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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梓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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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陽在下 第0111章 狂生?

第二卷 陽在下

第0111章 狂生?

因為趙瀚講的那些話,正是他平時苦悶的原因!
歐陽蒸無言以為,這裏牽扯到孝道,不可以隨便亂說。
歷史上,此人崇禎十年中進士,被外放為江都知縣,頂著朝廷壓力不加賦稅,也不向百姓徵收剿餉。又組織修築堤壩,開挖河渠。清理縣中積案,盡量消除冤獄。後來調任滑縣,又以懷柔手段,讓數萬盜賊(淪為匪寇的流民)歸順,分配土地給這些流民耕種。
「猶留正氣參天地,永剩丹心照古今,」歐陽蒸把對聯內容念完,冷笑著直接撕碎,「一個反賊,也配題寫文丞相?文丞相若泉下有知,死不瞑目矣!」
這是個非常典型傳統文臣,神童出身,年輕時滿腔抱負,做官時保境安民。也曾追隨崇禎自殺,死過一次開始惜身,投降外寇毫無心理負擔。
歐陽蒸的祖父雖只是鄉紳,連秀才都沒有考上,可前來上任的官員,卻各種被忽悠著結親。長子娶了提學使的女兒,次子娶了巡按御史的女兒,三子娶了知府的女兒。歐陽蒸的父親是四子,當時娶了知縣的女兒,這位知縣後來做到山東參政。
趙瀚哈哈大笑:「此真讀書人也!」
趙瀚沒有再跟士子們扯淡,離開之際,突然說道:「把那狂生捆走,讓他看看我是如何治民的!」
渡船上。
他知道這朝廷沒救了,也知道癥結所在,可他對此毫無辦法。
豆粿,過年的時候,佃戶必須給地主送糍粑。
士卒和-圖-書早有準備,捧著筆墨紙硯上前。
「為何?」趙瀚問道。
蕭煥感慨道:「我可不像你,家世顯赫,能夠無憂無慮考科舉。為了給父親治病,只能硬著頭皮借印子錢,又被迫給打行做訟棍。你且說說,我都做了打行的牛馬,再投降反賊又有甚奇怪的?」
蕭煥介紹道:「安福縣舉人歐陽蒸,祖籍湖廣潛江。」
一個官紳姻親網路,就此成型。
見趙瀚所寫對聯被撕毀,諸生頓時驚駭莫名,害怕惹得趙瀚當場殺人。
送倉,把田賦運去縣衙,本該是地主的責任,卻全部轉嫁到佃戶身上,讓佃戶承擔糧耗、火耗損失。
趙瀚冷笑道:「佃戶沒有土地,被地主重租重息壓榨,另有移耕、冬牲、豆粿、送倉等諸多苛例。就算沒有貪官污吏盤剝,他們能活得下去嗎?你勤修德政,能讓地主減租減息,能讓地主取消苛例?」
蕭煥跟隨趙瀚前往渡口,邊走邊說:「先生欲得人才,大可不必去白鷺洲,便是去了也無濟於事。」
「迂腐,」蕭煥鄙視道,「如今之朝廷,已然大廈將傾。你們這些蠢貨,目光何其短淺,遲早被塌下來的老房子壓死。假以時日,吾主必定一掃宇內,重造那朗朗乾坤!」
面對趙瀚的質問,歐陽蒸無言以對,因為他家就是大地主。
「當然是百姓。」歐陽蒸說。
「此為賊寇也!」歐陽蒸還在嘴硬。
蕭煥冷笑道:「你死無所和-圖-書謂,家中父母有的是人伺候。可要是我死了,留下老娘你來養?孤兒寡母你來養?你這世家子,說得倒是輕巧!」
「狂悖之徒!瘋子!」歐陽蒸唾罵。
感覺自己被一個反賊鄙視,歐陽蒸忍不住說:「皆貪官污吏,盤剝百姓過度。我輩讀書人,若能金榜題名,必定勤修德政,令百姓安居樂業。」
歐陽蒸的手腳全被捆住,怒視蕭煥道:「你枉為士子,竟然投靠一個反賊!」
就在二人說話之間,南城外突然鬧騰起來。
順便,把舊主暴打一頓!
翻譯成白話,大意為:儒生多抱殘守缺,結黨營私,思想迂腐。詩書只是做官的敲門磚,科舉只是為了方便撈錢。外賊內寇起事,都拿此類讀書人當借口,說是被貪官庸官給逼反的。真正的讀書人,似乎已經沒有了。
這些玩法五花八門,在贛南那邊,佃戶嫁女都得給地主送禮,疑似是初夜權的文明變種。
「怎麼個狂法?」趙瀚問道。
歐陽蒸譏笑道:「你還想做開國宰相?怕是要被誅滅功臣!」
「我……」歐陽蒸雙手緊握,想要駁斥這反賊,卻又找不到說辭。
歐陽蒸還想掙扎,直接被士兵按在地上,五花大綁帶離白鷺洲。
歐陽蒸掙扎著坐起,果然看到碼頭繁華依舊。
一群士子站在那裡,對著趙瀚怒目而視。
崇禎上吊自殺,歐陽蒸跟著自殺,被同事給救起,大病一場。
冬牲,每https://m•hetubook•com•com逢冬至節日,佃戶必須給地主送禮,多為雞鴨鵝等家禽。
「那倒是不巧,回頭我再去找他,」趙瀚也不生氣,反問笑問,「此人頗為膽大,是何來歷?」
他面露驚駭之色,將趙瀚視為朝廷心腹大患。能攻下府城不劫掠,反而迅速恢復秩序,可非什麼普通的反賊!
蕭煥解釋道:「白鷺洲書院之中,真正的俊傑皆為舉人。而今這些舉人,正在赴京考試的途中,至少明年五月才能回來。」
放下毛筆,趙瀚轉身問道:「白鷺洲書院的山長呢?」
這是一個建築群,屹立於山水之間。
卻是陳茂生已經進城,帶著政工人員,挨家挨戶宣傳大同思想,許多沒有牽挂的家奴踴躍從軍。
一個年輕士子笑道:「隨巡撫殺賊去了,在三江口督運糧草。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趙瀚沒有動怒,而是問道:「我只在黃家鎮起事,並未四處裹挾。為何僅數月時間,半個廬陵縣皆反?我從梅塘鎮一路過來,只殺幾個臭名昭著的地主,為何這些地方的百姓也跟著造反?」
從正門進去,迎面便是三坊,分別供奉大儒(立德)、忠烈(立節)和名臣(立功)。
趙瀚有些驚訝:「你連他的祖籍都知道?看來很有名氣啊。」
同年,歐陽蒸投降滿清。在主持河南鄉試期間,有考生把「皇叔父多爾袞」寫成「王叔父多爾袞」,歐陽蒸被牽連下獄,這也是清朝第一m.hetubook.com.com場文字獄。
「忙著造反,倒把這茬忘了,」趙瀚不由自嘲而笑,又問,「秀才里就沒有什麼傑出者嗎?」
此刻趙瀚提筆寫字,諸多士子又頗為好奇。
趙瀚諷刺道:「你說儒生抱殘守缺,多為迂闊之輩,你自己不就是嗎?你無非清醒一些,可也只是清醒,你為天下蒼生做過什麼?」
移耕,以押租方式奪佃,不提前交租子就收回佃田。
被反賊堵在書院不得離開,士子們本來極為憤慨。見趙瀚拜了三坊先賢,眾人稍微有些改觀,覺得這個反賊也非一無是處。
趙瀚沒有理會他們,而是作揖祭拜三坊先賢,又在供奉節臣的地方,找到了文天祥的神主牌位。
學房十區的老師和學生,還在洲上的都被「請」來。
歐陽蒸說道:「我若是你,便跳進贛江一死了之!」
踏上渡船,不到片刻,趙瀚已來到白鷺洲。
蕭煥反問:「世上誰人不瘋癲?」
蕭煥立即給趙瀚潑冷水:「先生,此人不可能從賊,歐陽氏乃地方大族。」
趙瀚停下腳步,問道:「佃戶算不算百姓?」
蕭煥解釋說:「這位是神童,也是個狂生,早就名震吉安了。十三歲取神童試,十八歲中舉,至今也沒考上進士。他此時本該進京赴考,卻不知為何還留在吉安。」
「拿紙筆來!」趙瀚說道。
蕭煥指著城南碼頭:「你看那裡,街市已然恢復,逃走的商船也回來裝貨了。你可見過這樣的反賊?」
趙瀚此刻立www•hetubook.com•com於船頭,正在觀察碼頭的情況。
「倒也是,世家子怎能從賊?」趙瀚嘆息一聲,「唉,既然來了,怎也要去看看,那可是文丞相(文天祥)少年讀書之地。」
蕭煥笑嘻嘻說:「憲文老弟,你也別害怕,趙先生不會輕易殺人的。」
蕭煥又變得嬉皮笑臉:「我若有氣節,早就餓死了,今日還能跟你說話?」
蕭煥指著趙瀚,低聲說:「憲文老弟,此為雄主,你可相信?」
蕭煥反問道:「即便有,難道將他們綁去造反?」
「他寫了一篇文章,我還會背誦呢,」蕭煥當即朗誦道,「平生作老蠹魚,不肯乾死案頭螢。私憾千古少真讀書人,從來儒學者皆保闕守殘,黨枯護朽,以致成古不化,持論多迂。臚傳發冢則詩禮為梯,白晝攫金則科第首禍。內寇外賊,皆以我輩為口實,而讀書種子似絕矣!」
歐陽蒸不敢回答,因為他知道是什麼原因。
白鷺洲書院,位於江心洲上,有渡船可以過去。
「哼,實話都不敢說,沽名釣譽之徒!」趙瀚說完就走,他只是來拜祭文天祥的。
趙瀚把自己寫的對聯,派人遞給歐陽蒸,問道:「此字可還看得?」
蕭煥樂呵呵說:「你休想使什麼離間計,若是能做開國功臣,被誅九族又如何?至少老子風光過,不比做打行的訟棍強上百倍?」
「毫無讀書人氣節,你真該死!」歐陽蒸鄙夷道。
白鷺洲書院由於位於江心,多次毀於大水,眼前這書院重建於萬曆十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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