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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茹微微搖頭：「神柯仙果如此難得，你已經給我用了一枚，怎能把另一枚也給我？」

「還是要慢慢靜養。」趙黍給姜茹探過脈象，言道：「你這段日子便留在這碧湖莊園，等稍好一些，能夠見風見光了，便回地肺山吧。我稍後要動身前往蒹葭關，恐怕就沒空來探視了。」

「你隨便幾句就能應付，卻偏偏來問我。」靈簫直言道：「你試探梁韜不夠，還要來試探我？」

梁韜指頭輕動，直接收走桉上酒罈，真元鎖也在他翻掌間消失。

「你要是不給, 我也辦不成事。」趙黍直言：「梳整地脈、安鎮氣機，起碼要三十斤黃輿漿, 拳頭大小的丹山月魄石，布陣所用的崑崙玉也少不得，先來一百斤。其餘零碎，等我到了蒹葭關勘察仔細了，再跟你說……哦，姜茹要養傷，我屆時要找誰傳話？」

「等等！」趙黍開口叫住對方：「這種事可不容易，梳整地脈的法事還需要靈材為引，我雖然身為金鼎司執事，但取用靈材都要記錄在桉，不可能為了幫你布置科儀法事而徇私！」

「你對梁韜說不需要真元鎖，無非是試探我罷了。」靈簫語氣森冷：「只是我沒想到，梁韜輕飄飄幾句話，就能挑撥你我。你難道就沒想過，梁韜既然知道你身後另有仙家，就肯定會用盡手段去試探引誘，甚至分化瓦解你我。」

趙黍似乎明白為何靈簫對自己多有隱瞞了，有些事情還是不應多說。梁韜的人間道國大計一旦公之於眾，華胥國內恐怕立刻就要生出大亂，趙黍本人也必定會捲入內中，無法自拔。屆時知道得越多，反倒越兇險。

姜茹沉思片晌，最後下定決心才說：「你覺得當今天下，誰有望成仙飛升？」

趙黍則說：「真元鎖，那真的只是打開洞天仙府的鎖鑰么？」

「那你來處理此事。」梁韜起身言道。

「你懷疑我的身份？」靈簫問。

「我只能說，我不是什麼太虛元君，若說是後人所上尊號，那也是後人自作主和-圖-書張，與我無關。」靈簫回答說。

聽見「不用替我掛心」一句，姜茹心頭一疼，眼眶中立刻有淚水打轉。

「國師大人要是信不過，找別人就是了。」趙黍一副不在意的樣子：「那枚玉琮我也不是非要不可，國師大人要是喜歡，自己留著玩也行。」

「既然如此，你更該儘快拿回真元鎖。」靈簫語氣不佳。

「這裡是另一枚神柯仙果。」趙黍將一個木匣放在旁邊：「你眼下調治暫時不需要此物，但經歷這一遭，你修為有損，這神柯仙果能略作彌補。」

面對梁韜的質問，趙黍一時沉默不語，他暗中詢問靈簫：「事已至此，真元鎖就在眼前，我該怎麼答話？」

「我不是敷衍了事之人，該做的、能做的，我自然會做好做足。」趙黍回答說。

「那幾個兵士不夠警惕，也沒經受住誘惑，跟著幾個歌姬舞|女上了樓，半途就有一幫家丁奴僕沖了進來。兩邊糾扯爭吵，聚了一伙人來到我面前。我只能當眾鞭笞了那幾個兵士，勉強平息事態。」

靈簫冷哼一聲：「你以為誰都可以借體寄寓么？修為稍高，魂魄便有防備，若是真元鎖落入梁韜那等人物手中，我更要深藏不出。我已經受困真元鎖太久，不想再拖下去了。」

「希望如此。」梁韜微笑攤手：「還有一事，把楚孟春的落寶金錢還來。」

「我……」姜茹難掩失落之意，她其實更希望趙黍能夠陪伴自己，但她很清楚趙黍不可能為了自己而留下。

而且因為修鍊之輩體魄筋骨強健、腑臟生機旺盛，所受之傷往往不尋常，換做是普通人根本無法承受，若要痊癒也更耗時日與調治之功。

收回落寶金錢，梁韜拂袖走出水榭，踏水凌波。水中有月色倒影，他彷佛步虛半空，光影一陣恍忽，消失不見。

「梳整地脈？」姜茹微訝道：「這種事情，你也能夠做到么？」

「你覺得我在操控你？」靈簫逼問：「我明白了，我藏在你腦宮深處，你和_圖_書唯恐我會奪你廬舍？」

我小時候也曾幻想過，如果通過館廨修士這條路子，成為國家一方鎮守大將，那會是何等豪邁威風？可如今等我走到這一步了，卻只有忙不過來的繁重桉牘，各種大小事情都要親自過問才能處理妥善。

趙黍知曉這些珍貴法寶都有傳承來歷，外人確實不宜強佔，只好從懷中取出那枚方孔錢幣交還對方。

「有些事情，你就別問了。不知道反而對你有好處。」

「別國我不好說，華胥國肯定就是梁國師了。」趙黍忍不住說：「可你們難道真的認定，梁國師飛升之際會帶上你們？我說句難聽的話，萬一梁國師此生未能得道飛升，你們豈不是白忙活了？」

而等趙黍科儀法事逐漸布置完備，梁韜真正有所動作之時，才是真正大亂滔天的一刻，到那個時候，趙黍自己又能否平安拿回真元鎖呢？

「現在情況有些複雜，韋將軍不可能一直扣著那些崇玄館子弟不放。」趙黍嘆氣說：「蒼水河畔一戰，畢竟是梁國師親自出手誅伐群邪，這份功勞太大了，國主也沒法強行追究下去。」

「井塘湧泉，想來是地脈與水脈交錯，地脈氣機滿溢，便催動水脈噴薄。」趙黍忽生一念：「我倒是可以嘗試梳整地脈，將其部分氣機疏散而出，順勢點化靈穴，再設壇場安鎮地脈。」

「我……我們姜家祖上，便是玄圃洞天中的靈瑞天狐。」姜茹說這話時暗帶幾分嬌羞。

不論是人是妖，修鍊有成，凡常病患自是無懼，但仍然會受傷。

「再珍貴，也是要給人用才顯得珍貴。」趙黍說：「何況這神柯仙果的來歷你也明白，瀛洲會上我能奪得兩枚，本就有賴於梁國師和其他館廨首座籌劃，我自己根本沒費多少心思。既然得來容易，送出手也談不上難以割捨，你不用替我掛心。」

「腦宮深處有另一個人，總歸不自在。」趙黍回答。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姜茹又問。

趙黍只是裝作看不到，望www•hｅtuboｏk•ｃom•ｃｏm向別處顧左右而言他：「我找過鷺忘機了，她會去蒹葭關幫忙，有這麼一位高手坐鎮，我倒是能省心不少。但這種一心修仙悟道之人，不能指望她攻城拔寨，但起碼可以用來防備九黎國的探子刺客。

姜茹聽見趙黍訴苦，忍不住破涕為笑，擦去眼角淚水，問道：「我記得你對手下親兵三令五申，不準冒犯民居百姓，竟然還有人強|奸民女？」

「石英城事務準備交接給新來的郡守，我是沒心思管了。」趙黍說：「蒹葭關那邊傳來消息，九黎國的兵馬開始一些動作。而且梁國師讓我去蒹葭關梳整地脈，我也正好打算在蒹葭關一帶布置陣式，以作禦敵。」

梁韜望向趙黍，銳利隼目盯視片刻，隨後露出微妙笑容：「等你去到蒹葭關，會有人把靈材送上門的。只是希望你別讓我失望了。」

妥善……唉，其實也沒太妥善，真輪到自己做了，才感覺處處伸不開手腳，不是這邊喊著要更換兵甲軍器，就是那邊嚷著缺少修備物料。昨天剛有刑徒兵捅死了看守逃跑，今天便是有親兵強|奸民女。煩啊！」

「我不該懷疑么？」趙黍苦笑：「其實我早該想到，仙真厭棄塵濁污穢，當初在白額公洞府中，我的修為尚屬淺薄，你為何偏要寄寓到我腦宮之中？大可留在真元鎖里，等待恰當合適之人。」

更糟糕的情況, 則是這兩個可能同時存在。

趙黍低頭不語，梁韜的人間道國非比尋常，姜茹看來也不解內情，那趙黍不好到處亂說。

趙黍也不客氣：「靈簫上仙，梁國師要用我布置科儀法事，又怎能容忍我在其他仙家高人的操控之下？」

兩天之後，趙黍再去探視姜茹。

趙黍轉念明白，以姜茹智慧，怎麼會不清楚這些事？分明就引自己開口解釋，好讓他多逗留一陣。

「別提了，其實是石英城有些傢伙跟楚孟春勾搭在一塊，為了造勢逼武魁軍放人，搞一通敲詐手段，做局宴請我麾下幾個親兵。」趙黍搓著臉和_圖_書說：

其實仔細想想，華胥國內，修為法力在我之上的人好像也不多了。梁國師和幾位館廨首座要坐鎮國中各處，以防不測，未到關鍵之時不便出手，我這種水平的，便要主動扛起職責了。

「是我多管閑事了。」趙黍微微點頭。

如今梁韜拿出真元鎖，卻說出與靈簫完全不同的來歷，怎能讓趙黍不起疑心？

「玄圃洞天？」這回輪到趙黍大感意外，於是問道：「那你們跟玄圃堂是什麼關係？」

被點破用意的趙黍無言以對, 自從瀛洲會後，趙黍對於靈簫的來歷便有幾分猜疑，只是一直按捺不提。

「難道楚孟春他們就要官複原職了？」姜茹問。

「你還是沒回答我的問題。」趙黍語氣生硬。

「上仙何出此言？」趙黍反問，語氣也不見善意。

「嗯，怎麼？」趙黍感覺自己在姜茹面前有些鬆懈了，自己得了玄圃玉冊之事，本不該多言的，但既然說了出來，又沒法往回收，只好裝作無事。

「怎麼？」趙黍拿下楚孟春后，也將他的法寶收走，可惜近來沒有閑暇參悟摸索。

趙黍對於梁韜能夠料中此事並不覺得意外, 真元鎖落在他的手中，其中妙用如何，自然比趙黍更加清楚。

「我曾偶然得了玄圃堂的仙經，裏面便有梳整地脈之法，我鑽研了有些時日，配合科儀法事、召遣吏兵，應是可為。」趙黍隨口說道。

「你帶著那法寶小心自取禍患，還是還給我更妥善。」梁韜說。

「玄圃堂？！」姜茹聞言一驚。

「那些人不要命了？居然敢做局做到你頭上？」姜茹訝異問道。

「獅子大開口，你倒是毫無顧忌。」梁韜並未惱怒。

「說出這番話，可見你不是真正的修仙之人。」梁韜端詳著真元鎖：「你心心念念要討回這玉琮，還直接應下我的請託，想來此物關聯甚大。以你這個人的性情，不像是為了自己，倒像為別人討要。」

「怎麼可能？」趙黍說：「已經收歸朝廷的權位，不可能再還給崇玄館。楚孟春等人和-圖-書就算是貶為庶民了，不過他們仍然是崇玄館修士，照樣能過上富貴清閑的日子。」

「只是希望國師大人遵守諾言，在我布置完科儀法事後, 便將玉琮歸還。」趙黍確實計窮了，話說至此再無可言，真元鎖近前眼前，搶又不可能搶到手。

趙黍對這個回答並不滿意，但靈簫不願意坦白，他也沒法逼問下去。

「我們姜家跟玄圃堂關聯不深。」姜茹搖頭說：「玄圃洞天有一株瑤枝仙草通靈化形，因偶生凡心而謫落下界。傳說其人在塵世幾近輾轉，最終看破紅塵，問道修仙，在凡間開創玄圃堂一脈后，功德圓滿、飛升複位。」

姜茹仍舊卧床不起，她見趙黍來到，神態複雜，喜悅之餘又有幾分暗然。

姜茹輕淺一笑：「你不明白我們姜家族人的心思，天狐本就是作為仙家輔弼而受點化，有些東西發自本性內在，不是能隨意捨棄的。」

梁韜離開之後，趙黍坐在水榭中，就聽靈簫冷冷問道：「你不相信我？」

「你應當知曉，我在蒹葭關曾投符設禁。」梁韜直言：「蒹葭關是華胥國南境地脈交匯之處，但氣機時而鬱結不散，致使井塘湧泉。你打算如何處置？」

梁韜一抬眼：「怎麼？好趁機開口索要靈材？」

「竟然還有這等故事。」趙黍皺眉言道：「可再怎麼說，玄圃堂與你們姜家也算有幾分舊緣吧？你們當初為何不是投靠玄圃堂？而是找上了崇玄館？」

「國師大人。」趙黍無奈，開口說：「我自認也算修仙之人，有心尋訪仙真，這不足為奇吧？」

姜茹自然沒有在意，她又問道：「首座為何要你幫忙梳整地脈？」

趙黍也不掩飾：「國師大人，你確有仙家境界，但非我所樂見。何況以我過往的所作所為，也註定去不了崇玄館。」

……

要麼是梁韜故意說謊，引誘趙黍出言矯正, 如此便不免有所暴露。要麼靈簫從一開始就瞞著自己, 其言不實。

梁韜一笑：「在你面前便是當世仙真，除了崇玄館，你還要去何處尋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