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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佔南洋、毀掉荷蘭東印度公司、再重組荷蘭東印度公司、奪印度、遏英國、控制海上貿易鏈……

「到時候，英國人必要約束手下，暫時先不得走私，以免天朝藉機不給英國人吃香料的機會。」

聽起來，像是瘋了。

那還玩什麼？合著廢了半天勁，下南洋就是為了開個一口通商，賺點辛苦錢，那又何必拖到今年才下南洋？

大順又不收，英國人收，搓香料的也得生活，為啥不賣呢？

這要是被英國人吃香料吃飽了，荷蘭連當狗的資格都沒了。

劉鈺一怔，不知道李欗怎麼忽然想到了這個，下意識地嘲諷道：「並沒有什麼用。公司的船是不攜帶，可是他們搞批發啊，批發給小販子讓他們運，那還不是一樣？」

李欗一看這架勢，再想著剛才劉鈺說的那麼古怪的、他難以理解的話，便知道要談的肯定是大事。

也是劉鈺最最最最擔心的一件事。

國內土改增加大順本國的消費能力、瓦解小農經濟，這比下南洋難十萬倍。但凡劉鈺有一點本事能在國內解決這些問題，他都懶得往南洋跑。

尤其是即將面臨印度爭奪戰的節骨眼，這就是資敵。

「殿下，且先穩住心神。此事絕密，萬不可對外人提及。除非陛下，否則誰也不行。」

也就是說，今年的香料貿易，如果不賣給英國人，等於毀了。

「但與荷蘭人合作，對於整個計劃來說，也只是一半而已。」

無非是吧茶葉、瓷器、絲綢，換成了香料。

因為，確實需要大量的錢。

一旦給了英國人機會，以英國東印度公httｐs://ｗww.hetuｂｏｏｋ.ｃｏm.ｃｏm司的商業能力、市場目光，等大順與荷蘭人談好了，哪還有大順的事兒了？

「緩兵之計！」

至於說收購香料然後焚毀、或者堆積在倉庫里，這也是必須要做的事。

「便說荷蘭人走了，這香料總得賣出去。對吧？」

面對李欗的評價，劉鈺想了想，好像倒也是。自己確實是擔心一口通商入魔了……

「一旦與荷蘭人的合作達成，一腳將他們踢開。便如輕浮女子釣了許久，忽說自己早就有心上人了，這不就得了？」

可是，這樣一來，大順下南洋，肥了自己，也肥了英國，這是劉鈺絕對不想看到的情況下。

「除如此好處外，還有一處好處。」

這麼強烈的對比，想要說服別人，實在是難。

甚至，這錢第一年不是用來盈利的，而是用來賠的。

「就像是安汶的香料，荷蘭人封鎖的厲害，使得當地人只能用香料，換荷蘭人的大米。」

現在看來，這件事，似乎也差不多。

李欗儘可能穩住心神，連連點頭道：「是的，是的，除了陛下，我定是誰也不談。可是，這事兒……這事兒……」

「英國走私販子，真的是無孔不入。荷蘭人頭疼、西班牙人頭疼，現在終於輪到我們頭疼了。」

劉鈺是討厭閉關鎖國的，在劉鈺看來，若是按李欗這麼辦，和閉關鎖國有什麼區別？

李欗這個總督海軍戎政，再加上皇帝兒子的態度，就非常的重要。

「如果英國人拿到了香料，荷蘭人的那點渠道就無意義了。我們與英國https://m.hetubook.com.com，是沒辦法合作的，除非我們準備讓印度都成為英國的。」

十年前下南洋，效果一樣。

荷蘭本就很拉胯了，劉鈺還指望荷蘭和英國人打第四次英荷戰爭，配合大順和法國，毀掉英國的艦隊呢。

果然，李欗道：「香料是塊肥肉。鯨侯設想的，與荷蘭人合作，這是妙筆，劍走偏鋒。」

遠洋船隊練不出來、水手練不出來、市場占不到。

李欗坐在椅子上大口地呼吸了幾次，穩住了砰砰亂跳的心，內心也是無比激蕩。

劉鈺不結黨，但在這個關鍵的節骨眼上，他需要拉一批在朝中支持他的人，而不是他自己舌戰群儒。

放著三五百萬兩，不但不要，甚至為了維繫香料產地不被摧毀，可能還要投錢收購，然後銷毀焚燒或者扔海里……

「這事兒，鯨侯有幾多把握？」

「如果我們的海軍封鎖不嚴格，英國人一定會抓住機會，去那裡收香料。」

否則，英國的走私販子就會抓住機會，去香料產地收香料。

連說了幾個「這」字，李欗還是不能完整地說清楚一句話。

自己的眼界，不過是南洋，哪裡想過劉鈺這邊要搞這麼大的手筆？

不管這事能不能做成，自己能參与到這麼大的事中來，那也足夠壯懷！

但若站在更高一點的角度去看，不但沒瘋，而且似乎是唯一解。

使勁兒咽了口唾沫，終於憋出了一句完整的話。

「既如此，何不以此肥肉相誘？行緩兵之計、使得英國人投鼠忌器？」

就今年來說，哪怕荷蘭東印度公司那邊與大順達成了合ｗwｗ.hｅtubooｋ.com•ｃｏｍ作，也不可能明年過完年就可以直接運貨。

李欗一拍手道：「哪怕只是個形式，但也可以看出來英國人行事是有顧慮的。如今英法正在印度交鋒，天朝已得了錫蘭，又有艦隊。既如此，何不用計？」

英國東印度公司要是不趁機會把荷蘭人退走後的市場搶佔，那就見了鬼了。

李欗低頭順著劉鈺的思路仔細想了想，終於明白劉鈺之前說的那句「收來之後扔海里」是什麼意思了。

劉鈺想了一下，與李欗走到了荷蘭倉庫的會計室，叫親隨都在外面守著，不得任何人進來。

而如今，大順這邊還有一個優勢，那就是控制了原產地。所要做的，只是保證在與荷蘭的條約達成之前，砸錢保證香料產業不衰落，不影響兩年後的產量，不給競爭對手鑽空子的機會。

李欗的想法，幾乎是朝中絕大多數人對下南洋獲利的態度。

要砸錢，才能砸出來壟斷地位、才能把競爭對手砸死。

問題是，這需要一個長久的眼光。

若能做成，那可真的是千秋功業了！

南洋問題最大的難點，還是在內部。

果然，當劉鈺說出了他的全盤計劃后，坐在那的李欗徹底被驚住了。

「能賣的，就這麼幾家。何不如那些輕浮女子釣男子一般，使他們彷彿隨時能吃到，那又差一點吃不到，便可使得他們覺得好好表現便可吃得到。」

但許是劉鈺對英國太過焦慮，李欗跳出了這個焦慮，忽然想到一個辦法。

這，就需要大量的錢。

劉鈺伸出五根手指，儘可能平淡地道：「五成。這五成里，包括我前些ｈeｔubｏok•ｃｏｍ•ｃom日子去歐羅巴參与的兩場政變、包括我對阿姆斯特丹那些金融家心態的把握。若只是與荷蘭合作，倒有十成的把握。」

「計？計從何出？」

「鯨侯，我記得你說過，因著本朝禁止鴉片煙，所以英國東印度公司有法令，禁止公司在冊的船攜帶鴉片是吧？」

「印度現在簡直堪比五代十國之亂，各地節度使藩鎮割據。真要是讓英國成了事，就在天朝錫蘭的家門口，有這麼個西洋強國，那可真是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高卧酣睡了！」

李欗心想是了，確實需要海軍的鼎力支持才行。

「給荷蘭人施加壓力，讓荷蘭人知道，天朝未必非要與他們合作。」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有什麼用？

於是，李欗也就理解了，為什麼劉鈺對這些南洋巨富如此寬容，不管他們的錢來的有多臟，都來者不拒。

「別看我對法國的杜普萊克斯評價頗高，但說實話，他有能力，但他是法國人。法國的海軍在印度，根本就他媽是個擺設，法國人必敗無疑。」

李欗這四個字一說完，一下子點醒了劉鈺。

針對壟斷，劉鈺一語道破。

尷尬一笑，便鄭重問道：「殿下對一口通商坐地收錢、和我設想的主動出擊奪佔市場……此二條路，是何看法？你支持哪一條路？」

「荷蘭東印度公司老了，老的徹底失去了進取心。我們還年輕，不應該學荷蘭人這般老氣橫秋，甚至於坐在家門口收錢。我不喜歡。」

「如果今年我們不去收香料、不去送大米，那麼只怕島上要餓死許多人。」

再想想之前覺得噁心的連富光等人，心想那些人又算得ｈｔｔps://ｗｗw•heｔｕｂoｏｋ•ｃoｍ•ｃｏｍ了什麼呢，怪不得鯨侯根本不和他們一般見識，原是要辦這麼大的一件事！

今年要是直接能賣貨，可以至少獲利三五百萬兩。

李欗想到了劉鈺跟他講過的當年奧斯坦德公司的茶葉事件，荷蘭東印度公司瘋了一般砸錢，賠本賣茶葉，靠著雄厚的資本壓價，最終打贏了這一場壟斷之戰。

說罷，李欗笑道：「鯨侯這不是當局者迷，鯨侯這是擔心一口通商、坐地收錢擔心的走火入魔了，一丁點都不想走這條路，是以一直沒往這個方向想。」

「而且，亦可將香料拿出來，叫幾家分一分。譬如英國分一些；法國分一些；瑞典分一些；丹麥分一些；葡萄牙分一些……如此種種，既不多，也不影響後續的計劃。而且，還能回收一部分本金，至少，還能維繫一下香料產業這兩年不至荒廢。」

而且，荷蘭的金融資本可是長腿的，而且荷蘭是不禁止金銀向外流動的，只怕得了英國人能從大順買香料的消息，怕不是當天金融資本就全跑倫敦去了？

「殿下亦是年輕人，當有這股闖勁兒。這一次，我急需殿下的支持，因為海軍這邊要花大力氣，防範今年的走私、防範英國人鑽空子。」

「這……這……」

但要是賣給英國人，今年還來得及，繼續收購香料，英國人打包運走，大順這邊繼承的荷蘭的產業，能收多少，英國東印度公司就能吃多少。

「想要壟斷，便要捨得賠錢。賠錢，是為了將來賺大錢。這還只是個開始，不但今年要賠錢，等過幾年穩定下來了，銷路打開了，還得再賠一次，把葡萄牙人在南美的香料種植產業徹底搞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