手攥鳩杖,憤恨難消:「梁韜,有些話礙於過往交情顏面,我不好直說。可到了這生死關頭,我也顧不得許多了。既然你還記得我父祖當年的救命之恩,今天便該償還恩情!你修為法力遠高於我,若要取我性命,不過彈指一揮,但這份承負勾牽,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因為朝廷近來要金鼎司煉製的符咒丹藥,幾乎都是用於驅蛇蟲、辟瘟瘴,所要數量之多,司中人手幾乎要晝夜輪www.hetubook.com.com替、一刻不停。」趙黍言道:「你覺得是什麼樣的對手,讓朝廷急需這些符咒丹藥?」
「你是什麼時候凝就玄珠的?」旁觀良久的姜茹不禁問道。
當緝捕司看見渡口岸邊一地屍體以及船中酒罈,震驚之狀可想而知,他們都不敢相信是趙黍獨自出手誅殺了這伙妖人。
「不過我懷疑,你們那位梁國師恐怕還真就預料到這樁事情了。」趙黍打斷姜茹怒氣。
趙黍兩手枕在腦後:「那我就不知道了……你要是幾時有空,替我問問他?」
姜茹不解:「首座為何要讓你對他有所虧欠。」
姜茹起身提起一壺燒開的茶水,擺弄杯盞說:「當時我沒看明白,後來仔細思量,你在鬥法前的種種準備,其實早就預料到青羅衣是九黎國出身,對不對?」
只是我比你更早想通,所以面對青羅衣時能夠準備充足。這也是修士鬥法的一環,我可沒有劍客體魄,遇到妖邪時沒有掄著一柄寶劍到處亂撞的本事。」
說到這裏,姜茹手上動作一頓,手中茶壺險些掉落,趙黍見她如此,言道:「你看,你在崇玄館也算與梁國師往來密切,連你都不清楚的事情,我估計梁國師並沒有這種準備。由此反證,鳩江鄭氏並不打算殺我,而鄭圖南也沒有這種膽量,因為他肯定清楚,僅憑他一人對付不了我。」
「你說什麼?!」姜茹猛地站起身來。
幾天前在梁韜指引下,趙黍蕩平了青羅衣一眾妖邪,正好緝捕司的人手隨後趕到。
梁韜似乎無可辯駁,只是輕輕揮手:「好了,此事不必再提。既然你開口相求,我自然會給你一個答覆。」
趙黍也不生氣,兩手一攤:「我都說了凝就玄珠不是什麼高深修為,我不是得道仙家,不可能事事料在機先,方才那些話都是我事後才想明白的。
趙黍看著姜茹,一時無言,忍不住笑道:「我費這種心思做什麼?凝就玄珠是多麼深不可測的修為境界嗎?梁國師說話,和圖書我不還是要乖乖聽著?現在身處緝捕司的賞罰院,我還能強闖出去嗎?」
梁韜沉默許久,方才開口:「你可知我若插手,鳩江鄭氏等同自棄于崇玄館。你今日保住了鄭氏滿門,明日豺狼虎豹便要一擁而上,不過稍稍延緩死期罷了。」
「這不是殺父之仇。」趙黍臉色變得陰沉下來:「我覺得你是在崇玄館庇護下,好日子過太久了,全然忘了五國大戰是何等的生靈塗炭。我父親既然投身沙場,就不可能保證全身而還。
「不對!」姜茹飛快搖頭,似乎有極大困惑:「這樣不對!」
姜茹下巴微微顫動:「施術引洪的人……是、是首座。」
「你憑什麼這麼說?」姜茹質問道。
鄭玉樓笑容苦澀:「梁韜,我們當年也算志同道合,算上楚接輿、王宗然他們兩個,費盡千辛萬苦把崇玄館安頓到地肺山。我們幾個老夥計陪你劍挑黑山鬼窟、鎮壓東海群妖,看著你一步步登臨華胥國頂峰。
趙黍豎起大拇指指向自己:「而我好死不死,正好坐在這個關鍵位置上。其他朝堂公卿要麼不好對付,要麼殺了也沒大用。而且只要能行刺成功,我這個金鼎司執事、懷英館散卿,死在鳩江鄭氏大公子手上,你猜猜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姜茹心裏猛然省悟過來,她記得之前向梁韜回稟在鬼市探聽消息的經過,那時候梁韜雖未明言,卻似乎有所察覺。現在回想,恐怕梁韜早就預料到青羅衣要謀害趙黍,而他早就開始著手準備了。
「這很重要麼?」趙黍反問一句。
到那個時候,梁國師也不好出面包庇了,搞不好還會將鄭氏當做棄子,才能保全崇玄館的地位。除非梁國師打算徹底撕破臉,在朝野內外大興殺伐,甚至要另立新君。」
「鄭玉樓,你也是老糊塗了。我能容許你說出這等粗劣威脅,完全是看在你父祖的救命恩情。崇玄館能有今日之成就,並非是你鳩江鄭氏一門之功,我勸你一句——莫要自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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