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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之下的，是戰鬥牧師讓·路易派來的牧師。

一部分傳教士，可能會和當地人站在一起，反抗來自教宗和國王的命令，徹底喪失了國家這個概念，拿起槍反抗殖民者幕後的交易。

約瑟夫·戈丁帶著兩個孫子和另外的女兒，在守衛喝醉后，逃到了森林。

逃走的另一個孫子，得了天花死了。

於是，大順給北方人提供武器和銀元這件事，本來是壞事。

而大多數時候，也如巴拉圭神國一樣，傳教士以本國利益優先，在政治博弈中果斷地背叛這些教徒。神職人員會無情地將他們作為耗材，作為帝國政策失敗后的談判籌碼，隨時可以放棄。

和西班牙人的談判，是輕鬆且愉快的。既然西班牙人擔心新教徒的擴張，本國又缺乏足夠的人口填充，那麼他們寧可選擇阿卡迪亞人、或者中國的天主教徒，也勝過將來被新教徒蠶食。

隨後，又用火燒死了他的三個外孫，並把一個外孫燒焦的手塞進了約瑟夫·戈丁的嘴裏。

這支游擊隊中，老約瑟夫的經歷，並不是最慘的。

因為從劉鈺的角度來看，給反抗者提供步槍，讓他們比十三州的地主和土地投機商更可怕，是促進北美的人民真正覺醒、真正啟蒙的好辦法。就反對個新英格蘭的政教合一，流於表面的東西，算個屁的覺醒。覺了半天，到最後不還是政教合一制？

應該說，北美的遊騎兵，是最接近「連隊」這個單詞的英語本意的。

不止如此，他還要殺死每一個他看到的說英語的人。

準確來說，讓·路易·勒魯特雷，也不是什麼好鳥，也是站在法國的利益上做事的，包括因為英法停戰而煽動米克馬克人去和新英格蘭打仗等。

至於被退回來的阿卡迪亞人，他們本來也不習慣在密西西比河流域生活。那裡相對於聖勞倫斯河，太過炎熱，類似於讓一群東北人去南洋生活，也確實受不了。

北美的很多問題，此時當然算是英國的內政。

大順的人力成本在那擺著，火槍的價格，肯定是比褐貝斯要低得多。說句難聽點的，鹽改之前，每年鹽商給朝廷的捐獻和圖書，都夠北美印第安人和法裔居民打上五年軍費。

英國王黨這群人，對於新教徒的魔怔和瘋狂，以及那些所謂的「遊騎兵」在北美乾的事，可是一清二楚。

劉鈺支持這些人的原因，很多，不管是出於抽象的人性，還是更高的目的，都說得通。

他是游擊隊的核心。

清楚到正在販奴、承認奴隸、四處殖民、動輒屠殺的英國人，都感嘆一些清教徒遊騎兵的所作所為，是不可忍受的、完全反人類的。

這支隊伍的人數約莫有400多人，隊伍里的人年齡不一，甚至還有女人。

有些是死裡逃生的、有些是在被驅逐的過程中暴動自救的、有些是在船上被大順救下來的、有些是從西班牙殖民地運回來的。

只怕此時，大抵是的。

頭髮花白，身體卻還硬朗。

最小的，也就是十二三歲。

他的村子被燒了。

從大順帝國派的角度來看，這種花小錢、辦大事、促進復讎從而為大順開拓西海岸爭取時間的做法，是非常正確的。

這裏面，羅馬教廷的作用，或者說耶穌會的作用，還是有的。

他現在的腦子裡，想的只有復讎。

正所謂，武器不如銀元、銀元不如主義。

這種寧可自己死、亦要做完美受害者供後人憑弔的想法，此時並不是主流，甚至基本沒有什麼存在的空間。

是這些新教徒，讓他們學會了「團結」，教育了他們，使得他們逐漸有了超越了家庭和村落的共同體認識。

他們來到這裏，多數因為每個月可以多拿8兩銀子的補貼，以及可以建功立業。

只要別讓大順政府掏這筆錢就行。

既然是一個講跡、一個講心，那也實在沒什麼可談可辯的。

和英國的正規軍不同，英國的正規軍受制於操典，並不怎麼會在森林中作戰，而北美的巨大原始森林，以及華盛頓和第44、48愛爾蘭團的覆滅，促使了北美組建了遊騎兵。

比他慘的人，比比皆是。

目的不同，但手段卻很一致。

大順這邊派來的各種教官，就屬於是大順特色的義學體系導致的大量新學派畢業生嚴重過剩的ｈｅtubook•cｏm•ｃoｍ一種體現。體系在那擺著，很多新學派的人除了去海外找點事做，在內部被科舉派壓著，也著實容納不下這麼多的人。

畢竟，大順這邊，一直以來講究的是「因行稱義、論跡不論心」，和新教那邊的「因信稱義、論心不論跡」，兩邊很多時候完全就是雞同鴨講。

而大順對那些死不悔改、絕不改信的天主教徒，態度那是相當明確——應潤盡潤、能潤皆潤。

於是在和西班牙這邊達成意向之後，耶穌會通過其軍事組織，向世界各地的天主教徒發出了募捐號召，準備將大順的還堅持「正信」絕不退教的天主教徒，通通運走。

現在，他們手裡拿著大順支援的步槍，吃著大順從北卡羅來納和康涅狄格州購買的廉價玉米和小麥——只要不給紙幣而給白銀，玉米和小麥要多少有多少，十三州的商人會主動運到聖勞倫斯河。

他的仇人，那些遊騎兵，這些年一直造到處追殺他。

……

要知道，能被這個時代的英國人，認為是「反人類」，那些北美新教徒遊騎兵到底對阿卡迪亞人幹了些什麼，也就可想而知了。

耶穌會鑒於中國的「教友」遭到了普遍的迫害，甚至中國這邊自立了東方大牧首區歸禮政府管轄，算得上是自立教宗級別的超大型大異端了。

即便是這些被退回來的阿卡迪亞人，也經歷過在海上被人直接往大海里扔的事。

但同樣的，客觀上，大順的軍事顧問、武器支援，的確支持了阿卡迪亞人的反侵略戰爭。

但是，辯證地去看，對於英國政府而言，卻又未必不能把壞事變成好事。

村子的馬都被搶走、糧食都被燒毀、房子全都燒了、牛全都殺了。

應該說，阿卡迪亞人應該「感謝」這些遊騎兵新教徒。

實際上原本的歷史上，到清中期開始，遼東哪還有參？都是些林蔭棚的參。

他要抓住摩西·哈森，把他的皮扒下來。

他最出名的事，倒不是屠殺阿卡迪亞人，而是華盛頓下令抽籤處決英軍戰俘的阿斯吉爾事件中，他對被抽到簽的英軍軍官表達了同情。

和牙買加的奴隸wｗw•hetubｏok•ｃoｍ.coｍ燒死白人、亦或者明末江南奴變佃變把主人打死的那些人類似。後世的「史學家」或者「相信人間擁有愛和永恆正義」的人，難免會說他們的報復過於殘忍、失去了正義性等等。

【連隊】，【公司】，是一個詞。

當初他逃走後，跟他一起逃走的另一個女兒，很快就瘋了。因為姐姐被人活活剝皮的場景，她怎麼也忘不掉，不久之後就徹底瘋了，跳進河裡淹死了。

殺回去。

約瑟夫·戈丁和他身邊的這幾百名游擊隊員，想做的事非常簡單也非常粗暴。

遊騎兵中尉摩西·哈森，當著約瑟夫·戈丁的面，把他的女兒的頭用刀劃開，把他女兒的皮整個給剝了下來。

而歷史上約瑟夫·戈丁逃走之後，沉浸在女兒和孫子被當面剝皮燒死的痛苦中，不到三五年，便和妻子紛紛死了。

就像是南美的巴拉圭神國故事。

他們手裡拿著的當初大順從法國人那購買的海軍款步槍的改進版，成為了阿卡迪亞游擊隊和瓦巴納基聯邦軍的制式裝備。

正如英國王黨的那群人所言，火槍在大順的生產價格逐漸降低，一船人蔘貿易的利潤，足夠送來上萬把火槍。

帝國派有帝國派的想法。

這些人很擅長在森林里作戰，用標準的土匪的作戰方式，殺光、燒光、搶光，剝頭皮、換賞銀。

鑒於讓·路易·勒魯特雷是法國巴黎外國傳教士協會出身——這個破協會也不是什麼好鳥，可以視作法帝國主義對外擴張的工具，二鴉法國的借口，馬神甫事件的馬賴，既是這個帝國主義的擴張工具巴黎外國傳教士協會的人——既然是對外擴張的工具，那麼宗教肯定是要有最基本的「施符水」的技巧。

兩年前，就是在這裏不遠的村子里，約瑟夫·戈丁被新英格蘭的遊騎兵抓獲。

與此同時，北美北方的森林里，聖約翰河的河谷平原上，一隊阿卡迪亞人的士兵正在森林里紮營。

指揮官就是他。

更遑論大順有明末遼東PTSD，瘋狂往松遼分水嶺以南的區域移民。

年紀最大的，也就是這支隊伍的首領，約瑟夫·戈丁·迪特https://ｗｗw•ｈeｔｕｂoｏｋ.ｃｏm.ｃｏｍ·貝爾方丹，今年已經63歲了。

女兒的皮被剝下來、但卻還未死去的哀嚎，直到現在，哪怕兩年過去了，依舊在他的腦海中回蕩。

一船人蔘的利潤，足夠提供上萬支步槍，這話說的一點都不誇張。

赤紅色的、沒有皮的身體在痛苦中扭動，伴隨著摩西·哈森等遊騎兵的笑聲，成為了老約瑟夫無法忘卻的夢魘。

或許，從「美學」的角度，此時此刻，約瑟夫·戈丁，應該從口袋裡掏出幾個鉛兵娃娃，那是兩年前被遊騎兵活活剝皮的三個孫子的遺物。他應該在篝火旁，將這些鉛兵娃娃，融化成為鉛彈，化作復讎之魂，在將來的復讎中用上。

但現實並不是這麼「美」的。

這東西作為奢侈品，一棵千年參，和一百棵十年參的價格，那可真的不一樣。

但其實還是那句話，沒有矛盾，只靠他的煽動能有多大的作用？如果他不煽動，是不是新英格蘭的新教徒就不屠殺了？

和這支游擊隊里的絕大多數人一樣，他們對那些新英格蘭人新教徒，有著刻骨銘心的仇恨。

英國政府也不必裝好人，他們在這件事里，也並不無辜。甚至他們自己就是推手。

這一點不要說朝廷出，就是一些專門琢磨著在北美惹事的私人，那也出得起。

但顯然，北美這些內部的「病」，恐怕還真的靠外部來治。

當初僥倖未死的各路阿卡迪亞人反抗軍的領袖，這回基本都回來了。

這些阿卡迪亞人的村落分散各地，每個村落也沒有多少人，於是一個又一個的村落就這樣被遊騎兵毀滅。

至於說，宗教和傳教士在這場衝突中該怎麼定位，這要分開看。

而北美的阿卡迪亞人、瓦巴納基聯邦人，要說他們有沒有主義，這得怎麼看。發誓要把侵略者都弄死，算不算主義呢？

劉鈺有劉鈺的想法。

但問題的關鍵，在於那些阿卡迪亞人、瓦巴納基人，他們沒辦法游過大西洋，來倫敦報復。

這些軍事教官，除了教作戰、教他們把游擊隊聚攏起來搞一部分正規軍之外，還要在他們的村落里教他們種地、修水壩等。

這些遊騎兵連隊，就是一個個【www.hetubook.com.com公司】，由人出錢組建，戰後分紅分土地，分優先圈地權。

論跡的話，就是大順往聖勞倫斯河和五大湖地區，派了一大批西海岸的印第安人歸化的、和東北老林子里招募的森林輕步兵，以及一批軍事教官、農政教官等。

他連被剝皮的女兒和外孫孫子的遺物，都沒有了，更不可能有什麼鉛兵娃娃。

約瑟夫·戈丁組建的這支游擊隊，很是典型。

現在，想約瑟夫·戈丁這樣的人，很多很多。

復讎，是一種主義嗎？

也就是，從邊境地區那些熟悉叢林作戰的人中挑選，以游擊戰對抗游擊戰，幹得好將來可以將搶來的土地優先分配。

所以，跟隨這支游擊隊的戰鬥牧師，也充當著游擊隊的醫生。

俗話說，好人有好報，惡有惡人磨，可現實並不是這樣的。歷史上摩西·哈森，一直做到了美軍准將。

就像是大順這邊的人，以及後世的人，是不可能理解那群人對「阿卡迪亞人大驅逐並不是種族的滅絕」的辯解——因為不是出於滅絕的目的，而是出於消除軍事威脅的目的，所以雖然實際上造成了集中營和滅絕，但不能算是種族的滅絕。

實際上大順這邊也知道，可能混不了幾年，這些教官也會選擇在當地生活，歸化為天主教徒，或者融入當地，不過那也無所謂。

而北美的人蔘貿易，方興未艾，上百年的參，有的是，畢竟這玩意兒之前也根本沒人采。

像是大順派出的這種軍事顧問，要說他們有什麼悲天憫人的情懷，只怕是沒有的。

隨著大順的火槍、糧食、鉛彈、火藥的到位，這些人很快就拉起來了大量的游擊隊。

所以這支游擊隊里，會有女人和孩子，並且成為了堅定的戰士。

此時的約瑟夫·戈丁，已經完全不信那一套好人好報、行善天堂的說辭。

同樣的看問題的角度，也可以引到這支游擊隊的三號人物，也就是大順這邊派來的懂法語的軍事顧問。

惡人做了一輩子的惡，就因為這點同情，成為了好人、紳士、值得尊敬的善良的人。

大順的帝國派其實也不在乎這些人的死活，只是希望借用他們的力量，來達成大順的戰略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