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再加上明末崇禎的兩個騷操作，更添了許多宿命論。

「漢祚既終，傳於魏晉，而後隋唐，至宋元明，本朝上應天命而取之，自是繼承了一切。本官倒是要問問你們，你們祖上是何時把官產佔為私有的？」

大量的陝西商人云集川南，剛建立的西秦會館，甚至已經有些容納不下忽然間湧入的這麼多「老鄉」。

那是西夏李乾順的年號。

這些井鹵沿著已經鋪好的管道，流向了遠處的天然氣井，在那裡統一進行煎煮。

牛從昀和工商部那邊的人一起先來到了一家陝西人開辦的鹽井，抓了一把色澤如雪的好鹽，看著那些赤膊的僱工在那勞作，不免感覺到有些熟悉。

科學院獻祥瑞于朝廷，純粹用錢、硝石、鳥糞石礦堆出來的冬小麥，畝產九百斤，皇帝親自前往科學院的試驗田搞了個聲勢浩大的開鐮儀式。

凡被稱頌的青天大老爺，必要護小農、護小手工業者、護小民，自己做的卻恰恰相反。

「朝廷這麼做，這不是強取豪奪嗎？」

按說要追也該追首開西域都護府的孝宣皇帝，但一來夾著一個霍光權臣、二來人家姓劉。

現在朝廷的意思已經如此明確了，他也知道該怎麼辦了。

工商部那邊的人也已經過來，兩邊雖然互不統屬，但畢竟在蘇南都見過面，也都配合過。

比如永樂皇帝的年號，也不知道是自黑、自嘲還是咋的。

「那些傳言是真的嗎？」

大量的四川商人，也攜帶資本，從各處趕來。

見到部隊開過來了，牛從昀的底氣也足了，清了清嗓子道：「你們要幹什麼？朝廷有說白要嗎？不說了嗎？折價入股，折價入股。你們還想怎麼樣？」

本來一開始禮政府那邊還給了幾個備選，比如有一個是從《堯典》里挑的，原句是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和-圖-書，協和萬邦。

比如修宛平城，西門叫永昌門、東門叫順治門。

淺層的井出的鹽也不好，而且他們也打不起天然氣井，只能燒柴燒煤，實在爭不過這些兩淮的失敗者。

想著追一追李治吧，後面有「牝雞司晨」的亂事兒，不吉利；追開元盛世，後面更噁心，更不吉利。

待這些事都安排妥當，過了年，三月份兩淮那邊的好消息不斷傳來的時候，大順朝廷里發生了一件大事。

「這些手段，你們只管用。我若眨一眨眼睛，便當不起這敘州府尹！」

當初他在皇帝面前，說的就很明白了。

淮河修完，還要等大約半個多月。

祥瑞獻畢，一場真正對得起「惟新」這個年號的改革，在川南、蘇北、湖廣等地，正式鋪開。

那是蒙元阿速吉八的年號，然後來了個兩都之戰，雖然奪門之變沒有兩都之戰的規模，但往內里說也實在差毬不多。

自己擔了這麼個差事，這輩子可就與清官無緣了，日後指不定怎麼編排自己呢。

改元這種事，其實在明之前也挺正常的。但明之後，改元就有些「力亂怪神」的意思。

果然如興國公所言，這等階級的鬥爭，都是你死我活的。

新到任的敘州府尹牛從昀，到了這邊第一件事，就是來到了鹽井區，查看這裏的情況。

「若之前你們自己出資本、辦鹽井，朝廷又何必多此一舉？倒是你們佔著土地，卻只收租，還有什麼可講的？」

皇帝本來覺得自己至今為止最大的功績，是復西域、拿下了南洋這個新西域。

旁邊幾個科學院派過來的人，正在那和當地的一個工匠交流，在研究蒸汽機取代牯牛後如何配套。

牛從昀冷聲道：「然也！這分明是工業資本與你們地主地租之間的矛盾，卻非要挑唆什麼秦人川人，https://www.hetubook.com.com其心可誅！」

想到這，牛從昀問道：「那日興國公約談你們，也同你們說了這邊的事。他的態度，我素來是知道的。」

很多只是巧合，只是巧合的多了，就有點讖緯宿命的感覺了。

「我等都是良民，耕讀傳家之輩，守著祖產。若大人非要收地，我等寧死在大人面前，不然如何去見祖宗？」

雖然這是一貫的態度，牛從昀還是忍不住嘖了一聲，心道興國公真的是一點人味都沒有，冷冰冰的。

比如天順。

「這與前朝稅監、礦監，有何不同？」

雖論起來，道理確實是這麼個道理，可就是缺了點人味兒。

按照舊時規矩，用歷朝改元詔書里出現的連詞，算是對那個朝代的一種欽佩和追慕。

「若是朝廷真要官運、商銷。我等也不敢說別的，但若是定的價低了，我們肯定是不做的。我們只能用半個月的鹽，來養這些僱工、牯牛、草料等，真要是定價太低，我等真的做不起。」

比如正德。

之前川鹽入黔的消息已經傳開，各種風聲傳的真真假假，但沒有朝廷正式的命令之前，誰也不敢說這事就是真的。

從情理上講，似乎也說得過去。人家的土地，人家收點租子怎麼了？你嫌貴，你可以不租啊。是資本求著地租租出來，可不是地主求著資本來租。

改革的第一炮，是在川南敲開的。

情理上是這麼回事，可從工商業的角度，地租就是最大的敵人。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有點冥冥中自有天意的意思，亦或者說好容易改元也得對得起名副其實這個詞，改元后不久，便真的有那麼點「惟新」的意思了。

再一個就是武則天那種，純改微信簽名或者QQ名恨不得三天一換的既視感。

他剛說完，後面又來了一群四川商賈，圍過來衝著和_圖_書那些土地所有者道：「你們說這話，就該剜口割舌，什麼叫秦人奪川人之產？難道我等不是川人？」

既然前朝一元一世，本朝偏不。

不管之前是在台灣還是在鯨海，類似這樣的工場，牛從昀都是見過的。

「原本這裏也有一些自提、自煎、自銷的小手工業者。按照國公的意思，這些都該被你們消滅、兼并。只要你們上了機器、上了技術，那些小手工業者都要消亡。」

比如繼位時候，選年號，一共四個，排第一的是永昌、然後才是崇貞。

在前朝這些騷操作之下，雖然都說什麼不語亂力怪神，但總感覺年號這玩意兒能不瞎折騰就別瞎雞兒折騰。

「這事兒，國公的意思是什麼？」

農曆三月初。

但被皇帝給否了。

但李淦還是要求改元，改元惟新。

「大人！」

「朝廷若能主持，或辦永佃，或收為官有，對我等最是有利。」

商人忙道：「國公言，此自然之理，非要保留小手工業者是逆天而行。國公的意思，是我們發展起來后，他們要麼識相點自己賣了產業參股；要麼就等著被我們擠破產，來我們的鹽場做苦工賣勞力。」

要麼借用前朝或者祖宗的年號，以示尊重和繼承。

站在一個朝廷官員的角度，搞激烈的兼并和地租改革，可以方便朝廷加強對井鹽的管控。

今年運鹽，要等著枯水期結束，才是開始今年的鹽引銷運。

而像川南這種情況，就很不相同。

但既改了，就難免讓人多琢磨琢磨。

「吾等祖上傳下來的土地、鹽井，竟不知犯了什麼罪，要被強制收走？」

站在一個讀書人的角度，不去看那些地主的哭嚎、小生產者的悲歌，可以壓一壓鹽價，從而使得許多「寧口淡」的百姓，吃得上鹽。

要麼，朝廷收鹽井地租，按井收稅；要麼就收鹽稅。m.hｅｔuｂoｏk.coｍ.cｏｍ不能兩個都收，那就成重複收稅了。

不多時，傳來了一陣馬蹄聲，一個號兵喊道：「防禦使大人到！」

商人跟在後面，又嘀咕道：「客來起高樓，客去主人收。若無朝廷做主，我等實在不敢過多投資。投資若多，十年之後，所有設備，皆歸了地主。那我們自然是能湊合就湊合。」

看著這些簡陋機械源源不斷地將滷水提上來，他心想，一家哭，勝過一路口淡無鹽。

語出《大雅·文王》：周雖舊邦，其命惟新。

到唐太宗這，就不好意思追超了，只能慕了，是以從改元詔書里挑了這麼個詞。

「一個月三十天，我等要拿出半個月的鹽給地主。地主無非就是有塊地，可他們又不出資生產。」

甭管怎麼看，縱向還是橫向，倆「西域」總有一個是真的，這個也算是自己唯一不心虛的地方。

大順改元惟新元年。

「我知你們本事。或是找人去告我；或是自縊死在我面前鬧騰；或是找出老者在前攔阻寧死不動。」

而皇帝真正的用意，則是因為當年唐太宗的改元詔書中，用了「萬國來庭，長世之術既宏，惟新之命方始」這句話。

惟新二字，不難解釋。

要麼就是奪回朔方、堵塞黃河之類的治國功績。

改元了。

永樂，是方臘教主稱帝時候的年號，標準到不能再標準的反賊年號。

而在川南，風塵僕僕來到敘州府的一票官員，很快接管了川南的大小政務。

「這是秦人奪我們川人之產啊！」

改元嘛，無非幾種。

或者，是生番、部落的。和他們打交道，簡單粗暴。

幾頭牯牛拉動著沉重的鹵桶，將黑乎乎的鹽滷水從數百尺深的井下提出來。

大順這一次改元，既有彰顯皇帝改革決心的意思，也有一點和前朝劃清界限，表示自己是李唐繼承人的那種感覺。

鋸木的、舂和*圖*書米的、榨糖的等等，雖然不是產鹽的，但這種僱工、分工、合作的模式，卻是一樣的。

牛從昀嗯了一聲，他之前還真沒處理過類似的情況。鯨海也好、台灣府也罷，很多土地都是無主之地。

皇帝活著就改元，這在明太祖之後，實在是第一次見到，一元一世都已經成了一種潛規則。

農曆四月初五。

「地下面的鹽，是你們的嗎？莫要說什麼祖上傳下來的，漢時鹽鐵專營，這鹽本就是朝廷的。」

牛從昀心道，這當然對你們有利，但這對這裏的地主就大為不利斷其根基。

要麼青龍現世、鳳凰來儀，各種祥瑞。

又轉了兩圈后，剛出了工場，就見外面黑壓壓地跪了一群人。

馬浩川縱馬在前，來到了這群人面前，手裡的馬鞭在空中一甩，啪的一聲脆響。

實際上在劉鈺準備策動川南鹽政改革之前，這種模式已經逐漸擠得那些自產自煎的小鹽井戶快沒活路了。

邊想著，便被商人引著來到了提鹵的地方。

「如今朝廷不問你們要這八百年的息，便不錯了。甚至還許你們折價入股，你們竟不知足？」

……

牛從昀在台灣、鯨海、蘇南都見過類似的大型作坊，知道這些大型作坊的優勢。

陛下就叫我讀辛昂傳，無非是讓我記住「苟利百姓」這四個字。

說話間，後面出現了一列隊伍，六百多名荷槍的士兵跟在敘馬防禦使馬浩川的後面。

陝西商人跟著牛從昀的後面，指著一口鹽井道：「大人，如這口井，租金就頗高。」

看上去，更像是皇帝的一個「政治宣言」。

反正都已經把六部改成六政府、兵備道改防禦使、巡撫改節度使了，也不差這點形式了，形式主義要做全套嘛。

這群人全都跪在外面，攔著牛從昀的去路。牛從昀卻不打話，目光盯著遠處，似在等待著什麼。

要麼就是從古籍里挑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