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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能改變很多事。

所以杜普萊克斯這一次親自來到了廣州，當面感謝劉鈺，同時也希望劉鈺這邊通過一些關係，為法國招募一些采參人、採珠人。

而且那裡也也有很多鯨魚、海豹，威海那邊的公司早已經開始在庫頁島瘋狂地捕殺鯨魚、海豹，或是用來熬油、或是用來做肥皂蠟燭。

而大順，恰恰反過來。

能種麥子嗎？能。好。

打獵毛皮什麼的，那是法國人的強項，這個就不需要找人了。但是，采人蔘、取珍珠這些方面，法國人並不在行。

坐在他對面的，正是法國東方公司內定的下任本地治里總督杜普萊克斯，和劉鈺在威海交易過、也是最早帶隊來廣東貿易的法國人。

法國人一直苦於無法和中國進行有效的貿易，主要是法國這邊沒啥可賣的，年年到中國這邊貿易帶的貨物，就是白銀。

他們第一次知道，原來居然和中國貿易，未必一定要攜帶白銀。

又熱、蚊蟲疾病也多、亂七八糟的族群也多、宗教也亂。

於是東北的人蔘現在已經基本被挖絕種了，朝鮮人和大順的邊民因為采參問題還經常火併。

出訪歐羅巴，一去數年，這和「丁憂」去職有什麼區別？回來后，哪還有位子給你？

對荷蘭而言，荷蘭需要的，是諸如蘇拉威西、安汶、班達、錫蘭這樣的地方。

冰鎮的酸梅湯讓玻璃杯沁出了蒙蒙水珠，旁邊還擺著幾根可謂碩大的西洋參。

大順這群耕戰出身的良家子，甚至於皇帝和大臣，喜歡的土地，既不想要人口、也不太在乎奇怪的貿易品。

上面水草肥美、氣候宜人，雖然四季和北半球是反的，但終究不像是熱帶地區那樣讓這些hetubook.com.com祖輩是陝西或者河南出身的人感到悶熱厭煩。

畢竟這邊挖參的說道太多，又要系紅布、又要燒香拜的。而美洲那邊挖起來，直接用鏟子，遇到大的直接用繩子拴住槓桿撬，加之之前幾乎沒有大規模採集過、森林極多，所以才能挖一百年才絕種。

白令對照地圖，以及在荷蘭上學時候的經驗，得出了結論，這座島嶼就是當年荷蘭航海家發現的「新澤蘭」。

這批貨已經在廣州引發了轟動，以前大順商人一直瞧不上眼、懶得打交道、只能靠和官方合作賣給威海一些呢絨做軍裝的法國人，居然帶來了好貨！

英國在開普敦截獲了這條船，為了防止中美之間直接貿易，高價買走了船上的人蔘，讓這艘船直接返航。船長明知道英國人怕中美之間直接貿易，但架不住給的錢和茶葉確實多，不知道這一船人蔘到廣州能換多少茶葉，沒見過世面的他就返航了。

「尊敬的侯爵，我剛才提出的請求，您是否能夠幫這個忙呢？這些采參人，我們可以採取收購制，保證一定的價格。他們采多少，我們就按照固定的價格收多少。當然，我們會尊重和貴國之間的協議，不會針對華人強迫信仰天主教，允許他們擁有自治的社區。」

日後，或許會再度出海，尋找一條安全抵達那裡的航路；或許是帶人深入內陸勘察當地的水文氣候礦產。

他們雖然上了船、雖然學會了用六分儀、學會了操帆，但骨子裡，依舊還是耕戰派的，天然喜歡那種適合種地的地方。

但這幾年的航行，這些當初只是軍官生的年輕人學到了很多，成熟起來了、經驗https://m.hetubook.com.com豐富了、見識到各種意外情況了，他們相信自己已經可以挑大樑了。

他們是海軍一系的，海軍的未來關係到他們的前程，現在荷蘭人這邊給的消息只有這麼多，如何能不胡思亂想？

島還是那個島，不管是「一文不值」還是「天賜之地」，都沒有錯。

因為就像是之前威海那邊的探險繪圖一樣，那一次他們確認了庫頁島不是一個半島，距離蝦夷也只有一道不算寬的海峽。

而這一次，兩艘從北美起航，到拉羅謝爾港中轉，一直抵達了廣州的法國貨船，沒有帶白銀。

在那裡，他們發現了鯨魚、海豹，於是將那裡命名為「新庫頁島」，或者，「新苦兀」。

「無論如何，這一次要感謝您的建議。我真的不知道，原來和貴國貿易，竟然是可以達成順差的。」

但第二年四月份，「中國皇后號」就裝貨起航，直抵廣州賣人蔘。

此時讓探險歸來的海軍軍官們憂心胡猜的劉鈺，正愜意地在廣州城的法國商館中休息。

而大順這邊也沒有柳條邊，反倒是有明末的PTSD，瘋狂鼓勵往遼東移民。

挖了幾十年野生人蔘才基本絕種，也算是大順的挖參人給足了大自然面子。

大順不是滿清，沒有柳條邊，導致去東北挖參發財的人如過江之鯽。

但在南部大陸，他們發現了幾座巨大的、讓這些原本是良家子耕戰出身的軍官們興奮不已的島嶼。

名字換了，可島還是那個島、氣候還是那個氣候。

他們評價一塊新發現的土地好還是壞的標準，當真是樸素到不能再樸素的簡單。

當年發現了新澤蘭的航海家斯塔曼，評價這個島嶼「m.hetubook.com.com一文不值」。

在加拿大一文錢不值的冰塊，包裹著木屑當壓艙石，在廣州居然也能賣成白花花的銀子。

荷蘭人發現的，當然會用荷蘭的名字。大順這邊不認得澤蘭是哪個省，自是叫了新苦兀。

海軍不歸鷹娑伯管了？

他們越過太平洋往東去的阿美利加，雖也好，但終究太遠，中途也沒發現什麼可以做跳板的地方，那就只能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了。

一切，才剛剛開始。

我得不到，別人也別想獨佔。

海軍不是劉鈺的，但劉鈺更像是海軍的圖騰，折射出的是朝廷對海軍的態度和看法。

新繪製了海岸線圖的那兩座南方的大島嶼，既有鯨魚海豹，也是分為南島和北島的，中間也有一道海峽相隔，島上也有相信萬物有靈的土著，於是就命名為了新苦兀。

或者說，腦子終於開竅了，知道和中國貿易，賣呢絨和葡萄酒是行不通的，終於摸到了和中國貿易的門道。

如今，大順的人蔘價格正在飆升，價格極高，這和大順的歷史有極大的關係。

這個消息在軍官們聽來，不啻于晴天霹靂。

人蔘價格這麼高，被挖絕種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只是，這種完成了壯舉之後的興奮，並沒有持續多久，就被一個讓他們震驚的消息崩壞了心情。

從中美第一次貿易，到美國的人蔘被挖到幾乎絕種，只用了……不到一百年。

四季分明嗎？夏天熱冬天涼嗎？分。特別好。

而百年後踏上這座島的大順耕戰良家子們，驚呼此「天賜之地」。

有歐洲暢銷的香料、有足夠的人口基數、有比均價50英鎊的黑奴便宜到十分之一的泰米爾奴隸、有勤勞且逆來順受的華人的https://m.hetubook.com.com地方，才是值得在乎的地方。

南洋，並不是這些耕戰出身的良家子軍官們認為的「好地方」。

而是用北美的玄冰壓倉，帶滿了加拿大的毛皮、以及在那邊低價收購的西洋參。

白令已經老了，下一次航行或許不會參加了。

正要和杜普萊克斯談談采參人安置問題的時候，侍從從外面走來，附在劉鈺耳邊小聲道：「大人，英圭黎國的軍艦出現在廣州外海，米子明正帶著艦隊監視他們的行動。一艘戰列艦、三艘巡航艦，應該是要去劫西班牙人運寶船的。英國東印度公司這邊人求見大人，希望能夠泊靠補給。」

巴達維亞這邊的荷蘭人傳來了消息，說是劉鈺不久之後將會抵達巴達維亞，而且要從巴達維亞起航前往歐洲。

……

在加拿大印第安人那裡，用一條破槍就能換一車的當地人稱之為「加蘭特奎恩」的草藥根須，在廣州居然論斤數銀子。

杜普萊克斯的心情很好，這一次特地從本地治里趕來，因為這關係到法國東方公司的大買賣。

這一次經劉鈺點撥，直接讓法國在北美嘗到了甜頭。

劉鈺心裏很清楚，此時整個北美的價值，在法國人看來，可能都不如四分之一個海地。

兩艘貨船，一共賣了48萬兩白銀。

四十多萬兩的貨款，在法國人看來，簡直是前所未有的大喜事。

白山黑水之間土地雖沃，但太冷了，而且沼澤遍布、蚊蟲滿天，老虎吃人，相對那裡此時看來，似乎還是差了一些。

聽到順差二字，劉鈺心道沒辦法啊，不讓你們見到錢，北美在你們眼裡，還不如一個只有鄉鎮大小的瓜德羅普島值錢呢。這回見到了錢，過幾年可勁兒打去吧。

他想讓英法在https://www.hetubook.com.com北美打的大一些，所以早早和法國人通了氣，希望法國學學「東虜」，挖人蔘、賣毛皮、采東珠。

如果加拿大有足夠的采參人、採珠人，這一次的貿易額或許可以達到100萬兩白銀。

比如西域的伊犁河谷，四季分明，可以耕種，即便那裡只有陸路可通移民成本高昂、即便那裡蚊蟲多到能咬死人，可依舊是官方認可的好地方。如果沒有複雜的、亂七八糟的各種族群在那，你來我往你打我打的，那就更好了。

而在亞洲、甚至在黑龍江流域都已經基本絕種的紫貂、水貂皮，價格更高。俄國的哥薩克也弄不到，因為他們的父輩已經弄絕了。

一大盆從北美運到廣州的寒冰，散發出絲絲涼氣，驅走了廣州炎熱的酷夏。

這算是給法國人指了條明路，法國是能在18世紀初就把東印度公司干破產的神奇國家，做買賣的腦子真的是……一言難盡，對待殖民地幾乎算是老琢磨著改土歸流。

鷹娑伯這是被明升暗降了？

這……這是什麼意思？

這一次的探險，船隊確認了亞洲和美洲之間並不存在路橋，也確認了傳說中從南極延綿到熱帶的南方大陸並不存在。

歷史上，1783年，1月20號美國正式建國，簽署了《英美巴黎條約》。11月25號英國撤出紐約，12月中旬美國就派出了一艘前往廣州貿易的船。

雖說他們拿著的文書上，說是去南半球找日後金星凌日測地日距離觀測點的，可實際上一些核心軍官明白這不過是尋找「緩解人地矛盾之地」、「鍛煉水手海員和探險者」的鍛煉之旅。

相反，土地、四季分明、蚊蟲稀少、能夠耕種、沒有已經在那種地的人，這才是大順眼裡的「天賜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