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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岩公嘆道：「北疆地域廣袤，大漠以北尚有草原與密林，綿延千里不止，再往北更是萬載冰封的雪原。儘管那些地方不宜人居，自古以來卻不乏異種族類與強悍妖邪。」

不過考慮到龜山仙母和玉清神母的關係，趙黍覺得還是有必要儘力而為。

趙黍見他這位二弟子一副興緻勃勃的模樣，略顯嚴肅道：「戰亂兵燹乃人間禍事，你為何如此眉飛色舞？」

趙黍劍指一抬，虛書雲篆印落趙黃冠之身，他只覺得氣機一滯，甚至連變回旱獺原身也不可得。

「九幽雪谷？」蒼岩公撫須皺眉：「老夫知道她們，是一個傳承悠久的隱修宗門，門人皆是女子，但幾乎不與外界往來。」

趙三玄以江湖郎中的身份，在鄉野市井施藥救人，主要在東陽國一帶行走。偶爾遇到妖邪鬼怪出沒，也會暗中出手，行事作風中規中矩。

趙黍聽到這話，不禁聯想到何輕塵，搖頭道：「他還差得遠，沒了修為法力，當他學會以凡人目光看待世間、經歷難處，才算是有所覺悟。」

趙黍言道：「我就是要看看他們的心性。」

趙黍過去從夏黃公那裡聽說過，九幽雪谷也是天外族類後裔，看情況或許跟若木相近，在玉清神母以身補天前便來到崑崙洲。

「多謝前輩指點。」趙黍行禮道。

趙黍卻說：「此事我不會出面，更不會與三老言明，他們不會知曉你是我的弟子。」

而無論是過去的華胥國還是如今的東陽國，在我看來都對師尊您大為虧欠，那我們不如主動征伐無道，讓戰事儘快結束，這也是利益眾生之舉啊！」

「北疆最近也不消停，聽說是好幾頭大妖鬥法相爭，打得山崩地陷，甚至還引得九幽雪谷那幫女修出手。」趙黃冠一如既往滔滔不絕。

趙黃冠也不客氣：「如今東陽國當然不需要師尊出手，就算從北疆借兵，也沒多少厲害人物。」

蒼岩公本就是北疆出身和_圖_書，自然知曉當地掌故，而他被青崖真君封印于浣紗池將近千年之久，可想而知九幽雪谷傳承歲月之久。

趙三玄恭敬下拜道：「弟子謹遵師命。」

「蟠龍山因受東勝都劇變波及而震裂多處峽口，南北兩側得以往來，卻也使得妖邪頻頻出沒。」趙黍言道：「雲岩峰雖有結界陣式護持，但清氣鼎盛，容易招惹妖邪覬覦。」

「不錯。」趙黍點頭道：「當年地肺山一役參与各方，如今就只剩下百相王了，可惜他閉關不出，無從尋覓。我與他彼此心知，將來必有一戰。」

「所以我不打算開宗立派。」趙黍言道：「我看趙黃冠的心性，更適合在塵世打滾，而趙三玄或許才是開宗之人。如此分立兩端，互不干涉。」

「你打算投靠哪一方？」趙黍問道。

「我也幫不了多少。」含元子摸了摸下巴：「不過嘛，溫故而知新。在我看來，你精進如此迅速，雖然值得誇獎，卻難免欠缺積累。修鍊如同登山，沿著道路曲折蜿蜒而上，時不時還要披荊斬棘，如果因為疲倦而中途歇腳，不妨留心來時之路，無須過於急躁。」

「狂妄！」趙三玄呵斥道：「北疆也有能號令群靈、化身禽獸的薩滿，那些吹吐霜雪的白絨民，更是凡鐵難傷。他們三五成群一擁而上，你我或能自保，但根本無法改變戰局！」

「你那位好師兄他老爹乾的破事。」端兆不留情面地說道：「羅翼鬼迷心竅，篡位改朝還嫌不夠，眼見打不過赤雲都，直接從北疆借兵，他朝中不少人反對，可是根本勸不住。」

「那東陽國的事情，你不打算摻和么？」端兆又問。

「你算是把他們看透了。」端兆笑道：「你讓趙三玄巡守蟠龍山，其實已經是將福地道場交給他料理。至於趙黃冠那小子，鬼點子最多，為人也跳脫，恐怕滅了東陽國還嫌不夠，搞不好會學你到有熊國和*圖*書出將入相。」

兩名弟子爭執不下，眼看其他晚輩神色微變，趙黍開口勸阻道：「好了，你們各自所言都有幾分道理，但光憑嘴上說可不行。」

「師尊您在有熊國的事迹我們都聽說了！」趙黃冠得了機會，當即言道：「當今天下局勢，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註定是有熊國一統崑崙。

趙黍陷入沉默，然後抬眼望向大弟子，趙三玄得了師尊示意，起身言道：「弟子覺得此舉不妥，我等修士理應專註仙道，一旦捲入塵世戰亂兵禍，自保尚且不易，更有可能牽連尊長同門。

趙黍點頭道：「境界既至，便該順乎自然。梁韜當年明明能夠飛升，卻刻意滯留人間，反倒自毀仙道前程，還累及眾生。」

趙黍微微點頭，然後望向趙三玄：「你既認為不該涉足世間戰亂，但是否想過，縱然我等避世清修、遠離塵俗，麻煩也會自己找上門？」

趙黃冠連忙問道：「師尊，我們要出手嗎？」

「戰場殺伐，又哪裡是僅憑術法？」趙黃冠言道：「我們根本沒必要在正面與之拼殺，焚燒輜重糧草，探聽大軍動向，乃至於出謀劃策，為何不能做？」

「反正也是留在山中清修，那便容我向你討教一番了。」趙黍言道。

返回雲岩峰后，趙黍召集眾弟子，各自考校一番后，對他們各有指點，順便詢問起近來幾年的經歷見聞。

趙黃冠則不同，他的行跡沒有拘束在東陽國，也到有熊國遊歷一番，甚至還翻過蟠龍山，見識過北疆風光。

「如今我不宜出面干涉太多。」趙黍言道：「而且世間戰亂兵燹，並非無端而生，自有諸般因由。若不能勘破其中發端，善解禍因，強行以暴制暴，終究不得長久。光是我的弟子們想明白不管用，要更多人想明白才行。」

「自然是赤雲都！」趙黃冠毫不猶豫地回答說：「師尊先前也曾相助赤雲都，弟子理應效法。」

「你是不wｗｗ.ｈｅｔｕｂoｏｋ.ｃｏｍ.ｃｏm是忘了，赤雲都能夠反敗為勝、有熊國平定南土，都是師尊在其中出了大力氣。」趙黃冠反駁說：「如今東陽國不過佔有東土半壁之地，而且國事糜爛，合該早日覆亡。」

天夏末年亂世紛爭，各派傳承相互鬥法爭殺，其中除卻圖謀私利，更不乏以大義除暴為名，濫造殺戮。而修仙之士以術法殺傷人命，既有違仙道貴生宗旨，也是無端增添禍亂。」

「傳聞當年玄矩稱霸北疆，籠絡各部之時，也曾拜訪九幽雪谷，只是未得響應。」趙黍望向趙黃冠：「你剛才說大妖鬥法，莫非是當年從華胥國各處地裂脫出的大妖么？」

「看你這樣，是打算在雲岩峰閉關一段日子了？」端兆問道。

趙黍哭笑不得，想當年自己在老師門下，可算是屢屢受到壓制。可如今回憶，老師此舉就是為了在蒼華天君手下庇護自己，實屬迫不得已之舉。

趙三玄露出一絲疑惑不解，隨後似有醒悟：「莫非又有妖邪盯上雲岩峰？」

「你現在多少能夠明白那些上古仙家的心境了吧？」含元子言道：「眼中所見，俱是一片蠻荒，于蒙昧中艱難求得一絲清明，宛如暗夜大風中一縷火苗，彷彿下一刻就要熄滅。」

端兆則說道：「可是我看三玄與黃冠性情天差地別，你將來要是開宗立派，就怕他們相處不來。」

「是弟子疏忽了。」趙三玄臉色微沉，他本來就受師尊囑託，負責雲岩峰結界陣式的維護修繕，可以說道場安危重任落到他肩上，自然不能放任妖邪覬覦雲岩峰。

「你的兩個好徒弟吵起來了，你不勸勸嗎？」端兆暗中傳音道。

「張端景看到你現在這樣，足可慰藉了。」端兆嘆了一口氣，然後問道：「我聽說你在南土搞了大陣仗，那些為禍多年的妖神被你趕盡殺絕了？」

趙黍望向旁邊一貫沉默的鷺忘機，言道：「你是否想過重振鳳鳴谷傳承？」

「這heｔuｂｏok•ｃoｍ•cｏｍ不是一時一世能夠勘破的，慢慢來吧。」趙黍如今從容得多。

趙黍說：「妖物異種若無危害蒼生之舉，我也懶得與之計較。不過我回來路上，發現不少經由山峽南下的北疆部族，其中也有非人之屬。」

「弟子明白，我不會拿師尊名義招搖行事。」趙黃冠頗為興奮地說道。

趙黍與含元子都是當世仙家，到了他們這種境界，仙經法訣已不能指點迷津，這時候往往更加看重機緣。

「除卻雲岩峰，當初鐵公與衡壁公先後主治的福地道場，也要守護好。」趙黍望向趙三玄：「巡山守護之責，我交給你，具體怎麼做，你自行決定。」

趙黍苦笑說：「可惜我也不清楚未來道路該如何走了。」

「大師兄，難不成什麼都不做，戰亂就會自己平息了？」趙黃冠笑著問。

「你是想到你自己嗎？」含元子言道：「你跟梁韜不一樣，若論成就，你比梁韜更為深廣，如今連我也看不透你了。」

「偶遇仙緣，或許與鳳鳴谷有關。」趙黍言道。

「鳳鳴谷被百相王所滅，門人弟子大多殞落，我孤身一人，談何重振傳承？」鷺忘機顯然早已斷絕這種想法。

「確實。」趙黍輕輕嘆氣。

「因材施教，並非易事。」蒼岩公撫須道：「修為法力高深者不少，但精通授徒傳法者不多。那些傳承千年以上的仙道宗門，相比起仙經法訣，如何管教門人、點撥弟子，才是長盛不衰的奧秘所在。趙道友雖未開宗立派，但傳承已立。」

趙黍點頭說：「或許還會以分身在世間行走，至於塵俗之事，若非必要，我不會再插手了。」

趙三玄面露不悅：「師尊修為通天，你我法力淺薄，怎可等同而論？」

趙黍聞言便知緣由，問道：「前輩要飛升了？」

趙黃冠先是一怔，但隨即拱手道：「弟子願為師尊分憂！」

趙三玄皺眉道：「我不會自視甚高，認為非要自己出手才能平息世間戰亂。」

「和-圖-書不錯！其中一頭蜚獸正是從地裂之中脫出。」趙黃冠言道：「至於其他，應該是北疆出身，甚至還有當年玄矩的部下，是一頭羊身人面的狍鴞。」

趙黍也很清楚，重振宗門傳承這種事極為困難，任何一家仙道傳承得以開創，也不是靠幾個修為法力高深之輩就能做到。且不說宗門道場、福地洞府的修造，還要有可堪造就的晚輩弟子，這當中機緣時運缺一不可，不比開宗立派簡單。

「你的野心比你的徒弟還大。」端兆笑道。

蒼岩公言道：「如此甚好，趙道友勞碌奔波多年，也是時候遠俗清修了。」

趙黃冠連忙低頭縮頸，趙黍見他這樣，不由得想起自己與老師張端景，於是語氣稍緩，問道：「那你有什麼打算？」

拜別含元子，趙黍離開天城山，如今的他算是真正不為塵勞所拘，難得清閑下來。

兩名弟子停下爭吵，趙黍首先望向趙黃冠，言道：「兵者不祥，你有心平息戰亂固然是好，可未免輕挑浮躁了些。你既然說戰場殺伐非止術法，那我便給你一道考驗，封住你一身法力，讓你以凡人之能投身戰場，如何？」

「不早不晚，也就這三五年的事。」含元子抬頭望天：「上景宗有規矩，門人飛升之後，不得再涉塵世。我估計百相王不會這麼快出關，而我也不打算刻意拖延時日，該走就走。」

趙黍沉吟不語，旁邊同樣是剛剛回山的端兆開口道：「狍鴞？當年這傢伙南下，每到一處必定大啖人肉，尤其喜歡吮吸腦髓。可惜它狡猾得很，斬龍一役爆發前就開溜了，讓它逃回北疆。」

「各自去辦事吧，不必在此隨侍。」趙黍揮揮手，讓眾弟子退下。

非是盲目痴迷，而是修為至此，人力已窮，任何心機算計更是不足為道。

「何出此言？」鷺忘機不解。

晚輩弟子離開后，端兆開口道：「你如今是越來越有宗師氣象了，張端景教徒弟那套，你學了個十成十……不，或許還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