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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崙一黍

作者:無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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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生計何處尋

第106章 生計何處尋

「是的。」青巾男子以頭捶地。
「啥時候變成是他扳倒了鳩江鄭氏?」
「你們先起來,我們金鼎司只是給朝廷書符煉丹,諸位若是有冤情,恐怕找錯人了。」趙黍上前言道。
「你、你——」青巾男子臉頰腫脹,嘴角流血,也不知賀當關這一掌拍碎了多少牙齒。
趙黍原本想起安陽侯的告誡,讓他在都中行走要謹慎為上,原本不想摻和這些事情。
言罷趙黍取出一團堅韌非常的細長金線,當初他便是以此困縛青羅衣手腳四肢。若是在絲線上行布氣機,哪怕石球也能勒成兩截,更甚利刃。
健婦一陣支吾,趙黍言道:「你有話直說就是。」
此言一出,青巾男子臉上血色瞬間消失,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其他庄丁面面相覷,賀當關再喝一聲:
趙黍還沒回話,遠處有幾十人飛奔而來,其中一名男子布袍青巾,後面緊跟著手提棍棒的庄丁。
這話一出,官道之上全場肅靜,連那些挨打痛呼的百姓也不敢叫喚,只有官道兩旁圍觀群眾竊竊私語:
這種做法固然可以將續筋麻煉化得堅韌非常,但指望靠這辦法來製作符甲,那半年過後能弄出一件就不錯了。
這麻衣男子察覺到趙黍目光,非但沒有收斂,反倒拍著大腿,跟圍觀路人說:「瞧瞧!就說人家能當上侯爺。讓庄頭當惡人,自己一副公正模樣,叫手下部曲給了庄頭一耳光,立馬收服了要鬧事的家奴。」
那伙戍衛得知是貞明侯,果然就沒有深究下去,囑託幾句又回去了。
青巾男子還要發作,那些庄丁紛紛持棍上前,賀當關抬手指著趙黍,大喝道:「你們是瞎了眼!他就是貞明侯!」
「侯爺不知道?」健婦說:「就是舂麻袋啊。」
「此地離城門不遠,你派人去叫都中戍衛來。」趙黍言道。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趙黍問道:「為何那人說你們是貞明侯的莊客?」
趙黍越想越愁,明明自己是好心,打算hetubook.com.com以此節省人力,怎麼落到實處又成了這個鬼樣子?
趙黍抬腳頓足、真氣勃發,霎時地面微顫,喝聲宛如半空炸雷,眾人俱受震懾,那些持棍庄丁都停下動作。
「我、我們就是貞明侯的莊客啊。」健婦有些茫然。
「仙長救命!」
趙黍這邊剛收斂下來,那麻衣男子繼續說:「哎喲喲,真不愧是貞明侯,還知道栓狗呢!」
「你怎麼看?」趙黍問起身旁的石火光。
「這個水車確實不錯,不過夯打棉絮只是製作符甲中最簡單的一步。」石火光說:「在此之前還要將採集而來的續筋麻加以處理,尤其是浸漚麻皮的丹水,聽說會酸蝕皮肉?」
此時遠處有一支都中戍衛趕來,瞧見官道旁聚了一夥田莊佃客,正要上前驅趕。趙黍只得起來表明身份,還得咬著牙承認這些人是自己田莊的佃客,他自己能夠處理。
「多謝侯爺、多謝侯爺!」健婦跪下磕頭,後面那些佃客也都紛紛稱謝。
青巾男子汗透重衣,跪地爬來,根本不敢抬頭,聽趙黍問道:「金鼎司夯打符甲棉絮的事情,都是由你們田莊來做的?」
趙黍無奈道:「續筋麻畢竟是天材地寶,我之前請羽衣閣的道友施術煉化,結果幾天才搞出這麼一團。」
「我印象中,自己並無這片田莊產業。」趙黍面無表情地說:「你們是不是搞錯了?」
「仙長救命!仙長救救小民啊!」
「舂麻袋?」趙黍猛然醒覺:「是夯打符甲棉絮?這件事居然是你們乾的?」
「什麼活計?」趙黍問。
「想要將續筋麻泡松、剝取,只能用額外調配的丹水。」趙黍說:「為此還要特地開鑿池塘, 池塘底部和內壁都要用六一泥封固,以免丹水下滲,壞了周圍土地。」
「我記得漚麻池就在東邊不遠, 帶你去看看。」趙黍一揮手,領著一眾金鼎司修士離開水車工坊。
「仙長在上,還請救救小民!和*圖*書」健婦嚎哭一聲,後面百姓也都紛紛呼喊求救。
趙黍無言以對,隨後望向那個青巾男子:「你,過來!」
青巾男子連連磕頭,嘴裏含糊不清地說:「侯爺饒命、侯爺饒命,小人不識侯爺真容,衝撞了侯爺!」
「不錯不錯, 這樣一來,就能節省許多人力。」趙黍叉腰環顧,工坊之中類似的大槌還有四個,隨水車轉動夯打不停。
「你……」石火光有些擔心。
小吏連連躬身點頭,他們匠作坊就是一夥身份卑微的匠人,能得到當朝新貴的讚許,自然喜笑顏開。
看著面前跪了一地的普通百姓,趙黍也不知該說什麼,瞧見他們衣物破舊,不少人手指腫脹破裂、傷痕纍纍,面黃髮枯、臉頰消瘦。
想起緝捕司的提醒,趙黍沒有理會這來歷不明的路人,轉頭對青巾男子說:「你,帶我去你們那個田莊,我倒是要看看,自家何時多了這麼一處產業。」
「是。」賀當關立刻去安排人手。
趙黍看著經過改造的水車工坊,左右是金鼎司與匠作坊的人手,趙黍還親自將填入棉絮的甲衣放到大槌之下,看著它像是小人磕頭般,一刻不停地夯打敲擊,將蓬鬆的棉絮漸漸壓實。
「好哇!你們這幫奴才,我剛走開一陣,居然敢起來造反了?!」青巾男子一腳踹倒為首健婦,揚聲指喝:「給我打!」
健婦聞聽此言,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隨後趕緊俯首磕頭。趙黍忍住不耐,將扶她起:「我問你話,就別搞這些磕磕拜拜的。」
旁邊匠作坊的小吏不住諂媚討好:「貞明侯巧思通神,換做是我等,恐怕窮思竭慮也想不出這種精妙器械。」
「你先別急。」趙黍叫住要轉身的青巾男子:「我看他們像是有冤情要伸張,不妨等官府的人來到,說明事情原委。」
趙黍愣在原地,環顧左右,其餘金鼎司修士也不明所以。倒是賀當關靠近低語道:「執事,也許是來東勝都伸冤https://m.hetubook•com.com的百姓。事態不明,您最好不要立刻答應。」
那青巾男子轉過身來,正要說話,一眼瞄中趙黍腰間黑文黃綬,臉色先是微微一驚,隨後強裝鎮定,拱手作揖:
「你家主人?」趙黍忽然想試試自己這個朝中新貴的分量了,冷笑一聲:「我倒是想知道,你家主人是什麼分量?不妨說出來讓我聽聽?」
賀當關聽得清楚,抬手摸上劍柄,正準備教訓這個胡說八道的路人。趙黍低喝阻止:「好了,不要節外生枝。」
趙黍轉頭對石火光和幾名金鼎司修士說:「你們先回衙署,符甲的事情暫且停一下,等我弄清楚再處置。還有,回去找到安陽侯,把此地狀況如實轉告。」
圍觀路人的話語傳入趙黍耳中,他臉上越發陰沉,左右金鼎司修士也都不敢說話。石火光瞧見趙黍神色變化,想要主動出面替他辯白,奈何口齒笨拙,而且站到眾人面前,牙關又在打顫。
趙黍環顧四方,見眾人堵在官道上,他先是讓賀當關帶著這群莊客靠到路邊,然後乾脆席地而坐,問道:「你們是附近田莊的佃戶?」
趙黍捂嘴沉思片刻,然後又問:「那你們為何離開田莊?而且看到我便喊救命?」
喝聲一響,那幫庄丁掄起棍棒,朝著跪地百姓連連毆打,轉眼血花四濺、痛呼不絕。有幾人試圖反抗,很快就被壓制下去。
「嘖嘖嘖,這位仙長惹了貞明侯,可是有好戲看了!」
「嗯。」趙黍將東西遞給對方,正好那名健婦清醒過來,又連忙跪下:
「好啊,真好啊。」趙黍怒極反笑:「我都不知道,自己名下何時多了這麼一夥莊客,還有你這麼一位得力幹將。」
「仙長,此舉恐怕會惹惱我家主人。」青巾男子姿態謙恭,話里話外卻藏了幾分倨傲之意。
「我、我……」健婦鼓起勇氣:「我們原本生計干不下去了,看到侯爺是從水車那邊來的,便以為是給金鼎司辦事的仙長。」https://www.hetubook.com.com
還是賀當關最先反應過來,搶步上前,一記耳光抽在青巾男子臉上,直接打得他原地轉了三圈。
而且搞到最後,夯打符甲的居然還是自己名下的田莊佃客。這開什麼玩笑?
「不!我們沒找錯!」為首那名健婦抬頭道。
此地是郊野官道,路上多是去往東勝都的客商旅人。看見這一幕,有不少人駐足圍觀。
「仙長,你可不要後悔。」青巾男子叉腰抬手,氣焰囂張:「我家主人就是如今朝中聲名鼎沸的貞明侯!是如今國主面前的大紅人!這裏都是他家的莊客奴僕,仙長還要管嗎?」
「是、是。」健婦身子顫抖。
「貞明侯?就是扳倒了鳩江鄭氏的貞明侯?」
「你們匠作坊也不差, 兩天就把東西趕製出來了。」趙黍笑道:「再精巧的圖形,也要落到實物器具上才能有用,這次倒是多虧你們了。」
庄丁們不敢猶豫,連忙扔下棍棒,也跟著跪了一地。
「那你們為何要求救?」趙黍問健婦。
青巾男子肩背上彷彿扛了一座山,艱難地站起身來。趙黍對健婦言道:「你們也一同回去,不論如何,我會給你們一個答覆。」
「一幫瞎眼奴才,還不跪下?!」
健婦明顯聽不懂什麼符甲,兩手擺弄形狀:「麻袋……就是那種襖子,模樣差不多。」
「對,田莊就在六七裡外。」健婦跪著說。
這時官道另一側飄來陰陽怪氣的話語,趙黍扭頭望去,瞧見一名麻衣男子,他鬚髮邋遢雜亂,看不清面容,兩腳踩著破舊芒鞋,大大咧咧坐在道旁的堠程石上。
「仙長,小人這是在教訓田莊奴僕,若是他們先前有衝撞冒犯之舉,小人在此賠罪,現在就將他們趕回莊裡,嚴厲處罰。」
趙黍望向這群莊戶佃客,他們大多神態麻木,偶然有幾人投來目光,大多都是惶恐畏懼。
「放心,賀當關帶著人跟我一起去。」趙黍長出一口氣:「我只是不想稀里糊塗被別人利用,這件事情我自己來處hetubook.com•com理就好,你不要牽扯進來。」
「這……」趙黍一陣發懵,明明自己藉助水車工坊夯打符甲棉絮,就是為了節省人力,然而現在一幫莊園佃客跑來跟自己說,正是水車工坊搶了他們的糊口生計。
趙黍扶額暗嘆,明明之前聽安陽侯說,夯打符甲是交給匠人來做,自己沒有懷疑,加上步驟簡單,也沒有過問。
賀當關帶著幾個司中翊衛,正要上前驅趕,為首一名健婦瞧見趙黍,當即跪下,後面百姓呼啦啦跪倒一大片。
遠處水聲嘩嘩流淌,近處大槌咚咚敲打。
可是無數痛呼哀嚎充塞雙耳,眼前儘是凌虐慘狀,趙黍再難忍受。
「我們原本就是給莊子舂米的,後來給侯爺舂襖子,也能討口飯吃。」健婦低頭呢喃:「可是我們聽說,金鼎司的仙長打算用水車來頂替。我們沒了生計,就靠男人下地耕田,交不起莊子的租佃。」
「我們這個莊子,原本不是侯爺您的。」健婦緊張地揪著衣擺:「但前些天不知怎的,庄頭說田宅莊園換了主人。不過大家日子照舊,也不覺得有啥事。」
趙黍以真氣點了對方几處要穴,同時取出封創玉膏塗抹傷口,石火光見狀上前:「我來幫忙。」
眾人說說笑笑,沿著官道還沒走多遠,就見前方有上百人靠近,看模樣都是貧苦百姓,而且大多是干粗重活的,部分人手裡還提著棍棒。
「搞半天,原來是演戲啊!」
「難怪之前你要了好幾缸赤石脂和石脾湯,原來是用來調製固濟神泥了。」石火光說。
趙黍強忍著怒意,沒有理會這個青巾男子,走到那名健婦面前,她首當其衝挨了好幾棍,額頭破裂流血,雖未昏厥,但也有些恍惚。
趙黍皺眉說:「我就是貞明侯。」
「住手!」
「嗨!你的消息太不靈通了,現在都中風傳,就是這位貞明侯設局坑了鳩江鄭氏,好讓國主有借口給鄭氏定罪。如今貞明侯在東勝都風頭正勁,據說鄭氏的男人為求活命,還要把自家妻妾送給貞明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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