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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崙一黍

作者:無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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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盤鯢窺天機

第266章 盤鯢窺天機

「這我又何嘗不知。」清河府君很清楚,玉霄宗雷法威力極大,但要盡展誅伐之功,並非隨意而為,需提前布壇結陣。
儘管玉霄宗三位長老從上景宗借來三衡律儀,但要頃刻發動天雷,修為仍稍有不足。
「府君,您這是……」歸有德接過骨梭,話帶哭腔。
只是為了長久之計,清河府君不希望跟這些仙道宗門鬧得太僵。如果日後有熊國能夠平定各方災變禍亂,自己此刻的退讓,或許能給未來留下一線生機。
這七八年下來,眼看清河水府越發興旺,府君讓部分子孫開始擔當俗務,自己便重新將心思放到修鍊上。畢竟身為水族,誰不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蛻去凡胎、化龍升天?到了他這種境界,早已嘗遍人世間的富貴豐饒,清楚長生久視才是正途。
「打不過,自然只能認輸求饒。」清河府君言道:「我早有耳聞,修仙之人會收服妖物為護法。如果投降歸順能保全性命,暫時屈從,也並非不能忍受。」
「你覺得真能做到?」清河府君臉上未見絲毫喜悅之情,反倒更為凝重。
如今逍遙洞主前來救援,真的能夠扭轉局面嗎?哪怕往好了說,直接將三名玉霄宗長老格殺在此,可接下來必然要面對借出法寶的上景宗。
麻煩的是,自己這幫妖子妖孫殺死了一名玉霄宗弟子。
然而事與願違,自己那些妖子妖孫畢竟通靈日淺,待人待物如頑童一般,欠缺教養,所作所為毫無章法。面對凡夫俗子尚可,大不了野性一起便吃了對方,在這年頭也沒什麼好忌諱的。
「府君,援軍來了!」歸有德面露大喜之色:「若是讓逍遙洞主帶人偷襲馬蹄灣,同時我們派妖兵自水府衝出,如此前後包夾,定能斬殺那幾名玉霄宗長老!」
歸有德連忙說:「小人先前旁觀了府君和玉霄宗鬥法,看出他們三人必須聯手結陣才能催動那等強悍天雷,若是能將三人分隔開來,https://m.hetubook.com.com想來便不足為慮了。」
仙家高人不必拿著法寶親身犯險,藏身幕後便足可操弄局勢,若是愚鈍之人無法領悟仙家用意,那恐怕死了也是活該。
可誰曾想,跟玉霄宗歷來交好的上景宗並未因此對同道逢難視而不見,又正好四仙公下山入世,上景宗一改過往出塵隱修之態,掀起了掃蕩妖邪的浩蕩勢頭。
「哭什麼?」清河府君被哭聲吵得心煩:「我料定請降一事,不是玉霄宗那三人能夠決斷的。逍遙洞主等人率眾而來,他們知曉之後,便不得不考量,進攻水府恐怕會受前後夾擊。
東勝都劇變后,天地間濁氣流行,對於清河府君這一脈出沒淤泥污水的盤鯢大受裨益,他的許多子孫也因此開通靈智,麾下勢力大增。
清河府君先是幾聲自嘲般的冷笑,隨後笑聲漸大,引得氣機沖盪,整座水晶宮也震顫不定。歸有德隨尚能保持清醒,但也要捂住孔竅、謹守氣血,以免被笑聲震傷。
「哦?你很想逃么?」清河府君問道。
歸有德先是一怔,確認左右皆無旁人,這才鼓起勇氣說:「府君,不如我們趁早離開?水府基業分量雖重,但沒必要為了一時成敗而死守不退。不如甩下無用累贅,另尋一處洞府養好傷勢,日後再捲土重來。」
所以當初殺了玉霄宗弟子,惹來對方三名長老前來報仇,清河府君其實沒太害怕。自己雖說理虧在先,但勝在子嗣眾多,大不了將犯事之人送出去任由對方泄憤,事後再賠禮道歉就好,以前都是這麼辦的。
天雷殛落,直接將清河府君打回原身,雷霆威力毫無阻滯地在體內橫衝直撞,幾乎要將漸漸凝鍊成型的龍筋噼斷。
而且主持墳羊鬼市的三路人馬,分別在有熊、華胥、玄冥三國各有地盤勢力,彼此正好在墳羊鬼市互通有無、聯絡消息,清河府君也收益良多,和*圖*書獨吞鬼市的心思自然也沒那麼緊迫了。
一個幾乎要傳承斷絕的宗門,三名修為法力談不上高深的長老,從別處借來一件仙家法寶,便能把自己逼得躲在水府之中不敢露頭,這足以說明,當今天下還輪不到自己猖狂放肆。
一念及此,清河府君頓時驚出一身冷汗,這完全不像是作風坦蕩的四仙公會用的手段。
清河府君心中煩躁,深感眼下無計可施,往日里賞心悅目的舞樂此刻變成眼前一團紛亂之影,他擺手示意,下方歸有德知機識趣,立刻讓其餘人等退下。
玉霄宗的雷法是厲害,可現在僅存的門人談不上境界高深,真要鬥起來,清河府君自認佔盡上風。
「稟告府君!逍遙洞主率領一眾江湖同道,此刻已經到白石灘了!」
清河府君其實不是屈服玉霄宗,而是打算藉此歸順上景宗。自己身為八百里清河尊奉的一方妖神,若是主動投誠,應該也能獲得上景宗的招撫保全。
「歸有德。」清河府君問道:「你對眼下情況,有何看法?」
在清河府君印象中,玉霄宗衰頹之初,有不少妖邪趁機落井下石,打算施以報復。
直到東勝都劇變,引起世道大亂,連上景宗也無力應對四方烽火,清河府君才敢主動現身,有所作為。
可一旦撞上有法力的修士,事情就難以預料了。如果是沒有來頭的江湖散修,殺了也就殺了。只怕是有師門的修士,搞不好就要惹來一幫老傢伙尋仇報復。
「歸有德,拿上本君的信物。」清河府君想通之後,拿出一根雪白骨梭,輕施法力于上:「你親自跑一趟馬蹄灣,送給玉霄宗那三位長老。」
「沒想到啊沒想到,玉霄宗這幾個殘敗之徒,居然能從上景宗借出三衡律儀,讓雷法威力得以成倍加持,使我險些斃命當場。」清河府君心中暗恨,卻不敢大動真氣,否則牽動內傷。
他們手握三衡律儀,甚至不用跟我面對www.hetubook.com.com面地鬥法,只要有所感應,遙隔幾十上百里也能降下雷霆。眼下我藏身水府之中,還能靠著多年布置積累的禁制陣式勉強抵禦,一旦離開,只怕死期立至。」
清河府君從來就不曾將逍遙洞主那伙人放在眼裡,不過作為原身是盤鯢的妖物,又考慮到過去上景宗四仙公在有熊國內橫掃妖氛,清河府君早已學會潛伏爪牙忍受,不願樹敵過多。
彼時有熊剛剛開國,即便崑崙洲仍是一片殺伐不休,但總歸是多添了幾分新氣象。有幾位在天夏朝躲躲藏藏上百年的大妖,原以為可以趁此亂世侵佔一方、擅作威,結果迎頭撞上了上景宗四仙公,被殺得頭破血流。
趁著眼下沒有旁人,清河府君問道:「歸有德,你覺得主動請降,能否保住一條性命?」
但清河府君萬萬沒有料到,當他親自出面,打算跟玉霄宗化解仇怨,對方突然祭出法寶,招來驚天霹靂,一舉將他重創。若非這些年修鍊不輟,根基牢靠,估計當場就要被天雷噼死。
任憑清河府君再如何自詡心志堅定,那種無處逃避、無可抵禦的天威,讓數甲子的苦功深修,都變得不足一哂。
「傳聞三衡律儀是當年帝下都斬龍一役,上景宗布置連天鐵障的陣樞之器。」清河府君犯愁道:「玉霄宗哪來的情面緣法,竟然能從上景宗借出這等仙家法寶?四仙公又在作何盤算,這等關乎傳承的法寶也能外借,成何體統?!」
「你代本君前去請降。」清河府君似乎轉眼間衰老許多:「另外替我傳話,目前另有一夥強悍妖邪來到白石灘,為表懺悔之意,本君……我願為玉霄宗仙長效力,合力將其誅殺。只求日後能在仙長座下當一護法小吏,保全賤命。」
「我……本君知道了。」清河府君揮手讓妖兵退下,並未多說其他。
「你倒是忠心,不像我那幾個兒子,為了自謀生路,甚至打算將我推出去送死。」m•hetubook•com•com
甚至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子嗣,都有好幾位盜竊財帛奇珍,試圖逃離水府。要不是自己痛下殺手,震懾其餘心懷叵測之輩,搞不好此刻水府之中早已作鳥獸散。
回想起不久前,玉霄宗長老祭出那件圓盤模樣的法寶,一時間三光匯合、雷霆滿空的景象,清河府君便止不住指尖微顫,勾起了妖物對天地之威的本能敬畏。
「可惜,我是逃不了了。」清河府君嘆道:「玉霄宗的雷法除了殺伐威力極強,還有感應追攝之功。我就算靠著水遁逃離,照樣會被玉霄宗之人察覺。
更麻煩的是,玉霄宗跟上景宗交好。
歸有德聞言大驚失色,一時無言以對。清河府君深感無奈,自己手下這幫妖子妖孫、水族卷屬,大多修為淺薄,當他勢大力強便效忠歸附,可一旦他露出傷疲之態,立刻生出異心。
也正是因此,那時候的清河府君不敢冒頭作亂,只是縮在清河之中一心潛修,偶爾還會救起落水漁民跟堵人,也算積了幾分功德。
上景宗這樣的宗門傳承,要說完全沒有仙家高人暗藏其中,清河府君是不太相信的。三衡律儀上一次公然現世還是帝下都斬龍一役,清河府君自己遠未化龍,用得著上景宗的仙家法寶來對付么?
而雷法本就對妖鬼精怪有無與倫比的克制之功,因此玉霄宗算是各類妖邪最不願意對上的敵手,這個宗門的衰敗分崩,在世間群妖看來,等同少了一個心頭大患。
玉霄宗乃是玄門仙道中有名的雷法大家,若非天夏末年門內不和,致使宗門分崩、長老出走,名望聲威不一定會比如今上景宗要差。
「府君難道要舍我們而去嗎?」歸有德淚流滿面問道。
而且說不定從此之後,自己還能擺脫妖邪出身,成為仙家宗門的護法弟子,名聲大為改觀。
然而如今清河府君身受重傷,不免想得更深一些。
「府君難道要向玉霄宗投降?」歸有德大感意外,稱霸一方的大妖m•hetubook.com.com,竟然也有屈服之日。
清河府君不是那種見識淺薄的山野妖物,三衡律儀出現在此,本身就表明了上景宗的態度。
受此重傷,清河府君匆忙逃回水府之中,利用陣式以求自保。而玉霄宗門人則三天兩頭前來叫陣,還時常召動雷霆轟擊水府,將清河府君多年基業毀去大半。
正當清河府君思考未來出路之際,麾下妖兵前來通報,打斷了他的思緒。
「我既然問你話,就不是為了聽這等奉承之語。」清河府君眉峰微斂。
我要是沒猜錯,他們肯定會向上景宗的仙家高人請教後續舉動。若是能得上景宗寬恕,我們整個清河水府便有了堅實靠山,這便是我為你等尋找的出路。」
「府君法力深廣、壽比山嶽,玉霄宗那幾個老古董只怕也沒幾年好活。」歸有德大力奉承道:「照小的來看,不妨就在水府之中耗個三年五年,玉霄宗之人也不可能一直守在附近。」
自己過去獨佔八百里清河,享萬民香火奉祀,看似興旺鼎盛,可清河府君也明白,那不過是混亂世道中一時僥倖的結果。
可這回玉霄宗怒火攻心,那三名長老無論如何不肯放過清河水府,並且揚言要殺盡八百里清河所有妖物,這就是讓府君本人無路可退了。
「小人明白了。」歸有德擦去眼淚:「小人這就動身去尋玉霄宗的仙長。」
歸有德跪地叩拜:「小人的命是府君給的,府君不走,小人也不走!」
所以清河府君幾次派人到墳羊鬼市,找逍遙洞主與鹽池神女求援。在他原先設想之中,三人聯手合力,足可搶在玉霄宗發動天雷之前,打亂陣式、搶奪法寶,然後反過來殺敗敵人。
又恰逢崑崙洲各地災變不斷,有熊國烽煙四起,不少修仙宗門封山自守,上景宗四仙公疲於奔命,無暇顧及清河一帶,這才有機會率領妖子妖孫霸佔了八百里清河水道。並號令沿岸百姓修築神祠廟宇,為自己供奉香火血食,以此滋養子孫,壯大水府基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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