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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趙黍問道：「先前我召顯洞天氣象，兩相法度磋磨沖盪，你的那些子民為何會痛苦難當？」

「這是什麼？」趙黍其實隱約猜到了。

趙黍欲言又止，正好此時感應到結界之外一陣氣機鬧動，若木說道：「是丹盈，她回來了。」

趙黍雙唇微抿，單掌微抬，五行大煞神光在掌中急旋，隨即猛然按落丹盈頭頂，她身子只是微微一顫，眼中神采渙散。

不知為何，趙黍忽然想到了梁韜。以他的心性，估計會很樂見若木這種軟弱屈服吧？而自己過去也曾是如此。

送走了夷真子，趙黍重新回到永翠祠中，他捧起那碗樹汁，割捨雜念，直接仰頭飲盡。

「我知道。」若木回答說：「希望你的做法，能夠保全子民的生命與靈魂。」

甘甜樹汁好似佳釀，趙黍恍惚間生出一絲醉意，他望向若木說道：「那我們開始吧。」

「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們這幫贊禮官！」丹盈尖叫起來。

丹盈放聲大哭，泣不成聲，若木柔聲問道：「你能不能饒恕她的冒犯？我不希望你傷害她。」

「丹盈，不要衝動。」若木開口勸阻：「你不是他的對手。」

丹盈半瘋半笑：「既然是打仗，那自然是不擇手段！只要贏了，天底下有誰會埋怨我們做過什麼！無非是成王敗寇而已！」

「這就是你的選擇？」丹盈聲音沙啞，雙眼通紅：「永翠祠奉祀您這麼多代，結果趙黍幾句話就把您說服了？你把永翠祠的傳承看成什麼了？！」

「我傳你一門法訣，聽完之後你再告訴我有何想法。」關於如何讓若木脫離永翠神樹，趙黍已經有大致辦法了。

若木臉上便無半點羞赧之意，語氣平靜道：「我明白了，你是我的配偶，也是族人的父親。」

「我不希望你傷害丹盈。」若木忽然說道：「她或許做錯了，但她已經不能對你造成威脅。」

若木回答說：「大樹的樹汁，如同m.hetubook.com.com是我的鮮血，你喝下之後，生命與靈魂會短暫與我聯繫在一起，這樣就能深入我的內在，從而進行引導。」

「你是說那場發生在東方巨大災變么？我知道。」若木問道：「我曾經聽到黎淳與丹盈提及此事，你也身處那場災變之中。」

「我……」趙黍斟酌一陣：「我讓永翠神樹收回加持在黎淳身上的法力，至於如何處置神樹，我目前還在考慮。」

「你錯了，戮神釘害死了我的母親。」趙黍站立原地，殺意卻無法遏制地散逸開來，不遠處相互梳頭的山鬼有所感應，發出幾聲驚呼，縱躍逃離。

「我有辦法。」不見若木有什麼舉動，遠處有一名山鬼邁著輕盈步伐來到，手裡捧著一個木碗，內中盛著碧綠汁液。

趙黍從山鬼手中接過木碗，若木見他遲疑，不解道：「你是擔心樹汁有毒嗎？對於普通人來說，的確是劇毒，可是你的生命與靈魂無比堅韌，完全可以承受。」

趙黍點了點頭，如果不是若木一心為了保全子民，也不會放棄反抗。然而這種委曲求全，實非長久之計，也難怪永翠神樹在過去漫長歲月中並未主動干涉外界。

靈簫曾言，真元玉府是她原身法天象地開闢而成，同時身內生身，凝雲結氣煉就真形法體。儘管後來證實靈簫並非真元玉府之主，但不妨礙這番話給了趙黍莫大啟發。

「我要是你，此時此刻就不會大放厥辭。」趙黍抬手一招，玉樹寶杖也從遠方攝回，與神女成對峙之勢。

趙黍難得尷尬地輕咳兩聲：「我還是先跟你講清楚吧，我傳授的乃是結化胎仙、身中生身之法，其中玄理，好比是讓永翠神樹將你重新孕育而出，不過你屆時也並非是尋常血肉之軀，而是直接煉就真形法體。

「在不少人看來，我甚至是東勝都劇變的罪魁禍首。」趙黍壓下心中恨火，望向丹盈：「別的我和圖書可以不管，但有一事，你必須如實吐露——當初射向地肺山的三十六枚戮神釘，究竟是何人所發？」

「果然。」趙黍更加確定自己的猜測，稷主收留永翠神樹和若木一族，便是要借他們求證推演之功。只是這推演的並非世事局勢，而是生靈物類。

趙黍一時沉默不語，按照若木的說法，永翠神樹與仙家洞天的確有區別。洞天中的法籙將吏雖然也是洞天一部分，可要是洞天遭受外界衝擊震撼，首先承受的卻是主治洞天的仙家。

「應該是來找我的，我去去就回。」趙黍認出那四仙公之一夷真子所發劍氣。

「抱歉。」趙黍對若木說：「為公為私，我都要殺她。」

「這並非是冒犯。」趙黍說：「在我看來，她已然權欲熏心，忘卻傳承真義，永翠祠可以說是因她行差踏錯而有今日，農神稷主也因此後人蒙羞！而且我此次前來永翠祠，也不僅是為了攻伐九黎國。當初地肺山一役你是否知曉？」

「我一直希望能更好地與這個世界相處，而他能給我指引，你不必傷心憤怒。」若木對丹盈說：「戰場上的失敗，將會作為新秩序開創的基石，我希望這裏面也有你的一席之地。」

說完這話，趙黍向前邁步，身形就此沒入樹榦之中。

趙黍正要俯身捧起那碗樹汁，結果永翠祠結界外圍又有變動，一陣沛然劍氣激蕩天地之間，好像打算直接劈開結界。

「你並無過錯，不必自責。」趙黍嘆氣，永翠祠奉祀神樹，丹盈其實可算是若木的弟子，自己此舉能夠被對方容忍已是殊為不易。這下趙黍算是對若木大大虧欠，不幫她都說不過去了。

「為什麼不說話？」丹盈沉默良久，趙黍逼問道：「你是不敢承認，還是在為黎淳遮掩？你要是不說，我可以用搜魂之法，你想嘗嘗那種滋味嗎？」

「不可大意，黎淳沒死，估計還會捲土重來。」趙黍話雖如此，但htｔps://m.ｈetubook.coｍ•ｃoｍ如今黎淳失去永翠神樹加持，已經不成氣候。而有熊國這次可謂是傾國之力發動的平南一戰，九黎國註定要就此覆滅。

「你既然都這麼說了，那我可就回去了，你自己保重。」夷真子也不廢話，抱拳示意，隨即縱身御劍而去。

「前方戰事如何？」趙黍問道。

若木臉上浮現一絲哀傷：「我的家鄉遭受毀滅時，我們來不及探索出更好的辦法，為了儘可能保全更多族人，我們的生命和靈魂，都與神樹綁定在一起。每一位子民就像是大樹的枝杈，大樹遭受的痛苦和傷害，他們都會感同身受。」

「沒有，他讓我安靜觀察這個世界，體會生命繁衍生息的奧妙。」若木回答說。

若木沒有說話，趙黍倒是開口了：「笑話！我倒是想問，你把永翠祠傳承看成什麼了？你們要是一如既往置身事外，怎麼會有今天這種結果？甚至淪落到勾結妖神、放任血祭，虧你還敢妄談傳承！」

「上神，難道您也屈服於他了？」丹盈跪倒在地，頭髮散亂、如癲似狂。

被同樣話語反唇相譏，丹盈狂態更盛，發了瘋般撲上來，趙黍站立不動，下方根須竄出，束縛住丹盈四肢。

「趙黍！你果然在這！」就見永翠神女形容狼狽，殺氣騰騰走來。

「你問仙家法訣？當然不是。」趙黍回答說：「並非誰都有緣長生久視的仙家大道，資質悟性不足，教了也學不會。如果心性有偏，誤入旁門左道，更是害人害己。對了，農神稷主當初收留你們，難道沒有傳授法訣嗎？」

「不，我是在想……」趙黍表情有些古怪，若木的說法曖昧不清，而且具體做法，不就是等同趙黍要與若木形神交感雙修？

「又有人來了。」若木言道。

「我之前答應讓你脫離神樹束縛，眼下就該履行承諾了。」趙黍席地而坐：「但我要事先聲明，這主要還是看你能領悟多少。你與神樹一體無分，是和-圖-書受願心所限，不是光憑大法力就能將你帶出來的。」

就見丹盈的屍體被根系緩緩帶走，她的神魂或將回歸永翠神樹，要是有幸能化為那些無憂無慮的山鬼，就此忘卻前塵，那或許會更好。

趙黍眉頭微皺，若木此時已經打開結界，直接讓神女沿著根系遁行而至。

「是我們一起乾的。」丹盈垂下頭去，意氣喪盡：「我們原本是要用戮神釘斬落梁韜……你給我一個痛快吧。」

「沒有黎淳，九黎國軍心崩潰，已經開始潰退了。」夷真子說道：「而且何輕塵還安插了細作，趁機傳出話來，估計往後便是佔領城池、接管降軍了。」

「既然是比喻，你為何會遲疑？」若木神色平淡地詢問，在趙黍看來卻是無比刺骨。

「怎麼？這神樹通靈了？」夷真子問。

至於你，我以前聽聞永翠祠巫祝多有救護黎民之舉，原本還不想行殺伐之事。可惜啊，讓我看到不堪一幕。」

「看得出來，本事不差。」夷真子點頭笑道：「黎淳被我一劍重創，可惜讓他逃了。不過劍氣纏繞經絡，只要他出現在方圓百里之內，我皆會有所感應。」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丹盈發笑道：「你是來報仇的？沒想到你對梁韜如此忠心，哪怕他死了十多年，還要給他報仇。」

「如今這仗打成什麼樣，早就不歸我管了。」夷真子似乎看透不少，聳了聳肩膀問道：「掌門師兄讓我前來探視，他說你這裏情況好像不太對，沒有天劫三災降臨的動靜。」

「你是要一心求死嗎？」趙黍沒有動作，他看出丹盈用意，但是被若木及時阻止。

其實真要細究起來，若木與永翠神樹一體無分，根連南土地脈，絕對算得上是神通廣大、法力高深，只是她的性情稍顯軟弱，為了子民不敢反抗到底，如此才會被趙黍所制。

若木發出無聲嘆息，趙黍望向丹盈：「你既然這麼說，那我前來永翠祠，瓦解你們得力奧援，也不過是尋m.hetubook.com.com常兵家策略。你再不服輸又如何，只要贏了，天底下有誰會埋怨我做過什麼？無非成王敗寇而已。」

身形一縱，趙黍飄然傳出結界，正好看見夷真子御劍騰空，拱手道：「有勞夷真子前輩前來，永翠祠已然平定。」

丹盈一死，永翠神樹有落葉飄零，遠處山鬼吟詠歌謠，言辭晦澀難明，曲調縹緲，隱約能聽出讓亡者安息的悠遠意味。

「僅憑玉樹寶杖設下陣式，畢竟困不住他們。」趙黍放下木碗，正要有所動作。

丹盈臉色一僵，她並不知曉這個情況，而事情一旦變成私仇報復，行事也通常變得不留餘地了。

「在你們這個世界，成為神明的道路，是可以隨意傳授給其他人的嗎？」若木忽然問道。

「差不多吧，但情況還要更複雜些。」趙黍說：「此事我來處置就好，請前輩代為轉告，我估計還要留在永翠祠一段時日。」

「哦，我知道了。」若木好像看穿了趙黍的想法：「你覺得這是交配行為。」

若木臉上流露出一絲哀傷：「或許我也有錯，當初我被丹盈說服，所以才有今天這個結果。」

如此一來，你既脫離永翠神樹的束縛，但也同時保持過往聯繫，甚至可以將此等法訣傳授給你的子民，讓他們漸漸脫離神樹……或許對你們來說，更像是果實成熟之後脫離樹枝。」

「不不不！你誤會了！比喻，剛才只是比喻而已！」趙黍只覺得頭皮發麻，怎麼這位天外高人的言辭如此不知廉恥？！

趙黍略加思量后說道：「你並非人身，仙家法訣就算能夠領悟，如何修持運用我也未能盡料。」

「你是不是忘了，黎淳也是贊禮官傳人。」趙黍表情凝重：「你們能有如今成就地位，真以為全憑自身高瞻遠矚么？若非我遠祖趙道翔在南土誅伐鬼神妖祟，興設火德首祠、安鎮山川，黎淳恐怕不過一介南蠻土人。正因有贊禮官傳承為根基，他才能夠承受神樹加持，你以為什麼人都有這份運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