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鷺忘機留在鳳鳴谷中打理，順便到附近尋訪有緣仙道與琴樂之人，就沒有跟趙黍一同前往河源群山。

一念通明，趙黍隨便尋一處石窟神龕坐下，形神與河源群山自然相合，心念隨冰雪江河水汽流轉。真靈宛如一粒燦燦放光的黍珠，沿著江河滾滾而下，行經萬里、融匯萬千氣象，最終匯入大海。

上古之時，江河泛濫、洪波不絕，瑤池龜山仙母曾在西荒河源之地，開闢洞天蓄納江河之水，以免下游眾生受到波及，此等無上功德，龜山仙母受萬民頂禮膜拜絲毫不為過。

對於百相王來說，他與梁韜一同被世人看做崑崙頂峰，這就等同有人超出自己獨私之心所能囊括的範疇，百相王註定是容不下能與自己相提並論的梁韜。反之，梁韜自己也是明白這一點的。

也就是說，真正福蔭護佑眾生的，反倒是眾生自己。

但趙黍也沒有迴避，他就是默默觀照，信願就像落在山間的積雪，在漫長歲月中凝成冰川，隨後又融化成雪水，沿著山形地勢向下流淌，滋養眾生萬物。

而在更遠處，隱約可見人煙村寨，那裡的人們饌玉炊金、擊節而歌，一派逍遙適志，全無煩惱憂愁。

目光不斷延伸，趙黍看到了浩渺無邊的汪洋大海，不用他人告知，趙黍自然知曉這片汪洋大海就是瑤池。

趙黍對此也不覺得意外，從鷺忘機的性情多少可以看出來，鳳鳴谷弟子也不會將宗門傳承看得太過緊要，如果真的遭劫亡絕，雖有遺憾，卻也沒必要強逆時勢去維護宗門。

趙黍與百相王註定會有一戰，與其浪費心思在瑤池國，不如專心應對這場生死交鋒。

因此可以說，趙黍未來若真能登臨天帝之座，開闢天庭，眾仙皆是受益無窮，此等功德成就可謂舉世之大。

管洞天之中清靜無為，可對於一些修士來說，若和-圖-書不能自力飛升，也不過是託庇于仙家祖師，並非真正的逍遙。靈簫甚至把受到仙家接引的飛升成就，視為身陷令圄。

領悟到這一點的趙黍，不再盲目行走。積雪為冰、冰融成川，不止是天地造化之功，也是龜山仙母留給世間眾生的指引，能夠領悟其中奧妙，便知自覺自省，而不必一味在凋像石刻前跪拜叩首。

「我有一事不解。」趙黍放眼四周：「我是飛升了么？怎麼感覺似是而非？」

群山雪峰人煙絕跡，生

好在洞丹元君曾提醒趙黍，讓他前往西荒河源群山之地拜謁龜山仙母。

「請引路。」趙黍剛說完，青鸞翅膀一扇，浩蕩風濤托著他飛上龜山頂端的仙宮。

極高處仙霞漫漫、瑞彩溶溶，隱約可見仙宮樓閣。而在峰巒之間，青鸞空歌、彩鳳舞雩、白鶴長唳、黃鳥詠章，儘是人間難得一見的靈禽。

趙黍與鷺忘機離開北疆之後，先行南下回到鳳鳴穀道場。此地曾被百相王帶兵攻陷，亭台樓閣盡數被毀，甚至還有左道妖人施展邪法污穢大地，用心險惡。

趙黍回頭望去，那尋常石窟神龕不復得見，後方山勢漸漸平緩，沿著目光所及，麒麟履翠、貔貅摶石、狻猊銜環、金猿摘果，也都是塵世絕跡的瑞獸。

「原來如此。」

只是即便如今趙黍修為法力可謂通天徹地，竟然也找不出能夠對付百相王的辦法。

跟著青鸞進入仙宮之中，趙黍便見到一眾仙真三五成群，有的就是凡間常人模樣，有的服色古老，顯然是在上古之時成道，還有一些乾脆是被毛戴角的妖仙。

趙黍被青鸞帶到仙宮內殿，一名端坐榻上的威嚴女子好似洞悉了趙黍心思，開口說話。.

在趙黍看來，百相王的強大，正是因為他這份不容外物的獨私心境，並且伴隨百相王本人過去不斷和*圖*書勝利，將心境打磨得堅不可摧，反過來也讓百相王修為法力不斷精進。

又或者說，從一開始，百相王就不曾將瑤池國放在心上。他從來都只是拿瑤池國來滿足自己的享樂之欲，國家興亡、臣屬散盡、百姓受難，這些對於百相王而言，都是無關緊要之事。

不過這些難處對於趙黍來說不值一提，他行法一番，便重新梳整山川地脈，又順勢布下了結界陣式。原本他還想要直接將谷中亭台樓閣恢複原樣，還是鷺忘機出言勸阻，說是要給後人留下一些考驗。….

「原來如此，晚輩受教了。」趙黍行禮言道。

「仙母妙法通玄，我也不過是一時僥倖。」趙黍拱手回答。

與千尋大蛇那無法饜足的貪慾不同，百相王要求萬事萬物順應自己心思運行，如果有人悖逆自己的意願，他的應對辦法十分簡單，就是將其消滅摧毀。

「好了，不說這些。」青鸞展開翅膀說：「仙母已經知曉你的到來，特地命我前來相邀。」

「這話就不必說了。」青鸞扇了扇翅膀，舒展身子，言道：「對了，我要先多謝你，為鳳鳴谷留下一脈傳承。」

離開瑤池國都城，趙黍獨自一人向西而行，沿著江河逆流而上，來到河源群山之地。

黍珠落下，重新化為趙黍，放眼所見雖有高山雪峰，卻是另一番景象。

即便趙黍經常說，仙道是獨私成就，可是像百相王這樣，獨私之心膨脹到無以復加的程度，他還是頭回見識。相比起同樣獨私之心十分旺盛的梁韜，百相王內心根本容不下任何事物，完完全全只有自己。

此時就見一頭青鸞緩緩飛落，陣陣琴樂之聲在羽翼間散發而出，撫平心潮、安定情志。

無色定

這座龜山仙宮並非是預想中那般瓊樓玉宇，而更像是以大法力直接凋琢山峰，仙宮牆垣宛如崖和-圖-書壁。

靈亦是罕見，就連草木也漸見稀疏。儘管西荒群山高可接天，清氣盈沛，卻因為生機稀絕，反倒沒有修仙宗門安置於此，只有個別修士與大妖的洞府。

可無論是瑤池聖母還是龜山仙母，面對千百年來的凡人信仰，又有多少切實回應呢？在趙黍看來，恐怕是少之又少的，這些凋像石刻並無分靈降附，西土萬民就是單純朝著一堆毫無靈性的土石頂禮膜拜而已。

「也不怕趙仙友笑話。」青鸞言道：「我見塵世昏亂如斯，其實早已無心重振傳承，畢竟我就是一個閑散性情，後人所謂開宗立派，當年於我等而言，不過是以琴會友、共享雅緻。」

而趙黍的出現，更是大大動搖了百相王的獨私之心。趙黍斬斷他的一條手臂，不僅是重創其形體，而是先動搖了他的心境。

趙黍放開形神，他能夠感應到無數信眾的虔誠祈求，或求康健延年、或求生兒育女、或求家業興旺……千百年歲月積累，紛紜萬象呈現在趙黍眼前，不由得他有絲毫迴避。

也正是因為此等獨欲之心不斷膨脹，所以百相王一身高深修為所呈現的，並非是呼風喚雨、策動陰陽的大法力，而是同樣堅不可摧、唯心獨運的強悍肉身。

趙黍與百相王只交手過一次，兩人根本談不上熟悉，可是行走在凋零衰敗的瑤池國，趙黍透過世間萬象，隱約窺見百相王其人心境。

青鸞發出輕笑，回答說：「趙仙友仍在崑崙洲，只不過眼前五官知覺所察，乃是瑤池龜山垂跡化象。你參透了仙母所留考驗，自然能夠見到洞天垂象。而且仙母當年在西荒河源開闢洞天，即便升舉之後，瑤池龜山依舊與西荒河源有幾分玄妙勾連。」

「閣下便是鳳鳴谷祖師？」趙黍見青鸞點頭，於是說：「晚輩不通音律，只怕惹來笑話，不過將鳳鳴谷略加修葺ｈｅtｕｂｏｏｋ•ｃom•ｃｏm。授徒傳法一事，還是要靠鷺忘機。」

對此趙黍沒有耍任何心機，既言拜謁，那便精誠虔心，敬謝瑤池聖母救世之功，禮拜龜山仙母傳法大德。無論是出於世間眾生一員，還是玄門仙道後學，趙黍都理應恭敬。

只要心境不失，此身便不毀不滅、萬劫不磨，這與趙黍的通達天地、冥契造化全然不同，可以說是近乎相反的兩面。

所以相比起修仙之法講究存神鍊氣、性命雙修、次第精進，百相王看似體魄強悍，實則更加註重心境打磨，最終達到心勝於物、超凡入聖的境界。

「如此說來，此地就是龜山？」趙黍再次望向峰頂仙宮。

且不說百相王本就窮兵黷武、為禍日久，他的獨私之心無有休止地膨脹下去，終有一日要讓天地傾覆，僅憑這一點，趙黍也要斬他。

可即便如此，趙黍沿著江河逆流而上，還是會在兩岸偶爾見到瑤池聖母凋像石刻，其中大部分已被破壞，其餘也因為群山雪峰的狂風吹拂，變得面目模湖、難以分辨。

然而在西土之上，萬民信奉瑤池聖母也偶爾會有靈驗事迹，除卻妖鬼精怪冒名顯弄，其靈驗事迹恐怕就是眾生信願的自行迴向而生。

趙黍方才的疑問得到解答，西土萬民信奉瑤池聖母多年，並未獲得切實回應，就算再虔誠，長年累月的付出沒有獲得回報，人心也終將散亂無憑。….

在大多數修仙之人看來，百相王的修鍊之法簡直是不可理喻，但趙黍確實能領悟出幾分精妙之處。

黍珠並未沉淪汪洋波濤，而是從中一舉脫出，洗盡鉛華，還原本來面目，高懸在天，遍照寰宇，又再度回到河源群山之地。

而開闢天庭之後，各家洞天打破藩籬，眾仙家不再受到約束，可以自行往來，領略不同風光氣象，甚至在修鍊上更進一步。

這種情況不會憑空出現，趙和圖書黍可以肯定，這就是龜山仙母所施展的大法力。

【講真，最近一直用@

站在一個個凋像石刻之前，趙黍能夠體悟到歲月在天地山川留下的痕迹，這些凋像石刻承載了古往今來無數信眾的精誠信願。

地肺山一戰時，百相王心境尚有破綻，而且這個破綻恰恰是因為見證梁韜登壇飛升，百相王自知不足之時所暴露，這才使得受仙家法力加持的趙黍能夠將其重創。

「舉世之大的功德成就，需要有舉世之大的修為法力為支撐，否則便是空談。」

至於如今鷺忘機願意重振宗門，也是由於局勢變化，瑤池國滅亡有日，西土仙道各宗大多趁機重振傳承。

可這些年百相王時常閉關，心境磨練恐怕越發堅定深厚，當年趙黍策動三災尚且不能穩佔上風，何況如今？

「趙仙友果真不凡，我們之前猜測，你興許要登臨天帝之座後方會前來瑤池龜山。」青鸞口吐人言道：「沒想到你竟能參透仙母所留考驗，直接出現在此。」

這種事對於百相王是絕不可忍受的，一個內心只容得下自己的人，當然不可能接受失敗。

看著禍亂不息的都城，趙黍如今總算是明白，為何洞丹元君說如今的百相王難以殺滅。因為百相王的獨欲之心難容外物，相應的，外界之力幾乎不可能傷害百相王之身。….

或許這也能解釋，為何當初梁韜登壇飛升，百相王明明身在瑤池國，也要不遠萬里前來攪局。

趙黍沒有急於趕路，一路上見到龜山仙母，都會虔誠揖拜、拂去冰雪塵埃。洞丹元君讓他拜謁龜山仙母，卻沒有說具體去何處，也沒提如何拜謁，想來又是一番考驗。

瑤池國覆滅在即，百相王卻依舊沒有現身，這多少也在趙黍的預料之中。

趙黍一路西行南下，見到了太多人間慘狀，但他都沒有出手干預，只是冷眼旁觀，讓世人自取禍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