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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崙一黍

作者:無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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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調琴引魂返

第140章 調琴引魂返

在蒼水河畔一戰過後,趙黍等人馬不停蹄,趕回石英城安頓重傷未醒的姜茹。
「貞明侯說笑了。」鷺忘機坦率直言:「我寄身楚氏門下,是為供奉客卿,並非奴僕,向來不涉其家事俗務。過去若有妖邪亂黨暗殺行刺,我自會替楚孟春攔下。如今他有違朝廷法度,我不會逆勢強為。」
安排鷺忘機給姜茹撫琴調治,並下令其餘閑雜人等不準靠近,趙黍一人守在靜室之外,默然無語。
如此兩相交逼,梁韜身為華胥國師,不出手都不行了。
「算是死裡逃生吧。」趙黍苦笑兩聲,邀請鷺忘機到湖邊漫步,順便談及誅滅群邪一事。
趙黍沉默不語,暗中詢問靈簫:「此法是否可行?」
但壬望潮召聚妖邪精怪,無論是出於何種心思,卻是妄自稱尊,即便曾獲得崇玄館認可,梁韜也斷不能容!何況梁韜即將要做的事,怎會准許有除他之外的鬼神之主?」
哪怕他們不像趙黍那樣有孤身獨對群邪的壯舉,也沒有梁韜那等仙家誅邪之威,但趙黍無論如何不該忽視他們的協助,不能只滿足自己心思喜好。
「老師不多留一陣么?」趙黍趕忙問道。
當趙黍走出靜室后,方才長舒一口氣,接連幾日施術行法,還是讓他大感疲憊。
「傷勢還要慢慢調養。」趙黍捏著眉間說:「幸虧先前用神柯仙果為她護住百脈生機,這才能免於邪術繼續侵伐經絡腑臟。」
「至於姜茹……」趙黍又嘆氣:「她屢次受傷,恐怕會耽擱修鍊。實在不行,等她清醒之後,把另一枚神柯仙果也送給她好了。」
趙黍瞧了對方一眼:「道友不像是會恭維他人的性情。」
……
輕風微揚,等趙黍抬起頭來,張端景已經不見蹤影。
「你修為精進了。」
「你若無事,我便離開了。」張端景說。
老師所言與靈簫有幾分相似之處,趙黍心中感激萬分,那點生疏盡數消散,主動跪下身來,朝張端m.hetubook.com•com景磕頭。
「那就有勞道友了。」趙黍沒有回應靈簫,朝鷺忘機揖拜道。
「姜茹姑娘神魂沉滯不明,我或許可以撫琴一曲,為她調攝魂魄,重喚靈明。」鷺忘機言道。
「貞明侯,鷺忘機求見。」
「這樣啊。」趙黍嘆了一口氣:「請功這種事就不必了,耗費財帛,我回頭去跟韋將軍說說。」
「確有此事。」趙黍說。
「趙執事?你終於出來了!」賀當關上前問道:「姜姑娘的傷勢如何?」
趙黍沒聽懂:「我不明白。」
「我只是覺得自己跟老師……生分了。」趙黍確實有幾分不悅。
「趙執事你辛苦了。」賀當關說道。
「已經派人去傳話了,韋將軍說,要上書為趙執事請功。」賀當關點頭道:「另外負責搜檢戰場的斥候也前來回報,說是並未找到任何妖邪蹤跡,也沒發現妖丹妖骨之類的物什。」
「果然跟你說的一樣。」趙黍暗中對靈簫說:「老師他其實有所察覺,只是沒有當面點破罷了。」
「貞明侯膽略過人,智計超群。」鷺忘機聽完后說道。
「怎麼不說話?」張端景出言打斷趙黍的沉思。
「是,她被壬望潮所傷,至今昏迷不醒。」趙黍回答:「我讓一名鳳鳴谷門人撫琴施術為她調治。」
「我在靜室之中點了一爐香,助姜茹安定神魂。至於幾時才能蘇醒過來, 就看她過往修鍊是否用心了。這種魂魄之傷,外力的調治終歸有限, 還要靠自己慢慢涵養。」
「貞明侯何出此言?」鷺忘機不解。
趙黍還在那裡發愁, 就聽見鷺忘機遙遙傳音而至,便知她已出關, 於是前往探視。
趙黍微微一怔, 手指連連敲著額頭:「對對對,你說得沒錯,是我欠考慮了。」
但張端景這話也另有含義,一是證明他當時就在附近旁觀,沒有立刻出手救援趙黍;二則是張端景同樣懷疑趙黍身後另有仙家高m.hetubook.com.com人,否則不會跟梁韜動作一致。
可趙黍轉念一想,哪怕沒有梁韜與崇玄館,壬望潮召聚一大批妖邪精怪,不也隱約是凡俗人世的一大威脅么?這群沒有科文鬼律大力約束的淫祀鬼神,禍害起百姓來可是毫無顧忌。
「讓道友久等了。」趙黍看見鷺忘機站在院中,抱琴賞月。靜室外的符咒被她巧妙破解,並未像之前那樣用琴音轟開房門。
「鳳鳴谷,這個宗門也是敗落流散了。」張端景望向趙黍:「蒼水誅邪一戰,是梁韜要你充當誘餌嗎?」
我在巡視鄉野時,得知赤雲都與當地鄉民一同伐廟誅邪。他們並非仗著術法之威,一味誅伐了事,而是有許多移風易俗、設教興利之功。這樣的人物,我的憐憫,反倒會讓他們覺得我可鄙可笑。」
「過去難道有不少妖邪亂黨試圖行刺楚孟春么?」趙黍問。
「趙執事,我這話不是出於私心,但還是要說。」賀當關小心翼翼道:「這次誅殺妖邪,雖說最後是梁國師出手,但您親自犯險,引誘妖邪現身,這可是天大的功勞。您自己不居功,可是給您效力幫忙的眾人又會怎麼想呢?別人不提, 姜姑娘居功厥偉,您難道就沒有一點表示么?」
「他是你的授業之師,對你的了解可能比你自己還多。」靈簫察覺趙黍心緒:「怎麼?你不樂意?」
「我已經為姜茹祓除了體內鬼火與陰邪之氣, 但這等鬼道術法不止傷害體魄生機,還會衝擊神魂,因此導致她昏迷不醒。」趙黍接過下人遞來的布巾,擦了擦臉,繼續說:
而鷺忘機精於琴樂,頗能洞悉人心秉性,她這番話倒是讓趙黍更感無奈。
「我覺得梁國師主要還是想見識一下我的科儀法事,究竟能發揮多大靈驗效力。」趙黍直接轉移話題:「老師您不覺得奇怪么?明明武魁軍此次分明是對崇玄館子弟下手,那群妖邪精怪更是崇玄館扶起來的淫和圖書祀鬼神。按常理而言,梁國師應該要保下它們才對?怎麼會主動出手誅伐?」
「貞明侯似乎對赤雲都多有憐憫?」鷺忘機一眼看穿。
張端景的聲音從旁側傳來,趙黍見老師悄無聲息出現,趕緊問:「老師您什麼時候來的?」
「道友只要別繼續跟著宜安楚氏和我們作對就好。」趙黍發笑道。
「倒也不是責怪……」
「我在興隆縣毅然誅邪伐廟,其實存了爭勝較量、顯弄術法的心思。」趙黍說出自己的想法:「我覺得有些事,不只有他們赤雲都能做,我也能做!」
「你覺得梁韜是在試探你么?」張端景說:「他一路暗中跟隨,法寶陣式更是早已備好,卻遲遲不出手。你覺得他有何用意?」
趙黍一時好奇:「不知道友如何看待這赤雲……亂黨?」
「調琴撫弦,能順五氣、暢百思。姜茹肉體生機猶存,正適合以五官知覺為引,接神魂歸位。」靈簫言道:「這個道理你早就明白,否則為何不計代價給姜茹調製返魂香?」
「你是責怪張端景不及早現身救你?」靈簫問。
「貞明侯身上凶煞之氣徘徊不去,似乎經歷剛剛過殺伐。」鷺忘機回過身來,帷帽縫隙間隱約可見一張帶著難看瘢痕的臉龐。
趙黍暗暗點頭,這才是修仙之人應有舉止嘛。哪怕是作為看家護院的供奉,也不會仗著修為法力橫加干涉,如此仙凡之間方能相處得宜。
趙黍一時無言,靈簫說:「你心思亂了。」
「那就是了。」靈簫乾脆打斷道:「你要明白,莫說是授業恩師,即便是生身父母,也沒有永遠照顧後人的道理。你以前畏難懼事,恰恰就是在張端景翼護下過得太安逸了,沒有半點為自己作主的心思。」
「憐憫?人家恐怕用不著我來憐憫。」趙黍暗中掐訣收攏聲息:「當初我曾參与星落郡剿匪,跟赤雲都的人打過交道,也許我並不完全贊同他們的做法,但他們也不需要我來贊同m.hetubook.com.com
趙黍還真沒想到這一層,看來自己以身犯險配合梁韜,確實給華胥國爭取到不少良機。考慮到這些淫祀鬼神被一網打盡,連同崇玄館的出仕子弟被捉拿下獄,想來本地百姓的負擔也能稍稍減緩,而自己則能專心未來戰事。
「此言真心實意,並非恭維。」鷺忘機語氣認真:「貞明侯一言點撥,鷺忘機銘記在心。」
「我尚有事。」張端景言道:「你之前在蒼水河畔應對有方,想來日後不用我處處照應,你也要習慣自己面對艱難險阻。」
姜茹重傷讓趙黍頗為自責,以至於覺得自己那點功勞都不值一提。可是被賀當關這麼一提醒,趙黍才想起為了這次誅殺妖邪,他麾下數百兵士一路護衛跟隨,還有降真館修士忙前忙后布置壇場,人家也是付出了辛勞汗水。
「貞明侯不必如此。」鷺忘機言道:「今後若有疑難之事,不妨與我直言。但凡是力所能及,我自當協助。」
趙黍不得已點頭道:「是的,他親自找上門來,似乎有責問之意。因為我拿下了出身宜安楚氏的郡守,武魁軍也抄沒了許多崇玄館子弟的財帛產業。」
見賀當關表情怪異,趙黍問:「怎麼?」
於是在蒼水河畔,趙黍一人獨對群邪這種危難關頭,梁韜遲遲不現身,要不是趙黍在鬥法之際修為突破,法壇靈光刺破烏雲,讓梁韜有所顯露,估計他還會繼續拖下去。
「你怎麼想?」張端景問。
趙黍心下煩悶。當初那位大公子梁朔死在星落郡,與之締結登仙契的姜茹受到牽累而受傷。這回被自己派去引誘妖邪,又遭到重創。要說趙黍毫無愧疚,那是不可能的。
張端景搖頭說:「這些淫祀鬼神犯了大忌諱。它們若是散亂無序,潛藏不出,你一時搜捕不著,終歸要為即來戰事忙碌。群邪避過風頭,日後尚可徐徐圖之。
「貞明侯,方才我聽你說,姜茹姑娘受傷昏迷了?」鷺忘機問道。
鷺忘機嘆道:「貞明https://www.hetubook•com•com侯有心救護百姓,勝楚孟春之流多矣。」
鷺忘機沉默片刻:「我曾與亂黨修士交過手,發現他們並非奸惡殘暴之輩,亦無劫掠鄉民的舉動。從他們術法運用、言行舉止來看,我覺得他們大多質樸剛健,乃是持心正直之人。」
「一戰蕩平南方數郡淫祀鬼神,但凡有心作祟、妄興禍福的妖邪,大多葬身蒼水河畔。」張端景言道:「雖說山林之中定然還有妖鬼精怪,但這一戰足可立威,震懾其餘心懷不軌之輩。即便是別國妖邪,察知此事也要另做計較。」
趙黍乖乖接受教訓,靈簫繼續說:「修仙之人,之所以要廓然無偶,便是為做到一心一意為自己作主。我也跟你明言,這條路險峻萬分、崎嶇難行。凡夫俗子自己當家作主,尚且要為日常柴米油鹽費心,何況是成仙飛升的大道?你要是有半點仰仗依賴的心思,斷然難成!」
「青岩郡亦屬邊郡,偶爾會有九黎國的妖邪與探子出沒。」鷺忘機言道:「至於赤雲亂黨,時而蠢動,偶爾窺視府院衙署和碧湖莊園。」
趙黍笑不出來,其實他有時候覺得,自己這個貞明侯,做起事來也未必多順當了。也就是面對妖邪精怪之事,修士身份能讓他多幾分便利。
趙黍擺擺手:「我談不上辛苦……群邪伏誅的事情,有沒有向韋將軍轉述?」
趙黍沉吟不語,如今梁韜應該認為趙黍身後另有仙家高人,或許他真的想要藉機試探出這位「仙家高人」,看看在危急關頭是否會出手救助趙黍。
「剛到。」張端景往靜室瞧了一眼:「那個姜茹受傷了?」
趙黍恍然大悟,心想也對,人間道國的一項前提,便是劾制鬼神精怪、山川萬靈,將其點化為人間道國的仙官將吏,必定是要受梁韜的完全掌控。現在壬望潮自作主張,在梁韜看來不啻自尋死路。
趙黍知曉鷺忘機無心巧詐,這種堪稱是為赤雲都頌讚之言,要是讓旁人聽了,指不定要將鷺忘機打成亂黨姦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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