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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荷蘭東印度公司，如今主要靠放貸和金融，這個賺錢更快。他們的海運和南洋貿易，這幾年好像都不怎麼掙錢，遠不如金融和放貸掙得快。」

「這一路上，你旁敲側擊地問出來什麼？荷蘭東印度公司到底給瑞典公司提供了多少債券貸款？」

「除了在咱們這貿易，瑞典人別處也沒什麼貿易了吧？」

劉鈺聞言，讚嘆不已。

饅頭亦笑道：「我在哥德堡聽一個英國的走私販子說，有個寫小說的叫什麼笛福的，好像是寫過一本一個水手漂流到荒島上的故事，挺出名的。他倒是說過：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征報紙以重稅，為求百姓不談國事，然而談國事是禁不了的，只能由明轉暗。」

「如今英人正大搞文字獄，聽說前幾年有個叫富蘭克林的，因為不滿英西和約，說了幾句牢騷話，以『誹謗罪』入獄，罰銀6800兩，關押一年。如今若有妄議國政、暗諷王室乃漢諾威外族的，皆以重罪。另依判例，凡對名人有所諷刺評論的，不論事情真假，皆為誹謗。」

這艘花了大把銀子練手的法式六十四炮戰列艦，在此時的東亞海域沒什麼用處，對轟沒有對手、船速跑的太慢，此時更多的也就是作為一個儀仗。

訂好了三日後若是天氣晴好便出航，便叫李欗自回去準備。

他雖不解，卻也沒問，只當朝中自有手段。

再應該，就是可能預想到歐洲要亂，所以琢磨著趁機擴大對華貿易，造艦要花錢，估計之前會借債準備翻本。

這還是李欗第一次搭乘軍艦，心裏有https://m.hetubook.com.com些緊張，擔心自己第一次搭乘軍艦就吐在了船上，叫別人笑話，日後也難鎮住海軍。

瑞典人應該不敢還本金，一是怕現金流出問題，畢竟大順這邊只要現金。

李欗剛剛被灌輸了一番「我不是誰」的道理，也聽說了一些荷蘭人在長崎的貿易情況，問道：「是要給荷蘭人施壓，防止其支援倭人？」

不過即便這樣，這個能摸到議會去記錄內容的《紳士雜誌》的老闆，後台也絕對夠硬。

說完這些笑話，饅頭的神情又轉為了擔憂，嘆道：「英人如此作為，可見英人實為大敵。若在本朝，朝廷哪裡管得了儒林結社說什麼？英人不但管得住，而且管的井井有條，可見其控制力，實非本朝所能及也。」

「瑞典挺窮的，跨洋貿易周轉期長，咱們又只收金銀現貨。加之英、荷那邊也禁止非公司股東開展東方貿易，他們集股有些難，只能借荷蘭的。應該都是些長期的，每年還利息就好。」

看在瑞典公司欠了荷蘭東印度公司錢的份上，只要大順只是以私人名義參股仍舊掛瑞典旗、只要瑞典借的荷蘭債足夠多，荷蘭人就不會劫。

私下裡無人，饅頭也只叫劉鈺為先生，搖頭道：「先生，瑞典人對此諱莫如深，不想讓我們知道。想想也知，他們不想在談判之前先露底。但欠荷蘭的錢，這是肯定的。欠多少，實在難知。」

劉鈺抓過兩本，笑道：「倒有幾分《西遊記》里比丘國小兒藥引子以影射嘉靖煉丹的味道。和-圖-書」

「瑞典人在造船是吧？」劉鈺知道那艘很出名的哥德堡號，應該就是這幾年下水的。

靖海宮官學里學的理論並不是太多，正常而言半年也就要開始上艦實習了，這也是此時各國海軍軍官生的通行做法。

這本《紳士雜誌》，看來當屬優先順序最高的，和瑞典那邊談成之後，去歐洲的船每年都應該把這樣的報刊帶回來。

「七皇子，此番去天津，路程不遠，所為者就是西洋諸國的使節都匯聚天津，需得艦隊齊出震懾一下。」

而與瑞典人談判，是奧王繼承戰這個歷史機遇期的大事。

「收復失地，呼聲強烈，頗有開戰之意。依我看，主和派的宰相必要下台。」

完全不是正常的軍官生課程，而是照著繪圖、測量、數學計算、彈道等超綱內容安排的課程。

「先生不是叫我搜集一些西洋諸國的報紙嗎？我也搜集了不少。只要花錢，哥德堡的走私販子就能弄到。」

去嚇唬人，也算是物盡其用。

「那倒不是。」

「嗯。他們雖是叫東印度公司，實際上就是中國公司。貨基本上都是廣東、福建的貨。別的我還真沒看到。」

欠錢的是大爺，暫時不要過度動荷蘭人單純商業上的利益。

「但裏面的內容也不敢說人名，便用一本小說里的故事『影射』。這小說叫《格列夫遊記》，把英國議會的內容，說是『格列夫所游的小人國議會發生的故事』。先生若想看看英國議會的議題，這《紳士雜誌》正可看。」

這裏面又涉及到荷蘭人在知道大順參股之後，一和_圖_書旦南洋開戰，荷蘭人會不會劫瑞典東印度公司的船。

李欗還在消化這些灌輸，劉鈺卻沒給他足夠的思考時間去消化理解，而是告訴他準備準備，要和他一同前往天津。

「走私販子說，這《紳士雜誌》，裏面記錄的都是英國議會開會的內容，他有關係和門路。」

「英國小邦，但所能管控的人口，其實與本朝差不多。先生對英國一直懷有敵意，如今方知其實力非凡。」

這些東西要匯總成報告，遞送給外交部。

劫了瑞典船等同於對瑞典宣戰、錢也不還了，權衡之下總要有所考慮。

《紳士雜誌》

這種感慨是發自真心的，從那些走私販子的話里，足見英國的基層控制能力和施政手段，此時確確實實遠勝大順數籌。

窺一斑而見全豹，這種控制力，意味著往英國走私，只怕不易。

寥寥數語講完，已是讓李欗心急，心道何不遣派艦船接回這些天朝赤子？

明面之外，還有些暗戳戳的事。

出航之前，劉鈺私下裡把饅頭叫來，仔細詢問了一下這一次瑞典之行的細節。

只是之前人才多、軍艦少，過度延長了靖海宮官學的理論課學習時間。

「瑞典人對羅剎的情緒如何？」

劉鈺隨手翻了幾頁報紙，饅頭又將一疊雜誌遞到劉鈺手上，掃了一眼，雜誌的名目倒也好認。

「然而英人朝中並不聽從，以為此政可一舉兩得，既收到了錢、又控制了輿論。」

這一次和瑞典人的談判，名義上是齊國公執掌的外交部負責，實際上他才是幕後人，哪怕他不管具體怎麼談，也要將ｍ•heｔｕboｏｋ.ｃｏｍ•cｏｍ各種情況整理出來。

這些都是情報，如果日後外交部真的要派人常駐西洋，這些報紙是一定要搜集的，免得坐在家裡對外面的事一無所知。

不知道瑞典東印度公司的真實底細，這談判起來就有些難搞。

可也知道若是連軍艦都不敢乘坐，就算將來劉鈺走了，桀驁成性的海軍軍官們豈能服氣？只好硬著頭皮，做出一副「為海軍者自當上艦」的態度。

用小人國來影射英國議會，雖然人物是虛構的，但議會討論的內容是現實的，這應該也是鑽了英國「誹謗罪」的漏洞：誹謗罪的前提是是誹謗的人存在。

「一則方便日後貿易，二則也是為了震懾一下荷蘭人。我鄰去琉球之前，齊國公已經照會了荷蘭人，讓他們派人前往天津，如今都到齊了，正要給他們略微施壓。」

李欗此時還不知道巴達維亞的事，劉鈺知道日後李欗是要接手海軍的，便將巴達維亞的事，用民族史觀添油加醋地講了一遍，沒有和李欗講當地華人甲必丹、雷珍蘭、和黑戶奴工之間的關係。

「妙啊！也不說不準談國事，而是收重稅，那還不是誰想拿補貼誰就管住嘴？」

「這一箱是荷蘭的、這幾箱是英國的……」

又想著這一次去往天津，要把那艘航速過慢、不能編組到巡航艦中的戰列艦帶上，定能震懾荷蘭人。

他不會直接參与談判，但寫報告的筆在自己手裡，傾向性引導一下，便可掌控局面，也顯得自己不會插手太多事。

這些雜誌和報紙都是多多益善的好東西，得找人將他們都翻譯出來，尤其是hetubook.com.com裏面還有劉鈺極為關心的貿易政策等等問題，以確定如何打開對英貿易的大門。

翻出來一疊英國的報紙，說道：「英國人如今叫民眾莫談國事，為了防止談論國事，對報紙課以重稅。先生叫我搜集的英國報紙，多半都是些官報。」

「報紙都課以重稅，但官報有補貼。英國人的手段倒是高的很，若想賺錢，那就英國朝廷讓說什麼便說什麼，否則便無有補貼，非要破產不可。」

既要翻譯，翻譯這些更有用一些。

確定欠錢，只能說談判中有了個談的方向。

長期債券，每年只要還利息。

「對。他們那邊也在造新船，挺大的，和自由貿易號差不多大。但估計得明年才能完工，而且造價太貴。瑞典沒有那麼多好木料，松杉造遠洋船不太行。」

或是不想當未卜先知的妖人，或是引誘饅頭按他說的去說，大致理順了瑞典的情況，對談判一事有了一個粗略的判斷和建議。

劉鈺呲牙笑了笑，想著荷蘭人此時連個聯省執政官都沒有，七省各自為政，東印度公司首先是家公司、然後才是荷蘭人，笑道：「若只是倭人的事，關稅就足以做破陣之矛。主要還是南洋巴達維亞的天朝海外遺民，這個是要靠軍艦給他們講講道理的。」

又說了一些瑞典國的情況，饅頭便取出了幾個大箱子。

明面上要做的兩件事都做成了，木焦油技術的工匠高薪聘來了；瑞典東印度公司的董事和瑞典爵士、蘇格蘭人考林·卡姆比爾也第二次以瑞典對華全權大使的身份來到了中國。上一次只去了廣東，這一次卻可以前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