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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嘲諷的黑斯廷斯，就是大順這邊樞密院命令中要甄別處決的典型。

甚至他自己都不認為自己是個「印奸」，因為他覺得，自己只是藉助了英國人的力量，要不是中國人帶著西拉傑打回來，他都準備先動手把英國人趕走了……

他派人編纂了大量的印度教神話，以及把握了印度的社會現實，構建了一個嶄新的話術體系。

而大部分公司員工，都是十四五歲就跟著出海，來這邊搏一搏，發財的。他們只能是普通員工，最多也就是個公司會計之類。

鑒於大順軍改的方向，是以西北對抗泛蒙古化的騎兵為基礎的。

所有的戰馬都瘋狂起來，這不是去沖步兵的方陣，所以騎兵們沒有那樣瘋狂，而是微微斜向上舉著自己的騎兵劍，轟隆隆地衝進了孟加拉人已經亂了的騎兵隊伍中。

一直到距離對面的孟加拉騎兵還有大約150步的時候，軍號再度吹響。

英國人了解印度嗎？

況且，現在還沒有書本。

一個穿著破衣服的孟加拉步兵，和一個衣著華麗帶著軍官帽很可能身上有懷錶的英國軍官，如果只能殺一個並且把他身上的東西作為戰利品，那麼騎兵會選哪一個殺？

但是這些原本是流民或者南洋求活的闖蕩者，他們可能在從軍之前，壓根就沒有騎過馬。雖然訓練嚴苛，但是大順的戰術體系仍舊讓他們保持密集的陣型衝鋒。

他很聰明地將樞密院的命令，轉化為底層士兵完全聽得懂並且便於執行的命令。

比如，在巴貝多當總督的人，他要面臨的問題是啥？

印度總督嘛，只是個官職，不代表他了解印度。可能因為家族勢力、可能因為兩黨黨爭、可能因為內閣陰謀，都有可能跑到印度來當總督。

此時，這些騎兵才開始真正的跑起來。

他們其實只擁有指揮三五千人作戰的能力，說白了，是一群陸戰的「旅長」、「團長」，在這裏打上萬人的會戰。

真正做到實踐和念經融合的高手。

大順的出兵，導致他沒有機會證明自己而已……至少，此時的他，內心是這麼為自己開脫的。

戰前和戰鬥中的命令中，只有「戰利品歸私」這一句話，並沒有諸如「抓到賈法爾、克萊武、庫特等有賞」的補充。

就像是英國人不了解中國一樣。

故而，在樞密院看來，甄別起來，不難。造一場沉船事故，把法國、葡萄牙、丹麥的那些人，一併沉下去，就此解決。

要了解一個國家的文化、歷史、階層、社會狀況，僅僅靠書本是不夠的。

沒有這裏的實踐機會，好望角以東，至此和他們再無關係。

所以，杜鋒很巧妙地把樞密院的這個命令，轉化為了戰場的屠殺和搶劫，即一句簡單的戰利品歸私。

所以才會出現之前克萊武和西拉傑作戰，五六萬人的作ｗww.ｈetｕbｏoｋ•ｃom•ｃｏｍ戰規模，雙方死亡數十人的戰爭戲劇。

歷史上，黑斯廷斯組建了東方學會，開始深入了解印度的歷史，並真正做到了「把殖民地，編寫成一本可以查看的書」。

故而，大順的樞密院為了防止日後外部勢力摻和印度、聯絡印度威脅大順的統治，至少現在看來，關鍵不是印度自己，而是要把歐洲那一批實踐過的、真正見過印度的、了解印度的識字階層，殺光。

之所以說沃倫·黑斯廷斯，是大順樞密院命令下的甄別處決的典型。

具體辦法，最好是搞一場海難。

因為一個很簡單的道理。

歷史的有趣之處，就在於此。他沒有如歷史上那般被英國人徹底把脊梁骨打斷，於是還可以自己安慰自己、欺騙自己、說自己只是被逼無奈、曲線救孟加拉云云。

錫蘭，是印度的「預科班」。

無數次的訓練和分解動作后，直到此時，騎兵線已經是平的。

是以，那些作為輕騎、偵騎的良家子體系內的小地主武士們，對於馬上單對單對抗，素來是充滿信心的。

大順絲毫不擔心克萊武這樣的人，因為這樣的人，到了北美也是這一套、到了加勒比也是這一套。而同一套東西能在各地適用，那麼它這一套東西，就絕對弄不明白東方各國。

但由於大順軍改后戰術特化的特性，使得戰場已然呈現出一邊倒的局面。

真正的理藩學狀元、帝國學開創者。

已經完成了對賈法爾的騎兵繞側后包抄任務的大順正規騎兵，開始在戰場上列陣。

然後並不像步兵那樣主動抽劍，而是借用馬匹的衝鋒速度，將劍從對方的身體上拽回來。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奧斯曼還不至於是西亞病夫。

這一套東西，拿破崙征服埃及的時候在用，日本侵略整個東亞東南亞的時候也在用，哪怕後世，依舊在用。甚至包括一部分後世的華人，也在用這一套東西來解釋鴉片戰爭……

顯然，杜鋒的這個命令，是非常有效的。

第一線的騎兵，終於讓馬「跑」起來了。雖然之前行進的速度比步兵快的多，但在戰術操典中，那依舊不叫跑，而是叫騎兵的三倍速快步走。

人的正確思想，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是靠實踐得來的。

這是藩鎮割據時代的法則。

同時，在拉攏了穆教的中上層后，果斷提出了「印度教教法治印度教、綠教法治綠教徒」的方法。

賈法爾的身邊，幾名一直跟隨著他的英國人，在那一直大聲叫喊。

樞密院要甄別後秘密處決的人，如果存在，那麼一定是軍官、至少是有身份的人。否則，他們就不可能精通英語、拉丁語、烏爾都語、波斯語等等。就像是在朝鮮國、日本國，找出來一些懂漢語、能看四書五經的，肯定都是識和-圖-書字階層，最起碼也得是武士級別。

因為，那些奔著搶劫去的士兵，肯定會重點「照顧」那些軍官、有身份的、衣著不同的人。

在此刻的孟加拉戰場上，其實沒人擁有能夠指揮萬人以上規模會戰的能力。

比如大順，在之前，就真的摻和了歐洲的政治，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參与了歐洲的政變。

只跑了大約幾十步的距離，戰馬也已經興奮起來，開始不自覺地加速，但整體上還算清醒的騎兵依舊控制著整體的步驟和陣型。

因為大順很清楚，統治印度的難點，不在於大順和印度之間的問題，而是大順和歐洲之間的問題。

此時的賈法爾，知道自己敗局已定。

是蔗糖商人、走私販子、奴隸、奴隸主。

因為，壓根管不明白。

英國的殖民歷史，不是從印度開始的。

全部集中起來，秘密處決。

所以，他真的很恨大順，而不是恨導致了這一切的英國人。因為大順不止毀滅了他的權力，還把他洗白的機會給徹底毀了。

所以，大順很清楚，外部勢力要摻和的前提，就得是了解對方。不了解的話，按照自己的政治規則去理解別國，會鬧出很多笑話。

對面的孟加拉騎兵也有一部分組織反撲，但顯然為時已晚。

不了解。至少此時不了解。

陣型被徹底衝散、之前的進攻完全無效、以及最開始那一撥散兵和炮兵齊射帶來的心理陰影，讓他們徹底放棄了繼續打下去的最後一點心氣。

對付克萊武，大順有的是將軍，有的是軍官生。

「節度使大人！撤退吧！渡過恆河，捲土重來未可知。我們還有機會，不要猶豫了！」

也既然法國已經退場，那麼就把英國最了解印度的這群人全部屠光，一個不留，以絕後患。

這個典型，倒不是說歷史上他當過印度總督。

大順樞密院的命令，顯然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那種。

只要把他們殺光，那麼歐洲對於印度的了解，就會再度陷入那種彷彿了解中國一樣的狀態。

三個營的大順正規騎兵按照連隊列陣排開，伴隨著軍官的號令，號手嘟地吹了一聲特別悠長的長音。

刨除掉別的，只把殖民統治作為一種技術來看，不得不承認，這是真正的殖民大師。

那麼，印度這所「理藩學專業大學」被大順解決掉之後，歐洲將被徹底困住殖民統治的腳步，他們的實踐知識，使得他們只能弄明白對北美、加勒比這種原住民文化幾乎白板、缺乏歷史深度地區的統治。

而杜鋒，則很聰明地將這個命令，用他的方式傳達到基層：

而這和「俘虜之後盡坑之」，終究不同。

其目的，既是為了對抗任何形式的、舊式的、在混戰中一對一佔據優勢的遊牧騎兵，避免己方騎兵的個人側翼暴露，也避免己方騎兵和對面那些幾和*圖*書乎自小會騎馬的人搞一對一的馬上對決。

關東，是南大洋和北美西海岸的「預科班」。

只要甄別出來，全部處決，至少五十年內，歐洲將再度回歸「印度有挖金蟻」那樣程度的了解。

英國人這些話里的心思，賈法爾心知肚明。現在，這些英國人只能和自己站在一起了，並且只有自己和他們合力，退回自己的基本盤，才有可能延緩滅亡。

比如著名的《婆羅門與恆河》，塑造了這樣一個話術：英國人是印度教的守護者，他們把印度教從穆教的專制與迫害中解救了出來，所有的婆羅門都應該對新主人表達感激。

杜鋒沒有，克萊武沒有，沃森沒有，賈法爾也沒有。

「一塊肥美的羊肉，旁邊有兩頭獅子。在沒有趕走另一頭獅子之前，你們這頭獅子就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羊肉該如何烹飪才好吃上，並且一直在心裏默念，另一頭獅子不會看上這塊羊肉……」

殺人立威，築京觀而彰武功，那是杜鋒自己的想法。

於是，那些會武藝的偵騎們，在混亂的戰場上，憑藉著比正規騎兵和方陣步兵們更為靈敏的搶劫嗅覺，將混亂的戰場作為他們的獵場，開始了獵殺。

因為，英國人是奔著印度來發財的，這年月的識字階層，在英國也最起碼得是神學院或者大學畢業。

他看了看身邊那個叫沃倫·黑斯廷斯的英國公司的高級僱員、東印度公司駐孟加拉節度使宮廷的首席代表。

而克萊武不是典型、黑斯廷斯是典型的原因，是這樣的：

所以他不是典型。

並且在做總督期間，制定了獎勵辦法：任何為語言學、歷史學、梵語字典、波斯語詞典做出貢獻的，獎勵7200畝種植園土地收益。

不能在這個學校畢業，那麼也就永遠不存在日不落，只能在大西洋兩岸玩那一套奴隸制的殖民統治。

「你們不配享用這塊肥美的羊肉。」

普通員工，不可能是威斯敏斯特公學畢業的。同樣的，威斯敏斯特公學畢業的，也不可能去做普通員工。

正因為人的正確想法不可能是天上掉下來的，所以大順樞密院才會下達屠殺令，把所有可能把歐洲對印度的了解達到弄清楚階層、土地制度、宗教矛盾、種姓制度的人，全部殺掉，使之五十年之內、甚至一百年之內，保持在「挖金蟻傳說」水平的了解程度。

大順這邊稱呼這些正規騎兵為「一堵牆」，實際上其實大順這邊很清楚，這壓根不是當初明末混亂中義軍的一堵牆戰術，但也不妨礙這麼叫。

也就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把印度的征服轉化為單純的大順和印度的問題，而不是大順和歐洲的問題。

戰利品歸私的命令，意味著戰場上的屠戮。

但是，能在美洲當好殖民官員的人，是當不了東方殖民地的官員的。

而現在https://m.hetubook.com.com，可以確定，真正對印度有所了解的英國人，英國國內是沒有的，都在印度。

此時隊形當然是整齊且完整的，每個騎兵的身邊都是自己的戰友，這讓他們非常心安，完全不用擔心自己的側面，或者自己的非常用手的那一邊出現敵人。

全軍的步伐，從一開始的慢步，轉為速度加倍的快步，但這依舊不是跑，而是馬匹的快步行進。

因為，黑斯廷斯發現，底層的穆教農民，有反抗精神，但不識字且沒文化，而且用的是孟加拉語；而上層的穆教貴族，識字且有文化，但用的是烏爾都語、波斯語。

一個在倫敦的人、或者一個坐在法國咖啡館沙龍里的人，在這個信息不通暢的時代，是不可能了解一個遙遠的、複雜的國度的。

後者，實際上，是有樞密院背書的戰略指導——在俘獲敵人後，甄別所有同時會說英語、烏爾都語、孟加拉語、波斯語、或者懂梵文的英國人，也包括被俘的法國人中，甄別出來精通多門語言的「英法東印度公司的識字階層」。

這對於這些偵騎而言，已經說的足夠明確了，都督不想要俘虜，尤其是不想要那些高階軍官做俘虜。

這固然是殖民經驗，但這一套殖民經驗，在東方有用嗎？

這樣快步行進了一段時間后，第三聲軍號響起，騎兵的速度加快到最開始慢步的三倍左右。

更多的騎兵，則盯住了孟加拉騎兵中非常顯眼的那一小撮人。尤其是一些剛才側翼一直縮在了方陣中間的偵騎，他們不認得賈法爾，但卻能夠敏銳地嗅到戰場上最值錢的戰利品。

慢步跑了大約百餘步之後，第二聲軍號響起，聲音變得略微短促了一些。

他花費了精力，去了解印度的階層、土地制度、宗教衝突，並且敏銳地找准了「分而治之」的突破點。

只有在這個學校「畢業」之後，才能真的做日不落，真的能夠搞明白埃及、土耳其、印度、波斯。

此時，大順軍這邊號手吹響洪亮急促的軍號聲，第一線騎兵藉著剛才的速度，將馬速提升了起來，解開了對馬匹的最終束縛。

既要殺人立威。

印度是一所真正的理藩和帝國大學。

坐在倫敦的股東們，沒有經過實踐，是不可能了解印度的。而唯一可能對大順在印度的統治造成四兩撥千斤影響的這群人，能也只能是此時在印度的歐洲識字階層。

或許是絕望的瘋狂，賈法爾忽然笑了起來，嘲諷道：「黑斯廷斯，你之前不應該學烏爾都語、梵文、拚命了解我們的歷史。你應該先學中國人的語言，去了解他們的歷史，猜測他們的舉動。」

不過他沒有後悔自己當初選擇背叛，因為莫卧兒帝國基本解體之後的歷史和現實告訴他，在這個藩鎮割據的時代，手裡把握著孟加拉全部騎兵精銳的他，要麼自己hetuboｏｋ•ｃｏｍ•ｃｏm成為節度使、要麼全家死絕被新節度使殺光。

幾個偵騎小隊，都靠著嗅覺，鎖定了圍在賈法爾身邊的一群人。他們可以嗅到他們身上那濃烈的金銀珠寶的氣味兒，並且決定想要獵狗一樣死死咬住他們，不管白天黑夜。

只有真正實踐過、生活過的人，才能弄清楚。也只有他們，才能真正明白，該怎麼用四兩撥千斤的力量，用最小的投入，製造最大的麻煩，使得大順的統治和征服受挫。

散亂的騎兵開始向後逃跑，這給大順的騎兵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不好抓。

第一線、第二線的騎兵，開始慢步地向前動彈，直到拉開一定距離后，第三列的騎兵也跟在了後面。

這是有樞密院印章正式文本背書的東西，杜鋒自然會選擇忠實地執行下去。至於具體辦法，樞密院這邊只提供了一個建議，搞一場海難。但杜鋒覺得，甄別過於麻煩，不如在戰場上多殺點人，時候省的甄別。

大順要把任何可能招致歐洲人了解印度的文化交流載體，也就是樞密院屠殺令里的「識字階層」，全部殺掉。

衝散了孟加拉騎兵的大順騎兵，調轉馬頭，開始以排為單位，自由追擊。

所以「問題的關鍵，是割斷上層和下層的聯繫，使得他們無法作為一個整體意識到自己的存在。要保持穆教中層和上層的特權和上升機會，確保他們不會和那些底層農民一起反對公司」。

藉著馬速，第一線的騎兵只是舉著騎兵劍，偶爾會做一點戰術動作，比如向前傾斜身體，但騎兵劍的指向依舊固定，靠著馬匹的衝擊，扎進對面孟加拉騎兵的身體。

對大順而言，西南改土歸流，是南洋的「預科班」。

大順樞密院也壓根不知道黑斯廷斯的存在，樞密院的屠殺令，針對的是所有類似的人。

像是克萊武，那就明顯不是大順樞密院命令里甄別處決的典型。

他是威斯敏斯特公學畢業，標準的知識分子。

要讓歐洲再度陷入……像是伏爾泰了解中國那樣的了解印度的狀態。

而且，這套話術體系，成為後世整個世界各國侵略者的通用手段。

除了這些理論體系性的東西外，他還在加爾各答建立了穆教的經學院，使得在拉攏印度教的同時，為大量的穆教上層找了一條上升通道：在經學院上學，可以當律師，繼續維繫他們的階級地位。

這種典型，並不是他一個人。

本來已經幾乎油盡燈枯的孟加拉騎兵，面對大順的這一波衝擊，再無任何的抵抗之力。

也所以此時大順軍這邊參謀部的命令，實質上還是讓以最多三五個營為規模的各自為戰。

人們總會未雨綢繆與自己經歷過、或者自己做過的一些事。

杜鋒的意思，還是很明確的。

當然這種樞密院做指導的秘密命令，不可能下發到每一個士兵的耳朵里。再者，他們也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